：“我不爱你了。高飞远，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可以死心了。”

我说出了这句话，我想这辈子我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这样的谎话了吧。这句话狠狠地砸

在我的心上。我听见自己说，你可以死心了。

“不！小羽，不是这样的！”我听见高飞远因为痛苦而哽咽着的声音，“小羽，我求

求你，不要离开我，小羽！我求求你！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可是不要离开我！小羽

，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

我听见高飞远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见他那么悲伤那么哀求的声音

。我听见他说，小羽，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我捂着手机，看见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我这才发现自己也失声痛哭起来了。

飞远，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路要走。我们回不去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硬冷着声音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以后你爱怎样怎样

吧，我挂电话了。我还有约会。希望你能像个男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高飞远忽然紧张起来，像是要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哽咽着大声说：“不要！小羽！不

要挂电话，我求求你！小羽，我是你的飞远啊！我是你的飞远啊！你忘了吗？你说过

要我永远做你的麦兜猪的！你不要你的麦兜了吗？小羽！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小

羽！不要——”

我狠狠地按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这辈子我再一次这么恨我自己。空气里到处都弥

漫着高飞远哭求的声音，那样撕心裂肺的哀求，那样悲伤那样委屈的哀求。它们钻进

我的心脏里，像是荆棘草一样狠狠地鞭打在我的心上，连皮带肉地扯起来。疼痛诅咒

了每一寸皮肤。

我听见他说，小羽，我是你的飞远啊。

你，再也不是我的了。

然后我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张着嘴，好久好久才哭出声音。哭声在我的房间里不断

地回响。像是我的，也像是飞远的。

我听见我们的爱情咔嚓一声，断裂开了。

91江南时光

我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中午的时候王帅叫我吃饭，我说了不用了，结果一

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傍晚的时候我支起昏沉沉的身体，准备洗刷

下，吃晚饭。出去的时候，罗振林刚好回来，满脸的幸福。看见我，皱了下眉头，说

：“小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昨晚没睡好呢。”

罗振林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头，然后转身对她女朋友说：“清可你先上去吧，我和小羽

说点事。”

他女朋友乖巧地笑笑，然后走上楼去。

罗振林努努嘴，说：“我们去亭子里吧，边走边聊吧。”

到了亭子，罗振林看看满山的竹林，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笑笑说：“这里的风景真

好。”

我点点头，笑笑说：“嗯呢。”

“可是你有认真看过吗？”罗振林转过头，看着我说。

“嗯？”

罗振林摇摇头，笑着说：“你和飞远说好了么？”

我转过脸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点点头。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呢？”

“痛苦。”

“为什么呢？”

我抬头看看他，然后缓缓地说：“因为我还喜欢他。”

“飞远也喜欢你的吧？”

我偏过脸，飞远哭着求我的声音重新漫进我的心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我点点

头说：“嗯。但是以后应该不会了。”

“你说了很绝的话？”

我闭上眼点点头，心里抽搐着瞬间吸干了我所有讲话的欲望。

罗振林皱着眉头，点点头，说：“事情已经这样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微笑起来说：“现在好了，都好了，一时的难受是难免

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罗振林笑笑说：“那就好。有些话不能说出口的，但是一旦说了，就是给自己断了退

路，如果你今天说的话真的很决绝的话，那么不妨试着换种心情吧。”

“嗯，我也想啊！”

“你来这里好几天了，可是你有趣看过这里最美的风景吗？”

“还没。”

“因为你一直还沉浸在过去。你根本没有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现在生活的地方。既

然已经断绝了过去的路，那么就回到这里吧。”

我看着罗振林，说：“说得有道理。我努力吧！”

罗振林笑着说：“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有个人说，星星哪都很美，只要你认真抬头

看过。我觉得说得好。爱情，生活都一样。其实在哪都可以活的很好。只要你把心要

回来了。”

我看着罗振林，心里微微地明朗起来，我笑着说：“我看你可以当心理医生或者禅师

了，说得这么有哲理啊。以前都没觉得。”

罗振林笑笑，说：“以前我是个脾气有点暴躁但是性格却偏内向的人，后来因为单恋

失败彻彻底底地崩溃了，没想到这一崩溃更好。那段时间我都消沉了，一直看些比较

小众的爱情电影，或者嫉妒无聊地翻翻佛经道经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脱胎换骨

了。那个时候也很幸运地遇到了清可，然后一切都变了。现在我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

态。”

“呵呵，谢谢你啊。没想到你居然失恋成禅师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所以，现在看到你也恰好走到这一步了，也就想让你知道，或者这不是什么坏事，

可能要成熟就要经历这些的。而且，我们失恋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哈，所以我更应该帮

你了！”

我笑笑说：“呵呵，那好啊，我们回去吧，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饭去！感谢禅师的开导

之恩！”

罗振林爽朗地大笑着，说：“没问题哈！走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真的轻松了很多。没有想到罗振林可以把生活和感情看得这么

透彻。晚上吃完饭，罗振林陪他女朋友散步去了。我坐在亭子里抬头看星星。

星星哪都很美，只要你抬头认真看过。

不管飞远曾经是我的哪颗星星，我相信他还是会一直亮着。我希望飞远可以真的遇见

下一场幸福，无论是不是雪琪，我都希望他能够再在冬天的夜晚抱着他爱的人，跟她

说：“你看，我是你的北极星。”

我们都会好的，只要我们都抬头认真地看看其他的星星。有些星星他们一直为你亮着

，只是你为了那段纠缠的爱情，一直没有好好看过。

日子和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罗振林玩了几天后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对我说：“小

羽，不管最后和飞远怎么样，我希望你首先能让自己走出来。这样你才能看清楚你处

在怎样的位置，然后再分析要不要爱。总之，祝福你。”

我看着阳光下，罗振林和他的女朋友说说笑笑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很明亮。仿佛，

仿佛突然又领悟到了什么。

和飞远谈话过了好几天，韩正峰才给我打电话。接电话的时候我的语气里完全没了压

抑和痛楚。正锋告诉我飞远不再闹了，现在很安静，就是整天呆在家里，哪都不去。

我微笑着说，你和雪琪多陪陪他吧，过段时间会好的，该说的我在电话里已经和他说

清楚了。

韩正峰有些惊讶地说：“小羽，你不难过吗？”

我笑笑说：“我现在想得很清楚。我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对了，公司的事情怎么

样了？”

韩正峰沉默了下，说：“我希望飞远也能像你一样，早点度过这个难关。但是我还是

很开心你不用再痛苦了。以后飞远的事情我也会好好解决的，你也不用担心了呵。公

司现在状况还算稳定。”

我欣慰地笑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三月说来就来。雨水变得不再那么凄寒，勇敢的暖锋有时南下过境，于是第一次感到

了春天的温暖。阳光一来，绿色的记忆重新复苏过来。连山后阴暗里的蕨类植物都长

出了绿茸茸的嫩芽。

王帅给我几颗模样怪异的黑色种子，他说你种种看，看看最后是什么花。我满心好奇

地把它们中在窗台上的泥盆里。早上起来的时候也终于有了期待。

我的生活恢复江南的细腻姿态。早上7点准时起来，给盆景浇点水。然后去旅店旁的

草地里看看新春的马兰头长得怎么样了。有时候琢磨着上班还有时间就会去竹林里看

看蕨草的嫩芽长好了没，然后采些回来做菜。中午的时候，王帅总是笑眯眯地跑回来

，我讶异地说帅哥，你不是去市区的么，怎么赶回来了？

王帅极其直接地说：“我早上的时候看见你采了马兰头的，要知道这年头，我们这些

社会主义败类都吃腻了大鱼大肉，这样的野菜在饭店里可贵了。我回来算是赚钱了哈

！”

于是一顿马兰头油饭让王帅心甘情愿地接了我下午的班，叫我出去弄野菜，马兰头，

荠菜，蕨菜都可以。我也满心欢喜，也顺便欣赏了春天的美景。

上班的时候，我也变得更加积极起来，有时候会和旅客们聊聊天，有时候带他们四处

走走，介绍下当地的一些特色。没想到这样无意的善举让生意好了很多，后面来的旅

客居然说，就是这家旅店吧，听说服务态度特别好的。说得我云里雾里的。王帅狠狠

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效应？”

我笑嘻嘻地说：“那你准备怎么给帅哥效应奖励呢？”

王帅一咬牙，说：“月底发奖金，明天准许你放假去山里的清潭钓虾，这可是你一直

想去的哦！”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很少会想那些事情了。偶尔会梦见飞远，也只会梦见我们还在

学校的时候，梦见在三鲜馆里和林诗韵抢吃鱼头。梦里我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着醒

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会落寞，但是我会很快微笑起来，我说，陆小羽，你看你自己

有多幸福，那么多的人都曾爱过你。于是太阳重新升起，我依然等着泥盆里的种子发

芽。

写小说的时候，我也终于乐意把文字变得更加温馨一些。玫瑰，焰火，烛光，晚餐，

游玩……很多很多温馨的事物开始出现在我的文字里。

新来的读者越来越多，我甚至都担心群里能不能容得下更多的人了。有时候无聊了却

又不想写文，于是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群里天南地北地乱侃。看到可爱之处，也

会一个人笑出声来。

一个多月了，日子变得像新春的融水清澈而细腻起来。满心的生机勃勃。偶尔也会想

，飞远过得还好么？

有时候挤着公交车去陌生的市区时，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经过，也总是远远地看

花了眼，忽的就会看见街道对面站着高飞远，大喇喇地在人群里走。然后眨一下眼睛

，又会消失不见。经过耐克店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双我给飞远买的球鞋。于是站在

面前看了看，微笑着却觉得幸福。

我也做好了打算，在这待半年，然后离开，去更远的城市找份工作然后自考学位。这

是我的目标之一。至于感情，顺其自然吧，或者一辈子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眼睛

一眨就是十年。转个身，也就是永远了。

韩正峰来过一次，我带着他四处好好逛了下，他始终都没有提及飞远的任何事情，我

也没问，离开的时候，他笑着说，小羽，看见你这么幸福，我真的很高兴，你要继续

幸福下去，这样你才对得起很多因为你丧失幸福的人。我揣测着韩正峰说这样句话的

心情。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丧失幸福的人里是不是还有高飞远。

我以为时间会一直这样缓缓地流淌下去，像是泥盆里的种子无声无息地吐了芽，然后

日渐茁壮。我觉得我也会这样不惊不扰地过下去，直到离开这里。

四月拉开了序幕，愚人节的时候，王帅买了很多假蟑螂放在柜台下想吓唬我，可是我

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候，别说蟑螂就是老鼠蛇我都不怕。轻易点破王帅的恶作剧后，我

有点邪恶地戴着手套花了半天时间在厨房里抓了一只真的蟑螂，放在手心里，露出半

截身子。然后走到王帅面前，说：“你怕蟑螂的对么？你看我都敢抓。”王帅以为那

是他买的假蟑螂，一副我是熊猫我怕谁的表情，很不屑地一把抢走我手里的蟑螂，结

果他一摊开手，那蟑螂立即沿着他的手臂爬上去，他立马傻了眼。然后接下去旅馆里

传出极其恐怖的惨叫声。

四月的艾草长得很嫩绿，这种草是做清明果的好料。王帅一听，立即让我放假一天出

去采艾草。于是又趁机满山地游玩。中午回来的时候，王帅正在柜台里吃着外卖，看

见我回来，咕哝着说：“小羽，有个美女找你！在里屋，你进去看看。”

我愣愣，美女？找我？然后我走进去，远远地看见里屋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我走近了

些，然后心里狠狠地震颤起来——是何雪琪。

92他处，暗无天日

“雪琪？”我喃喃地叫了出口。

何雪琪转过身，看着我，却让我更加吃惊。我看见她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憔悴，

过分苍白削瘦的脸完全脱去了之前的红润和健康。脸上的神情也完全失去她一向的自

信和干练，暗淡得像是一片腐败的叶子，单薄而没有没有光泽。

何雪琪看见我，抿抿嘴向我走来，说：“小羽，我终于找到你了。”连声音都羸弱得

让我觉得陌生。那个充满自信和优越感的何雪琪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雪琪，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羽，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一下么？”

我点点头，说：“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吧。”

何雪琪坐在对面一直盯着我看，我多少有些尴尬，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何雪琪微笑了下，说：“小羽，你气色还不错，看来你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软弱，离开

飞远你还是过得不错的，是么？”

我想了想，说：“这里山清水秀，很安静，没有什么东西打扰，我当然过得不错了。

”

何雪琪点点头，然后看着我说：“要是飞远有你这样的从容淡然的性格就好了……”

我看着她，有点迷茫，说：“雪琪，我已经放系飞远了，以后我不再是你的情敌了，

他是你的，我不想……”

“不是的，小羽，你错了！”何雪琪摇摇头，脸色暗淡下去，淡淡地说，“我终于知

道了，原来我根本没资格做你的情敌。我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也

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不，雪琪，那不是你的错，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谁都有争取爱情的权利，不管你用

什么样的方式。我已经想通了。你比我更适合飞远。有你陪着他，他的事业，家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