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望天
望天  发于:2010年12月18日

关灯
护眼

他向来性感的脸隐约中是如此的严肃。我发现我说不出话来,或者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夜越来越深,我和颜渊相对而坐,却不识彼此。最终琴声停止,黑暗中传来他的深沉

嗓音:“你懂吗?”我思虑半晌:“我不想懂。”他沉默,许久从黑暗里再次传出他

的声音:“必须如此吗?”我毫无犹疑:“恐怕真的得这样。”

他又沉默,接着听到他起身的声响,于是光明大放,他背对着我把吉他挂在墙上,抚

摸良久,然后一脸笑容的转身:“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顺便让你见识一下

我常去的pub,那里有我一起玩音乐的朋友。”我知道得当机立断:“算了,我今天

也觉得累了,下次再说吧!”可他根本不理你说了些什么,又一次拉住我朝外拖,而

我也再一次敌不过他的蛮力,被他拉进了他的奔驰。

我无比惶恐,我终于了解他的意思:他想把我彻底拉进他的生活、他的感情、他的精

神世界。其实从第一步开始就是错的,以至于一路错了过来。他想与人分享他的痛苦

,我成了他选中的倒霉蛋;可是我不想,我不想负担别人的痛苦,事实上昆德拉告诉

我们生活不能之轻,我连轻都不能承受,更不愿意有精神之重了。但是如今我似乎已

无法控制情势了,其实我的整个人生一直在被迫着,于是我只能接受别人的,而不能

说出拒绝。我什么时候开始活得如此狼狈?还是说从我离开母亲起,抑或是更早时家

庭的混乱?

然而这次,这次我不能继续如此,我不能再次被强迫去改变我的生活,我看着车外飞

驰的景色,心理暗自下了决定。
车子进入繁华的市区,在一条著名的酒吧街停了下来,他示意我下车,我感到在这种

地方、这种时间与他闹别扭实在是件很愚蠢的事,因此也就施施然地下去。他带着我

拐进了一条小巷,里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pub,我在外面端详了半天都没找着店牌,

直到进了大门,站在种满青竹的院子里才发现竹叶飘摇中有一块竖着的牌子,上写:

忘我园

他领我认识了他的几个朋友,都是些愤青,因为理想与现实永远的不可调和而无法解

脱,选用了一种只有热血青年才做的反叛。我倒不反感,他们总比只会用菜市场里卖

瓜老头口吻说话的成年人要多些可爱之处。我其实是愉快的,但伊底处总有声音提醒

我:这样下去,你将越发难以脱身。

我处于两难。我一边喝着长岛冰茶,一边想着脱身之计。这时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我听颜渊说过这里虽然挺偏,但名气是特别的大。因此还没太在意,那群男男女女走

了进来,忽然耳边飘过一阵笑声,我身体立刻僵硬,我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发现竟然

是未眠,而且他还前簇后拥了许多美丽的女孩子。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至今想来,

我才发觉这大概是我俩开始矛盾混乱而苦难关系的开始吧。

我真的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深情地对我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却于转身之间便

忘了所做的誓言。让我想想,他最后一次的发誓是什么时候,是啊,就是几天前与我

出去吃饭的时候呢。言语果真是靠不住的。我没有出声叫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已忘

记我们至少是我为这段关系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到了什么程度。

心在慢慢沉下去,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如同看戏一般地缓缓切换镜头,未眠大

约也是第一次与那么多女孩子接近,他的脸微微有些红。他周围的一些朋友不断在起

哄,叫他与其中一位穿蓝色连衣裙,简洁而大方的女孩子喝交杯酒,其语言的粗俗,

令我为眠汗颜:在这样的一个环境,说话声大些尚且会被人认为没有修养,更何况高

声喧哗。我有些宿命地想到: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狐朋狗友,未眠才会离我越来越远,

他确实在接近世俗所谓的成功。但我意识到随着这种成功,他可能最终不得不抛弃我

。后来的事实证明不幸被我言中,只是我依然为他付出所有,青春就这样“无可奈何

花落去”。

我在缓慢而残忍地凌迟自己,那两个人靠得越近,我的脸上就越淡然。我终于转移视

线,迎头撞上颜渊探询思索的目光。我早已练成刀枪不入的工夫,镇定自若地继续喝

我的长岛冰茶,他一点不客气地问:“你认识叶未眠?关系不浅嘛!”其实这件事与

他又有什么干系,但我又何必说,反正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展

颜一笑:“我上去唱几首歌吧,你还从没听我唱过呢。”

他走上舞台,灯光还没打上去,狂野而英俊的面容就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他的那些朋

友则坐在他后面,有的司职打鼓,有的弹吉他,还有的弹电子键盘。他清了清嗓子,

开口便是Elvis
Presley的《LoveMe
Tender》。顿时惊艳全场。他的声音非常深沉,有些沙哑,还带着他那似乎与生俱来

的压抑。实际上这种压抑特别吸引人,它给人难言的震颤和心动。我本已心乱,被他

这么一唱,心情简直坏到极点。我不能不做如是想:他在讽刺我——早知如此,何必

当初。我转而一想,真的是如此,自作自受,本也怪不得别人。

他唱完后,深深地注视我一眼,低低地说:“前面一首歌是送给坐在台下的我一位朋

友,非常特别的朋友,林添,下面这首《TheGreatestLoveOf
All》也送给你。”
我头一下子“轰”地炸开,这个颜渊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只听到身后“腾”

地一声,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此时我也已无心听颜渊如何精彩的演绎

Whitney
Houston这首经典名曲,只想着到底看未眠如何有脸先向我问罪。
一个人影压到我面前,我缓缓抬头,只见未眠通红着脸,那双漂亮的黑眸冒着熊熊火

焰,他的脸色确实很难看,努力在克制,可是效果不彰。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我就

是不说,看着他的气愤,我总算心里平衡了些。

他总还是个孩子,一忍再忍,终于是忍不住了:“添,你怎么会在这里,与那个颜渊

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笑:“怎么,未眠?你可以与那么美丽的小姐出来兜风,我就不能出来透透气?还

是说我的交友必须向你报备?”我知道自己的毒舌向来可以气死人不偿命。果真见到

他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煞是五彩缤纷。我断定他一时半会儿决说不出话来解

释,于是转头去欣赏颜渊向天后挑战的表演。颜渊倒真是有实力的,前面的演唱实在

让人看不出他的嗓子能飙到这样的高度,真正可以去做男高音了,假以时日,或许

high
E也没问题。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胡乱想着。就在颜渊唱到最高潮时,一股大力把我的肩膀转了

过去,未眠一脸狼狈,低声吼着:“够了,你不要闹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们出去

谈好不好?”

我看着他,叹气一口,他还是不懂我俩之间现在的问题在哪。我一字一顿地说:“现

在你知道要与我谈了?!为什么非得到这种时候才知道我俩之间是需要谈的。”
他自是说不出话来。我继续说:“你是不是真得懂了?我看你还是……”
“还是回到你那娇滴滴的女朋友身边吧!”一个低沉而性感的声音插了进来。
未眠恶狠狠地瞪了颜渊一眼。颜渊邪邪地笑:“瞪什么呢?是你自己要放弃的。为什

么你与我们同龄却幼稚那么多?”
我再怎么气他,好歹他也是我的男朋友:“颜渊,够了,这是他与我的事情,你不要

插手。”我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放在桌上。然后便起步朝外走。
不料颜渊一把拉住我,说:“好戏才开始,主角如何能走?”他挂着完美的笑容,搂

住我,以宣誓的口吻说:“叶未眠,你出局了。”未眠本就小孩脾气,哪还忍得住,

上去就是一拳,还说:“这种事是由你说了算吗?”

颜渊也真够沉的住气,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说:“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

方式?”
我看不是路子,连忙说:“颜渊,你什么意思?我允许你为我做决定吗?不要说你只

是个比陌生人稍熟些的,即使是密友,你也没有资格搂住我,并且说些混帐话。”
我转头再对未眠说:“你又是在做什么?你几岁了,还做不经大脑思考的蠢事。看看

,现在成了众人焦点,你可高兴了。”未眠环视一周,四周的人都好奇地观察这里发

生的一切,尤其是他的那些朋友更是震惊莫名,不知道这三个在学校有大名气的人怎

么认识的,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冷冷地说:“你还不放开这只猪手?”这次他倒乖乖地松开了,我沉默地走出店,

未眠连忙跑到他那些朋友面前匆匆到了歉,然后跟着我出了店。颜渊则依然站在那里

,似笑非笑,昏暗而柔和的灯光一照,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天已渐渐转凉,我站在店外,凉爽的夜风徐徐吹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先

前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脑袋清醒了许多。这时背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接着便

是微微松口气的声音。我不等他开口就说:“我真的不想为了一些和我们之间关系无

关的事而一再心烦,能不能早点了结?”

未眠急忙在身后说:“添,你不要误会。我和那些女孩子没什么关系的。只不过是我

朋友老是胡乱把我和她们凑做对,说我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瞧,他说得多动听!是啊,是别人的错,是别人认为你不该还没女朋友。你向我说这

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啊,你不想离开我,只不过是和其他人厮混罢了,对我却依然不

想放手。我冷笑,那时我真的已预见到未来。但可恨啊,我依然离不开他,纵然知道

他潜意识中已有背叛我的意思,那只是迟早的事,却仍想坚持到底,仍想看看结果会

不会是完满的,我是不是可以挣脱出宿命,得到幸福。

我抬头望,有几点星光在城市低低的天空中微弱地闪着,很有些飘渺无际。我心灰意

冷:“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你有没有和她们怎么样,而是你有没有对我们的关

系,或直白些讲,对我付出过。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讲,你就有理由去忽视。至今你为

我考虑过什么,我又迁就你多少,我连提都懒得提。你若真不明白,我也实在无话可

说了。”

未眠走到我面前,脸仍然很红,那是一种年少的青春的红,也就能灿烂绚目几年而已

。后来我再也没从未眠脸上看到过。我倒真有些楞了。他一把搂住我,很紧很紧,但

又很温暖:“我、我知道的,你也常说我还是个大孩子,再给我机会吧,我会努力做

好的,做个有担当的大男人。我们的路长着呢。”

我听着最后句话,差点没融化在他怀里,我毕生所求的也就是这样一句话。后来即使

伤痕累累依然在追寻,不可得也没办法,我是付出一生时间了,命不好而已。
意乱情迷中心里在琢磨:反正就算他不改,我也得原谅他。今日的结果已不错了。这

时他又掩不住嫉妒地说:“那颜渊是怎么回事?”我笑,早知凭他的性子总憋不住要

问的。我轻轻说:“是采访时认识的,能有什么事?我是让人讨便宜的主子吗?”

他陡然高兴起来:“还是我的添添最好。”说着,便撒娇似地在我脸颊上“啵”地亲

了一下。我推推他:“这种地方还闹,走了。”
我依偎在他怀里,脑里有浮现出那个清爽秀丽的女孩。考虑了下,还是问了:“有个

穿蓝衣的姑娘叫什么?”“你问她干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和她坐得近就有什么吧?你

要相信我。”“你少乱猜,我只是问问,到底叫什么啦?”“葛云琼。”我“哦”了

一声,想着她极是端庄的身影,默然。

不幸的是,我们真的没能躲开葛云琼,为了她我可以说是心力交瘁,事情是从那该死

的校园会开始的。我和未眠一切顺利起来不久,便碰上了学校最为重视的校园会,它

不但展现了全方面的实力,而且汇演是会请学生家长出席,对于拥有大批二世祖的学

校来说,这不啻是一次最好的机会去拉赞助,重要性是不言而喻了。在我初进学校的

那年目睹盛况,当真是全校皆欢了。现在到了第二年,就在筹划工作还没开始前,校

长把我叫到办公室,我自能猜出几分他们的意思。逃也是逃不掉了,也就安然前去了

。进去一看,发现除了那个长得有些象安西教练的胖胖老头校长外,还有个中年人。

我看这架势还够隆重的,心想我可能要搞大了。

果然不出所料,胖老头“和蔼可亲”地恳请我担当这次校园会的总负责人,还说我是

如何如何的才华横溢,不给我机会表现一下实在浪费人才云云。我听了差点没昏过去

:好老头,真会将我一军。知道我不爱出风头,还让我做这种苦差事。我皮笑肉不笑

地说:“校长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儿我哪敢不好好做,老师放心,我知道轻重。”老头

晃荡着下巴那肥肉大笑:“林添,你就是会说话。我知道你肯定行的。不过你毕竟是

初次经手,我派了一个才转到我校的老师做总顾问。你不要看他年轻,他可是见惯大

场面的,你有什么麻烦事就问问他吧。来,大家互相见见面。这位就是新来的老师梁

思和,这位是我们学校鼎鼎大名的才子林添。”那个始终看向老头的人转过身,温声

说:“你好。”说罢,伸出手。

我心底冷笑:原来是派来监视我的,怕我出什么漏子,好啊,一切走着瞧了。我假笑

,也伸出手迎向他。手接触的一刹那,我感到有些不对劲,看向他,他依然温文而雅

地笑,真是一个很具书生气质的老师。但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不同呢?我想这恐怕不是

好时机,以后总有机会。我们重重握了手,低头一看,这只手瘦长有力、青筋突出、

指节很细,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老头接着又交代了几句便让我们走了。在走廊上他说:“林添,希望我俩能合作愉快

。”红木的走廊很有些年头了,走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下午的阳光透过花掉的

玻璃窗射了进来,隔着似乎飘着粒子的空气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眯着眼:“我也希望

如此。”

走出校长楼的门,站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我暗自寻思该如何安排活动,首先该搞清会

有哪些节目呢。他面对我,眼睛在金丝眼镜后面闪烁:“你明天来我的办公室讨论一

下,该定哪几个节目,这都需我们自己组织。”我沉默点头。他继续说:“不过这次

的重头戏已经敲定,由话剧社社长葛云琼和学生会副会长叶未眠分做男女主角来演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