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色十夜 第三部——川井有美
川井有美  发于:2010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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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对站在眼前的男子轻呼一声。
"你没事吧?"
玲子点点头。
"好久不见。今天是第三次......不,是第四次见面了......"
身穿蓝色海军服、体格颀长男子,对玲子浮现微笑。刹时,玲子忘了矜持和羞耻,忘

了所有的--切,扑向千寻的怀抱。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随着沉稳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臂环住玲子身子,然后像是安抚似地,不停地轻拍着

她的背脊。
Ⅶ"老实说,我从没想到姊姊会那幺激烈。"
鹰司坐在银座的咖啡厅内,一边啜饮着加入些许洋酒的热可可,--边低喃道。
年关将近,越过玻璃可以看见街上的行人不是双手提满货物,就是背着一个鼓鼓的包

巾。·
"我还不是一样,没想到哥哥居然想将公爵家的千金娶回家。我还以为他是个更有分

寸的人呢。"
仓桥放下杯子,想起在反对的双亲面前,哥哥那副坚决不肯让步的模样。
"......可是,尽管身分并不相称,总比嫁给那个菊池好吧。"仓桥笑说。
结果那一天,在上海的邮轮上,仓桥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打开的门,轻易就被哥

哥千岁打开了。
玲子被扯掉一只衣袖的可怜模样,看了就让人鼻酸。
从掉落在寝室地板的剃刀便能推测出,万一有什幺的话,玲子原本是打算自戕的。
事后经过警方搜查,终于在野村耿之助家中,发现他上吊自杀的遗体。
男人是在帝国剧院等地方跑龙套的年轻演员。偏巧在玲子出发前往上海之际,从报纸

得知玲子即将和菊池结婚的消息。
将和菊池结婚的消息。
据说他在房中留下一封情意绵绵的遗书,除了表达自身的绝望,信中还再三强调自己

对玲子的爱。
无法解释的是,野村耿之助的遗体牢牢握着一只女性的外褂袖子。
然而不管有没有那只衣袖,野村耿之助的死,全是因为他本身的偏执所致,和其它人

并没有关系。
就这样,自从玲子在上海获救以来,无人不晓她早就对干寻抱持着极大的好感。
而从干寻的态度也能一眼看出,他的心早巳非玲子莫属。
停留在上海的期间,两人宛若已经结婚数年的夫妻,极其自然地相伴参观上海或近郊

观光胜地。
若在平时,持明院一定会不容分说的从中阻挠,不过在看到两人幸福的模样后,只能

死心地叹息。
就连长年暗恋玲子的仓桥,也衷心祝福他们。
千寻将继续驻留在上海,随仓桥等人先行返回
日本的玲子,以毅然果断的态度恳请双亲和两个哥
哥解除她和菊池的婚约。
据鹰司的说法,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自己已有心
玲子的态度能够这幺坚决,想必早在上海的时候,哥哥便已经对她求婚了吧。
尽管尚未正式下聘,不过和玲子私订终身的举动,怎幺想都不像平日敦厚正直的哥哥

会做的事。然而到了这节骨眼,哪怕优等生哥哥做出极度不合常理的举动,只要玲子

能够幸福,仓桥还宁愿拍手喝采,称赞两人够魄力呢。
玲子突然退婚的消息甚至上了报,引起不小的骚动。干寻在秋季返日休假,说服因为

门不当户不对而反对的双亲,接着便积极的来到鹰司家提亲。
尽管喧腾了好一阵子,所幸公爵夫人相当赞同这件亲事,加上耿直的干寻确实是无可

挑剔的好女婿人选,两人终于如愿缔结姻缘。
他们举办了只邀请亲友的简单婚礼,目前住在市区的一栋小屋子。·
今天,仓桥和鹰司才刚拜访过新居。
"姊姊还笑着说,如果家里不答应这件婚事的话,她已经有离家出走的觉悟...,
...我想爸爸和哥哥都知道,姊姊足认真的。"
在这之前,玲子过得是金枝玉叶的生活。嫁做
人妇后,认为佣人并不适合这个小家庭的她,一手包办了所有的家事。
尽管如此,穿著全新的围裙,亲自帮两人张罗茶水的玲子,那张笑脸却绽放出前所未

有的幸福光芒。
"比起还没遇见姊夫前,刚和菊池订婚的时候.现在的姊姊容光焕发多了。"
鹰司一边注视搁在膝上、修剪十分整齐的指甲,一边说道。
"不过......"
仓桥想起发生在邮轮上一连串事件。
"不过,最后那扇密闭的门......为什幺只有我哥哥才能打开呢?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就打开了......"
鹰司思考了半晌,对歪着头的仓桥回答说:"我是这幺想的。封闭那扇门的人,并非

是那男人的灵体,而是姊姊本身。姊姊被迫嫁给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对象,还有一个偏

执的男人对她纠缠不休,难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封闭自己的心-...-不过事件已经落

幕了,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猜测...
..."
仓桥总觉得能够理解鹰司话中的含意。
鹰司说的没错,这件事原本就很离奇,根本无法解释。
但......鹰司继续说道:"但是叔美这个人,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譬如这一

次,他也是气到咬牙切齿,直说男人一定是混在一般客人之中,趁机下船了......有

时候,我真羡慕他那种和灵异绝缘的体质。"
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还有突然在房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时候,持明院

恰巧都不在场。
"你不是最喜欢这一类的事情吗......"每回都会被卷人类似的奇异事件的仓桥,愣愣

地说道。
"喜欢归喜欢,不过如果会让身边重要的人发生危险,那又另当别论了。例如姊姊啦

,仓啦......"
叔美大概也算在里面吧......鹰司一边说着持明院听完后大概会重重叹息的言词,一

边让身子沉人咖啡厅的沙发。
"不过一旦听到哪里发生了某种怪事,身子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热,完全无法压抑那

种兴奋的感
觉。"
难得温顺几秒钟的鹰司,不到一会儿又故态复萌,开始交叉双腿,浮现一贯的恶作剧

笑容,欢欣雀跃地从公文包拿出几张照片和原文书o
"你真是学不会教训。"
‘‘嗯,下次我们一起去英国的鬼屋吧......"
鹰司在一脸呆楞的仓桥面前展示照片c
"还有无头骑土啦、能透穿透墙壁的女鬼啦,我找到了好多栋鬼屋喔......"
"我才不去英国。况且这阵子的工作也很多。"
"怎幺这样啦,仓。要是我遇到危险怎幺办?"
‘‘我哪知道。你啊,是该尝到一点苦头。每次都是我代替你受苦受罪,想想真是划

不来。"
‘‘太过分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以前啊,对了,就是在滨海夏令营的时

候......"
一听鹰司提起当年的往事,仓桥当场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鹰司以无法和当时联想在一起、宛若西洋猫的戏谵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仓桥。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秀丽端整的脸蛋。
"我已经忘了。事情过太久了,我全忘了。"
尽管如此,只要鹰司以眼神央求......仓桥一边想着为什幺自己就是无法拒绝恶友的

要求,一边闷闷地回道。
"没关系,就算仓忘记了,我也会记得一辈子。
呐,仓。管它是幽灵还是什幺的,仓不在的话,那
就一点都不有趣了耶?"
"谁管你有趣不有趣。喂,时间已经很晚了。我
要走了。"
耳根犹在发烫的仓桥,语气粗鲁的回答友人似
真似假的问题,然后抱起一旁的外套站起来。
"仓,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唷。"
鹰司提着公文包,一边将手臂采进外套袖子,
一边追上来。
这幺说来......仓桥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滨海夏令
营和鹰司说上话时,那种高兴到彷佛能飞上天的心
‘隋。
虽然吃亏,倘若这青年遇到任何难关,自己还
是会二话不说的保护他。这一点不管经过几年都不
会改变。
结完帐后,仓桥站在咖啡厅人口处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鹰司。
."要不要我打电话回家,请我妈多准备一份晚餐?......英国的事情,大概无法在一

两个钟头内说完吧。如果你没有急事的话,那就留下来过夜吧。等吃完晚饭,再来详

谈也不迟。"
"当然好。我打算说上好几个钟头呢。"
青年一边将上等的喀什米尔围巾绕在前襟,一边开心地猛点头。
因暖气而起雾的玻璃外,是熟悉的银座灯火。
玻璃喀答喀答的震动着,一辆载满乘客的市区电车,从两人面前驶过。
天空浙沥浙沥的飘落着雨,仓桥醒了过来。
晕黄的台灯光线,柔和地照射着眼睛。
仓桥揉着眼转向光亮那一边,睡椅对面,可以看见鹰司坐在桌前,正在写些什幺的背

影。
他似乎非常专注,单手托着下巴,在翻阅着辞典什幺的,将身子略微往前倾,心无旁

骛地在纸面上沙沙写字。在浅黄色法蓝绒睡衣的衬托之下,能够清楚看见后颈的美丽

形状。
仓桥仿佛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他暂时凝视着鹰司美丽的脊骨形状,之后赫然想到现在不知,道几点了。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子夜三点。
还没完全从梦中清醒的脑袋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从它的高度,仓桥判断出这里并非

格局挑高的鹰司宅邸,而是鹰司家族位于轻井泽的别墅。
放在一旁桌上的进口威士忌和巧克力盒,里头都已经空了。
帮仓桥在睡衣盖上毛毯的人,恐怕就是鹰司吧。
更深夜静,秋雨蒙蒙,屋内空气相当湿冷。冷澈的气氛中,微微能够听到雨滴打在枯

叶上的声响,听起来相当悦耳。
白色的石砌壁炉,尚未点燃薪火。
目光重新回到衣着单薄的鹰司身上,他那样会感冒的。仓桥正想起身之际,似乎惊动

了鹰司,只见友人缓缓抬头,目光朝向自己。‘"呀,你醒啦。"
"嗯......"
"你睡得好熟。"
"好久没喝酒了。"
仓桥将毛毯推到一旁,伸腿走下睡椅。
"你整晚没睡吗?"
"嗯,刚好兴致不错。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
鹰司回头看着桌上的时钟,轻轻笑了。
仓桥站起来,拨开落在额前的发丝,也帮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在旁边睡觉,没有打扰到你吧?''
"......这个嘛,如果是别人的话就不行......怪的是,就只有仓我完全不介

意......,'
鹰司将手中的钢笔搁在桌上,.慢慢伸了一个懒腰。
仓桥也帮鹰司倒了一杯水,走到他身旁交给他。·
"我做了一个梦。"
"梦?"鹰司接过玻璃杯,歪着头问。
"对,断断续续地......你在梦里出现了......,,
仓桥轻轻坐在书桌一角,点点头。
"我?"
"对啊,还有持明院......梦中的他比较年轻
......,,
仓桥悄声说道,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倾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叔美现在应该在英国吧。"
"说的也是。"
鹰司交叉双腿,浮现浅浅的笑容。仓桥也点头了。
"梦中的你也比现在年轻一些。那个梦很长,断断续续的......梦里面,你有时候是

学生,有时候又是最近的模样。".
"好怪的梦喔。"
鹰司苦笑着,催促仓桥继续往下说。
"我还梦见玲子在上海遇到哥哥的事。"
"都已经过了五年啦。姊姊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
"没错,那时候的玲子还是单身......虽然是作梦,可是每回和玲子碰面的时候,我

都会紧张的小鹿乱撞......"
"仓那副崇拜的模样,我光是在旁边看便觉得有趣极了。".
鹰司开心地弯起嘴角。
"我也梦到了你爱上人鱼......"
"我爱上人鱼?"
"对......最后人鱼死掉了,你哭的好伤心。"
哦,鹰司瞪大了眼睛。
仓桥俯视着友人那张还是一样端整、宛若女性的美丽容颜,轻轻笑了。
"笑什幺,很讨厌耶。"‘
一如往常,鹰司的语气还足一点都不可爱。
"梦里的我非常嫉妒人鱼。"
"仓会嫉妒?"
"没错,因为我害怕你会被她带走......"
"我会被带到哪里去?"
"不知道......大概是遥远的北方海域吧......"
"好奇怪的梦。"
鹰司将玻璃杯换到另一只手,拄着下巴抬眼凝视仓桥。
"我们还去了吉野。"
"吉野的樱花最美了。枝头无声无息地颤动着,那种美景深深地吸引着我......"
"我在吉野迷路了,闯入一栋神秘的屋子。结果,你跑来找我......"
"我?"
"对呀,你特地跑来救我......"
"嘿,这个梦真有趣。"鹰司笑着非常开心。
仓桥冷不防伸出手触摸他的肩膀。那里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摸起来又冰又冷。
"怎幺啦?"
"我就知道。罩件外套吧,天气已经变凉了,再说,你的体质很容易感冒。"
"一沉迷起来就忘了。被你这幺一说,好象真的很冷耶......"
鹰司缩起脖子,摩擦着两只手臂。
"生点火好了......"
鹰司--边穿上睡袍一边低语着。我来吧,仓桥说。点燃壁炉内早巳堆放好的柴薪。
鹰司似乎打算再继续工作,就这样折回桌前。
仓桥略微将睡椅挪向开始零星冒出火花的壁炉,渎点书打发时间。不久,眼皮再度变

得沉重起来。
耳朵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雨好象又开始下了。
远远地、流泄般的水声,速度终于慢下来,开始重复着缓慢的节奏。温暖和煦的微风

抚弄着脸颊。
横躺在微湿微温之地的仓桥,闻到一阵浪潮香味,醒了过来。
"呀,你醒啦?"
身旁,仿佛正在帮仓桥遮阳的少年,从上而下俯视着他。
处于逆光角度的仓桥略微眯起眼睛,认出眼前的少年便是鹰司。
大概是为了避免让白皙肌肤遭受夏日的茶毒吧,鹰司在蓝色的单件式泳衣外卷上白色

大毛巾,脸上浮现少女般的笑容。
无法立刻判断自己身处何方的仓桥,一边拨开肩头和手腕上的沙子,一边从被阳光晒

得暖暖的沙滩上起身。
"......我睡了多久?"
"只有一下下而已。你游了六公里,一定很累吧。"少年展颜一笑。
仓桥撑起上半身,望着从眼前扩展开来的沙滩和蓝海。
这里是滨海夏令营的所在地、镰仓的海边。
虽然严酷的烈阳晒到皮肤发痛,不过从海面上
岸的身体即使喝了姜汤,仍旧无法完全祛除寒意。
仓桥终于想起今天是海滨夏令营的最后一天,
自己才刚结束六公里的长泳。,
从海面上岸的学生,几乎都累倒在岸边。或许是太累了,不少人和仓桥一样躺在沙滩

上睡觉。
远远可以看见以手持红色扩音器的体操老师为中心,教师们分乘几艘小船,对长泳组

第二小队下达指令。
"你好厉害,居然能连续游六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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