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冥婚,又名“配骨”。
事情起源于一场离奇的婚礼。
十八岁的新娘,八岁的新郎。
然而它离奇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
婚礼时,新娘,已经死了。
卫家噩梦降临了。
庞大的家族里埋了多少秘密?
多年前活埋的女人到底为何?
爱与恨,到底谁才是主宰?
不一样的结局,不一样的耽美。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报仇雪恨年下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遥,卿树┃配角:卫兰若,大太太,三老爷,卫老爷老太爷┃
其它:冥婚
1.楔子
你怕鬼吗?
……怕。
喔?你怕它作什么?它能吃了你?
……比吃了还要可怕。
呵呵……怕什么呢。呐,你看不见它们,它们,也看不见你。
忘川水上,奈何桥下。
莽莽的草柔柔浮在水里,长长细细,发丝一样缠绵。仔细看,水草却不是油绿的。乌
漆漆的黑,带一点点的黄。
暗青的鞋一步一步地走。虽然慢,却走得坚持。成片的艳红的花随在他身后,正如一
片血海。
脚印所至,彼岸花开。
2.惊梦
一
“你看,这是鹦鹉,这是画眉,这是白燕子……”
卫遥打了个盹,梦里便又梦见她了。
起初只有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似在耳边。抬头看时,她又离得远远的看不清。那女子伸
了手,一下一下地摆着招他。
“小弟,小弟,快过来,快过来。”
卫遥心里有点奇怪。他好像想起什么来,迟疑着不肯过去。
女子拿帕子掩了嘴,咯咯笑了起来:“小弟小弟,怎么连阿姐你也怕了?”
卫遥没来由安了心,喊了声“姐姐”,张开手臂飞了过去,扑进她怀里。喊道:“姐
姐,我好想你。”
阿姐轻轻抚摸他的头,不言不语。
卫遥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发麻,要抬起头来,阿姐隔了帕子叹道:“小弟小弟,你抬起
头来作什么。”
卫遥一怔,回头看见阿姐袖口露出一截白骨。吓得大叫一声,也不懂推开她,反拉着
她“姐姐姐姐”地大哭起来。
阿姐拿帕子的手降了下来,露出底下白牙森森的一张嘴来。
卫遥吓得不叫了,松了手捂住自己的眼:“我不看!不看不看!”
头上没有声息,卫遥便“哇”一声哭着喊“姐姐姐姐!我要姐姐!”
头上叹了一声,他姐姐似走远了,又似还留在原地。猛然天上炸雷似的一声“啊——
!”卫遥便醒过来了。
睁眼依旧是白晃晃的灵堂,白花拥簇着的是停着阿姐的紫檀牙床。周围的声音自动被
他隔开去,只看着灵屋下面搁着的铁力木供桌。大缠大绕的云纹盘在上面,漆黑一团
。再上面是黑檀的灵牌子,卫兰若的名字混了很多卫遥不认得的字写在上面,艳红艳
红的。牌子周边刻了细细密密的纹饰,有些地方还拿金粉作了点缀。
卫遥看了半晌,又想起那个梦来。惊得要往后一跳,一双腿却似断了一般没知没觉。
卫遥想起自己已跪了一夜,头“嗡”一声响,周遭的声音“哗”一声全涌进来,吵得
他要掩住耳朵。
大太太“哇”一声大哭起来,一声声“我的女啊,我的女啊……!!”地嚎。嚎到最
后只剩下“鱼——啊!鱼——啊——!”。
卫遥听了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来,忙瞪大了眼,只看着大太太一声一阵地哭嚎。八
个青年男人走过来,合力抬着鲜红的一口棺。那棺漆得闪亮,上面拿画笔细细描了很
多花鸟,五彩缤纷,看得卫遥目不转睛。
大太太一叠声骂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的女没死,你们把它拿来做什么!抬出去
,抬出去!”一面说一面向着那棺材扑。众婆子忙拦住她,好声安慰不住。又有人走
到灵床前,要把阿姐扶起来。
卫遥虽是个孩子,却也知道阿姐被放进那口好看的棺材里就再看不着了。心里急得要
命,又听大太太一路只是哭叫:“兰若啊!我的女啊!兰若啊!我的女啊!”也咧开
嘴“哇”地大哭起来。他走不动了,便拿手支着上身一路爬过去,最后再一扑,撞在
一个婆子身上,抱着腿大哭起来,跟着大太太一起叫“阿姐!阿姐!我要阿姐!”又
哭“阿爹阿爹!我要阿姐!”
门口三老爷正要进来,一听卫遥的哭声便收了脚。大太太回过头,向着卫三爷哭道:
“老三!你大嫂就这么一个侄女,多停一天又怎么样了?三叔,三叔!”三老爷叹一
声,吩咐道:“让小姐再多停一天吧。”过去抱起卫遥,指着阿姐道:“阿遥,阿姐
在睡觉哩。你再哭,就把阿姐吵醒了。”
卫遥住了声,一双眼骨碌碌朝了灵床看。三老爷又逗他几句,抱着走了。
3.惊魂
晚间时分,依旧灯火明亮。
卫兰若装了身,穿得一身红红绿绿,十二分地辉煌。尖尖的一双绣花鞋上缀了滚圆的
南珠,粉亮粉亮的,卫遥便伸出手去拨它。
卫遥自小丧母,父亲卫老爷日日只念经打坐,从不过问世事。大太太虽不讨厌他,却
也说不上喜欢。只有一个阿姐兰若,自小待他极好,正是长姐如母。
卫遥把阿姐面上的白绸揭起来,看见阿姐闭紧了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层
影子。她头上戴着平时过年过节才戴的金绞丝大凤凰,一支翡翠簪子斜斜从发间插入
,只显出一点点碧翠的簪子头来。额前压了一朵宫制绢花,其它地方莫不插金嵌银,
纷繁异常。面上画了胭脂,红润得带上几分生气,比活着时还要美貌。卫遥拿手去碰
她脸,触手就是一片冰凉。拿起手来,指尖就粘上了一点红色。
卫遥想起昨天那个梦来,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阿姐一双唇上。那双唇被上了鲜艳的红
色,亮晶晶似要从面上流下来。卫遥心里突得跳掉了一下,忙收回手。怔怔地又看了
半晌,轻声喊了声“姐姐”,阿姐也不理他。
卫遥想了想,拿起阿姐胸前一面金灿灿的铜镜,正对了阿姐的脸笑道:“姐姐姐姐,
快看快看,好好看!”
阿姐“嗖忽”睁开眼来,把卫遥吓了一跳。手一抖,镜子从手上滑下来,跌回阿姐腿
上。阿姐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了。
三岁的孩子,实在还不懂得死亡的意思。卫遥只见阿姐本来醒了的,只当她不愿理自
己,“哇”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你起来呀,你起来呀!”
哭声惊动了几个守夜的人,卫老爷难得从斋屋里出来,一见这样子,心里一阵酸。挥
退其他人,走过去抱起卫遥,柔声道:“好孩子,乖孩子,别哭了,别吵到阿姐。”
卫遥不依,闹道:“我就是要把她吵起来陪我!吵起来陪我!”
卫老爷眼皮一阵跳,心里一阵寒气。忙笑道:“小孩子家不准乱说话。”一面说,一
面余光扫过兰若。猛然那尸身一颤,卫老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身子僵硬了几分。再
看时,那尸体竟硬绷绷地起身了。
卫老爷绷紧身子,看那尸体手垂在两边,身子一点一点地抬起来。被白绸盖住的脸一
面缓缓别过来,似要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卫老爷伸手摁住卫遥的头,哑声道:“阿遥乖,别动。”一面一点一点地挪,当尸体
完全起身时,他已移动到灵桌后了,一手紧紧捂住卫遥两只耳朵,大喝一声。尸体应
声而倒,头上珠翠“哔啦铛铛”散了一地。
卫遥听不见,只看到一颗红珊瑚珠子滴溜溜滚到阿爹脚边,阿爹一脚踩在上面,登时
把它辗了个粉碎。卫遥大哭:“你踩坏姐姐的珠子!踩坏了踩坏了!”
满屋的人闹起来,卫老爷松开卫遥,师公(巫师)忙跑来,把镜子扶正了,指手划脚
一顿乱嚷。卫老爷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都是抖的,只命:“到高草观请道士来!”
4.喜夜
卫遥事后想起来,只会觉得当年像一场梦。只是平常的梦不会带来现实的后果,而这
场梦却带走了身边最亲的姐姐,又带来了一个原本不相干的人。
卫老爷请了道士来镇灵,道士说是动了那面镇魂的镜子,又说小少爷惊了灵,要好生
向生魂陪罪。卫老爷想了想,请他作了七天法事,又命孝官烧了钱财箱柜。然而事情
已经闹起来,镇也镇不下了。族里谁不私下议论,只怕是卫小姐心有不甘,才会起身
诈尸。
卫遥不懂什么是诈尸,还天真地问:“阿爹,姐姐起来看我们,不是很好么?”
卫老爷死死看了卫遥一眼,终于没骂出口。叹口气,摸摸他的头,道:“从此阿姐跟
我们是不同的人了,你不要老是念着她。”
卫遥似懂非懂。再要问时,大太太一下子走了进来,站在一旁只垂首默立。卫老爷叫
人把卫遥抱走,这才皱眉问道:“你这是作什么?”
大太太轻声道:“老爷,我嫁入卫家十七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兰若,留不到她长大
自是我福份不够。老爷就念在我们夫妻情份上,给兰若一个归宿吧。”
卫老爷攥紧手里的沉香木佛珠,声音带了一丝怒气:“你疯了!兰若今晚下葬,你要
给她结亲?”
大太太抽泣一声,带着点木然的表情道:“我是兰若的娘亲,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地
下孤伶伶?若是平时也罢了,这孩子向来听话懂事,我是知道的。她这一闹,无非是
想要个人陪她。我知道老爷心思不在家里,只是兰若怎么说都是老爷的骨血,当年我
生下她来,老爷不一样欢喜高兴?如今她去了,老爷就不疼她了?”
卫老爷拿手支住额头,停了半晌,道:“师公说兰若已被惊灵,不宜白天下葬,葬礼
只在明夜。你要跟哪家结亲?”
大太太似笑了一下,一双眼在卫老太爷身上打了个圈。
卫老爷手一抖,一下子划错了一颗珠子。
一家人又忙得乱起来。向来不管事的卫老爷头一回离了斋屋一整天,连老太爷也颤微
微出来看了看。家里几个有力气的女人把兰若扶起来,换上大红喜服,拿红木架子支
住。
卫遥站在阿姐脚下,抬头仰看她。在他这个位置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得到厚厚实实的
礼服。最里面是粉色湖绸衬裤,下面扎了花花绿绿的绑腿,底下是一双大红鸳鸯嵌宝
鞋,不大不小正三寸,尖尖的鞋头上有一只玉蝴蝶。外面是蓝底缠枝莲衬裙,再外面
是红底绣金双喜如意马面裙,宽宽的褶子叠起来,显得很厚重。外面一件喜气洋洋的
大红透雕襟子,胸前拿金蝙蝠子母扣轻轻压住,肩上披了霞帔,卫遥只看得见霞帔上
垂下的珠子串成的流苏。他退开几步,远远遥看阿姐一张美丽的脸被凤冠略微挡住,
说不尽的阴森迫人。
卫遥退开一步,转身就要跑。阿姐突然从架子上倒下来,卫遥来不及叫,就被她压在
了地上。
死了的人比活着时是要重的。卫遥整个人被阿姐盖着,叫也叫不出来。回头用力去推
阿姐,脸就碰上一片冰凉的东西。烛光摇摇,阿姐那张脸就放大了出现在他面前。涂
得鲜红的唇咧开了,森白的牙错开来,乌黑的舌头从口里流出来,几乎碰到他的脸。
卫遥一动不动,阿姐也不动。几个女人赶紧冲过来把阿姐扶起,起身时阿姐一双眼咻
忽睁开了,翻着眼睛直直看着顶上。
大家吓得手一松,阿姐险险地挂在架子上,眼睛却再也没合上。
5.姐夫
卫遥吓坏了,哭也忘了哭。仆役乱成一片,几乎也忘了他。猛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
,卫遥回头时,落进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瞳里。
多漂亮的一双眼。就算是涂脂抹粉后的阿姐,也没有这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
眼睛好看地细了细,它的主人笑道:“怎么,被吓傻了?”
卫遥呆呆看着他。面前是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少年,一袭灰布衣衫宽松地罩在身上,
说不出的平淡清雅,看来倒有几分老成。
“你,你……”
卫遥只说得出这两个字,那人“呵”一声轻笑起来,带着点忍俊不禁的味道。含笑的
面孔看着自己,一瞬间卫遥只想到一个词——
眉目如画。
“我是……”
“卿树!”
侧厢有人一声大吼,那人啊呀一声,有几分惋惜似的再看他一眼,微笑道:“呐,我
是卿树。”
少年摸摸他的头,回头跑了。卫遥在原地傻傻看着,心里一遍一遍默念这个名字——
卿树。
晚间时红绸高高挂起,红灯也满了整个卫宅。一片红光包容的锣鼓声中,卫遥看见他
一身红妆的阿姐牵着大红绸,与人拜堂成亲。
支撑在架子上的新娘红衣妖娆,手上带着死人特有青白。照相的师傅掀下快门时,所
有人都惊骇地看到了新娘眼角流下的血泪。
在死后的第九天,卫兰若嫁作他人妇。而红绸那头,牵着的是比她矮小很多,甚至只
是个孩子的新郎——
卿树。
拜堂完毕,众人强颜欢笑,纷纷给卫老爷大太太贺喜。旁边的奶娘指了卿树说那是他
的姐夫。卫遥似懂非懂,看看同样一身红衣的卿树。
少年脸上带着害怕的神色,畏惧得笑也不会了,由着司礼使唤。面上苍白一片,清水
似的眸子里空空荡荡。司仪吼一声“新郎新娘——入洞房!”时,卿树方才惊醒一般
厉声惨叫起来。
卿树强挣扎着,早有力大的男人冲上来摁住他,用力往新房拖。卿树的嘶叫声渐渐沙
哑,声声带血。
卫遥听着卿树撕心的叫喊,听了半天才听清是在叫“爹”。他心里觉得不安,仰头问
:“怎么了,为什么要压他?”
大太太瞪他一眼,卫遥便噤了声。
卿树的声音猛然变小,卫遥吃了一惊,再要听时,只听得“乓”一声山响。
——洞房厚重的门,终于关上了。
套屋的门像墓门似地一重重一道道地放下,里面有什么声音,也再听不见了。
卫遥“哇”一声大哭起来。大太太劈手一耳光,卫老爷难得竟没阻拦。
那时卫遥不知道,这个在他五岁时走进他人生的八岁少年,拥有春日般温和笑容的卿
树,会带给他最难忘却的记忆,陪他走过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
6.归来
一别四年。
卫遥早不是当年戴顶小瓜皮,留着髫发的幼稚可爱的孩子。他身材修长,相貌融合了
他母亲美丽与卫老爷的冷漠,看上去很清俊。提着棕色的皮箱下了油轮,见到来人时
,极有分寸地行了礼微笑道:
“三叔,劳您亲自来了。”
卫三爷摆摆手:“罢了罢了。”又笑道:“四年不见你,你长得比先前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