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讲乔熳沨告诉他的趣闻,不觉就谈到了葡萄酒,乔熳汐笑着道在一次酒会上有人
侧斜酒杯45°冒充行家看酒龄,却将橙红色的当作宝贝,完全不明白已经过期了,骊
歌也笑着说道现在有很多人喜欢附庸风雅却根本不懂酒,她就曾经见过有个暴发户用
Levoville-Las-Cases漱口还自鸣得意,完全不为自己做了这等焚琴煮鹤的蠢事惭愧
。乔熳汐听到这里却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淡淡道:“妈,这倒也没什么,我还见过有
人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却用饮用水漱口呢。”
骊歌轻声道:“这个人不是大智就是大奸,你留心吧。”
乔熳汐明白骊歌是将这种行为理解成了一种政治手段,他笑笑:“不是的,妈,这个
人只是为了和熳汐怄气。”
骊歌也笑笑:“那就是大蠢。”
母子二人都笑起来,沈默只是低着头装作没听到,和饥渴做着斗争。乔熳汐究竟不是
真的无情,也不愿太为难沈默,更何况他知道这样折腾到底对沈默的身体不好,竟像
是变出来似的取出一个保温桶,只一打开盖子,就让饿得发晕的沈默精神一振。沈默
到底还是爱面子,虽已是饥肠辘辘,却还是尽量保证动作优雅,乔熳汐看他强撑着一
副贵公子的架子,几乎笑出声来。
大概是恢复了体力,飞机降落的时候沈默的晕眩感明显减轻了,可刚一下飞机,就被
塞上一辆越野吉普,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乔熳汐就已狠狠关上了车门。沈默待要叫骂
,车上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的架住他,“沈少爷,得罪了。汐少爷吩咐要沈少爷在郊
外的别墅住几天,还望沈少爷不要让我们做属下的为难。”
沈默几乎要一拳打过去,无奈这两个人话说的客气手却压根不松劲,待要骂两句,在
这些属下面前又总是开不了口,一时间竟是无法可想,任由车子颠簸,好不容易才平
静下情绪想探探口风,却不料架着他左肩的男子已经率先道:“汐少爷吩咐,沈少爷
无论问什么我们都不能随便回话,否则就割了舌头,图腾令严,还望沈少爷体恤属下
。”
沈默此时已将乔熳汐在心中问候了无数遍,可是竟什么办法也想不出,只得在心中默
默记着路途,暗暗盘算,既然已经回了N市就不怕,浴巾也知道这件事,那九天会肯
定脱不了关系,大不了去闯一次,即使见不到秋也能找到线索,既已打定了主意,沈
默也不再焦躁,反倒强迫自己进入浅眠,他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恢复体力。闭
上眼睛的一刻,沈默在心中默默道:秋,我来了,却一时没想到身在虎穴的秋瑀宸若
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估计会跟他说,默,我抽你。
番外水长东
带着温和的浴波香味的文禹落赤裸着全身蹑手蹑脚地爬上乔熳汐宽大的床,那个没有
安全感的孩子正将身体蜷得紧紧的,文禹落用温暖的怀抱等待着情人,乔熳汐轻巧的
翻了个身,手臂触及到活物一瞬间警觉起来,本能般的使出杀招,却在感受到熟悉的
皮肤质感时咕哝一声,又重新拢着文禹落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晨,乔熳汐张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情人的脸,文禹落用比晨光还温
暖的眼睛望着他微笑。他轻轻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情人用永远温柔的语声回答他:“昨晚,你睡着了。”
他不再说话,他的任务,他不问,也没必要问,夜神出手,没有人可以活下来,大概
是西北的风沙让他疲惫吧,他的皮肤变得有些干,只是,那时候的他不懂得怎么样表
达他的爱意与关心,只是坐起身边穿衣服边招呼:“你睡吧,我去练功了。”
“好。”文禹落听话的躺下,安静的闭上眼睛,却在乔熳汐走出门的时候起来,他拉
开衣柜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套上了乔熳汐的拖鞋,惺忪着睡眼去洗漱,只要他回来,
他的情人一向将卧室里的小盥洗室让给他,文禹落温柔的笑着:汐是很体贴的情人,
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
文禹落端着托盘向竹屋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清矍的老人靠在竹子上不住地咳嗽,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石桌上,石桌桌面是棋盘的样子,他在缝隙中看到了些白色粉末
,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等着老人止住了咳嗽走过来。
“师父。”文禹落轻声请安,自从和乔熳汐真正确立了关系,他也改口叫南屿师父了
。
南屿看了看桌上的两个碟子一碗清粥,一碟是炸得香香的椒盐茄饼,还有一小碟是烘
得脆脆的核桃酥,粥倒是普通的白粥,但是因为他喜欢吃咸一点的口味,文禹落应该
也特别加了佐料,他颤抖着右手拿起调羹,果然对文禹落的手艺很满意,随便点了点
头表示称许,就安静的享受早餐。
文禹落等南屿用毕早餐,想起身去收托盘,却被南屿按住了手。“师父——”文禹落
想说什么,却终究住了口。
南屿将压在最下面的一个茄饼轻轻用手一掰,就看到了用锡纸包裹着的一小包白粉,
他打开小包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上当了。”
文禹落安静地坐下,“也好。”
南屿轻轻一笑,让文禹落想起一个很俗,但是恰当不过的词老——狐狸,然后,老狐
狸随手掷出一颗围棋子,带起的劲风却让竹子也嗡嗡的响起来,“出来!”
乔熳汐修长挺拔的身影从竹间走出来,“还是被师父看穿了。”
南屿急急咳了一阵,才挥手命乔熳汐坐下,乔熳汐看了看他的情人,文禹落有些面红
,却终究不解释。南屿淡淡道:“生死有命,又是何必?”
乔熳汐轻声道:“师父要的,纯度越来越高,熳汐怕——”
南屿轻轻摆手:“我三十年前就该死了,这条命,也算是赚的。”
文禹落只是轻声道:“西北那边倒是有些好酒,禹落带了半瓶回来,明天就给师父送
过来。”
南屿竟笑得格外爽朗,“你跟着熳汐学坏了,有好东西也知道藏起来提条件,说来听
听。”
文禹落也不否认,只是柔声问:“禹落上次调的药,师父还剩多少了。”
南屿又是狂笑一声:“你明知道是吃完了今日才咳得这么厉害,还问什么。”
文禹落柔声哀求,“师父,那药一天吃30粒已是极限了。”文禹落知道此次任务艰险
,怕自己去的久,特地留了20天的量给南屿,可是,才刚刚13天,他就早已吃完了。
乔熳汐冷冷道:“你明知道师父咳得厉害,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文禹落早习惯了情人的责难,只是重新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南屿,“师父先将这药吃了
吧,酒,我这就拿去。”
南屿纵声长笑,却被一阵咳嗽打断笑声,他轻轻拍拍文禹落的肩,“还是你了解我,
只要有酒,就是咳死了也不冤。”
如果一瓶酒经过岁月的沉淀只剩半瓶,那酒香自是不必说了,南屿却长长的叹息了一
声:“秦家,究竟是没落了。”
文禹落知道南屿熟知一切名酒掌故,却想不到只凭着还未启封淡淡溢出的酒香,就能
猜到这酒的来历。
南屿看了一眼文禹落,“太白酒,起于周,兴于唐,成名于太白山,闻名于李太白。
以高粱为原料,大麦、豌豆、小麦制曲,秦岭主峰太白山融雪水酿浆,固态土暗窖续
渣发酵,缓火蒸馏,掐头去尾,勾兑而成。可是秦家的太白酒却格外不同,有许多特
别的不传之秘在里头,秦家的酒,甘润醇厚中又带着独有的烈性,纵是平常的陈酿也
十分难得。这一坛,更是非同小可,是秦家第476代家主出生时酿的,说是要待他娶
亲时饮。可惜娶亲那天新娘遇到流寇,为反抗奸污咬舌自尽,这酒,也就留了下来。
三十年前,我愿意用一个同样大小的金坛子和秦家的人换这坛酒,秦家的人都拒绝了
,没想到,今天,竟被你得了。”
文禹落垂下头,“原来秦家的人竟是师父的故人。”
乔熳汐倒是对这样的家族兴衰的故事不感兴趣,只是淡淡道:“这世间,兴衰荣辱本
就是一时之事,也没什么值得叹息的。”
文禹落倒是唏嘘不已,他明白南屿叹息中沉痛的悲哀,南屿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过
去,仿佛他几十年的生命都是虚空一样,文禹落还记得从前他第一次见到南屿时的情
形,那一年,他十四岁。对于一个生长在血腥倾扎中的人而言,十四岁,已足够成熟
,成熟到自认为可以俯视任何俗世众生。那一天,他的心情很矛盾,因为他刚刚经过
一场杀戮。枪林弹雨的生活似乎离十四岁的孩子很远,可对于他而言却早已习惯,每
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文禹落从来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人,他明白,他的命很重要,
因为没有他,那个别扭而又倔强的孩子根本不能活。
他习惯性的去属于乔熳汐的那间房,kingsize的大床奢靡而华贵,他记挂着的那个人
却通常是趴在上面,睁着眼睛瞪着大大的仿塞尚的《窗帘、小罐和高脚盘》,眼神空
洞,却又像是夹着极浓重的悲凉。偶尔,那个偏执的孩子也会睡一会,只是睡不了多
久就又被疼痛惊醒。每一次,他想见他,却又怕见到他伤痕累累的身子,这些年,他
本以为自己已学会了控制情感,可是,他却永远没办法在面对着乔熳汐的时候收起他
浓浓的怜惜,尽管他也知道,对这个骄傲的孩子,一次同情都是伤害。当他已做好了
全部的心理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乔熳汐并不在房里,一瞬间的绝望几乎击
垮他,他发疯似的冲去找阮逸儒,却在门口被人挡了驾。
“夜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时候,他还不是夜神,是夜之子。
文禹落说话一向不是用口,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如果要让人听你说话,最好的时
机是你已将他打倒在地上,他用最利落的招式放倒了拦路的人,然后,阮逸儒用同样
的招式打倒了他。
“50鞭。还有,乔熳汐活着。”是不是骨子里越残酷的人表面越是温文尔雅,只是那
时候,文禹落无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他站起来,而不是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刑
堂。
那是唯一一次,他躺在那张大床上由乔熳汐替他上药,只是,乔熳汐是站着而不是坐
着,因为带着开到最大档的按摩棒,坐着会不舒服。然后,他看着乔熳汐拿了笔墨,
不知在抄写些什么,当他的伤好一些,已经可以勉强走动的时候,他看到,乔熳汐抄
的是《孝经》,用蝇头小楷,尽管按摩棒的振动会让那个固执的孩子连笔都握不稳,
但他依然抄的一丝不苟。文禹落沉默,只是在乔熳汐看不到的地方发出淡淡地嗤笑,
什么是父母,他已经不愿去想。
“汐,我们喝双皮奶还是玉米甜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乔熳汐只对他煮的东西
有胃口。平心而论,阮逸儒折磨乔熳汐的手段和对他生活质量的保证成正比,当然,
不排除是因为只有让他养好了身子,折磨起来才尽兴。
“皮蛋瘦肉粥,多煮一点,你和我一起去见师父。”乔熳汐总是习惯用命令的口气和
他说话,虽然那时候他才九岁。
“我多煮一份银耳枸杞汤给你吧,很快的。”尽管那是他第一次听说乔熳汐有了师父
,他也推断的出一向喜欢甜食的乔熳汐突然改了口味是因为师父。可是,他的第一反
应依然是要煮汐喜欢的东西给他吃,他记得,乔熳汐厌恶莲子,煮银耳汤的时候一定
要借着枸杞的清香,盛出来的时候要看到红枣,可是,汤里面不能有红枣的味道。真
是挑剔的孩子呢,也许,对情人的溺爱从不是情人的时候就已开始。
“不必,浪费的话师父会罚。”他的汐一向不愿意向他隐瞒什么。
“嗯。”无论他是夜之子还是夜神,无论汐是囚徒还是魁首,他总喜欢顺从他。
文禹落看着乔熳汐端着托盘,颀长瘦弱的身子还因为按摩棒的振动走不稳,他突然不
敢看下去。有一段时间,无论乔熳汐对厨房送来的饭菜表现得多么深恶痛绝,他也绝
不肯亲自下厨做给他吃。或者是因为阮逸儒对他和乔熳汐的日渐亲昵越来越不满,当
他看着乔熳汐刚刚饱饱的喝下了文禹落做得樱桃百合莲叶羹的时候,就逼他带上了贞
操带,甚至很怨毒地告诉他们,两天后才许来拿钥匙。自那以后,文禹落再也不愿因
为自己的关系让他的汐受到无谓的折磨。后来,因为乔熳汐的绝食,才迫使阮逸儒做
出了让步。自然,绝食的代价相当惨痛。正想到这里,文禹落就听到了有人豪饮狂歌
的声音。
“我生性放诞,雅欲逃自然。嗜酒爱风竹,卜居必林泉。”文禹落听得到豪迈的歌声
,也闻得到飘逸的酒香,甚至还有古琴的声音,古拙的雅韵合着这样的笑声穿过竹林
透过来,居然也别有一番韵致。当乔熳汐送了粥给南屿的时候,他便不再抚琴,只是
击箸而歌了。
文禹落倚着竹子看着南屿将粥吃得格外铿锵,他只是用不合年龄的老成猜测着这个人
的性格。乔熳汐早已到一旁练搏击动作了,根据文禹落杀手的本能和眼光,他看得出
,是很实用的动作,关于这个老人的来历,文禹落并不好奇,杀手,本就是个不容好
奇的职业,更何况,他知道即使好奇也没用。图腾一向卧虎藏龙,即使是他自己的教
习老师,也同样是身份不明的避世之人,他又何苦去探人隐私。但是,他真的很想知
道,这个人是怎样成为汐的师父的,正想到这里,却听到南屿道:“我也不知道怎么
成他师父的,粥煮的不错,明天要榨菜咸肉的。榨菜切丝,咸肉要剁成肉末。”
文禹落一惊,作为杀手,这么轻易的被人看穿心中所想自然是大忌,他突然就动了杀
机。
没想到南屿却又长笑道:“你现在的功夫还杀不了我。”
文禹落这时候倒是一点杀气也没有了,只是玩笑般的道:“我下毒的功夫也不错。”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对乔熳汐,他也没有这样的玩笑过。
南屿又笑了起来,“你煮粥的本事肯定比下毒强。”
文禹落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可爱,他作为十四岁少年的一点点天性居然就全
被他勾了起来,一向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夜之子也会孩子气的问眼前的人:“那你猜猜
我做什么的本事最强。”
南屿重新抱起了酒坛,灌了一大口才道:“医道,该是救人的本事。”
文禹落简直对眼前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居然连这个也猜得出来。南屿却只是淡淡
道:“杀人,要的是别人的命,救人,却救的是自己的命,自己的命自然比别人的命
金贵,救人的本事也当然比杀人的本事重要了。”
文禹落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连他的心态都清清楚楚,
他初学医道,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直接的理由,现在,却又更多了一个理由,他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