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语——尘色
尘色  发于:2010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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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宝藏呢?你就非得对皇帝这么忠心?要不、要不我们找到宝藏之后远走高飞……”嘴里说得激动,手中抱着那个人的感觉却一点点地真实了起来,苏雁归忍不住收紧了手,怀中人的温暖和柔软便让他禁不住心中一荡,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我三哥还在京城等着我,我说过一定会带他离开京城的,所以绝不能死在这里。”

“三哥是谁?”

宁简沉默了,似乎不明白苏雁归为什么还要问:“三哥就是三哥。”

苏雁归连话都说不出了。

宁简从来没有提过这一个人,现在说出来时却又如此理所当然,连他都可以领略到这个“三哥”对于宁简而言的意义。

过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一直要找宝藏和皇室血脉的真相,是为了你的三哥?”

宁简没有回答,苏雁归却知道他承认了。

“很重要的一个人?”话问完了,他却没有等宁简的回答,只是自觉地放开了宁简,极爽快地道,“我陪你去找宝藏。”

“为什么?”宁简的话里多了半分疑惑,却不知道他是问苏雁归为什么陪自己去,还是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苏雁归笑了:“当然是因为没有我你就找不到呀。”他开始往包袱里翻火折蜡烛,“你要往前走,我怎么能留在这呢,死也要跟你死一块才划算啊。”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苏雁归笑着应,一边以火折点燃蜡烛。随着火光亮起,四周景色逐渐清晰,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幽暗的甬道,一路往前,不知去向。

宁简回头看了他一眼,握着剑的手一紧:“走吧。”

苏雁归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越过宁简走在前头,一边举起蜡烛往四周照去。

甬道两边只是凹凸不平的山壁,并没有什么异样,两人走在其中,脚步声从前后往返回响,带着一丝渗人的诡秘。似有风不知从哪里吹来,苏雁归手上蜡烛的那一点灯火摇摆不定,两人的影子照在墙上,扭曲晃动,恍如鬼魅。

不知走了多久,四下顿然开阔,有光从头上照下来,苏雁归吹灭了蜡烛,周围景物反而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两人所在的是一个极开阔的石室中,石室上方四角各嵌着一颗夜明珠,珠大如拳头,虽然无法将整个石室照亮,却也能让人看清室内轮廓了。

苏雁归抬头看着那夜明珠,忍不住叹:“这四颗珠子拿去卖掉,足够我吃一辈子,我也不要什么宝藏了。”

宁简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别过了头,苏雁归却敏锐地察觉了,笑着蹭了过去:“宁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宁简没有看他,好半晌才道:“随意摆设之物尚且如此,真正的宝藏还真不知道有多贵重了。要换作旁人,看到这四颗夜明珠,只会对宝藏更加向往,谁会像你这样,不思进取。”

心上又插了一根“不思进取”的箭,苏雁归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宁简你也贪图那黄白之物吗?”

“只有它们能换我三哥的自由,我自然不会放弃。”

假装听不见,苏雁归一边转头看向石室之中。只见石室四面成方,另外三面各有一道门,似是金石所造,远远望去就已经能感觉到它的沉重,门前有一尺见方石台。

而石室中央却有九根石柱从下面一直立了上来,成三行三列整齐划一,一律半人高,柱顶平整,粗可容一人勉强站在上头。

“这是什么?”苏雁归看着那九根石柱,一边往右手边的门走去。

“小心!”宁简喝了一声伸手钳住了他的肩膀往自己身边拉,“不知道有什么机关。”

苏雁归的目光从宁简的脸转到他钳住自己肩膀的手,最后嘿嘿一笑:“不怕,有危险才更要我去。”说着,他拉开了宁简的手,顺手又捏了一把,才飞快地往那门跑去。

一直到了门边,四周都没有任何动静,苏雁归打量了那门一阵,只见门上一片光滑,别说机关,就是花纹雕饰都没有,他想了一会,伸手推了一下,丝毫不动。

“宁简,你过来推推看。”

宁简也早已走到了他身旁,等他让开,便走上前,微一运气,单掌推门,半晌又将另一只手搭了过去,门却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如此僵持了好一阵,他才缓缓收掌,眉头也习惯地皱了起来。

“没事吧?”苏雁归紧张地凑了过去,见宁简没有反应,伸手就想摸上他的肩。

宁简却刚好一转身,看向另两道门:“恐怕那两道门也是如此,要看门,玄机应该在这九根石柱上。”

苏雁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惋惜,嘴里应:“那有什么玄机?”

宁简没有看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回甬道出口,细细地打量着那九根石柱:“看这摆法,倒像是九宫之义……”

苏雁归回到他身旁,学着他那样看着石柱:“这个我会。”

“你会?我记得当初跟你讲的时候,你好象是在打瞌睡?”

苏雁归抓了抓头:“九宫算,五行参数,犹如循环。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宁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见苏雁归一脸得意,便又慢吞吞地将那一丝诧异收起来,道:“按这个算,离我们最近的这行中间是一,对面那门前的就是九。从一至九按顺序踩着柱子过去,也许就能打开对面的门了。”

“那我……”苏雁归还没说完,宁简已经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第一行中间的石柱上。

“宁简!”苏雁归吓得大叫一声,等见宁简停在那儿,却没有启动什么机关,才暗暗地松了口气,走了过去,“你干什么?”

“你走远点,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宁简没有看他,而是面向前方大门,看着前面的两行石柱。

苏雁归伸手就要拉他:“你下来,我来试。”

“你的武功我信不过。”

苏雁归恨得咬牙,却听到宁简喃喃自语道:“若这里是一,那二就是右上角……”话音刚落,宁简身影一动,苏雁归几乎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宁简已经往第三行右方的石柱跳了过去。

“不对!”其实连自己也说不清有什么不对,但苏雁归还是反射性地跟着扑了过去,就在宁简的脚碰到石柱的刹那,一手搂了他的腰,将宁简整个人拉下压在了地上。

背后石柱上爆鸣声起,苏雁归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不只被什么狠狠地弹了几下,他闷哼一声,手却死死地护住了宁简的头。

声音渐弱,他这才微微抬头,宁简的脸离他不过一寸,呼吸之间,就能闻到属于这个人独有的味道。

苏雁归愣了片刻,便猛一低头,准确地吻上了宁简的唇。

唇与唇相触不过是刹那的事情,可能连感觉到的温暖也只是错觉。

苏雁归很快就抬起了头,一边跳起来一边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宁简也坐了起来,用手背捂住嘴,眉头皱得死紧,却没有说话。

苏雁归叫了一阵,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忍不住凑近一点:“宁简,生气了?”

宁简放下手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便又转头望向那九根石柱,好久才道:“既然你说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我要生气?”

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苏雁归笑了。只是下一刻却又“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满脸痛楚。

宁简转过头来:“怎么了?”

苏雁归指了指自己背后,可怜兮兮地道:“可能是因为刚才救你,不知被什么打伤了背。”明明痛得声音都颤抖了,那“救你”二字却说得格外清晰和用力。

宁简沉默了,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让人很难猜透他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发呆。

苏雁归双眼发亮地看着他,间或“哎哟哎哟”地叫两声。

好一会,宁简才走到苏雁归身旁:“转过来,坐下。”

苏雁归乖乖地转过身背向他,迅速把身上那件小马褂脱下来,一边扭着头,看看自己的背,又看看宁简的脸。

背上的伤倒不深,只是像被什么东西横七竖八地划出了数十道浅痕,到处沾着渗出来的血,颇有点吓人。

宁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将药粉通通倒在他的背上,又用指尖沾开,小心地涂在每一道伤痕上。

“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想救人,活该。”话里说得凉薄,语气里却依旧平淡,宁简的手用劲很轻,涂过了背上的伤,又将苏雁归手上那些一路上被树枝划破的地方都涂了一遍。

苏雁归怕痒,感觉到他的指头在自己身上来回滑动,更觉得像有只爪子在自己心里抓,实在忍不住了就整个人往边上缩,被宁简用力地在伤口上戳一下,才又乖乖地坐回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不容易上好了药,宁简又转眼看那石柱:“你知道这里怎么过。”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苏雁归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我可不知道!”

“刚才你开口时,我根本还没有碰到这石柱,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过,又怎么知道不对?”

“因为觉得你会有危险呀。”苏雁归说得理所当然,一边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被宁简瞪了一眼,才正经道,“我就是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这柱子的摆法,简直就像是提示别人按九宫之数来走。你想想,入口虽然隐秘,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的,如果连里面的机关都那么简单,宝物早就不在了,还轮得到我们来找吗?”

宁简微一沉吟,似乎信了他的说法,喃喃自语道:“只是这样的话,又该怎么走呢?”

他想了一会,从怀里掏出数枚铜钱,逐一抛掷到石柱上,没想到一连几枚铜钱抛过去,那石柱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是要人站在上头,才能触动机关?”苏雁归在一旁看着,见他又皱了眉头,连忙跑过去把铜钱都捡了回来,一边递到宁简面前,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宁简点点头,接过铜钱,换了一下手,又运劲抛出,以约一人重的力度将铜钱砸在石柱上。没想到第二枚铜钱落下时,又是一声爆鸣,石柱上火光乍现,铜钱落到地上时已经被切成了两半。

苏雁归吐了吐舌:“见鬼了!”

宁简扫了他一眼:“看你还敢不敢逞英雄。”

苏雁归笑嘻嘻地道:“如果是你的话,拼了命我也会去救。”

宁简没再答话,转眼看着石柱,道:“看来也不是按照八卦之数。可是如果没有规律的话……”

苏雁归见他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也只好作罢,依旧跟在他身旁:“会不会是这样?真正的路并不是中间这个门,而是左边这个,或者右边这个。以门前的石柱为最后一步,那么,如果是右边这个门,第一步,就应该是左边这一列中间的石柱了。”

宁简看了他一眼,手中扣住一枚铜钱,运劲往左边一列中间的石柱抛去,铜钱落下时发出叮咚一声,却并没有爆开。

“看来是对了?”苏雁归笑道。

“不要开心得太早。”宁简又抛出一枚铜钱,铜钱落下时果然又是爆鸣声起,他停了手,没有再说话。

苏雁归有些泄气了,却还是说:“换另一边呢?”

宁简依旧抛出两枚铜钱,却还是在第二枚时失败了。

苏雁归没有再说话,宁简却反而一次次地抛掷铜钱,却每每在第二下就失败了。

“现在看来,第一步无论从哪里开始,都不会有事,可一旦错了,第二步就会触动机关。而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不知道怎么走,还是连从哪开始都不知道……”

苏雁归本有些气闷,如今看着宁简,听他一点点地分析下来,那一脸的认真,又让他的心情禁不住地上扬:“想不出的话就先不要想,休息一会吧。”

宁简没有理他,苏雁归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边上坐了下来,将包袱抱在怀里,脸色却突然变了。

宁简想了一阵,又试了几次,才走到他身旁坐下,蹙着眉抿着唇,一声不吭。

苏雁归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蹭了蹭,笑道:“不要泄气,想不出就算了。”

“想不出就没办法往下走,我说过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旦接触这个问题,宁简便会表现出异于平常的坚定,苏雁归目光微黯,随即又笑开:“可是我们没有干粮,连水都没有,就算过了这一关,谁知道后面有多长呢。就算往回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

苏雁归咧嘴一笑:“除非有人现在带着干粮和水进来,我们……杀人越货。”

宁简看了他好一阵,最后又站了起来,走到石柱间,将散落的铜钱都拣起来,继续一个一个地抛出去试。自始至终,再没说一个字。

苏雁归却看得出,宁简是急了。

与其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的人,不如自己往前走,说不定还能找到活路。就算等到有人进来,如今他们身上都有伤,未必就真能把东西从别人手里抢过来,说不定还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其实就算死在这里,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看着宁简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看到他平静表面下露出来的一丝难得的焦急,他就很轻易地会觉得怜惜。

这个人永远是他的软肋。

呼出一口气,苏雁归站了起来,开始打量着所在的这个石室,可这地方又实在太贫乏,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四面见方,三个门,九根石柱,头上四颗夜明珠半嵌在壁上,也并不像什么机关。

而宁简也始终没有放弃,爆鸣声不时响起,时间一长,饥渴感渐渐分明,听着那爆鸣声,就更觉得头胀欲裂,十分难受。

什么都找不到,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苏雁归收回目光,停了下来靠在墙上,回头看宁简,也已是一脸苍白,却还是一下接一下地抛掷铜钱,他有些忍不住:“够了,宁简,先停下来。”

宁简充耳不闻,苏雁归咬了咬牙,扑过去拦腰一抱:“先停下来,你累了!”

宁简左手一翻扣住他的手腕往外扭,右手按剑一带,剑已经抵在了苏雁归的咽喉前:“我说过我不可以死在这里!”

苏雁归整个人愣在了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宁简,完全乱了方寸,再看不到平日里的半分淡漠。

好久,苏雁归才开了口:“你这样勉强自己,只会使身体的负担更重,死得更快。破解这机关需要的是耐心和才智,不是你这样乱来就可以打开的。”

宁简盯着他,最后终于放开了手,慢慢挪开了剑。

苏雁归正自松了口气,却听到哐啷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宁简的剑已经脱手坠地,人也往前栽了下去。

“宁简!”苏雁归大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宁简也借力站稳了,微微地摇了摇头。苏雁归的手死死地搂住他的腰,心稍微安定下来,嘴上就忍不住唠叨:“就跟你说了不要勉强,你还非要拔剑搁我脖子上,看现在报应了吧?”

宁简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墙坐了下去,捡起自己的短剑,依旧握在手里。

苏雁归偷看了他一下,便极亲密地依在他身边坐下:“你现在就该休息,静下心来想这个机关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累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亮出一口白牙,“就往我身上靠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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