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枪拿下去。”
楚鸿浩仿佛没听见,微笑着递出红得扎眼的内裤:“我不习惯送出的礼物被人拒绝。”
吴远川愤怒的把内裤接过来。他发现反差很明显——有一种人是不管手里拿什么都可以表现出优雅的气质。带着白手套拿大红内裤的楚鸿浩表现出的是屈尊俯就的贵族气质,而此时拿着同样物体的自己,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猥琐。果然借了猥琐医生的名字,连人都变猥琐了,吴远川悲哀的想。
楚鸿浩满意压压手,侍卫把枪收起来。
“你要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送你走。”他忽然说。
“我为什么想走?我做四夜的男仆挺好。”
楚鸿浩皱起眉头:“这里对于人类很危险,你不知道。”
吴远川冷冷的说:“多谢提醒。”
对话停止了,两个人你看着我看着你。
楚鸿浩想了想:“深澈在外面的传闻很不好,其实是个好孩子。”
吴远川说:“谢谢,我比你清楚。”
于是再次冷场。
两人相对站着。楚鸿浩闲适的站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浅黄色头发晕了一层光晕,好看得像古典雕塑。他手上的剪刀已经递给刚才持枪的侍卫捧着。吴远川沾了一身花园里的泥巴和叶子,两相对比,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忽然觉得发梢痒痒的,原来是楚鸿浩隔着篱笆,弯腰帮他取下挂在头发上的蜘蛛网。
楚鸿浩突然开口:“我有个朋友也叫李哲。”
吴远川说:“你已经说过了,真是巧合。”
楚鸿浩说:“他有个朋友叫吴远川。”
吴远川说:“真可惜,我不认识这个人。”
楚鸿浩轻轻点头:“哦,那真遗憾。”停了一会儿,楚鸿浩又说:“我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情,我很后悔。”
吴远川冷冷的说:“真是看不出来。”
一瞬间楚鸿浩似乎有点手足无措,扫了一眼被吴远川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花园,匆匆道:“我先走了。明天一夜有宴会,我要先见见几位远客。下次我教你剪枝——你这是糟蹋玫瑰园。”
吴远川喊:“等等。”
楚鸿浩回头的那瞬间似乎很惊喜。
“那个……一夜有晚宴?都有谁去?男仆可以参加吗?”
楚鸿浩脸色黯淡下去。
“新来的客人和七夜的其他成员,不过没请深澈。”他修长的手指摸摸下巴:“恩……男仆?倒是有。”
吴远川大脑迅速运转:“你会带男仆吗?”
楚鸿浩似笑非笑:“你吃醋了?”
吴远川恼怒:“怎么可能!我是在想你要是带男仆的话,能不能把我带过去。”
楚鸿浩斩钉截铁:“不可以。”
“那其他人会带男仆吗?”
楚鸿浩盯着吴远川,眉毛慢慢挑成一条弧线:“李哲,你在考虑什么?”
吴远川慢慢的说:“没什么。”
回屋找到深澈,小屁孩抱着本童话书睡得很香,口水留在白雪公主脸上。吴远川摇头——小色狼的苗子啊!最近不知为什么,小屁孩特别嗜睡。他想可能是才调整了作息时间,小孩子不适应,也没有多想。
吴远川出了暗辰殿,去以前搬煤的地方找光头陈。光头陈正蹲在走廊的栏杆后面偷懒,看见吴远川忙“嘘——”吴远川在其旁边并排蹲下,看着他沉痛摇头:“躲这里没用的,大老远我就看到你的光头反光了。”
光头陈说:“你确定能去?”
吴远川点头。
光头陈想了想:“那我帮你准备东西。晚上给你。尽量得手。”
吴远川说:“枪的话我有,你只用准备毒药。”
光头陈突然很惊讶:“——枪?你怎么带进来的?”
吴远川笑笑,溜达走了。
暗辰殿是由三到七夜共用的。吴远川在通往深澈寝宫的门边蹭来蹭去,终于碰到了三夜白刃。吴远川只在楚鸿浩的舞会上见过白刃,文静秀气的吸血鬼,冷冰冰的气质,带着副金边眼镜。他看见吴远川很惊讶:“哦?——这不是上次舞会上楚鸿浩带出去玩的男仆吗?叫什么来着……李哲?”
吴远川立刻点头:“是我、是我。”
白刃很有兴趣的打量他:“你是四夜的人?脸长得真一般,真不知道楚鸿浩是怎么看上你的?”
吴远川立刻收腹挺胸抬头媚笑:“有些事情不光是看脸,试了才知道其中的好处……不知道三夜大人有没有兴趣?”
白刃继续上下打量:“不行,笑起来太傻了。我没有兴趣。”
吴远川立刻瘪下去,焉答答的往通向深澈寝宫的走廊里走。才走两步,白刃竟然跟上来问:“我很好奇,是楚鸿浩不要你还是你不要他了?”
吴远川有气无力的说:“当然是我不要他了。偶尔我也想换换口味。”
白刃哦了一声,手指摸着唇思忖片刻,忽然觉得很有趣。摆着那么多色艺俱绝的男仆,楚鸿浩为何偏偏要碰中这个长相中等毫不起眼的人呢?他倒是有点与众不同,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一张扔到人堆里认不出来的脸……但是脸的轮廓很漂亮,下巴尖尖的,皮肤要白一点说不定是个漂亮的人。脖子上的血管很纤细,是血特别美味,还是真如他自己说的……床技过人?
“明天有个重要的晚宴。”白刃说。
吴远川原地顿住。
“要不,”白刃说:“你来引诱我。如果我有感觉,就带你去。”
吴远川抱住白刃,把身子贴上去蹭了蹭,然后傻站着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完了,楚鸿浩以前是怎么做的?他想了想,又侧脸在白刃脖子上啄了一口,继续楞着。他看着白刃,白刃看着他。最后白刃扶了扶眼镜架,一脸惊奇:“你的技术真烂。”
忽然迎面而来的推力,吴远川被压在身后的墙上。白刃的眼镜反着光,单手撑在墙面上,身子在吴远川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但是真奇怪,你竟然勾起了我的欲望。我们来真的。”
白刃的手蛇一般滑入吴远川的衣服,顺着腰往上寻找那两点殷红。吸血鬼的凉冰冰的,冷得吴远川发颤。唇上忽然覆盖上冰凉的东西,大脑还是空白时,白刃的凉凉舌已经侵入他的唇。
没有和楚鸿浩时那种心跳的感觉。白刃的抚过他身体的手冷得像冰,像是没有感情的摆弄一个玩具。吴远川猛的挣脱他,匆匆说:“我不玩了,对不起。”白刃勾起嘴角摇摇头:“太晚了。”
衣领被拽起,背撞在墙上,白刃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是我的技术不及楚鸿浩好?”吴远川被撞得生痛,还没缓过来,唇就被白刃咬破。血浸出来,被他凉凉的舌尖舔掉。白刃两颗尖利的牙齿划破吴远川舌头,口腔里全是血的味道。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以前每次楚鸿浩接吻的时候都很挑姿势,原来是为了避免给他带来这种不适应感。
无力挣扎,吴远川残破的木偶般被他固定在墙上,肆意欺凌。夕阳在殿外缓缓沉下,投下大片绚烂的橙黄。吴远川别过脸,低声说:“你明天一定要带我参加晚宴。”
寂静空旷的大厅没有一个人,他的声音落在地板上,清晰可闻。
厅外是灿烂的暮光。有人背光而立,身形好看得恍若幻觉。
那人冷笑:“吴远川,你不要太过分了!”
压在身上的重量没有了,白刃踉跄几步放开他,重重摔在地板上。方才的骄傲全无,脸色惨白。
楚鸿浩伸手把吴远川勾进怀里,对白刃说:“滚。”
白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仆让我滚?”
楚鸿浩满脸怒气,又重复一遍:“滚。”
白刃马上踉踉跄跄的消失在通往自己寝宫的门后面,不敢回头。
楚鸿浩放开抱紧吴远川的手,吴远川立刻跪倒在地上。
“你竟然为了参加一场宴会而做到这个份上,吴远川。”
吴远川不见黄河不死心:“我叫李哲。”
楚鸿浩看着他冷笑:“你的人皮面具起皱了。”
吴远川伸手一摸,果然铭老板的假冒伪劣产品在白刃粗暴的亲吻下起皱了,不仅起皱了还歪了。
“幸好白刃没发现。”吴远川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楚鸿浩表情冷漠:“他发现了也必须当没发现。”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这是铭色为我特别定做的人皮面具!”吴远川问。
楚鸿浩看着他,满眼同情,然后默默转过身去,笑得肩膀抖啊抖。
他说:“特别定做?铭色的话你也敢信……他曾经企图把这张脸皮卖给我,我没买。”
33.晚宴之前
窗外下着冷雨。
铭色坐在宽敞的工作间正中给新作的人偶试衣。他膝上横放着一个身材纤细的人偶,脚边凌乱的放着几件试过的衣服。人偶是个少年,他左手圈住人偶的肩,右手小心的把它身上的白色丝绸衬衣的纽扣扣好,这才转身问李哲:“怎么样?”
他今天穿了蓝色毛衣,惯常的眯起眼睛,发梢微微卷起,领口处夸张的镶了一圈毛茸茸的狐绒,看上去即温暖又舒适。
史宇文抖抖伞尖的水,靠墙放好。李哲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开:“史先生死前算过一卦,铜钱压在艮卦上。如果你猜得对,他算的是我们门下一次开启的时间,那么只可能在这个位置——”
铭色手指划过人偶的脸,漫不经心的点头:“八卦每周天360日有奇,用事各主45日,其转换点四正四偶八节,算起来门开启的时间是下个月的月末。艮卦属山,卦性阴,我们这附近的话就只有这一处歌乐山,门多半会在山阴处出现。”
史宇文说:“那我带着小白去找。”
铭色打了个哈欠:“小白……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李哲顿时泪流满面:“铭老板你太黑了,一只猫都不放过——这么缺人为什么不把小川找回来啊?他对空间的敏感度比那只笨猫强多了。一个人偶你怎么做了半年,小川还在的时候你就开始做了——咦?这个人偶怎么没有脸?”
铭色半抱着的人偶身子已经雕刻完成,黑色头发,削尖脸,微微凸起的喉结,细瘦的身材,皮肤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充分体现了少年皮肤的白润柔软。就连十指的指甲都做得圆润光滑,精致完美。
然而这个人偶没有脸。
脸上只有一双清澈而深黑的眼睛,其他五官是一片空白。
铭色起身抱着人偶走进里面一个房间,把人偶小心放在靠窗的扶手椅上,怕冷似地又在他膝盖上搭了一张毛毯。他附在人偶耳边轻轻说:“我去说点正事,一会儿回来给你换衣服。乖乖的等我。”
人偶的靠着椅子纹丝不动。铭色弯着嘴角笑了笑,关上门。李哲不满的皱眉头:“我怎么觉得那人偶身材这么像小川。”
铭色轻笑:“怎么会。”
史宇文严肃的说:“我也觉得像。你真不打算找吴远川了?”
铭色耸耸肩,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谁也找不到对他来说才最安全。”
铭色必定会为他的过分自信而付出代价,而与此同时,小白刚从一辆到七夜总部的运面粉车的里探出头。正在卸货的光头陈深情的看着它:“小白……你真白。”
小白奋力抖掉身上的白面粉,嘴里叼着两支试管,抬头与之对视:“米(铭)老板让哦(我)代他问豆(问候)你的光头。”
“你想在一夜的晚宴上做什么?”楚鸿浩问吴远川。
“不做什么,”吴远川无辜的摊手:“就想去看看。”
楚鸿浩秀美的眉毛拧起:“你不能去。我跟一夜有血契,我必须绝对忠诚他。他要把你怎么样我不能管。”
吴远川冷笑:“血契,又是血契。你爱夏明若是因为契约,服从一夜也是契约,你的感情真不值钱。”
楚鸿浩慢慢眯起眼睛,脸上看不出表情:“铭色让你潜入这里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
“铭色让你利用我?”
怒气慢慢聚集起来,吴远川说:“老子要利用也不会利用你。我要在你心中真有那么一点点地方,当初你就不会那样对我——骗到手了又丢掉,跟扔用过的垃圾一样!我要跟白刃好关你什么事,你今天这又是什么意思?敢情是月圆的时候到了,找我发 情?你怎么不找你那什么什么殿里那堆美少年?”
楚鸿浩沉默的站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暗辰殿外迅速暗淡的暮光,半天没说话。当吴远川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时,楚鸿浩才开口:“以前做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对你说过谎。”他突然说:“爱夏明若,于血契无关。我现在依然很爱他。”
吴远川楞在原地。
楚鸿浩摇摇修长的手指,轻笑:“你不要误会了,我爱的是夏明若,不是你——吴远川。你们真的非常不同。我花时间呆在你身边,但你们真的非常不同。我无法把你想象成明若的替身。尽管你们有着同一张脸。”
吴远川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什么东西在心尖尖上刺了一下,痛。
“如果你真的想去晚宴,可以。”楚鸿浩想了想说,“我会安排你去。”
吴远川心里空荡荡的,回四夜寝宫,小屁孩正趴在儿童床上睡觉,小屁屁翘得老高,看得人手痒想拍。小屁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得香时还要哼哼几声:“不准打我……我要吃了你……我是吸血鬼——”于是吴远川扬起的巴掌又落下去了。
晚上楚鸿浩就让人送来装了礼服的盒子,但是没有明天晚宴的请柬。送东西的侍卫说,楚先生要你明天穿这一身。
白色丝绸衬衣在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剪裁得当的长裤正好贴合吴远川的腿形。吴远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左手边桌上的两根试管。
光头陈下午刚把试管给他,软木塞塞着,一红一绿,里面都是液体。红色的那根无色无味,可以混入吸血鬼常喝的血里,剧毒。
“除非万不得已,不能用绿色那根。”光头陈说。
“绿色那根怎么了?”
“绿色那根是你自己喝,喝了之后你的血液就含着剧毒。一夜如果吸了你的血一定时辰后必定毒发身亡——同时你也活不了。”
“只要毒性发作我就会死?”
光头陈严肃的看着他:“对。所以我不希望你用,小哲。”
吴远川非常不肯定的看着他:“这个……是你们二老大送来的东西?”
光头陈点头:“我们二老大是商人,可识货了!这两种毒都是政府命令禁止的,花了大力气才从实验室弄到手。”
吴远川顿时明白:铭老板的东西……不保证质量。
吴远川想了想,试着把绿色试管藏进衬衣袖口里,把红色试管放进长裤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