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年华——黑桃queen
黑桃queen  发于:2010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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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眼泪游戏

东边的大海

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日出

“我上学去了。”

东海站在玄关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是在道别,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回答他的只有厨房里叮叮当当碗盘相撞的声音,多少有些不耐烦。

东海苦笑,挎上书包转身推门:“妈妈再见。”

在门重新关上的刹那,从门逢里挤出一丝厌恶的声音:“最好不要再见。”

门被关上,不留一丝缝隙。

东海理了理制服,迎着阳光踏上去往学校的路途。路旁栽着一排一排的樱花树,数枝上点点新绿。嫩嫩的很是可爱,东海不禁停下脚步举头仰望,蓝天,绿叶,嗯,到春天了呢,估计再过几日樱花就要开了,然后,凋谢?

“东海哥!”身旁一亮黑色的车子呼啸而过,顺着惯性停在不远出。从车上跳下一个少年,对车内的司机交代两句,就跑向东海。车子也调转方向开走了。

“基范啊。”东海淡淡的笑着招呼跑过来的少年“早上好。”

被唤做基范的少年笑若朝阳,像春风一般来到东海的面前,仿佛还带来了一阵淡淡的香草味道。

“东海哥你刚才在想什么?好出神的模样。”基范笑起来眼眸眯眯的,好像一弯月亮。

“在想,在想怎么补作业。”东海无趣的翻了翻眼睛。

“你又没做啊,呵呵,我的借给你。”基范不显惊讶,反而很义气。依然不改脸上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

“那谢谢你了。”东海看着,觉得基范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基范比东海小一岁,是跳了一级才与东海同班的。东海也不是很了解基范,只听同学私下偷偷的议论过。基范的家世很好,不是一般的好,据说父亲是哪个大集团的董事,至于哪个集团东海没记住。总之就是很富有。母亲曾经是红及一时的明星,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急流勇退,嫁给基范的父亲。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基范吧?俊俏,聪明,温和,善良,集美貌智慧,拥万千宠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基范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美好呢?

有一点嫉妒在心中黯然生长,应该是一株蔷薇,很香,有刺,欲罢,不能。

“哦,基范早。”有同学亲切的打招呼,对于站在基范身边的东海就像空气一样,当作没看到。

基范礼貌的点头:“早上好。”

东海默默的扭过头,脸上一些暗淡。就好像突然有乌云遮住了他,将他与基范划分开。而基范那一边永远是阳光灿烂。

完全相反的两极。

偏偏这样的基范是东海唯一的朋友,而且是主动靠近他,不会无视他,不会厌恶他。

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东海无法像基范一样自然的与同学相处交往。他自己分析的原因大概也是怕了,毕竟每天早上都在尝试,却都以失败告终,看来有些人是注定不招人喜欢的。

但也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虽然心里会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但也只是小小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人,只要学会封闭了内心,就不会有什么可以伤害了。

封,闭。

喧闹的早间自习。女生聚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八卦当红的明星,谁又出了新的唱片,谁又演了新的电影,谁又传了新的绯闻。男同学则三两一堆,兴致勃勃的议论昨夜的球赛,谁在第几分钟助攻,谁在第几分钟进球,谁在第几分钟红牌下场。

他们笑逐言开,他们声情并茂,仿佛他们的世界就是由这些构成的。

由快乐构成。

而东海坐在窗边,照着基范的作业本奋笔疾书。

第一遍上课铃声响起来,聚堆的同学作鸟兽状哄散,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内很快安静下来,基范这个数学科代表开始收作业。走到东海的面前,东海无奈的摊摊手,他已经很努力了,还差两道题。

基范借着整理手中的笔记本,低下身在东海的身边轻声说:“下课给我。”然后佯装无事的绕开。

东海识趣的收起两本笔记,免得别的同学看到去打小报告。他是不在意,可别连累基范这个优等生。

等上课的时候,东海看讲台上老师讲得口沫横飞,座位上同学听得专注入神,才悄悄的掏出笔记本补上最后两道题。接下来漫长的三十分钟,他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东海以为这个角度前面的同学刚好可以挡住他,老师自然就不会看到他打瞌睡。而以老师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下来,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一览无遗的。

老师走下讲台,敲了敲桌子。东海迷迷糊糊的睁眼抬头,看到老师冷冰冰的表情,很自觉的站了起来。

说明,这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老师看东海低着头认错的态度很好,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坐下。这个时候,如果他没有反应,要等到老师开口说‘李东海同学你可以坐下了’,他才猛的抬头一脸茫然,说明他站着睡着了。

如果他自觉的坐下,不到三分钟,他会换一个姿势再一次的睡过去。

三分钟,基范看着表算过的。

东海的动作像电影胶片,而放映机却出了故障,只有一格来回的重复。

每一堂课,每一天。

下课铃声响过两分钟,老师才夹着讲义走出教室。基范将一摞的笔记‘嘭’的放在东海的书桌上,将东海惊醒:“这些好重,东海哥你帮我拿一半吧。”

东海稍微愣了一下,眨眨眼,点头:“哦。”站起来搬了一半的笔记同时掺进了他与基范的那两本。

学校的走廊里有不少同学打打闹闹,东海与基范一人捧着一摞厚厚的笔记并肩而行,基范问:“东海哥你很累吗?”

“嗯?”

“总是上课睡觉。”

“嗯。”

“晚上都不睡的?”

“嗯。”

“那你都做什么去了,作业也不写。”

东海看向基范,淡淡的微笑,没有再回答,一个字都没有。

基范也沉默,不再追问,很乖巧,很懂事。

两个女生在追逐,迎面跑过来正撞到东海的肩膀,东海向后一个趔趄,失去重心,身子斜了出去。基范见状也不顾手上的笔记本忙去扶东海。

白花花的笔记本在空中纷飞,好像下雪了一样。

幸好有基范,东海并没有摔倒,但散落一地的笔记本要花上一点时间来收拾了。两个女生也蹲下身一边帮忙捡一边用娇嗲嗲的声音说:“对不起哦,基范,我们不是有意的。”

如果在平时,基范不会介意。

如果撞到的是他,基范不会介意。

如果她们说的是‘东海哥对不起’,基范不会介意。

如果没有看到垂着头的东海眼中微微的闪光,基范不会介意。

只会微笑着回一句‘没关系’。

然而以上的如果都没有发生,所以基范很介意:“你们应该向东海哥道歉,你们撞到的是他。”

两个女生均怔住了,想来也许是第一次基范收敛起笑脸,用很严肃的面容示人,有些结巴的吞吐:“呃……对……对不起……”

声音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一点也不似刚才的娇软。

东海垂着的头摇了摇,没有说话。笔记都捡起来重新叠成两摞小山,两个女生站在东海与基范的面前像是要说什么。基范厌恶的瞥了她们一眼,她们也没敢开口,悻悻的让开路,基范拉着东海大步离开。

手拉着手,温热与冰凉交融。

“东海哥。”

“嗯?”

“别在意。”

“我没有。”

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只要不把他放在记忆里,会习惯的。

习惯冷清冷漠冷寂。

想如果身边没有温暖,就不会觉得冷了。

像冰一样,由内而外本身就是冷的。

可惜身边总是有一缕阳光,不偏不倚的照耀,冰被融化成为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有时候,温柔也是种残忍。

放学东海也睡醒了,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窗外已是黄昏。夕阳像血流淌,又像火燃烧,教室内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望了一阵,东海抬手看看表,到时间了,叹口气,收拾了桌子上的书本背好书包,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基范:“你还没走啊?”

“我等你呢。”

“嗯?”

“一起回家吧,我送你。”

东海愣了一下,笑着说:“不用了,又不顺路,我自己可以回去。”说着与基范擦肩走出教室。

“东海哥。”基范叫。

“明天见。”东海也没回头,扬了扬手。

夕阳的余晖呈四十五度角投射下来,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随着少年瘦削的身体寂寂独行。

基范站在原地,失望的低下头。

夕阳很快的坠落,城市之中华灯初上,被一片霓彩包围,夜影摇晃,灯红酒绿。东海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洋溢着不同的表情。拐到转角处,投了五枚硬币到自动贩卖机里,然后隔着橱柜看了看,按下按纽,一罐咖啡咚咚滚出来。东海弯下腰,取出咖啡,拉开拉环,喝了一口转身进了旁边的喧闹的PUB。

游夜。

里面嘈杂一片,DJ打碟的时候不忘尖叫两声,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在舞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体。东海有些烦躁,捂上耳朵快步穿过人群,进入后面的休息室。

“哦,东海来了?”正在化妆的希澈从镜子里看到东海推门进来,头也没回就打招呼。

“嗯。”东海打开自己的柜子,把书包扔进去,喝了一半的咖啡也放在角落,脱下制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柜子,取出里面薄得透明的长衫。

化妆的希澈转过头来,说:“你动作快一点,快到时间了,还要化妆呢。”

“哦。”东海胡乱的套上衣服,坐带希澈的面前“化吧。”

“哎,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衣服不能这样穿。”说着还帮东海整理了一下,才拿出眼线笔对着东海说“闭上眼睛。”

东海照着他说的做,闭上眼睛,睁开,抬头……等东海再看向镜子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出镜中的那妖娆的人就是自己了。

苍白的粉底突出浓重的黑色眼线,如水墨一般晕散。整个人看起来像在暗夜里诱惑路人的精灵,妩媚而冷艳,娇妖而隐秘。

那个人不是李东海。

东海对着镜子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他转过头对希澈笑:“谢谢哥。”

希澈微微一怔,转过身去收拾桌上的物品,嘴上还唠叨着:“真是,都告诉你过也学着一点了,以后不是也要在这里工作的吗?都签了和约的。又不是只有一两天,不能总麻烦别人的。”

“嗯。”东海点点头。

希澈叹了一口气,对东海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但既然选择了,就不要抱怨。”

“嗯,我知道。”东海站起身整理整理头发“到时间了吧?我们出去吧。”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希澈刚想跟上去的时候,东海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其实也不抱怨呢,能跳舞,能赚钱,已经很开心了。”

希澈看着东海的身影穿过黑暗的甬道,进入五颜六色的舞池,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雪白的天使走进了黑暗的世界。

是坠落了吗?

是堕落了吗?

坠落与堕落是一样的吗?

天使到了黑暗之中,就不是天使了吗?

迷幻的灯光,狂乱的音乐,此刻的游夜是一个靡靡颓废的世界。舞台上的男孩尽情的摇摆舞蹈,充满诱惑。镂空或是透明的衣服掩盖不住年轻的身体,若隐若现的粉嫩的皮肤,渐渐的有汗水滑下来,闪着诱人的光泽。

“那个人好眼熟啊。”

“哪个?”

“就是白色的那个,看到没有?”

“上面不都是白色的嘛。”

“哎呀,就是最右边的啦,好眼熟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

“哎?是哦,好像我们班的李东海哦。”

阴暗的角落,两个声音悄悄的议论着。

结束了表演,东海立刻跑回休息室换上制服拎起书包往外跑,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洗手间洗掉脸上的妆,确定没有异样了之后才跑出游夜。

两双眼睛一直跟着他出了游夜。

“真的是李东海呀,他是做这个的吗?”

“难怪他平时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东海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家里已经熄灯了。他悄悄的开门,尽量的让锁转动的声音也降到最低。黑暗的玄关伸手都不见五指,东海摸索着迈了两步,不小心踢到了台阶发出‘咚’的闷响,痛感从脚趾传递而来,无暇顾及,房间的灯突然亮起来,随着就一个人影闪到眼前,扬手,落下,东海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痛。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么大的声音把你妹妹吵醒了怎么办!”

尖锐的女声几乎是在叫喊,屋里传出小女孩受到惊吓的哭泣声。

东海捂着脸,低着头说:“对不起,妈妈,我会小心了。”

“这话你已经说了几十次了!”女人戳着东海的头“你有没有记性的,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回房去哄小女儿了。

东海取了冰块走进卫生间用毛巾包起来,敷在肿起很高的脸上,感觉有一股热热的暖流流过嘴角,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没有开灯的卫生间,黑暗之中,纤细的身影微微的颤动着,颤抖着。

原来还没有那么厉害,可以封闭内心,拒绝伤害。

原来还在期望着有人用笑脸送自己上学。

原来还在期望着能有很多的朋友,与他们融洽的相处。

原来还在期望着夜深回家的时候,能有有一盏为自己亮着的灯。

原来根本无法不介意,根本无法习惯,根本无法忽视内心原来的期望。

人啊,就是因为期望得太多,才活得那么辛苦。

略显阴暗的小房间,东海蜷在小床上,痛苦的抱成一团。从中午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过,只喝了半罐咖啡。大概也是那半罐咖啡在作怪,他的胃里现在翻江倒海的疼着。直到天亮才得以缓轻,他才浅浅睡去。

天光,晨曦从窗子照射进来,投到东海的身上,淡淡晕散。东海眨了眨眼睛醒过来,坐起身揉揉胃,看看表。已经六点三十分了,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洗漱过后来到厨房,妈妈和妹妹已经坐到餐桌旁,妈妈拿着牛奶正喂给妹妹,看到东海立刻拉下脸来:“这么晚才起来不想上学了吗?不想上就早说,免得给你交学费了。”

东海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到自己的位置,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妹妹睁着眼睛看着他,无辜而美好,东海向她笑了笑。

出家门的时候,还是向着玄关说了一声:“妈妈,我走了。”

依然没有回答。

什么时候才能死心呢?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绝望了吧。

绝望了之后有该怎么办呢?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还不能绝望。

在学校里一如平时,男生一堆,女生一群,吵吵嚷嚷,喧喧闹闹。基范主动送上作业,东海道了一声‘谢谢’埋头写起来。

也许是他不觉得,其实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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