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储薰莸
储薰莸  发于:2010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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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很快看到王兄和莱希尔的身影。看着他们亲密融洽的样子,狄亚的步子犹豫着迈不开,而莫祈已经穿过人群走上前了。
远远地见他们开心地交谈了几句,随后就看到莱希尔勾着莫祈的臂膀兴高采烈地走了。
狄亚在原地踌躇着,片刻后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王兄……”
“狄亚?”弗尔科恩转过身,脸上掩不住一丝惊讶。“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好多?”
“……这些天有点不舒服。”他可以理解这是王兄在关心他吗?他不来看自己是因为并不知道自己病了吗?狄亚抬头对上他脸上的面具,奇异的并不像以前觉得那样刺目。
“有没有让莫尔大夫看看……”说到这的弗尔科恩停住了。“还在和莫尔大夫生气吗?”
“对不起王兄,上次……是我不对!”不对的地方不是对那个混蛋的指责,而是惹到自己最在乎的人发怒。为了这个理由,他可以低头。
“嗯。最近宫里事情太多,我希望你们可以和睦相处,也少了我的一桩心头事。上次看你的脸色就不太好,这次更差,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有点受宠若惊地回答,强耐住汹涌的心绪,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那天……王兄派人送的药……?”
“什么药?”
“星期一您不是派人送到我的寝宫的吗?”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弗尔科恩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这么问,你收到了奇怪的药?”
“……是……是滋养的补药。”狄亚咬唇,违心的话语让他的回答支支吾吾。
“哦?看来暗里关心你的人还不少哦,我在宫中的人缘一直是我困扰的事呢。” 弗尔科恩淡笑地说道,狄亚却分不清那是他的真心话还是讽刺,原本稍稍上扬的心情顿时跌了下去。

希望越多失望越大,这么恶俗的道理总是在他的身上轮番印证着。
“王兄——刚才莫尔大夫教了我一些骑马的技巧哦,过来验收一下我学习的成果嘛!”莱希尔欢快地跑来拉起弗尔科恩的臂膀。“咦,二王兄也来了!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了……让王兄陪你吧!”
热情的邀请,对他而言只是拒绝的暗示。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很有分寸地不介入他们太多,仿佛是对莱希尔的谦让妥协,实际上只是自己勇气的缺乏。
怕过于粘人让王兄讨厌,怕引起莱希尔的不满后王兄袒护他而冷落自己,更怕王兄脸上冷冰冰的面具投掷过来的刺骨寒意。
争?抢?
他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那瓶毒药不是王兄的派遣,淤积在心头多天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可为什么心里却释怀不了,高兴不了,反而愈发烦躁起来?
放眼远望,人群中轻易捕获那人的身影。一身黑色服装的他被姹紫嫣红的女眷包围,略显张狂但又不失风度的举止,邪气、英挺,侃侃而谈中笑声不绝于耳。
他得承认他是很帅,但是他也比任何人清楚隐藏在帅气外表下的他是怎样的犀利阴狠和蛮恨霸道。
那瓶药,真的是他动的手脚吗?
跃身上马,连连快鞭策马疾驰,任由长发在风中跳跃飞舞。
那为何在圣蒂斯山还要救自己?为何还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逼他相信他没有错?为何深夜涉险带他去观赏水窨花?为何那么煞费苦心地替他解开心结?
阴谋吗?就像他先前的估计,那只是他自己导演的一出戏码而已,目的只为获得他的感恩和好感,但,他这个在宫中乏人问津倍受冷落的人,他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脑中一片茫然,如果那真的是他单纯的好心和温柔,那他初进宫时对他近乎强暴的拥抱又该如何解释?他那么大费周章地混入皇宫内,真的仅仅为了报复他那晚圣·米克勒教堂的爽约吗?

胯下坐骑一阵不正常的跳动拉过狄亚的神绪,拉着缰绳欲安抚马儿让它停下,那畜生却扬起前蹄受了剧痛般尖声嘶鸣,发了狂般放肆地东突西进。狄亚双腿夹紧马身,抓着缰绳的手尽力控制它不让它撞到别人,自己的处境却险象环声,好几次差点从马身上摔下来。

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声。
一道黑影驾马急速晃过人群,纵身一跃,空气中荡出优美的弧度,稳当地落在了受惊的马身上。镇住身形操纵缰绳,像施了魔法般,片刻后马儿便平静下来。
呼气声和赞叹声此起彼伏。
“不幸言中——陛下该封我为预言家才对!”莫祈笑得狂妄,“英雄救美,我没食言吧?”
“只是意外而已。”惊吓中的狄亚缓缓定下心神,对他的及时出现说不出的惊讶。
他不是在莺莺燕燕中打趣调笑的吗?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行踪了?如果没有注意他又怎么会这么快便赶到稳住局势?
背部贴着他的胸口,衣服的摩擦传递到肌肤,身体竟因此产生小小的酥麻。
经历过情欲洗礼的自己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僵住身体,狄亚对自己身体反应悲哀不已。
说什么厌恶他,说什么憎恨他,这样子的自己才是自己最厌恶最憎恨的!
“该下马了——”轻声提醒,吐出的气息全喷在了狄亚的耳后,狄亚的耳朵霎时泛起红光。
“用不着你说……”逃离犯罪现场般地慌忙下马,他立即远远地躲开他的接近。
莫祈看着他的慌乱,微挑的眼梢夹藏意味深长的愉悦。
弗尔科恩一脸担心地走过来,但没等他出口关心,莱希尔带着他的护卫已经抢先一步赶到了。
“二王兄没受伤吧?”急切的出言,及时制止了弗尔科恩的话语。
“我没事。”狄亚拼命安抚不是因为马受惊事件而急剧跳动的心脏。
“那就好——莫尔大夫,你刚才的表现好英勇呢,我们圣菲尔斯又不知有多少女性为您着迷了!” 莱希尔笑起来。
“是吗?那么三王弟呢?”
“我当然也是啦!”莱希尔勾住他手臂,慢慢走着远离前来询问关心情况的人形成的人堆。“不过莫尔大夫,如果我和二王兄一起遇险的话,您会先救谁呢?”
小可人笑得很甜。
“当然是先救圣菲尔斯的第一美人咯!”莫祈笑得深沉。
“莫尔大夫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哦!”
“天地为证!”莫祈瞥向一直跟随在旁的护卫。
伊格收到投射过来的目光,不自然地转过了脸。
同时的另一边,一大堆人包围着狄亚询东问西;王叔在一旁额头直冒冷汗,对这次事件道歉个不停;弗尔科恩一边差人欲送狄亚回宫一边命人疏散,一时狄亚身边热闹非常。
穿过人群看着莫祈和莱希尔谈笑风生,狄亚忽然觉得四周的嘈杂都渐渐变成透明。不明白心里泛起的不满该归位哪一种感觉或情绪,但是他知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王兄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追随着别人……


浴室里荡漾着温暖的氤氲水气。
狄亚全身浸没在水中,仰身享受着全然松弛的惬意,只是脑中不断重复着白天发生的情景和镜头。
拍掌荡起水花,扬起心中的烦躁和不解。
还在执意毒药事件是他的阴谋吗?今天的事证明了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可是不是他所为,又会是谁呢?
狄亚苦笑。难道是因为找不出凶手,难道是自己潜意识希望是他,才一直认定就是他的阴谋吗?
因为不愿相信这是王兄的本意,因为想多一些恨他的理由!
而如果没有了毒药事件,他还能恨他什么?
意志的穿透,身体的……侵犯吗?
低首细看,他在身上造成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综,就像他这个星期来从未对他有任何言语和行为上的轻薄侵犯一样,曾经那么激烈的交缠仿佛只是场春梦,随着梦醒,什么也都结束了。

因为对自己已经失去兴趣了吗?报复了他在圣·米克勒的突然消失,一晚的蹂虐已经足够平息掉他的怒火?如果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他应该感到安心才对,那心里缓缓升起的小小失落又是怎么回事呢?

狄亚起身披衣,离开雾气腾腾的浴室。凉风从窗口吹进,还湿淋的身子立即微微的激颤。转身走向窗户想关上它,然窗台上的某样东西进入他的视野时,狄亚霎时呆愣住了。
这是……圣蒂斯山上被扔掉的玩具熊!
但它不是被扔下山谷,不是已被打湿弄脏了吗?怎么毛发还闪亮着光泽出现在这里?
“那勒斯!”狄亚大喊。
“是!”门外急急的脚步声后那勒斯恭敬的出现在房里。
“这是哪里来的?”狄亚指着窗台的泰迪熊。
“三天前突然出现在窗台上的。我看它沾着污水肮脏不堪,便擅自拿下去清洗烘干后再放回原处——这不是您带回来的吗?”
“三天前?”也就是他攀登圣蒂斯山的那晚!也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家伙捋他、救他的那晚!也是他扔掉它而后自己追出去被雨淋到生病的那晚……
狄亚盯着窗台上的小熊慢慢走近,思维纠结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是他吧?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可是那段流淌着溪水的山谷有多陡峭有多湿滑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来,难道他又不怕死地下坡去捡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为了弥补自己丢弃它的过错?

窗棂上一个个大小相差无几的圆形疤痕吸引了他的注意。凑上前仔细观看,狄亚发现那居然是熄灭烟头时残留的痕迹,毫无规则的分布,许多都重叠在一起,使窗棂看上去焦黑一大片。

又是他?!
整个皇宫里吸烟的人,只有他!
有多少痕迹就有多少支烟,他在他的房间里究竟呆了多长时间?在干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背着他出现?
难道……难道他生病的几天陪在床边的人是他?难道替他擦身清理的人也是他?难道一直抚摸安慰他的人也是他?
“那勒斯,”狄亚转身面对他,双眼迸出欲穿透人心的火亮光芒。“我生病的几天,究竟有谁来过?”
“没……没有……”那勒斯低头后退。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是……莫尔大夫来过!您生病的几天他每天都来看望您……是他让我别对您说的!”
“还有呢?”
“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什么他不让你说的,现在全部给我讲清楚!”
“二王弟!”那勒斯“扑通”跪了下来,“还有上次那瓶药,莫尔大夫命令我对您那是他派人送的。他说那样说对您有好处。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是既然他是大夫,我想关于药品的事听他总没有错……”

“够了!”突然地阻止,狄亚的声音相当强硬。“下去吧……”
那勒斯匆忙告退。
门关上的同时,狄亚也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时间要他相信他一直恨之入骨的人竟是暗里关心关怀他最甚的人吗?那个在他面前只会颐指气使恶劣又放肆的混蛋?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窗外郗蔌的声响传进耳朵,狄亚转头,冰冷的双眼瞬间睁大。
一身夜装的莫祈正歪斜着身子倚在窗边,左肩处,鲜红的液体不断从划破的衣服内流出。

外面忽然亮起火光,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时还有“这边”“那里”的喝声。
“二王弟——”宫廷侍卫长蓝迪的声音。“刚才有贼闯进罗得西里宫行窃,左肩受伤了,现在正往这个方向逃窜,二王弟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狄亚注视着莫祈似笑非笑的脸说道。
“打扰了!过去那边再搜……”
“等一下!”冷峻的嗓音,立即制止了门外欲离开的骚动。“请二王弟允许我们进去搜一下!”
话音刚落,一众人已粗鲁地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刚才发话的伊格。
“放肆!”步入外厅的狄亚冷若冰霜地瞪着领头的伊格。“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吗?谁给你这么大胆子闯我的寝宫?”
“历行公事而已!冒犯之处请二王弟见谅——搜!”
“大胆!我看谁敢向前再迈一步!”戾气环绕一身,结合浑然的尊贵透出无法言语的威严。“伊格,据我所知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莱希尔,搜查皇宫的事应该是蓝迪的事!厉行公事?是谁赐予你这么大权利例行公事?!陛下?莱希尔?还是你的自作主张?!”

“保护三王弟是职责所在,但是保证皇宫里的每个人都安全,伊格也义不容辞!”
“每个人?你要管的范围可真不小!却不知莱希尔现在是不是正被贼人挟持身陷危险,如果真是那样,我看你怎么向陛下交代!”
狄亚冷冷地看他,伊格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垂下了头。
“容我先告辞!”
“蓝迪,你还要搜吗?”
“不……属下也告退!”蓝迪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
一个手势,浩浩荡荡的禁卫军瞬间撤出了狄亚的寝宫。
门合上的瞬间,狄亚迅速走进内室,转身从墙上抽出长剑,冰冷的剑锋直指莫祈的喉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
“贼!”莫祈的笑容微显苍白,但无损他邪气又迷人的魅力。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混入皇宫的真正目的吗?你想偷什么?是不是想对王兄不利?”狄亚的双眼透出杀气。
“是的话,你会怎样?”
“杀了你!”剑气一抖,莫祈的喉间划出细小的血痕。
“那干脆把我交给伊格不是更好?”有点耍赖的人痞痞地笑着,无视喉头的伤口往前迈步。
“站住!”狄亚咬牙,握剑的手在看到剑锋快刺进他喉咙时不由抖动。
“不站呢?”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刚才救你只是有事问你!”
“好啊!你问,我知无不言!”
“是不是你在那瓶药里动的手脚?”
“不是!”
“是你让那勒斯对我撒谎?”
“是!”
“是你把玩具熊放到这里?”
“是!”
“我生病的时候,是你整日守在我床边?”
“是!”
“是你……替我清理身子?”
“是!”
“……你……为什么?”狄亚发觉手中的剑越来越重,几乎快把持不住。
“因为我是贼!”
“这是什么理由!”狄亚恼道。
“因为我偷的东西,很特别!”刻意压低的嗓音,不顾剑指的地方执意逼近,逼迫着狄亚慢慢后退至墙面抵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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