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 下——小可
小可  发于:2010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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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苏哥来说说,现在咱宿舍的意见可是二比一啊,就属你的看法最关键,别让小弟我失望啊。”

苏文笑笑,又是那种无所谓的笑,黎刚忽然有点恨这样笑着的苏文,他怎么能这样呢,这样惨烈的悲壮事件,居然只换来他的无所谓。

“我见过这座山,就是希夏邦马,藏语里,是‘气候寒冷,天气多变之地’的意思。很漂亮的白色的雪山,站在日喀则的中心,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影子。”

关掉网页,“我的图片”文件夹缓缓的打开,几个人的眼前,是苏文用他的SONY
      CD400拍下的照片,皑皑的雪山,隔了几重天看过去,却仿佛轻柔的羽毛,飘在蓝天的一角。

“很漂亮是不是,当时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它叫什么?就是每天都会看见,当时我就想,这要是爬到最顶上往下看,多豁亮啊。”

“嘿嘿,三哥我就知道你得跟我们一伙儿,就是啊,山在那,我们就想爬上去看看,多简单一事儿,怎么老大就给扯得这么复杂呢。”

“放屁,你们这才是幼稚的小屁孩儿,知道个屁啊,将来铁定得吃亏,到时候,后悔死你都没地方买药去。”

“嘿嘿,你们听我说完啊,”苏文摆摆手,目光涣散的继续回忆着,“别人我不好说,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爬它的,真的,我常想,你们说,这如果登上山头,结果往下一看,无非就是日常看熟了的那几样东西,也许站的高了,那些不正经的东西反而看得更清楚……何苦来,我是不想费这个劲的。”

黎刚想了想,终于还是拍了拍苏文的肩膀:“放心吧,兄弟,你什么都不可能看见,雪还是雪冰还是冰,除了这些,所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想看也看不见啊,只要你站高点,就知道啦,缠着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真正的壮观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苏文还是笑笑,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心绪不宁的缘故,连笑容都有了裂缝。

“你们这是打得什么哑谜?”

“就是,老实交待,这玩儿什么呢,我说你们俩,我可是咱宿舍的老大,你们要想往一块儿凑,没我老大发话可不行啊。”

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话题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于波,上窜下跳的围着黎刚,一个劲儿让他老实交待,可怜黎同志让逗弄的满心痒痒可偏偏和苏文却是一点关系没有,说也不能说,把一张脸涨得通红,陈于两个人更认定了他心里有鬼,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到底,还是苏文给解了围:

“我说你们俩,这眼看暑假都过完了,您二位不是要考研么,恕我眼拙,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见您二位看过一眼书呢?”

“啊呀呀”一阵乱叫,“完了完了自习自习不做电灯泡”,稀里哗啦一阵子倒腾书包的响动过去之后,宿舍里又安静了下来,连苏文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黎刚依然坐在电脑前,哀悼着自己渴望却未能拥有的梦想的夭折。

 

上一章出了个小岔子,因为我忘了山鹰社事情,因此时间上有点问题,把54章开头的“9月13号”改成“8月中旬”就好了,现在请大家先暂时这么看,等全写好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再全文修改,我大略看了看,似乎只有这一处需要改动,如果各位在看文的时候觉得还有其他不连贯的情节,也请提出,我这里先行谢过啦:)

 

56、

又开学了,黎刚坐在图书馆里,想起了很早前自己那个关于生活的比喻,那个时候他以为生活就是个脱扣的龙头,总是马上就要关紧的时候,忽然就水花四溅,可现在,他觉得生活更像是一个标错了方向的立交桥,身在其中的人总是茫然的兜着圈子,却总是找不到出口,而当你最终放弃又回到了入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丢了钱包。

曾经甚嚣尘上的山鹰社事件终于也惨淡的落幕了,只有礼堂前零落的几朵白花,昭告着曾经的悲伤、哀痛,和一种理想的死亡。

自习室里依然人声鼎沸,图书馆里还是人满为患,到处是人的踪迹人的声音,三点一刻的夏日午后,迎头碰上的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很多的时候,黎刚也是这些人里的一员,背着个黑漆漆的斜挎包,面无表情的穿越萍园愈发憔悴的草坪,然而,偶尔的一次,他说不定会忽然停住脚步,茫然的回回头,寻找着耳边似有若无的声音。

苏文说,哥,你是走火入魔了吧,他都走了,你就当你们是个419,你享受也享受了,怎么还放不开啊。

黎刚说,有什么好放不开的啊,我就是觉得人生苦短,不如意事十七八。

苏文说,这都哪儿挨着哪儿啊,一场雪崩,崩出来你们这么多不着四六的诗人。

 

这学期一开始,学校里面就流行开了星座的游戏,BBS的星座版的帖子,时不常的就能上了十大,每天早上起来,上了厕所系好裤子,几个大男生里准保有那么两个挤在电脑前头,唧唧吵吵的看自己的本日运程,只要爱情运上了四星,老陈就打扮停当了出门会网友,一旦财运跌到三星以下,小于肯定这一天宁肯躺在宿舍里啃饼干,也不会出去闲逛乱花了钱。

忽然之间,生活就有了目标、方向、手段,以及动力。

 

“金牛座10月6日运程

☉综合运势:★★★

☉爱情运势:★★★

☉工作状况:★★★

☉理财投资:★★★

☉健康指数:73%

☉商谈指数:62%

☉Lucky Color :紫色

☉Lucky Number:5

☉速配星座:狮子座

虽然是个假日却莫名其妙为别人忙碌的日子。

别人拜托的事情接踵而至,却又都难以推掉。不过既然答应就别抱着等一下再说吧的心理,拖延的话还可能引来什么意外的麻烦或责怪呢。为别人忙碌但自己的事情也要照顾到,最近遭遇的烦恼别闷在心里,利用假日找身边的长辈相谈一下,他们给你的建议要比朋友的话来的实际多了。”

 

仔细的看了一眼,再一眼,又一眼,黎刚终于疑惑的转过头,对着身边挤眉弄眼的一干人摆了摆手:

“让我看这干吗,不跟你们说了么,甭看咱没入党,那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嘿嘿,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老子还偏就是要出去逛逛,我看谁敢让我替他瞎忙活。”

“二哥,话别说得那么满。”

“靠,苏文你也信这个?哥哥我算错瞧你了,这可不应该啊。”

“你先少废话,我问你,你认识的人里头,谁是狮子座的?”

“我认识的人?”黎刚困惑的挠挠头皮,“你丫天蝎的,老大白羊,于波射手,没错吧?年年从我这儿讹礼物,化成灰我也记……”

话没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紧的抿住了嘴。几个人彼此看了看,一下子就失了开玩笑的兴致,于波老老实实把一封信递到了黎刚手里,“诺,我刚去买面包的时候在楼下看见的,港大的。”

 

10月6号是个星期天,国庆节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校园里还充斥着四面八方的游客,看着一车一车的人兴高采烈的徜徉在湖光山色之间,指点图书馆激扬大礼堂,与一群一群奔波在一塔湖图之间的游人们相比,339的这几位无所事事的样子就显得格外明显,终于,当三个人第五次打发掉向他们取经的学生家长们之后,苏文终于率先忍无可忍,拉着老陈小于就躲进了路边的饺子馆。

“靠,我受不了啦,这哪儿是学校阿,敢情是把颐和园搬过来了。”

陈正宏赶紧附和着点头,他刚才不小心被一群人套出来是S省99年理科第三,被十几个阿姨辈的人围着问经验,现在一张脸还煞白煞白的:

“就是就是,我说兄弟们,咱回吧,这都快四个钟头了,黎刚就算要割腕,这会儿血也都流干了,咱怎么也得给他收个尸啊。”

“要回你们回,我再转悠转悠。”还没等苏文说话,于波就先给他顶了回来,“我可受不了,万一信里头有点不三不四的话,我可看不得他那个难受劲儿。”

“说的也是,哎,不知道老儿怎么想的,以前也没见他怎么上心啊,这倒好,人家都走了,他又来劲,顶个屁啊,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个窝囊劲儿,真他妈不像个男人。”

“你说他?你当初比他强?被个女的蹬了那么多次,还不是上赶着又找回去,你这不也是犯贱?”

“你……你……”陈正宏咬牙瞪着苏文,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我那好歹也走过来了,他呢?我不是说同性恋就不对,谁他妈要敢说他有病,我第一个就去废了他,可他现在这算个什么,为他妈那么个花花公子,比个娘们都不如,我都替他臊得慌。”

“你放什么……”苏文冷冷的正想顶句狠话,看着对方狠狠抽动着鼻子的委屈样子,说什么也狠不下心了,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摸出包烟,抽了一根塞到了陈正宏嘴里。

“老板,”于波赶紧冲着柜上招呼一声,“给我们下二斤饺子,要猪肉大葱的。”

 

三个人浑浑噩噩的闲逛了半天,回到宿舍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房间的门锁着,门内的世界还是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棉被团在床头,揉皱的衬衣斜吊在椅子上,空气里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臭袜子味道,是男生宿舍永恒的协奏曲。

“二哥呢?”

“枕巾还是干的啊。”

“想不开……”

“……去跳楼?”

“楼太高……”

“……改上吊?”

随随便便的说着风凉话,三个人的六只眼睛终于还是把目光集中在了电脑桌前一张飞薄的纸上,白色的打印纸,颤巍巍的在风中抖:

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黎刚……

黑色的水笔恣意妄为的划过纸面,有些地方又是断断续续的不知所措,满满一页黑白交错的欲说还休,右下的角落里,隐藏着小小一个签名:

江放

于9、27。

 

57、

这个……面面相觑的三个人,彼此对视着古怪的笑了一笑,苏文小声的哼了哼鼻子:

“哥儿几个,什么话说?”

“操,真他娘的情比金坚。”

于波严肃的点点头:“老大的意见,还是很中肯的。”转头看看苏文,“哥哥,有什么要说的,是不是想大哭一场,小弟虽然单薄,还是愿意把肩膀借给你架一下的。”

“滚蛋,我哭个屁啊,你哪只眼看见老子的鸡巴打弯了?”

陈正宏赶紧摆个老大哥的姿态,咳嗽两声,拍拍苏文的肩膀:“哥们儿,真的假的,你们俩成天一块儿吃一床睡的,你能忍得住?就算你忍的住,咱弟弟也能忍?”

“我靠……”苏文扬扬拳头,想了想还是放了手,“算了算了,说句实话,我要是gay,也不敢找他这样的,热的慢冷的更慢,操,这年头可是速度社会,谁他妈还等谁啊。”

“说的也是,可这信,这姓江的他什么意思啊?”

“这他妈谁知道,靠,丫不定是被谁甩了,又上黎刚这找补来了。”

“真他妈孙子,那咱呢,咋办?”

“凉拌吧,还能怎么着啊。”苏文一张手,看着那张纸又轻飘飘的落在桌子上,“老大,你也是过来人了,照你说,这种事儿,当事人自己要是想不通,谁还能有辙?”

此后的几天,再没有人提起过这封梦呓一样的信,就连那张纸,也在某个晴朗的午后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又是一年冬来早。

于波和黎刚顶着十一月的寒风,步履匆匆的走过礼堂前的广场,赶上指环王在学校放映,售票口处围满了人,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老大爷端正的站在一边,肃穆的维持着秩序,黎刚记得从大礼堂刚一建成,就看见这位老先生不分寒暑的跟这里蹲点儿,转眼过了三年,自己早就从大一新鲜人长成了大三的老鸟,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皱着眉头训话的样子,似乎比寒风还要凛冽。

“哎哎,二哥,你知道这老头儿是干吗的不?”

“啊,干吗的?哪个主任的老丈人?”

“想什么呐,你见过让老丈人看电影院的啊?我跟你说,他这里……”于波伸手扫过黎刚脑门。“这儿有毛病,呵呵,好几年了,每天都来这儿义务维持秩序。”

“不会吧,你胡说八道什么呐,我前几天看电影的时候,就因为吃了个苹果,让他训的差点没背过去,好几个管事儿的都跟着帮腔,疯子会有这么大号召力?”

“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人家是疯子。”

“你不是说……”

“咳,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谁也闹不明白,从这里一建好,他就过来了,每天就在外边维持秩序,逮着谁就跟谁介绍片子,一说就停不住,跟偏执狂似的,不让他来,根本没用,后来没辙了,就顺其自然,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现在,剧场里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个椅子,嘿嘿,羡慕吧,不管什么电影演出,随便看。”

“靠,图什么啊?”

“谁知道,人嘛,谁还没个念想啊,反正也不扰民。”

“是啊,也挺好的。”黎刚回回头,老人还站在原地,凛冽寒风中,身板挺的笔直,威风凛凛的揪住一个试图插队的学生,怒气冲天的呵斥声,划破长空:

“想看就能插队?这么多排队的谁不想看电影?有你这样的学生么……我怎么管不着,你这么做就不行,谁敢说我管不着……你哪个系的,系主任是谁……”

我的念想,到底是什么呢?

他转过头,无奈又满怀希望的拍拍斜挂着的书包,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全世界的基础物理研究所。

 

“成绩单、推荐信、论文、个人简历……”黎刚坐在床边,一样一样的清点着东西,下午和于波搭伴去开了成绩单,天寒地冻的排着长队,他是为自己,于波是为了那个他暗恋了不知道多久的图书馆女生。说起来也真是各人有各命,眼看着于波小鼻子小眼小个头,整天小屁孩儿一样跟着起哄架秧子,谁能想到,不大的小身板还长出颗情种来。

于波说,笑我吧你们尽情的嘲笑我吧,马克思都说了,没有爱情的青春,就是一谭死水。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得他心虚,终于小声嘟囔道:“反正马克思也有过年轻的时候。”

是啊,伟人也有踌躇满志的青春,一塌糊涂的初恋,繁重单调的课业,牢骚满腹的生活,只是不知道,马克思出国的时候,还要不要resume?

 

寄出最后一封信,黎刚如释重负的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他忽然成了全宿舍最闲的一个人,以前一直被他放逐在大脑深处,从来不愿意触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也终于浮出了水面,曾经有很多次他学着电影里人物的样子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喊着tomorrow is other day,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明天,只不过是顺着钟表往后看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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