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沉默——封邢
封邢  发于:2010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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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不是我计较……”

“虞叔叔!”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雁文是我的人,事情我定会查个细明,真要是他做的,您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是,若不是他做的,您这么理直气状的,日后谁来给我个说法?”

“你是说芮儿诬陷他?”他怒气勃发。

“单凭您女儿一句话,您就要拿我的人,您是知道我有多宝贝他的,”我的笑容连客套不见了,“我舍不得呢。”

如果我沉默(二十八)

不速之客走后,父亲难得的没有发难于我,柳姨留我吃饭,我才想起看时间,已是七点多了,回到车里。兄妹俩睡得正香,叫醒了他们,找地方吃饭。

“怎么样?”他关心得很,毕竟是他自己的事。

我从镜子里看他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有点冷,便顺手把车窗关上了,说:“问我怎么样,我还想问你是怎么样呢。”

“我忘记了。”他抱歉的撇撇嘴,答得很坦率,透过车窗看街道上的风景。我选了一条最繁华的路,夜间它特别的迷人。车子快到孝闻街口,他认真的睁大了眼睛鼻子抵着玻璃望外看,但马上就过了。接着是鼓楼和范宅,自然是越来越热闹,霓虹也更亮了。

“年年,想吃什么?”我问安静了很久的小姑娘,她跟了我们,越发会察言观色。

“海鲜!”清脆响亮的回答。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她好象从来不要求我们带她去吃那些垃圾食品,但总是挑贵的吃,总是点好多,每样都只吃一点,不过很听话,告诉她什么好吃,就是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会顺从的接受。

“又是海鲜……”某人嘀咕,我装做没听到。过了桥再往前,在向阳渔港下了车,点了菜,他嘴角往下吊。上了菜,年年举起双手示意了一下,我点头,她利马上桌吃“手抓饭”。

某人还是一脸不高兴,筷子也不抓。

“那你想吃什么?”服了他了。

“米线!”想了一下,又补上“过桥米线!”

造反了吧,我上哪儿找那鬼玩意儿:“你到底吃不吃饭?”不吃拉倒。

他抓起筷子,委屈的低下头去。

“我去加菜,看着点儿你妹妹,别让她掉下来。”

下楼开车马上打电话给陈涣。

“哪儿有过桥米线卖?”

“啊?”陈涣在那头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好象又回头问他女儿哪里有卖。

“鼓楼步行街从中山路那头进去第一个路口。”

我车已经过灵桥了,挂了电话一个右转,尽量赶时间,心里想着自己真是有病了,转了大半个海曙区就为买一碗面,再这么顺着他,没准他真会弄个大肚子回家来!

等把东西送到他面前,自然是笑逐言开了,年年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呆呆的看着她哥哥面前那一碗面,再看看从从容容吃她吃剩的东西的我,她五岁了,慢慢地就会明白我们的关系,我无意掩饰。

“好象比以前吃的要好吃一点。”他挑起一根米线,放到年年手里,冲我眨眨眼睛,笑得很招人。

他仔细的回想了当时参加虞芮生日派对的人,能想起几个算几个,一个一个的问过去,大概也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是寒假,同学都回家过年了,所以跑了不少的地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我没有和他一起去,医院刚搬迁,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陈涣太忙了,涧雪又不熟悉,我还是得自己应付。这么大的喜事,酒水宴总是要办的,又是繁杂的事情。

等他跑完所有人,着实够累了,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半夜醒来,饿了,到厨房找吃的。我还没睡,在书房看陈涣列的这次宴席要请的所有人名单,听见响动,出来看见他在厨房打鸡蛋,穿着我卡通睡衣,脚上是双大猫猫头的棉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后颈项的弧度特别诱人。

“还没睡啊?”他淡淡地问我,打了个哈欠。

我接过手,说:“累坏了吧?看你以后还长不长心眼。”

“长心眼又怎么样?暗箭难防啊。”他从冰箱里翻了雪菜出来洗,却因为水凉而惊得缩回手。

我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睡衣,整个人都拥进怀里,亲吻他的头发。快过年了,也快下雪了吧,又是一个年头,我们还是在一起。心脏莫名地一阵颤动,我拥他拥得更紧了。

他抬头,柔顺的与我相望,轻轻啃我的下巴,我低头吻他,痴痴迷迷,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他,抱着他,真想揉进骨血里。很想要他,可他正饿着,努力克制住了,勉强自己放开他。

“去等会儿,弄东西给你吃。”拍拍他的屁股,把他赶出厨房。几分钟便做了盘雪菜炒鸡蛋,热了点稀饭,端到书房,他正坐在电脑前面看一长串的名字。

“这是什么?”他问,把座位让给我,自己坐在我腿上喝稀饭。

“宴会名单,过几天要办一个酒宴,庆祝医院搬迁。”

“好麻烦。”他无趣的皱眉,我笑了,捏着他的鼻子说:“没你麻烦,你是麻烦精哟,每次都被你气的跳脚,你倒是神闲气定。事情怎么样了?”

“好不好明天再说啊?”他指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很晚了。”

我揉他的耳垂,沙哑着嗓子问:“那,晚上睡哪里?”我有很久没碰他了,实在想得紧。

“跟你睡。让我试试好不好?”他试探着问,一脸的贼相。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住了笑,问:“你行吗?”

“行不行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去,到床上等老子。”

实话说,我还从来没有让人“上”过,念书的时候是心高气傲,又没有真心爱上的人,所以也格外的挑剔,这方面我一向是宁缺毋滥。毕业工作这么些年,更不用说,全耗在他身上了。

那天晚上我真是豁出去了,他想怎么做都顺着他,结果两个人什么都没享受到,还累的半死,他说他在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并希望以后经常可以这样满足一下,我说你别天天要求这种满足就行。我不是不情愿,但他在技巧上有欠磨练,我可不想去教他怎么“上”我。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忍不住闹他,趁他半睡半醒的,扶着他的腰,尽量温柔的要了他一次。平静下来后,放了一缸热水,调好温度,把他抱进去。

一碰到水他马上就睁开眼睛,明白处境后马上又松懈下来,闭上眼睛舒服的轻叹。

回到房间,换掉床单和被套,把换下的装好,准备拿到干洗店去。把空调打开,回到床上去把清爽的床单被子捂热,再下床来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匆匆擦干,放回床上去,然后把空调关掉,上床再陪他小睡一会儿。时间是五点半,他马上又睡熟了。

没多久,我被门铃吵醒了。

“谁呢?”雁文呢喃着问。

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迅速下床来开门。门外天色仍然黑暗,虞芮穿着睡衣,站在院子大门外哆嗦着叫我:“光明哥……。”

“进来。”我迅速开了门,拉她进来,她的手冰凉了,赶紧倒了杯开水给她,把客厅空调打开。

“出什么事情了?”这身穿着,倒像是无家可归了。

她仍然哆嗦,没回答,垂着头,问:“雁文起床了吗?”

“没有,他去找了几个同学,就是给你庆生的几个,昨天才回来,累坏了,还没醒呢。”我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够苍白。

“他去找了啊……”她失了魂似的重复,又问道,“那他都跟您说了吗?”

“说什么?”我问。

她立刻摇头:“没什么……”

雁文从卧室走出来,他大概是听到了说话声。我搬了床毯子到沙发上,他窝了进去,对我说:“你让我和芮儿单独谈谈好吗?”

如果我沉默(二十九)

我回避,去厨房做早点。虞芮似乎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有什么要紧事情呢,都已经闹到这份上,她就是没怀孕,也得怀上——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一直到我上班去,他们还没谈完,李雁文抱了盒纸巾,一边听着,一边抽给虞芮一张,他可真他妈有耐性。

“早餐热着,一会儿把年年叫起来,别让她睡懒觉。”我叮嘱。

他胡乱点了点头,看也没看我一眼。

一上班,陈涣就跑来说:“上次局里来检查咱们的病历,当时不都解决了吗,怎么这会儿电话打过来说不合格,还要处理。你没和他们打招呼啊?”

“虞杰去年扶正了吧?”这么快就急着发威了。

“你不知道啊?”他马上想到了,“你该不会是跟他……”

我沉默。

“怎么回事儿?”他跌进沙发,笑着调侃,“你们两家关系不是一直挺好吗?该不会又是为你和虞可婷的事儿吧?你不为自己也该为本院几百名员工想想,赚钱容易啊?不就是牺牲点儿色相,忍了呗。”

我把烟头掐掉,说:“雁文把他女儿肚子搞大了。”

陈涣惊讶得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我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问道:“涧雪怎么样?可以独立工作了吗?”

怎么样也是李家的小姐,她有权利也有义务和我平分现在的工作量,我不是什么权利狂,事实上有时候我还挺想清闲点儿把位置退了,做个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要怎么舒坦呢。只是,这么几年,我带着“长风”,各行各路的关系网刚有初形,就这么放手了,似乎有点不负责任。

“我听你的。忍了。”但用不了忍太久。“你下一趟病房,对那些个自由惯了的家伙提醒一下,收敛点儿,别总要别人帮他们擦屁股!”

中午下班,想到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应该也没有人会去买菜,就在食堂打包了几个菜回家。年年很用心的在书房看书,李雁文还睡着。叫醒了他,一边吃饭,一边问。

“虞芮什么时候走的?”

“你出门不久,她就走了,”

“说什么了?”我随口问,给年年剥虾子。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和她妈妈吵架了,跑出来又没地方去,来这儿坐一会儿。”

“哦?”撒谎。我心里有数,但没有点破他,“那到底怎么回事儿,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他只顾吃饭,好象没听见我问似的,实在躲不过我的目光,便说到:“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吗?”

好,可以,我等到你饭吃完。喝了茶,坐在沙发里舒舒服服的说。

“需要再给你些时间组织一下语言吗?”我问。

他考虑了一下,终于开口说正题:“如果说,那孩子真是我的,你会怎么做?”

“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我沉声警告。什么叫做“如果”,他还要玩什么花样折腾我。

“我告诉你。”他捧着柠檬茶,柔和但倔强的看着我,“不是我的孩子。”

我松了口气,但马上为他的下一句话跳脚。

他说:“不过,我会在大家面前承认那孩子是我的。”

“你腊月中暑了吧?!”什么逻辑啊这是。

“随便你怎么说,我已经答应虞芮了。”他很平静,“你想听原因吗?”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就是喜欢看我为他气毙的样子,我劝自己冷静一点,反正不是他的,没事。

“我觉得她满可怜,因为她都不知道小孩子到底是谁的。她扶我去睡了以后又回去跟他们疯玩——她平时在学校里就是很活泼的那种,没什么心机的,后来……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他真善良,简直是白痴。我想我要怎么说才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我说:“宝贝儿,你摆不平这件事儿,芮儿确实很可怜,但是,你这么做责任有多大你知道吗?”

“我想,找她爸爸把事情说清楚,怎么处置都无所谓,总好过芮儿她名声扫地又要被父母赶出家门,她一个女孩子……”

“你倒是怜香惜玉。”我冷笑,“要是他父亲要你退学,马上娶她呢?”

“应该不会。”他分析得很理智,“这样做,等于是毁了芮儿的名声和前程,她父亲不会这样做的。”

我真想喝他一句:你他妈甭天真了,虞杰跟你一样吃素啊?!但话一出去,成了软塌塌的口气:“你要是承认了,就要为一个生命负责,想过吗?”

“我愿意。”

“砰!”我狠狠将水杯甩到墙上,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他吓了一跳。

“李雁文。”我俯下身去,鼻尖对鼻尖看着他,“你那么心善,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呢?”

他咽了口口水,往后缩了一点,眼里有惊慌。为什么每次有事情,总要弄到我肺气炸了他才罢休,我真是不理解。他知道我宠他,肯为他绕半个宁波就为买一碗面,他也怕我,惹我发怒,他总要付出代价,这点,他应该是早有经验的。

如果我沉默(三十)

就在我们僵持那会儿,电话突然响了,就在我们边上,使得我们都吓了一跳。是柳姨打来的,那么的惊慌,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失态,她好象在哭,她说:

“光明,你快来!你父亲不行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忙别的事情,把父亲这个人完全的驱逐在生活以外,因为在工作上已经可以完全独立,我便极少回他那里去,这次雁文出这样的事情,他一句也没有苛责我的不是,这样平和,我都没有发现不寻常。年中做的根治术,转移太多,手术根本无法顺利进行下去,其实就是简单的开关腔而已。他一直表现的那么硬朗,我心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准备,总觉得是可以拖很久的,不想,居然来的这样的快。

开车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涌上来很多事情,多数是小时候的,还有他和柳姨的婚礼,而对他和母亲的婚姻,似乎没有任何印象了。他虽然严厉,但对我,一向是很疼爱的,只是我拒绝接受。

他躺在监护病房里费力的呼吸,周围除了家人,另有一位我不认识的生人,是律师。他很理智。律师读了他的遗嘱,他听着,微微点头,他的体力都不够他说一句像“对,这就是我的意思”这样完整的话来,甚至目光都有些涣散。他把他的家产平均分成了七份,柳姨,涧雪,水含,笑之,雁文,我,还有年年,各一份。非常的不公平,因为年年和雁文从法律上讲,和他都没有关系。我明白他的用意,等于是我一个人占了七分之三。这样算,加上自己在“长风”原有的股份,我能够买下这医院的四分之三了。我觉得可笑,奇怪柳姨竟然能服从这样的分配,没有二话,只是握着父亲的手不断的垂泪。

他实在不能坚持几天了,姑姑和大伯每天都打电话过来问,一个在北京,一个在纽约,都不能赶来,电话里两位老人也不胜唏嘘,让子女们过来探望,大伯的小儿子就在我和雁文的家里借宿,我有七八年没有见到他了,他是个相当斯文的大学讲师,比我还要小两岁,姓李名印歉,我叫他阿歉。

“家里有个小孩子,是雁文的妹妹,你不介意吧?”我问他。我的车交给他开,我和雁文坐在后面。他是第一次见到雁文,一路上总是闪闪烁烁的从观后镜里看他,弄得小家伙对他不由自主的起了敌意,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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