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瑾察觉主子蓦然松手的异状,内心的焦躁到达一个顶点。
「差不多了,枣!」黎欧甩开对安的箝制,唤出另名柑橘色发丝的女性。
「这是第一次让你上阵呢,可别让我失望了哦?」黎欧亲腻的搂住枣的腰际,耳际旁的低语却带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是。」枣低额领命,黎欧深笑着睐了眼已陷入昏迷状态的聿一眼,而后让戎融入自己的影中,瞬间消失踪迹。
「该死!梨欧.威斯特蓝…有胆别跑…啊,咳、咳咳!」让黎欧使力一甩,因而撞击在墙面上的安,身体的负荷也已达上限,掌心贴着烧灼得炙热的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躯体,安显然快喘不过气。
「安,撑得住吗?」瑾担忧的上前观看伤势。
「不用担心我…你先设法带主子出去!」安挥开瑾,拍了拍肩头上的碎石,深深深呼吸,调整好欲发动图尔的架式,直视前方一动也不动的女孩。
「雹!」正当安集中体内仅存的梭,打算先发制人之际,瑾却贸然发动图尔,杀个对方措手不及。
「瑾?」安怔愣的朝身后看。
「安,对方不是灵偶。」瑾蹙眉,意外在眼前女孩的身上,并无感应到梭的流动,也就是说…她是名人类。
「…她是个普通人?好样的,敢情威斯特蓝那伙人是把我们看贬了。」安的额上冒出青筋,手骨关节按得嘎嘎作响。
「安,趁着我的图尔还能制止她的行动之前,快走!」
「我知道了。」安接手瑾背上的聿,先行一步,瑾看了眼仍被困住的枣,随后跟上。
但没跑几步,前几秒还被箝制在冰柱内的枣,却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什么?」安紧急煞住步伐,不明白为何敌方的行为模式总令他费解。
「雹!」瑾故技重施,但这次却被对方俐落得躲开了。
「…」枣漠然睥睨了眼方才擦身而过的冰柱,而后两手臂交叉之际,瞬间现出两支小刀。
「女人,你可以去演马戏团了。」安故作轻松的吹口口哨,但从额际淌下的汗珠却背道而驰。
枣无视安轻挑的口吻,毫无停顿的猛烈攻击,安吃力的闪躲,背上的主子使他无法活动自如。
「喂,从刚刚我就一直在想,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你该不会…也认识帕丁.夏尔德这个人吧?」柑橘颜色的发丝、赤橘色泽的双瞳,与白皙得近乎病态的肤色…五官如同仿制品般的一致,只差眼前这名是个女孩,而阿帕那家伙毫无疑问是名男孩罢了。
安语落,接下来枣的反应则令他们两人呆愣住。
枣停下攻击的步伐,脸颊畔缓缓滑落两行清泪,泪眼婆娑的愣视着安,安的胸臆不由自主的纠紧了下,彷佛开启了什么不应启动的开关似的。
「都是你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洛普兰德的族人害的!」霎时,枣的神色变了,变得愤恨及狰狞,迅敏的在安的胸前划下了一刀,下一秒,血溅火场,安瞳孔缩放、反应不及,便同背上的聿倒在地上,且陷入了昏迷。
「安!你…」瑾惊恐的望向安,戒备的握住垂放下的左腕,准备对方一有动作便扯开白手攻击。
「传话回去给洛普兰德宅邸的人们,我将让你们在梦中葬身,不留一丁点残骸的…」语甫落,只见枣退后几步,消迹在火海当中,不复身影。
戮人--04
『哥哥,留下来别走。』男童蓦然出声,深蓝双瞳中布满的是无助的渴求。
『嗯,我会永远陪在聿的身边,哪都不去。』绑着一头银丝马尾的男子温煦的浅笑,轻哄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童。
『真的?』男童紧捏着男子已然发皱的衣摆,彷佛深怕会被男子挣脱般。
『真的,所以聿,快睡吧,明天还要一起去爷爷家骑马呢。』男子拂开男童的刘海,盛满包容的笑意并未因男孩的不安而减退。
『嗯,要一起去…』男童安心的缓缓阖上眼,紧捏着衣摆的手也逐渐松落。
『嗯,一起。』男子鼻子磨蹭着鼻子,亲腻的笑了。
但誓言…却并没有被实现…
宏派的房间里,镀金装饰的白柱及其墙面,含括室内的椅凳、长镜等,无不夸耀着拥有它们的人是多么显贵富有。
此时,坐落在乳白皮制沙发上的瑾,动也不动的望向躺于四柱白花棉布床内,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聿,充斥血丝的浅碧双瞳布满自责与焦躁。
『…少爷,即便英瑾大少爷不在了,您仍然拥有我,我会永远待在您的身边,就算死亡,也依然不能够带走我,我向您发誓!』同一场景,在聿.洛普兰德的房内的床上,凡得洛.南特竭尽所能的紧拥得知兄长死讯因而失神许久的聿.洛普兰德,即使明白这是多么逾礼的举动。
如果可以,他愿化去所有的生命力,只求少爷能够回复心神…如果可以──
『没有用的!到最后…到最后大家还是都会离开我的,只要我所珍惜的事物…都已经……』聿绝望的埋入膝间。没错,只要是他珍视的,到最后都只会反扑过来伤害他,令他堕入更深一层的黑暗…就让一切…都沉寂下去吧…──。
『…已经……我已经不想要再去珍视什么东西了!』
因为…已经不想再感受到失去……,
就这样吧、一切的一切,就这样消失殆尽吧!
他什么都不再需求,什么都不要了!
聿挣扎的想从管家凡得洛的怀抱中松脱,却徒劳无功,只让凡得洛在腰际与后脑杓的力道加大,直到令他感觉到疼痛的地步、直到他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凡得洛!你究竟想做什么,放开我!』聿奋力捶打凡得洛的肩膀,凡得洛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任由着他,十几分钟过去了…聿因先前的大哭及方才的叫嚣,已无力持续,伏在凡得洛的胸前轻喘着。
凡得洛抚着聿的头,而后启口说了,即便明白这种作法有多么愚蠢和无可救药,但他仍启口向聿如此要求了。
『少爷,让我成为您最重要的东西吧。』
『凡得洛,你、你在说什么啊?』聿推开凡得洛,而这次凡得洛没有拒绝,凡得洛坚定的直视着聿,已然下定决心。
『把我变成少爷您最思慕的人,如果是少爷您,一定能够做到的。』如果这样做,能够令少爷稍微开心一点…
『但这样做的话…凡得洛你会……』聿抬高染上忧伤的双眸,觑着凡得洛。
『我无所谓的,只要是少爷您所希望的事…我都会去做,不计任何代价。』凡得洛拾起聿的一手贴上自己的面颊,而后将自己的左手覆盖那小小的手,浅笑着。
『只要把我制作成灵偶,您将不会再失去,您将永久的拥有您所想要的…──』
当时的自己,怎能够如此自私…什么只要为了主子……他终究、终究只是为了迎合自己内心的渴切罢了!
想要成为……他想要成为那个人的一切…──不计任何代价。
结果,这才是真实的…那时候的心意。
「凡得洛,别再自责了,让自己休息一会吧。」蓦然搭上肩的温度,令凡得洛微颤了下。
会用这名字唤他的人,除了辛亚斯外…还有…
「姜…」凡得洛失神的抬颚看向递给温度给自己的人,后脑杓绑着一条素色单眼的眼罩、明明身为医师,却总是显得单薄的身体…他是先前自己尚未成为灵偶前认识的,唯一的,挚友。
「看看你,表情像快哭了一样,接下来由我看护,你先去歇息吧,那天回来宅邸后,你都没睡到不是吗?」姜.波尔那顺了顺自己银灰丝的及胸马尾至胸前,如天蓝般澄净的单瞳,向凡得洛包容的笑。
「…我没关系。」凡得洛望向那名身系己身羁绊的男孩,懊悔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呢?」姜坐落在侧,如喃喃自语般开口。
「两年了,自那件事情之后,已经过了两年了。」凡得洛将头没入掌心中,原来两年的时间,如此迅速的从他手掌中脱落…而他却迟缓得毫无察觉。
应该是说,自身为灵偶之后,就不再对『时间』有感觉了…──
「我以为你不会想再看到我。」
「怎么会…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去接受你新的身分而已。」姜失笑,颇意外凡得洛竟不信任他,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你明白的,我怎可能会丢下你呢…只是我至今,仍旧对于『灵偶』存在的本身,有着偏执的恐惧罢了,所以需要花点时间去消化,我的挚友竟也变成灵偶的这件事实…抱歉,令你失望了吗?」姜手臂枕在腿上,手指交握着,阖眼轻声阐述着。
「…不,我才是真正该对你说抱歉的那一方,明明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
却丝毫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他没有顾虑到任何人的感受…
「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至少我回来了,不是吗?」姜毫不迟疑的搭上凡得洛的肩头,感受得到昔日记忆再次转动,两人相视而笑,先前因阴霾而恐惧的间隙,此时已然一扫而空。
「唔…」
「刚刚的声音是…是少爷!少爷醒来了!」凡得洛耳尖的听闻到至床上发出来的嘤咛声,喜悦并迅速的从沙发起身,前往床畔。
而顿时被抛在脑后的姜就没有像凡得洛那样兴奋,仅只失笑的摇摇头,随后跟着前往床畔一探小少爷的情况。
「少爷,您终于醒来了,感觉如何?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的吗?」凡得洛焦躁的晃了下聿的薄肩,并伸出手背探温。
只见聿揉了揉眼,彷佛想将眼前的景象看得更清楚一些,凡得洛看得不禁慌了。
「少爷,您还好吗?您已经躺了整整两天…宅邸内的每一个人都很担心您…」
「凡得洛,慢慢来,聿少爷本身的体力状态就不是很好,先给他点空间吧。」姜失笑的轻咳一声,受不了凡得洛每每牵扯上聿少爷的事,便少好几根筋的个性。
「…抱歉。」凡得洛蹙眉往后退个几步,但双瞳仍紧张的直盯着聿少爷看。
「…真是。聿少爷,好久不见了,身体状态感觉如何?」姜上前将听诊器安置好,聆听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
「…」聿沉默的觑了眼从方才开始便在自己身旁打转的两人,蒙胧的双眸闪烁着困顿。
「心跳声十分平稳,醒来就代表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吧。」姜别开头调侃着乱了分寸的凡得洛。
「…谁、你们是谁?」聿疑惑的询问,此话一出,姜及凡得洛不禁停止了动作,视线集中在聿身上。
「…该不会是因为脑部缺氧而促使记忆丧失了?」姜一手撑着手肘,另一手握拳于下巴猜臆道。
「……」凡得洛被震慑得久久无法言语,呆立在姜的身后,而后缓缓跌坐在床畔上。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击溃威斯特蓝家的灵偶,少爷他才会…」凡得洛绞紧手指,低垂着头颅,无法原谅自己的能力不足。
「凡得洛,你先出去让自己冷静下来,顺道告知宅邸内他人此事,我先替聿少爷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出去吧。」姜轻叹口气,明白聿少爷失忆一事,对以保护少爷为要职的凡得洛来说,是件多么大的打击。
待门带上后,姜望向床的方向,顿时察觉自聿少爷醒来后,便紧锁着凡得洛的身影不放,颇耐人寻味。
「…聿少爷,」姜感觉难以启口,这是第一次碰到病患丧失记忆的案例,他不晓得能否应对自如,给予聿少爷一个安心的反应。
「…那是在叫我吗?」聿抬眸觑向姜,平静得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要不是他的发言内容,姜会怀疑在眼前的人根本毫无异状,一如平日的少爷。
「…是,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包含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也一样?」凡得洛现在的模样是英瑾.洛普兰德大少爷的前身,爱戴英瑾大少爷的聿少爷对方才的凡得洛,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吗?
「…很抱歉,我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聿略显落寞的垂下眼帘,姜倒十分意外聿少爷的自持功力,即便失忆,仍旧一如往常散发着无可侵犯的气息。
「你一点都没有变呢,聿少爷。」姜失笑,坐落在聿的肩侧,轻抚着聿的头,后者却仅只张着双不明所以的蓝瞳看着他。
异常精神状态的孩子…虽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失忆的案例,但一般人他相信,绝对无法如同眼前的孩子一样,如此沉着冷静…聿少爷,果然是无敌的呢。
「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一切都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姜倾身将聿纳入自己的怀抱中,聿下颚靠在姜的颈肩上,单手被动的贴着姜的后背,而后,紧紧揪住,微乎其微的不安,此时才缓慢的、一点一滴的表露出来。
戮人--05
隔日,聿少爷失去记忆一事,洛普兰德宅邸内已广为人知,但由于诺尔必须照顾身负重伤的安,因而探访的时间便由帕丁一人所前往,他感到非常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步行在铺有红毯的走廊上,手掌上的托盘有着方才布置完成的八寸水果蛋糕,表层涂抹了瑞士白巧克力,及排列了一圈的新鲜草莓。
帕丁心忖,听闻探病就该带当季的水果去,较符合礼仪,但如果要做比较的话,他比较喜欢装饰在蛋糕上的当季水果,所以才会有现在托盘上的水果蛋糕…
但,印象中主子似乎又不吃甜食……嗯…该怎么做才不至于会被捱骂?
帕丁就这样来回在聿的房门前踱步,完全不知悉他的脚步声早已引起聿的注意。
聿阖上书籍,沉稳的对尚在门外游荡的人下令:「进来。」
帕丁一闻主子对自己下令,只得战战兢兢的开启门扉,探出颗头颅,四处张望着,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主子的房间,多少有些顾忌和紧张,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十分骇怕的新任主子──聿.洛普兰德。
「主、主子…」帕丁本想问主子怎么会知道他在房门外的事,但因面对主子令他太过紧张,反倒一句话怎么说也说不完整。
「你的脚步声吵得令我无法专心看书。」聿紧蹙眉,抬眸睐了眼慌慌张张的帕丁,又继续低额翻阅着原文书籍。
「主子,对、对不起…」深怕会因此受罚的帕丁,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让聿无法集中精神在文字上。
「…没有关系。」聿无力的说出原谅的话,好让对方冷却一下过于紧绷的情绪。
「……」彼此静默了一阵子后,聿从文字叙述中抬颚,望向进房后便一直伫立着不动的帕丁.夏尔德,他记得他是叫这名字的没错。
「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聿率先打破沉默,不然以他的直觉告诉他,除非他先开口询问,否则对方肯定就站在那一整天,动也不敢动的。
「主、主子…这是水、水果蛋糕!」完蛋了,会被骂的!帕丁感到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敢看主子听到蛋糕二字后的反应。
「…咦,特地做给我吃的吗?」只感受到时间停滞了许久,对于主子的问句,帕丁惊异的睁开双眸。
「是、是啊,本、本来我想带水果来的…但我觉得蛋糕上的水果应该比水果好吃…然、然后就…」帕丁慌乱的解释,但感觉怎么说都无法替自己开罪,所以一说完话,帕丁又再度鸵鸟心态的紧紧阖上双眼。
「嗯…,确实单纯只吃水果的话,很无趣的。」聿轻笑出声,对于帕丁.夏尔德这个人的回路思考方式,感到不可思议。
帕丁又再一次的为主子回异的态度转变而受到惊吓。
「主子…您真的是主子吗?」第一次看见主子会笑,以前主子从来不笑的,就算有笑容出现在面容上,也仅只应酬式的微笑而已,而且主子他…应该从不吃甜食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