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ns缓慢地抬起头，他的表情从没有这样严肃过，在Glen面前：

“……你错了，这才是他出走的原因——他的确是Gay。”

CHAPTER 15　真他妈的见鬼！

黎明前的一段时间，雨终于停了，室外轻凉的空气化为晨风飘入房间，却很快被里面郁闷的氛围同化了——明媚，好像还不打算加入到这里。

满地的烟头，每个都烧得很彻底，让人担心吸烟的人会烫到手或嘴；还有酒瓶，不算多，存在家里的也就这些而已，所以屋里的人差不多都清醒——清醒地面对坦白后的痛苦。

“那个……Glen，我想我该回去了。”Evans小声地对Glen说，他注意到Ryan终于支持不住，打起瞌睡了。

Glen好像没听到，红肿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窗口。

“Glen！我想你最好开车送我，现在出去保不准会被打劫的！”Evans伸手在Glen眼前晃晃，压低嗓子：“我想跟你说点事。”

“好了就到这儿吧！”下到楼梯口的时候，Evans突然停下，看了看门口——街道上的水迹已经被微薄的晨曦照得亮堂起来。

“什么？！你不是要我开车送你吗？”

“见鬼吧！我又不是女人，身上也没钱，遇到歹徒还不知道谁劫谁呢！”Evans啐了一口在地上，拍拍Glen的肩膀，让他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要是平时，Glen肯定为Evans这种愚弄他的行径而火光，虽然他现在也恼得很，但疲惫和压在心里的郁积迫使他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听我说，Glen。”

Evans摆出难得的正色，绷紧嘴唇，看着Glen的眼睛——两双满布红血丝的眼睛对视着。

“不要再跟Ryan提回家的事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听我说完！”

Glen因为Evans刚才的话激动得肩膀都在抖，好不容易，Evans才把他按下去——

“他也告诉你了：他是Gay，他很清楚这点，就像我一样！所以，问题不是那个男孩对Ryan做过什么，是你们的父亲，他不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儿子，就像当年不能接受你放弃上商学院而跑去打鼓一样！”

Glen的神情变得惆怅，Evans叹了口气，继续讲：

“如果你现在让他回去，只会是把他投入复杂痛苦的家庭矛盾里，Ryan没有错，他的选择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你们的父亲，Swanson先生，应该先对自己反省，如果他的面子比他儿子的生活更重要……”

Evans低下头，揣摩一下接下来的语气——

“那就算了，这样的父亲不过是个自私的精子提供者而已，或者说你们愿意成为他骄傲的荣誉——像他的那些钓鱼奖杯！”

一口气说完的Evans因为气短，显得有些紧张，其实在Ryan说出真相后，他一直就在心里打算跟Glen讲这些话了。

Glen没有答复，他抬起头，向上望了望，似乎在咀嚼Evans的那番话。

“也许，你可以就Ryan的事跟你母亲谈谈，你说过她比较理解你。”Evans回到柔和的语气，还伸手捏了捏Glen的肩膀，算是鼓励他。

“……我，好吧，我想我会的。”Glen叹了口气，稍稍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现状以及Evans的建议。

“那么……不给我点奖励吗？”Evans平视Glen的双眼，脸上的严肃换成平日的嬉笑。

“什……”

Glen的嘴刚张开一点，就被Evans抢上了，又正好被他抓着肩膀，Glen奋力了好久才摆脱掉Evans突如其来的侵略。

“他妈的……，噢……混蛋！Evans Clifft！该死的变态！Fuck you！”

“那可超出我的预计了！”熟知Glen反应，Evans早就跑开了，站在街对面的他冲着羞愤不已的Glen得意地大喊——“但我还是很愿意！”

＊　＊　＊

Brooklyn第3街的Chipshop餐馆，看外面和透过窗户看进去得到的结论一致：一家普通的便宜小吃店。也就是说，跟你每天吃早餐的街角小店是一回事；A
      Jane的选择还是挺让Ryan称心的——他一向讨厌慎重的场合。

把车停在就近的空位上后，Ryan松了松领带（原以为会是个比较正式的场合），推门进入里面。

餐厅的面积不大，稍微转转头就能一览无余：紧凑的桌椅布局，照样心不在焉的女招待和闲谈中的食客……A Jane什么在位置？

见鬼……

噢——，真他妈的见鬼！

Amy Jane Lewis，你他妈的在搞什么？！

“嗨——Ryan！意外吗？！”A Jane发现了Ryan，高声冲他打招呼。

是的！太他妈的意外了！

“嗨……，A Jane，Glen，Evans，噢……Gust，”

“……还有Jesse。”

Ryan绝对没有料到，A Jane的约会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的——她把整个Sigh乐队的成员都叫上了！

“……你们好吗？”

现在，除了镇静地寒暄还能干什么——Ryan把目光避开在座的人，找到他的位置坐下——Glen的身边，太好了！

“最近还好吗？”Glen拍拍Ryan的肩膀，熟悉的亲切感让Ryan松弛了不少——看来Glen很清楚他现在的尴尬。

“哦，很好！我和Lewis是同事，现在。”Ryan对Glen微笑一下；Glen用眼睛瞟了A Jane一眼，无奈地抬抬嘴角。

“Ryan！没想到我会请你哥哥他们吧？！我想这会是个惊喜——你们俩兄弟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A Jane兴高采烈地向在座的人展示她绝妙的安排。

“上个月……”Ryan淡淡地说道——什么狗屁惊喜！简直比万圣节的午夜看见死去的祖母还恐怖！

“我去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Glen解释道——不明白A Jane惊讶什么，嘴都合不上了。

“哦……这样。”看来这兄弟俩关系挺密切的，怎么Ryan还拒绝采访他们？也许是怕家里知道吧，他说过Glen跟父亲不合——A
      Jane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别拘束，随便吧！……哦！我得去厨房催催南瓜派怎么样了！”A Jane放下刚端起的酒杯，站起来：“——马上就回来！”

看着A Jane慌慌张张冲进厨房的动作，Ryan觉得这个女孩还是可爱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看看在座的人——

噢！见鬼……

Ryan才知道他坐了个多糟的位置——对面就是Jesse，在他自以为宽容地微笑着转过脸时，正好撞上Jesse的目光……

而他，似乎也在笑。

CHAPTER 16　“你已经那样干了——”

作为城里少有的几片绿地，教堂广场公园每天都聚集了不少人：早上的时候，慢跑和遛狗的人尤其多，看来大家都满意于这种悠闲的小城市氛围。

Ryan却不喜欢这里，而且是很不喜欢！因为他的工作，确切点说，是他工作的对象——Mars，一只任性且强壮的黑色拉布拉多狗！

每当Ryan被Mars拖着满树丛转的时候，他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先测测这家伙的力量，再决定是否接受这累死人的工作……

狗的主人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妇，他们宣称用Mars代替他们孩子的位置，所以，显而易见——这个男孩被他那缺乏经验的父母惯坏了！Ryan除了要时刻提防因Mars随地大小便的行为被警察揪住罚款，更要拼上全力阻止这只精力旺盛的家伙随便往人家母狗身上爬……

老天！每周八十块的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

现在又是这样：Mars看上了湖对面一位老太太领着的漂亮牧羊犬，说什么也要往那头奔，要不是Ryan及时抱住一棵大树，他可能已经被Mars拖到碧绿的湖水里洗澡了！

“好了！好了！Mars，停下来……求你了……呼……求你了……”

丝毫不敢松手的Ryan被皮带勒得手指都充血了，老天——他真该建议Dewar夫妇把这混小子给阉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笑，Ryan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公园新近出名的笑料主角了，他尴尬地挤出笑脸，跟路过的人点头，心里却使劲企求来个力气大点的人，把他从这捕兽夹子里解救出来。

他打量起周围……等等！

刚才有个人进入到他的视线范围里！Ryan沿着那个方向探究——

被骚乱过是金褐色短发，高瘦挺拔的身材，消极的面容……

Jesse！

Ryan在心里欢呼。

再等一下，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高个子，很丰满，走路的样子像是跟Jesse粘上了一样，Ryan担心她会把并不算壮硕的Jesse压倒在地。

“Mars！我们走！”

来不及追究他哪儿来的神力把斗志昂扬的Mars一下扯了回来，Ryan直奔目标而去——Mars被他拖着走，第一次。

前面的两人在一处路口停下，靠着旁边的一棵柳树，他们拉拉扯扯起来。

Ryan停在距对方二十码左右，他暗自确信Jesse没有注意到他——他根本就注意不到任何人！不知为什么，Ryan总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上去看看Jesse在干什么，似乎也从最初的盲目中渐渐发现了这样做的意义，虽然仍说不出到底那是什么意义。

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开始接吻——女人凑到Jesse身上，那副贪婪的模样看得Ryan的胃袋强烈翻滚；又分开了，女人恋恋不舍地摸着Jesse的脸，Jesse似乎很满意，也同样地抚摸对方的……胸。

Ryan闭上眼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好像哽在喉咙里的是一条肮脏的抹布，那一瞬间，他感到眩晕。

再次看到的情景是他们分别的场面：女人给了Jesse一个飞吻，手指压在她淡粉的唇上；Jesse回敬对方，压在唇上的是一卷泛绿的纸……钞票。

Jesse继续他的方向：离开路口，转入小径，脚步轻盈，如果说他正哼着小调，那也是理所当然——Ryan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径直跟了上去，Mars安静地服从着他。

他的目的地是公共厕所，等Jesse就着节拍摇头晃脑地解决完他的问题，站到洗手台前，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跟着进来的Ryan。

平静地看着镜中的形象冷笑一下，他打开水龙头继续洗他的手——连招呼都没打。

“嗨……”

Ryan知道，自己要是也傻站着，Jesse只会很随便地在他面前路过而已，他强忍心中的……好吧，勉强称为气愤吧——他强忍气愤，先跟Jesse打了声招呼。

“我发现你最近老在我眼前晃……”Jesse没有转头看Ryan，也没抬头看镜子里的他。

经常吗？Ryan只知道上次从Jesse家里出来是差不多一个礼拜前的事了，所以今天见到他才会那么激动——持续到现在。

“这段时间遇上你的次数比我见到Glen他们的还多！”Jesse用力地甩了甩洗完的手，水溅了一滴在Ryan的嘴唇上。

“怎么？你还带了狗？！”

“他是只公狗。”不知道这句荒唐的话是怎么跑到嘴边的，Ryan居然镇静地说了出来。

“这么说，他来对地方了？”Jesse先是面不改色地一边擦手一边接着Ryan的话讲……终于，他装不下去了，嗤地笑了出来。

Ryan也笑了，并很快蒸发掉压抑在心头的怒气，时不时抬起手抹额头，只有被嘲笑的Mars在旁边不满地大声吠起来。

“呵呵……Mars，好了，安静点……求你了，安静点……”Ryan心不在焉地招呼Mars，他现在又开始嚣张了，看来很会摸索Ryan的情绪。

“闭嘴——，杂种！”

狮吼般的威吓令Mars骤然寂静，Ryan突然意识到：这充满力量的低沉嗓音，同样也曾在舞台上让近百人骤然狂沸过。

“你连一只狗都管不住。”Jesse冲Ryan得意地扬扬眉毛，显示他再一次占了上风。

“也许吧，我只是……你知道，不善于发火……”Ryan低下头，腼腆地笑着，丝毫不觉得Jesse说的话太轻蔑。

“是吗？人们常说，好好先生发起火来才最恐怖……别挡在门口，我要出去！”

“哦——，抱歉！”Ryan拉上Mars走出洗手间。

“怎么？你不是来撒尿的？”看着Ryan没打算进来，Jesse皱了皱眉毛。

“噢……不，不是，我刚好经过。”Ryan不自觉地隐瞒了起来。

“是吗？遛狗的时候经过男厕所，就顺便进来看看？！”Jesse走近Ryan，把他逼到角落的位置。“我说——你不会跟Evans一样吧，Queer？你？”

又是这么近——充足的人造光线，让Ryan清晰地辨认出Jesse绿色虹膜中鹅黄的放射状线条，更从不停缩放的瞳孔黑晕中读出了自己紧张的表情——

“那……那不关你的事！”

“Faggot！变态！”Jesse一字一韵地对Ryan骂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从这样的游戏里发掘到相当多的乐趣——简直是刺激！

“……我。”Ryan的头低得很下去，短促地呼吸起来，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终于说出来了：

“……是的……是！我是！Gay！Queer！Fag！！我喜欢男人！好了！你满意了吧！我就是变态！”

猛地抬起头，Ryan直直地看着Jesse的眼睛，突然间，他告诉自己：什么我要怕这个混蛋？

他保持目光的犀利，尽力到眼皮都忘了眨，然后，有那么一刹那，他捕获到了——

畏惧。

Jesse对他的畏惧，只有瞬间的十分之一，但还是被Ryan察觉了。

优势感……

“……至少，我不会为了钱跟别人上床，那些用来买迷药的钱……”

就是优势感，让Ryan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番大胆的话，简直怀疑身体里另有个幽灵在指挥他现在的一切行动！

“你……看到了？”到底是什么，让Jesse Obstan现在的语气如此被动，他羞耻于自己刚才的作为？

“是！我都看到了！你吻了她，她给你钱！我还可以断定你们昨晚也在一起……”Ryan没想到自己也变得这样咄咄逼人，但他还不打算停下来：

“……她肥得像只母海豹！——你们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