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慢慢向那怪兽走去。

边走心里边打颤。

但他步子还是很镇定。推开门的手，也是很平静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能够感觉得到，那血管里的血几乎都要逆流起来。

推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层层的厚灰和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

东西，东倒西歪，残破不堪。

叶禾走了进去，没有带上门。

但是门却在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关上了。

他回过头，看见霍衍，看见四个不认得的人。但看衣着也知道，那些是外头混的人。

那种在最低层，怕死怕得要命想钱也想得要命的人。

霍衍看见他，笑从脸上蔓延开来：“小禾来了啊？”

“废话少说底片给我，价钱你开。”

霍衍干笑：“恐怕你还不清楚这里的形势。”

叶禾沉默。

“这里我定条件，你只有两种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

叶禾想笑，来证明他对现在的不屑。但他笑不出来。那样东西对他实在太重要。

他从小便渴望得到的，一直一直为此往上爬的，即使被人唾弃被朋友打骂也决不放弃

的，就算让他躺在男人身下做奴隶也心甘情愿的东西。那样他自从懂事就想要的东
西，得到了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他要高人一等，他要受尽宠爱受尽崇拜，他要所有人都抬头看他。

他实在是不甘心。

“开条件。”他说，声音冷得冻成了冰。

“第一，今晚推掉史帝文先生的戏。”

“还有呢？”

“第二，以后有我竞演的片子，你一概不准参与。”

叶禾冷笑一声。

“继续。”

“第三，告诉你的相好，要是他敢动我，你就完了。”

叶禾皱眉：“这么说来你不打算把底片给我？”

霍衍佯装吃惊：“我何时说过把底片给你？”

“哼！……你也听着。若是你不给底片给我，我身败名裂你也别想好过，把我逼急了

，买凶杀人我绝对做得出来。大不了杀了你之后我自杀！”

霍衍啧啧：“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走上来伸出手来：“别动！”抚上叶禾的脸，

在叶禾脸上一寸一寸摩挲。叶禾背上鸡皮疙瘩全部立起来。

“啧啧，多么好的皮肤……这么光滑，这么嫩……这么漂亮的眼睛，像口深井，哪怕

是男人都无法拒绝……这么漂亮的嘴唇，红色的，多漂亮……”

食指伸进叶禾嘴里，叶禾始终像块木头站在那里。“还要我教吗？”

叶禾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不是拒绝也不是不拒绝。

霍衍抽出手指：“看来我是无法满足你了……我无法吸引你是吗？”

叶禾睁开眼睛：“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底片给我，条件随你开。”

霍衍笑：“叶禾，你就是太天真。”

叶禾握紧拳。

“这样子的你比平常可爱的多，”霍衍挑起叶禾的下巴：“我就是看不得你平常那副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其实，还不是就陪了个男人上床，有什么可骄傲的？”

“……”

“不就是长得不男不女吗，凭什么这么拽呢？”

“……”

“不过你还是很有本事的。勾住了谢辉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狗一样帮你做事。害得我

想动你都动不了，比看门狗还忠诚。我就那么向前一步，他就汪的一下叫起来，弄得
我好怕怕！”

周围的人笑起来，粗俗不堪。

“你看看你，多有本事。陪谢辉上了几床就勾到了一个主角的位置。我和谢辉可是从

小玩到大的，他为了你连朋友情面都不顾了，你说你是不是很有本事？这次又为了
你，把我第二次到手的机会又抢走了……叶禾，你知不知道得罪我有多大的后果？…

…你看看谢辉明明知道后果还敢为你抢我的戏，你说说你是不是很有本事……恩？”

说完
狠狠的拍了拍叶禾的脸颊。“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谢辉这次回去……哼！你就等着

你的白马王子来救你吧！”

叶禾吐出两个字：“疯狗。”

霍衍狠狠掐住叶禾的脸：“还骂？我看你等下骂得出！”

叶禾冷冷的盯着他。

气愤至极。

“想要底片吗？……可以！”

“给我滚出这个圈子就把所有底片都给你！”

“呸！”

“啪！”一个耳光甩到叶禾脸上，打得叶禾眼冒金星。

“还给我倔？我看你等下倔得起来！”

霍衍朝那四个点了点头，那四个人走了过来。

叶禾脚底一股寒意伸起来。

他想走，向后退了一步就被其中两个人冲过来架住了胳膊。

另外一个走到霍衍那里，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放心，交给我们。”

霍衍笑起来：“我自然放心。事情完了打电话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五个人都笑起来。叶禾开始挣扎。他从小可不是白受欺负的，至少他绝不像外表这

样看起来柔弱。他一脚踹开他左边那个人，然后左手一拳打在右边人的脸上。五个人
呆了呆，没想到叶禾这么白净瘦弱也能打架。可是当叶禾跑到那个拿相机的那个人旁

边准备冲出大门的时候，那个人一拳打了过来。叶禾身子一偏，闪了过去，紧接着是

一
拳，叶禾拿手肘挡住。但是背后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叶禾给一脚踹得趴在地上，再

扯住头发拎起来转个身，双手压在地上，霹雳扒拉就给甩了十几个个耳光。耳光过后

叶禾
一阵一阵的耳鸣和头晕。

“……看来这个性子还满烈了！”

“反正你们四个人总不会连个卖的小子都干不过。”霍衍冷冷的声音在叶禾头上盘旋

。

“那你放心，我们几个会让他晓得点苦头的。”

然后是一阵淫笑。

霍衍凑到他耳边说：“叶禾。既然我无法满足你的话，我就找了几个人伺候你。好好

享受……这可是谢辉那里享受不来的……”

然后叶禾感觉几只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叶禾抬起脚就踹。“滚！”叶禾喊。

两只手抓住他的脚有个人坐到他身上：“给我强吧！性子越烈我越喜欢。”

叶禾拼命扭动身体，放肆吼叫，却只能换来阵阵嘲笑。

脖子上，胸口上，腿上，到处都是手，一阵一阵发毛的感觉让叶禾想要呕吐。每个人

都在撕扯叶禾的衣服，裤子拉练也被打开，一只手伸进去。叶禾要疯了。

“放手放手放手！放开我！”

“不要！”叶禾尖叫：“放开我！”

坐在他身上那个压下来，伸出舌头来舔叶禾的脸。叶禾扭开脸拼命躲，那温湿的舌头

却怎么避都避不过，脸上，脖子上，一层一层的舔。

“乖乖。这小子保养得真好……小乖乖让哥哥来疼你……”

叶禾哽咽：“你们放开我……多少钱我都给……”

周围人哄笑起来：“你给多少钱都不如陪哥哥们一夜……”

叶禾要绝望了，他真想有人来给他一刀，一了百了。

“你们放手……”

叶禾无力道。

他的衣服已经被剥得到了手肘处，露出大片大片胸前的皮肤。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手掌

的温度交错的刺激。裤子被扒下来，他挣扎，立刻有人按住他。他动不了，哭不出
来。撕叫也只换来阵阵嘲笑。

无数双手，无数舌头在他身上肆虐。

叶禾被贯穿。他想死。

感觉不到痛了，只有绝望，和死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掉进一个洞里，不停不停往下掉。

恐惧和痛楚，

绝望和屈辱。

他闭上眼睛，哭出来。

有人粗暴的舔掉他的眼泪，舔他的眼帘。他感觉不到。

他想起好多事。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像高速电影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那些人的眼睛，血色的夕阳，蠕动的嘴唇，强奸犯的儿子。

阴暗的小屋，失神的母亲。沾血的藤条，愤恨的诅咒。

被划破的本子和书，大片墨渍的校服，黑板上黄色的字。

青肿的脸，浸在血里的牙齿，自己飞速的拳头，躲在电线杆后的女孩。

镜子里死人一样的自己，满脸血的自己。

女孩淡粉淡粉的脸庞，那个轻轻浅浅的吻。

中年男人委琐的脸，肉虫一样的嘴，冰冷的刀子，游走的手。

出现在眼前的赵成楚，冲上来的许旭。

挡在他身前的赵成楚，拿扫把砸人的许旭。

抱着他的赵成楚，站在后面默默看着他的许旭。

死去的母亲。给他的那个戒指。

承载他眼泪的那条河。

妖艳的女人，拿刀的男人们，倒在血泊里的赵成楚。

滚烫的眼泪。赵成楚的大手。

许旭的红眼圈。

给他们买的新鞋。

无数无数，飞速略过。

递上的名片，询问的笑脸。

惨白的灯光，谢辉那个欣赏的微笑。

人前的笑脸和背后的中伤。

休息室里谢辉的背影，一个男孩脸上鲜红的巴掌，还有他半裸的身体。

雪白的大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谢辉冰冷的眼神。

粗暴的亲吻。痛楚的贯穿。

紧紧的拥抱，讽刺的话语。一个响亮的耳光。

逃离，远远的逃离。

再次的相见，惊慌失措。

叶禾，你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叶禾，我是认真的。

我做这么多，不过一个谢谢。

叶禾，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叶禾尖叫。撕叫。用尽一切力气。

“谢辉！谢辉谢辉谢辉！！！”

9

叶禾很清醒的躺在床上。蓝色的窗帘，棕色的书柜，雪白的墙。很熟悉的一切，他在

许旭家中。他看著这一切，想了许多事，许多事在他脑海里，可是却觉得一片空白。

他不是不难过的。他却为自己庆幸。

庆幸许旭他们提前到来。庆幸许旭的直觉担心。

门被打开来，许旭端著药说：“叶禾，吃药了。”

坐到叶禾身边来：“自己喝还是我来喂？”

叶禾想了会，轻声说：“我想要你喂。”

许旭叹了口气坐在床头，把碗放在柜子上，看著叶禾坐起来，帮他把枕头立起放在叶

禾背後，然後端著碗一口一口的用勺子把药喂下去。

“苦。”叶禾喝了一口就偏过头去，可是许旭再喂第二口时他又闭著眼吞了下去。

等一碗药喝完叶禾嘴里已经苦得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说了：“旭哥，谢谢你。”

许旭说：“我和他做这些不求你谢谢。”

叶禾低下头，无奈说：“可是我现在只能给你们谢谢。”

“我可不认为你会就这样算了。”许旭说：“你从来就没少给我们惹祸。”

叶禾笑著说：“我以为你挺看不起我的。”

“我一直挺烦你的。”许旭也笑：“臭脾气，爱惹事，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可是，最让人放不下心。”

叶禾的笑从嘴角止不住的抑出来：“哥，我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你这话留著哄那个傻瓜。我不信。”许旭端了碗准备出去：“叶禾，不管你有多恨

。听我一句。这件事，我能帮你搞定。我求你，你不要插手。”

“哥，你说笑话？我自己的事，我为什麽要你插手。”

“你要再掺入这些事里，不但我，赵成楚也会疯掉。”

叶禾没了声音。许旭出门的时候听见叶禾说：“哥。我总是怕你们知道有些事後会不

理我。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忍不下这口气。这次，不管用什麽方法，我一定要他

後悔。求你们，别离开我。帮我。”

许旭叹口气，关门出去了。

叶禾很难过。可是他更恨。

从小他就知道了。难过、痛苦，不能带来任何结果。

只有恨，他可以宣泄。他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从小如此，这次也是如此。

赵成楚几天不见人影。叶禾没时间担心。新戏没了，可以再找。可是谢辉联系不到，

他有些不明白了。

何力说他打过电话给谢辉，谢辉说他马上赶过来。可是一天两天过去了，谢辉人没到

，而且手机关机了，朋友那边没消息，叶禾用尽一切方法找他，可他好象人间蒸发了

。比叶禾以前消失得更为彻底。

叶禾有些灰心。

他以为谢辉有那麽一丝认真的。可是现在，他的消失算什麽？

他有些心冷。

他以为除了那两个人，还有人对他真心。

原来他还期待，期待真心，期待那个人的真心。

不过幸好，那个人消失了。在他还没有付出真心之前，结束了这个荒谬的游戏。

真好，从此他又成为自由的、干净的了。

可是那人一走，叶禾才发现自己多麽可笑。

就像那个人说的，叶禾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走了，什麽都没有了。

叶禾终於知道自己对於这个圈子无能为力。

他的愤恨，无处发泄。他要报复，无从下手。

他痛得撕心裂肺，报复的欲望第一次这麽强烈，没有实现的报复通常　　都很强烈。

他被夺走的那麽多，所以他痛得那麽厉害。他甚至愿意弯曲，只要谢辉回来，他愿意

当他的狗！

叶禾吓一跳，自己怎麽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可能是累蒙了。

他甩甩头，想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叶禾对自己说，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身边传来霍衍的声音：“上次给你逃过一次。下次再敢与我作对，就不会这样好运了

。”

叶禾抬起头来直视霍衍的眼睛：“你也不会一直这样好运的。”

“谢谢你的忠告，我从未觉得我一生如此幸运过。”

叶禾面色惨白，表情平静，可他气得浑身发抖。

远处传来导演的声音：“来，准备54场。”

10

两天之後，叶禾见了一个自己怎麽也不可能预料的人。

“谁？”叶禾从何力耳中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力稳定了一下心情：“谢成宏。辉哥的父亲。”

叶禾那一下只差没呕出血来。

可是不管多麽荒谬，叶禾现在还是坐在这里。

城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最高级的总统套间，最私人的会秘地点。

叶禾几乎想笑出来了。

他这麽一个小卒子，居然劳烦了这样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