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尘心——意映卿卿
意映卿卿  发于:2010年12月28日

关灯
护眼

"她去那里了?" 我问道.
"去那边" 小皇子指着遥遥的天边道: "水月庵".
"别哭了, 没关系的" 我突然觉得, 和死亡比起来, 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都还可以故作轻松的安慰: " 以后你还有机会见到她的."
可是孟野, 那个同我在三九天气攀着梅花摘雪的少年, 我却再也见不到了.
"你也在哭?"
"不是的, 风吹来了砂子"
"那...你也可以用你的袖子."

"公子, 你该起身上朝了." 阿葵推我道: "到时辰了."
"哦" 我翻转个身, 仍旧抱住被子.
"你!" 他也急了, "公子! 你看你这似什么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 我终究还是坐起身来, 任他替我套上衣服.
秋雨绵绵, 从前日起就下个不停, 受过伤的右腿酸胀疼痛, 令我恨不得把它砍了去.
"没关系吗?" 阿葵不放心的牵马过来.
"呵呵" 我披上油衣, 跨上马镫.
"殷..." 午门前, 任历学看见我, 唤我一声, 又尴尬的打住.
"任大人早" 我向他拱手为礼, 他不过是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罢了, 我并不能扑上去咬他.
见我主动与他答礼, 他受到鼓舞般走过来, 低声道: "你..." 又顿然无语.
我猜他不过是想问我怪不怪他, 固然是因为孟野天真愚蠢, 但这个人是毕竟是他曾经引以为友的, 一念及此, 再无心情应酬此人. 我从他身边错肩而过, 混入左边聚集的一堆官员中间.

太后寿辰虽被搅得乱七八糟, 但按照惯例, 所有庆典处的官员一律都有赏赐. 传旨太监一路唱名, 凡有名字的则必有金银财物或是小小擢升等不同恩典, 唱到我处却道: "原礼部郎中殷尘, 训俗正德, 可以作君股肱, 特擢升为吏部侍郎. "
"谢皇上恩典." 我叩首再拜, 退回左列.
一下子由从四品郎中升任正三品侍郎, 这样的越级擢升, 莫说别人要议论纷纷, 我自己亦是不信. 散朝下来, 刚出大殿, 便立时被一群新旧同僚围住, 个个都道 "恭喜殷大人升官!" 我只得频频拱手道谢不已. 良久之后, 待我允下一堆庆贺酒席, 这才得以散去.
"满意么"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我转身, 见他脸上表情复杂.
"还算满意" 站在他面前, 作满不在乎道: "就是来得晚了些, 白白费去我好些折腾."
"呵" 他笑了, "要约束住你, 总是难免要用去点心机, 现在人情不在了, 只好赔上些功名利禄. "
"对, 我要的不过如此" 我亦笑如春风拂面, "都只怪你这人怎生这么小气!"
部中被众人恭贺奉承自不必说, 待到返家, 大哥已站在大门边, "五弟!" 他欢喜的跑过来道: "今日父亲设了午宴为你祝贺, 你也不用下马了, 快随我回去."
此番再入学士府, 气象又是不同, 连管家笑得倍加殷勤: "老爷, 夫人在枫园摆酒, 二位少爷快些过去."
秋色已然深了, 枫园一路都是红叶, 层层叠叠, 如朝霞铺上, 霜冷阁中席面全已备好, 一家数十口到的甚是齐全, 我在心底暗笑, 要说着也是侯门世家, 不是没见过权势的, 只是除了父亲外, 家里的几个弟兄在仕途上却并无甚大出息, 大哥只在家料理家务, 二哥才放了芜湖知州, 四哥还未入仕, 论起来品位最高的还是三哥, 但他任监察御使, 论到底不过是言官, 并无实权.  如今这殷氏一门数过来, 竟是我领了一时之先.
迈过门槛, 第一自是向父亲与大夫人请安, 老爷子自然是十分欢喜, 倒是大夫人脸上略有些讪讪的. 又是拜见几位姨娘与兄嫂, 看上去那些受礼的人倒比我这行礼的还要客气些.
"尘儿, 来, 这边坐" 父亲指指自己身侧的位置. 以嫡长为序, 那本是二哥的席位, 如今二哥不在, 理应是由三哥坐的. 我笑吟吟一眼扫去, 他坐在下首位子上, 信手摆弄牙箸, 神色之间似乎很是鄙夷.
"是, 谢父亲大人" 我也懒得客套推辞, 自去坐了那个席位.
"尘儿" 趁众人皆敬过一巡, 父亲低声对我道: "还是搬回来住吧, 一家子人就你住在外边, 我已叫人将菰莆馆收拾出来, 那里向是最清幽不过的."
"还是不了" 我含笑道: "孩儿在外头野惯了, 不大习惯这府里的规矩, 我现在住的那几间房子就挺好, 离府里也不很远, 若是父亲想我, 叫人来传一声便行了."
"唉, 你这孩子" 老爷子摇头道: "就是你最不听话, 倒是最出息了."
我斜睨殷渊一眼故意道: "父亲别这么说, 要论最是出息的, 当是三哥."
"唉, 小五, 你也别怪你三哥上回打你, 那...那件事, 也是你做的太出格." 老爷子把住我的手道: "你若是喜欢安澜, 正经跟你大娘商量不好么, 偏偏闹出事来, 如今说也没用了, 她一进宫里, 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出来的, 你也大了, 我和你大娘正商量为你找门亲事."
提起安澜, 不禁黯然, 只点头道: "由父亲大人作主. "
我离席更衣, 见三哥先从里面出来, 满面通红, 酒意醺醺然. 待我过去, 他忽然揪住我道: "殷尘, 你果然好手段."
我想他与我结怨之深可算是无可弥补, 这下见我无端得意, 自然更要生出憎恨来, 只是大家场面上过, 毕竟不愿破了脸面, 白给外人说是兄弟阋墙, 只得停步笑道: "三哥有什么指教?"
他却不言, 只看了我奇怪的一笑, 自去了.

"这些是什么?" 我惊异的看着阿葵抱了大堆画轴红帖进来.
"公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葵将手中物事都堆在书案上, 从中随意抽了一卷展开.
"美人儿呢" 他跳过来, 附在我眼前. 嘴里学着戏词儿道: "公子, 这可叫做春山如笑眉如语,秋水为神玉为骨? "
"去" 赏他一个爆栗子.
这小子又不屈不挠粘上来道: "庚申年十月初九寅时三刻生的, 比公子还小三岁, 可是正好?"
我翻过一页书去, 眼也不抬: "胡扯什么? 自己出去玩儿吧."
"什么胡扯" 见我不理, 他气鼓鼓道: "这些都是府里送来的, 画也有, 庚帖也有, 公子好歹看看嘛, 这些都是夫人千挑万选过的."
"哦" 我随意自底层拿了一卷给他, "明日送去府中, 就说是她了."
"你都没看那"
"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是张纸" 我笑道: "又是为了给人看专门作的, 若是敢画的不是美人才是怪了,  你要是想看不如等你公子我成亲那日再看, 保准看得真真的."
"哦" 他虽然嘴里答应着, 到底还是打开来看, "公子, 你快看, 这人真似表小姐."
"胡说" 我竟也身不由己的看了一眼, 道: "不过是衫子像罢了, 都是粉色的."
"不是, 明明眉眼..."
"你的午饭已经做好了?"
他扁扁嘴, 扔下画轴, 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再展开画卷看那眉眼, 那女子果然是有五六分像安澜的, 我苦笑, 不知去谁家寻了这样的女儿来, 大夫人为了安抚我果然是花了心机的. 细看右侧, 一行小字, "京城尹氏真真."

"今年各省官员考绩, 甲等一百五十名, 乙等三百七十四名....这是已经复验过的, 又有水利官员..."
"听说已经定下了?" 那人忽然道: "真快啊."
"什么?" 我停下念述, 抬眼看他, "什么定下了?"
"你的亲事" 他道: "那么着急做什么? 王安澜进宫这才几日."
这个人, 转弯抹角的说我薄幸?  我冷着脸道: "若无某人搅局, 她早是殷夫人了."
"你的夫人, 她还是不要当的好."
"没有她自然还有旁人, 天下女子那么多, 不见得个个都能纳入宫中, 再何况 "  我冷笑道: "宫中再大也没那么多亭台楼阁可以封了人做女尚书."
"你!" 被我反唇讥讽, 他也恼了, 横眉竖目的将书桌上的纸砚拂在地上.
听到声响, 殿外伺候着的太监宫女都跑进来看, "都出去!" 他把人都吼走了, 只得我弯腰去拣.
"你肯将她还给我? " 我低语, 伸手拾那磕断右角的紫云端砚.
"不肯! " 他竟听见了, "你趁早别想, 你自己都是归我的, 还想要什么?"
"臣知道了" 满手染了浓黑的墨
"知道就好" 他冷哼一声道: "把满四年绩优的单子开给我, 你先去洗手."
趁卜忠带我出殿打水, 寻了个无人的机会, 我急急问道: "她如今怎么样了? 公公可有消息?"
"殷大人" 卜忠面露为难, "皇上交代过任谁也不准在你面前提她的, 大人别令奴才为难."
"卜公公" 我忙从靴掖了掏了银票奉上, "您好歹透我个信."
"其实" 他四下觑觑, 低声道: "皇上还是正宣进宫的那日见过她, 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谢公公了"
"殷大人等等" 卜忠拖住我, 姆指往上顶了顶道: "他不过是和大人赌气, 只要那宫的人不在大人心里, 时候久了, 气也就自然散了的. "
"殷尘明白了" 我感激的向他行礼道: "多谢公公."
"这些是什么?" 我惊异的看着阿葵抱了大堆画轴红帖进来.
"公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葵将手中物事都堆在书案上, 从中随意抽了一卷展开.
"美人儿呢" 他跳过来, 附在我眼前. 嘴里学着戏词儿道: "公子, 这可叫做春山如笑眉如语,秋水为神玉为骨? "
"去" 赏他一个爆栗子.
这小子又不屈不挠粘上来道: "庚申年十月初九寅时三刻生的, 比公子还小三岁, 可是正好?"
我翻过一页书去, 眼也不抬: "胡扯什么? 自己出去玩儿吧."
"什么胡扯" 见我不理, 他气鼓鼓道: "这些都是府里送来的, 画也有, 庚帖也有, 公子好歹看看嘛, 这些都是夫人千挑万选过的."
"哦" 我随意自底层拿了一卷给他, "明日送去府中, 就说是她了."
"你都没看那"
"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是张纸" 我笑道: "又是为了给人看专门作的, 若是敢画的不是美人才是怪了,  你要是想看不如等你公子我成亲那日再看, 保准看得真真的."
"哦" 他虽然嘴里答应着, 到底还是打开来看, "公子, 你快看, 这人真似表小姐."
"胡说" 我竟也身不由己的看了一眼, 道: "不过是衫子像罢了, 都是粉色的."
"不是, 明明眉眼..."
"你的午饭已经做好了?"
他扁扁嘴, 扔下画轴, 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再展开画卷看那眉眼, 那女子果然是有五六分像安澜的, 我苦笑, 不知去谁家寻了这样的女儿来, 大夫人为了安抚我果然是花了心机的. 细看右侧, 一行小字, "京城尹氏真真."

"今年各省官员考绩, 甲等一百五十名, 乙等三百七十四名....这是已经复验过的, 又有水利官员..."
"听说已经定下了?" 那人忽然道: "真快啊."
"什么?" 我停下念述, 抬眼看他, "什么定下了?"
"你的亲事" 他道: "那么着急做什么? 王安澜进宫这才几日."
这个人, 转弯抹角的说我薄幸?  我冷着脸道: "若无某人搅局, 她早是殷夫人了."
"你的夫人, 她还是不要当的好."
"没有她自然还有旁人, 天下女子那么多, 不见得个个都能纳入宫中, 再何况 "  我冷笑道: "宫中再大也没那么多亭台楼阁可以封了人做女尚书."
"你!" 被我反唇讥讽, 他也恼了, 横眉竖目的将书桌上的纸砚拂在地上.
听到声响, 殿外伺候着的太监宫女都跑进来看, "都出去!" 他把人都吼走了, 只得我弯腰去拣.
"你肯将她还给我? " 我低语, 伸手拾那磕断右角的紫云端砚.
"不肯! " 他竟听见了, "你趁早别想, 你自己都是归我的, 还想要什么?"
"臣知道了" 满手染了浓黑的墨
"知道就好" 他冷哼一声道: "把满四年绩优的单子开给我, 你先去洗手."
趁卜忠带我出殿打水, 寻了个无人的机会, 我急急问道: "她如今怎么样了? 公公可有消息?"
"殷大人" 卜忠面露为难, "皇上交代过任谁也不准在你面前提她的, 大人别令奴才为难."
"卜公公" 我忙从靴掖了掏了银票奉上, "您好歹透我个信."
"其实" 他四下觑觑, 低声道: "皇上还是正宣进宫的那日见过她, 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谢公公了"
"殷大人等等" 卜忠拖住我, 姆指往上顶了顶道: "他不过是和大人赌气, 只要那宫的人不在大人心里, 时候久了, 气也就自然散了的. "
"殷尘明白了" 我感激的向他行礼道: "多谢公公."

正说话, 见一个小太监带人从正门进来, 身后跟着一名面目焦黄, 头发花白大半的三品官员.
"那是何人?" 我指了他低声道, 自今上登基, 三品官员服色上都加了一道金鱼袋, 那人身上却并没有, 他走路时候双腿微微内圈, 显是马背上待久了的.
卜忠看了一会笑道: "怪不得大人没见过, 要不是他右颈边那颗红痔, 只怕奴才差点也认不出来. 论起来, 那位沈汀宇大人头先也是先帝爷跟前的红人, 后来不知怎么发到莫苏里开府建衙, 那一去" 卜忠掐指算算, "只怕也有二十年了, 啧啧, 昔年都叫他作 ‘红杏尚书', 不知多风流倜傥的人物, 如今..."
"红杏尚书?" 我正要问下去, 谁知有宫女来传我进殿.
那人问道: "太常寺有缺?"
"是" 我回禀道: "太常寺正卿胡大人才报的丁忧."
"嗯" 那人对沈汀宇道: "你补上吧."
沈汀宇叩首道: "谢皇上隆恩, 臣愿回莫苏里继续为皇上效命."
"唉" 那人叹道: "那地方昼暑夜寒, 广无人烟. 沈卿当年奉旨去时, 朕还是父皇膝下稚龄童子, 如今... 二十余年了, 朕不忍心啊."
"皇上" 沈汀宇跪下, 双手紧抠金砖道: "臣在中原业已无可留恋, 臣愿为皇上紧守边疆, 此生老死莫苏里."
"沈卿" 那人脸上亦面露悲戚, 然而瞬间神色一转, 道: "既是沈卿坚持, 朕也不勉强了, 你回去吧."
"谢皇上恩典" 沈汀宇道: "息金国太子与三公主此次亦随臣进京朝见, 先暂安置于天都苑."
"知道了" 那人摆手道: "跪安吧."

"他刚才落泪了." 我踩在刚才沈汀宇跪过的地方, 金砖上犹有圆点水痕, "那位沈大人是什么人?"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