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尘心(一点尘心续集) ——意映卿卿
意映卿卿  发于:2010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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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杀了他该多好。”回身将焦灼挂回壁上,“如果死了,这个人的身体,的

心,就再也不会远离。”
“皇上。。。”王仁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了”,我在书案上铺开六尺画宣,“你出去吧,朕要一个人静静。”
这是我画那人最成功的一次,笔下的影像与记忆里的寸寸重合,抬眼看向烛光,仿佛

那人就在面前,微黄的光线浸染了他的面孔,表情鲜活起来。
“烟云漠漠音尘绝”, 最后在空白处补上一片灰淡,自语道:“他还是很像你的呢。

才下早朝回来就见金瑜公主已然立在思政殿前,盛装华服,芙蓉冠上的金穗落在额前

。至我走上前,这才躬身请礼:“陛下,金瑜今日冒昧前来拜见,
是要澄清刺客之事的。”
“如何澄清?”暗自苦笑,我既不能动殷远,自然只得将羌人拿出来做个交代了。
“陛下昨日所遇的袭击,绝不是羌人所为。”
“此事还待彻查,清者自清,公主不必忧心。”我扶起她道:“亦切莫信些无稽流言

。何况就是有少数羌族乱民起事,朕也必定将其清剿, 还金氏一个清白。”
“谢皇上”她抬起双目。
那是怎样一双美丽的眼睛!两颗瞳仁交叠,流转着一明一暗两种光泽,这异族的女子

竟也不知回避,似打算坦然接受我对她容貌的赞美。是,她怎能回避?
外间多得是好战好杀的臣子,上书撮拥着要将金氏斩草除根,她,昔日高傲的羌族女

子,如今也只得在这思政殿的屋檐下低头了。
“你兄长的病如何了?”收回过于肆虐的目光,我道:“可是水土不服的关系么?”
“前来帝都的路上便病着,心情也不好,养了许久,一直不见好转,恐是已成沉疴。

”她淡淡回答,看不出到底有多么伤怀,“皇上那日说的话,金瑜还记得,和活着比

起来,死的确算不了什么。长兄若是不支,能够跪在此处求皇上庇护金氏全族的便只

有金瑜而已。”她看了看我,下了极大决心般开口:“金瑜自知蒲柳之姿,惟恐望秋

先陨,愿托身松柏。。。。”
目光盈盈相对,重瞳之中,光华流转。
“公主出身高贵,才德兼备,朕以为,这朝中堪为驸马人选的,除了孟叶凡孟将军外

,再无第二人选了,
不知公主以为如何呢?”金瑜美则美矣,然我已立意将她许配孟叶凡,待其兄长过身

,金瑜便是羌族皇室玉字辈中唯一正统,以她为妻,孟叶凡的北州总督想必可以做得

安稳吧?我含笑而道,虽是询问,但亦不容拒绝。

果然, 她下拜道:“谢皇上。”
这女子实在聪颖识相呢,我大方扶起她,“汉羌两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已随战事了结而

了结,从此之后羌族族人也是朕的子民,刺杀一事,朕必定彻查原委,公主尽管放心

。”


“这个女子不简单那。”我摩挲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向王仁道:“昨日的事情,大部

分朝臣恐怕也是早朝才知道的,她消息也实在灵通得很了。”
王仁本是侍立一旁,听我这么说忙跪下道:“奴才忙上去查到底是何人走漏风声的。


“暂且不必。”深思片刻,我交代道:“这事先放着,羌人究竟还不敢这么快闹出乱

子来。 迫得紧了也不很好。”
“可是。。。”他颇为犹疑,又道:“皇上不去看看孟叶凡?”
“他的伤,不很重吧?”昨日的情形一梦之后,似乎变得十分遥远,他一招一式间的

性命相护,留在衣上的猩红血痕,
“唉”我轻叹一声道:“朕是该去探望他,可是觉得。。。”
“臣, 臣如今就这么叫皇上为难么?”
窗外一声低问,夹杂着百转千回,跨过思政殿门槛的朱红人影站在我面前。
“你们先都退下吧。”王仁带着殿内伺候的宫女内监们一并退下,留下个空荡荡,静

悄悄的屋子,并着我们这般心意繁杂的君臣二人,无语得让人尴尬。
“过来”我展开压在书案下的画幅,示意他走近,“如何?画得似不似那人?”
“很像”他垂头看画,苍白的手指划过柔软的宣纸,“皇上打算回忆这人多久?一辈

子?”
“用一辈子来回忆他的人已经住在奉先殿里了。”我微笑着,按住他的手,“殷远不

是殷尘,朕也不是先皇啊,这样可不就扯平了?”
“叶凡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由我按着,手指像冬天的冰柱样寒冷。
“民间的儿女之情是什么样子的?”我戏谑:“是否都譬如梁祝?一个死了另一个便

不能独活?”靠近他耳畔,融融问道:“你昨日救朕的时候,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啻!”他终于不能支撑,面色刷白,咬着唇,唤出我的名字,“叶凡身为臣下,心

意卑贱,存也只能存在自己心里,断然不敢拿了出来给陛下践踏!”
“叶凡,朕昨日贸然出宫是为了什么?”轻飘飘的一问,他却愣住了,“你的心意不

敢拿出来给朕践踏,朕的心意呢?你又明白几分几毫?”
“陛下的心意,是否也要臣化成一堆白骨才能体会?”他缓过神气,抓过案上的画纸

,亮在我眼前,“只要叶凡活着一日,便要眼睁睁甘为陛下驱使,直到死了,或者能

重现在这张纸上?”

啪的一记耳光,霹雳般划过殿堂,叶凡一步后退,手中的画已被撕成两半,嘴角留下

血痕。我的手掌也充血而红,热喇喇的燃烧。打了他,悔迅速的涌了上来,“朕。。

。是你昨日吓着朕了,昨日那假传的消息,真的以为。。。你不要再说那种话。”

“叶凡再也不说了,不说了。”
我们紧紧相抱在一起,如同当年孩童时的姿势,彼此安慰对方的不安和愧疚。

“皇上,你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梅妃站在槛外,怀里捧着一块锦缎。
“哦?”我转过头去,不动声色的推开怀中的孟叶凡,道:“何事?”
梅妃脸上的错愕一闪既逝,回答道:“孟大人也在?臣妾冒昧了。”
“进来说话”我挽她迈过门槛,“孟大人说完事,这就要去了。”余光之下,孟叶凡

匆匆向梅妃行礼,退出思政殿。
“这是什么?”取过她手中之物,只见整块锦缎都是由一个个不同花纹的零碎角料拼

凑而成,也不知做何用处的。
“这个呀”梅妃笑道:“皇上可不要小瞧了这块布料,可是水月庵的姑子才将送来的

,说是姑姑亲手所制,每块布料都是自康健善良人家化缘化来,又在佛前供奉过的。
姑母说,这样的东西最是适宜做婴孩襁褓,可保健康长寿呢。”她展开了给我瞧,果

然在布料中央可见有黄绫子拼成的万字花样,手工十分精巧。
“姑母虽然总躲着不肯见皇上,可是这份用心。。。”
“这份用心,朕明白了。”抚着手下柔滑的锦缎,轻声道:“你如今身子重了,不要

四处乱跑,若是有事见朕,叫人过来通传一声,朕自去紫息殿看你。”
“皇上”她靠在我肩上,手指绞着绢子,“方才,臣妾。。。”
“别说话”我按住她的唇,伏在她腹上,“让朕听听胎音。”梅妃怀胎已有七个月,

腹部开始高高隆起,虽是有宽大的衣服掩盖,究竟还是藏不住的。
“听到什么了么?”她满面娇羞,推推我。
“听到了”我笑道:“叫朕父皇呢。”
“皇上又混说了”我与她携手而笑,仿佛世上再无一对如此和乐的少年夫妇。

前边传来的战报,宁古大捷,已经占入息金都城,天朝军队仍驻扎莫苏里八十里外,

持观望态度已久,蓄势待发。
“臣以为时候差不多了。”
本来是推想着宁古战况,一路想着,思绪渐渐飞去,这时候任历学忽然出言,我缓过

神来道:“不错,正是到替息金盟国讨回公道的时候了,这个自当交给顾郂离将军处

理,
只是朝中也该开始简派一批文官,准备接手息金的治理。”我微笑着看着面前息金地

图,提起朱砂笔,抹去“息”字,单留下一个金,想了想,又在后头加了个“州”字

,“多了这块新州,天朝版图可是好看了不少?”我示意任相,黄烈等人过来看,忍

不住有些得意,这一年,先是收复羌族成建北州,再是这息金稳稳落入彀中,先前的

辛苦烦闷一时都有了报偿,在臣躬面前虽是要尽量压抑,保持人君风度,然而心里的

高兴却是溢于言表的。

“只是”黄烈道:“近年来天朝南征北战,不少壮丁都弃农从军,国力消弱,收复息

金之后,臣以为亦该休养生息,鼓励耕种才是,江南赋税也。。。”
“呵呵,黄尚书可是连远景都想到了。”他此言虽极是打消我心头一番高兴,略想想

,也知道他说得正确,笑道:“黄尚书说得有理,此战一结束,你便调回户部吧。”


打发走群臣,自己站在书房里,高兴也高兴得差不多,兴奋也兴奋完了,倒生出几分

寂寞无聊来。王仁瞧着我,眼角眉梢带着笑道:“今日天气好,皇上不如园子里逛逛

去?奴才刚过来时看见菊花都开了。”

也罢,左右也是无聊,便信着步子走,御苑里头虽住了几十年,却似乎从来少有一片

闲心胡乱游荡的时候,遣走仆从,自己逛着,果然处处秋叶凋落,黄花开遍,浓郁的

秋霜气味铺展开来,萧瑟中自有一番华丽,而华丽中暗藏。。。。

侧耳听闻,仿佛远处谁起箫管,清淡无依的调子,随着风吹过来,跟着曲调寻去,不

知不觉竟走到侧宫,自己先惊了惊,见侧宫紧闭的朱门之前立着两名孩童。
“若泯?”我唤道,“怎么在这里?嬷嬷呢?”
“父皇!”若泯见了我,跑了过来,“我想母后了。”
“谁带你来的?”我抱起她,皱眉道:“怎么乱跑?”若泯年幼,又是难得见我对她

严辞厉色,扁扁嘴便要哭,跪在前面的冷瞳起身走了过来,仰头望向我道:“回皇上

,是冷瞳带公主过来的。”

这孩子在宫中也有半年,汉语说得已经十分纯正,此时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看着我,虽

然有畏,却竭力支撑。我领他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问道:“已经在宗学里读书了?

他点点头,老实答道:“是。”
“那么,师傅教你们什么书了?”
“还没教书”他回答道:“先教的是规矩。”
“呵”我笑笑,“那你可都懂了这里的规矩了?”
他抬了抬眼睛,随即又低了下去,“冷瞳懂了。”
“懂了规矩就该知道对错,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抚住他的脖

子道:“ 这里的规矩很多,要人一项一项教你总是不够的,你得自己明白。”
“是”
我放开他,“以后这里不要再来了。”再将坐在膝上的若泯放下道:“和冷瞳一块回

去吧。”
几欲扣上门环,又收了手回来,箫声未绝,环绕秋庭。帝王之家,夫妻缘浅,结发的

恩爱情分不过是风筝上的一根细线,自管放了手去,也就断了。
才想着,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素衣宫女出了来,见着我,先自吓了一跳,忙俯首磕头


“起来吧”,我道:“别告诉人朕来过。”
转身离去,悠悠恹恹的曲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也就听不见了。

“皇上这是去哪儿了?”王仁急急的迎上来絮叨:“才说去走走,一忽儿不见了人,

叫奴才们好找呢。”
“怎么了?”挑眉道,心里本来窝着团不自在,“又折腾什么?”
“梅妃娘娘要生产了,紫息殿那边正乱着,象是。。。”他期期艾艾的,“不大好呢

。”
“这才刚满七个月!?”我也是一震,呆了呆,便往紫息殿去。
王仁忙忙追上来,“皇上别急,太医们早都传到了,稳婆也找了,什么也都预备着了

,梅妃娘娘或者只是早产,没碍着大事。”
“混帐东西!”我急怒道:“要真什么都准备了,怎么又出这种事,昨儿看着还好好的

,怎么今天就早产。”心里隐隐泛过一丝不祥,疾步而去。
紫息殿外,更是乱得不能再乱,太医院的大夫们怕是都来齐全了,内府的执事们个个

紧着张脸站在一旁,殿内服侍的内监宫女们更不用提,个个忙忙转转。
“皇上!”才要踏入正室,却被王仁拉住衣襟,“皇上不能进去,产房是污秽之地,

皇上龙体高贵,冲撞上就不好了。”
“皇上不能进去”,那些人纷纷跪倒一地。
“那里面怎么样了?”只听得室内隐隐传来妇人呻吟呼号,心里一片大乱。
“是难产”,太医院掌院戴思恭道:“婴儿体位不正,恐怕。。。”
“恐怕什么?”我咬牙道:“为何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便出事了?”
“臣有罪,臣失职”,戴思恭叩首道,殿前的嘈杂转瞬便成静默一片,只听得他额撞

青砖咚咚之音,太医院众医士均垂首不言。
“别磕了”,我喝止他道:“还不进去照护着,里头要是不好了,你就是在这里撞死

了又有什么用?!”
戴思恭这才跌跌撞撞爬起来,转入内室。
“皇上在这守着?”王仁小心翼翼建议:“皇上渴了么?不如到侧殿用茶?”
我这才发觉自己原来站在紫息殿前,口舌焦灼,手里都捏出把汗来,点了点头,王仁

忙过来扶了我去侧殿休息。
正殿前人头喧挤,侧殿却是空荡荡的,想是人手都被抽去了,此时只有王仁一个在跟

前伺候,他掂了掂桌上茶壶,却是空的,只得自己提了壶去打水,我也是倦了,随意

拣了个软枕靠着。才合上眼,听得帘幕后头细细簌簌的有人在说话,仿佛是两个内监

一个道:“梅妃娘娘这回怕是撞着劫数了,怎么不足月就突然破了羊水呢?今早儿我

送洗脸水进去的时候还好生生的。”
另一个声音要老成些,神神秘秘道:“这宫里头的事情谁说得清,要我说,也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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