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不是没有痛苦过，绝望
过，但慕革天那近乎崩溃的疯狂眼神令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这一瞬间，所有的堡垒都粉碎了，所有的距离都消失了。阔大的空间，他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每一声都像一个呼唤，将他包围，拉入那深深的怀抱。
我无法原谅的其实并不是你，而是我自己，还爱着你的自己。顾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春雨般靡靡的落在唇上的吻，一点点探入。慢慢地，开始失控了，像是要掠走一切的狂风。深深地进入，湿润的纠缠，呼吸变得困难。那微弱的心跳陡然间加快了，纤长的手指像一个溺水的人痉挛的抓着他的双臂，像是在渴求生机，又像是垂死挣扎。
想起了第一次的时候。
是秋天了。清爽的蓝天，连云都没有一朵。顾林从校运动会跑出来，像往常那样来到那个院子里。这天的落叶没扫，脚踏上去，感觉绵绵的。枣树上结满青青的小粒，往上望去，倒像是立了满树的花苞。
比天空更澄净的，是他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在扩大的瞳孔里，令顾林产生一种幻觉，他已经进入了这个男人的心里，可以感触到那里的柔软温适。他青涩的身体被翻转着，亲吻着，舔食着，颤粟的快感从脚尖一直冲到脑门。尖叫和呻吟，还有激动中溢出的泪水，让散发着凉意的空间变得火热。
做过以后回想起那刻的疯狂，顾林不由像个小驼鸟一样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死活不愿露出头。他是那种活了二十年，连自慰这种事也少有去做的男孩。因为家和学校隔得不算太远，他并不住校，对于男孩之间的话题几乎没怎么涉及，为了保持他那全年级第一的名次，除了必修书本，他几乎不读杂书。所以一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个男人的爱抚下，发出那样的叫声，他觉得自己简直丢脸到家。
慕革天好说歹说了半天，他才答应让他为他清理后事。做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疼，自己探身看看，床单上落着白色的精液和血迹，顿时又要躲到被子里。
那天晚上，他无法回家。又对父亲撒了认识慕革天以来第N个谎，留下来了。关了灯后，慕革天搂着他。床单已经换过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香。窗外，是朦胧的蓝色，枣树的轮廓分外清晰。秋虫唧唧的叫着，像在奏着小夜曲。虽然没有说话，但闭着眼睛也可以感觉到慕革天的视线似的，幸福就像那轻风慢慢涨满整个心房。感觉那怀抱里的方寸天地便是未来的全部世界。
那双探入他后背游走的手突然停下来了。只是心跳还是那么激烈，也许是现在变得太瘦吓倒他了吧！
慕革天放开顾林，冲到附带的小洗手间，重重的关上了房门。顾林睁开眼睛，床头柜上那瓶鲜花有点蔫了，花边卷了起来，呈现着死亡的黑色。
他下了床，走到那个洗手间门口，没敲门便走了进去。慕革天一脸尴尬，像个被大人抓到的正在做坏事的小孩。顾林走到他面前，拿开他握着阳具的手，双膝突然一跪，头埋在他两腿间，为他口交。
也放是快感来得太强烈，高潮时，慕革天叫着顾林的名字，也站不住的跪倒在地。顾林气喘吁吁，靠着墙壁坐着，脸色都有些发青。但是他看着慕革天的眼睛，却像一道灼热的闪电，不知是快感还未完全褪却还是过于震惊顾林的行为，慕革天拉着他的手，抖得像片风里的树叶。
“下辈子，希望不要再遇到你！”顾林说，很久没有笑意的脸上，唇角微微向两边牵起。
千言万语，慕革天说不出一句。连叹息都不知道怎么发出，只是握着他的手，汗湿了，依然握着，不愿放开。
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生生世世来换取这一生的记忆，如果可以的话。在顾林睡着时，慕革天在他床边，心中默道。顾林的宽宥微微令他松一口气后，更多的酸楚又涌进来。他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得不到解放的囚徒。
顾林走后的一周年忌日。他去了格林威治天文台，用那里的太空望远镜看星星。顾林相信人死后，灵魂会附着在一颗星星上。据说人们肉眼所看到的星星的光芒都是若干光年前它们散发出来的，而这一刻的光芒，还在那遥远的路上。不过能够看到那颗星星，已经是一种幸运！也许所有的缘份，就像那星星和眼睛的相遇，混沌宇宙中早已注定。
太空镜外的夜空，乌云重重，什么也看不见。
走出天文馆，慕革天竖起大衣的领子，凝视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夜空，心中道，顾林，明年再来看你，寂寞的时候，就进入我的梦里来吧！我在你的视线里，永远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