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邂逅+番外——忧郁的鱼鱼
忧郁的鱼鱼  发于:2010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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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祺将骨灰盒交到吴渐鸿手里,朝那个哭泣的女人走去。
“你来干什么?我想黄诚不需要这样的母亲来送他,你走吧!你们不是早说过没这个儿子了吗?”顾祺愤慨的说道。
黄诚的母亲号啕大哭起来,“他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生下他,我怎么会忘了他,他爸爸不准我去看他,我怎么会忘了他……”她祥林嫂般反复重复着最后几句话。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黄诚死了,他再也听不到了,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为什么在他活着的时候,你们那么绝情,那么残酷,你现在跑来哭,又能挽回些什么了吗?”顾祺喊着,也泪流满面。

吴渐鸿抱着骨灰盒走过来。
黄诚的母亲一见那个简单的木盒子,顿时崩溃般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叫出来,“儿啊!我的儿……妈对不起你啊!”她躺在地上擂胸顿足,涕泪纵横,一副痛不欲生的惨状。
安葬完黄诚,把他哭得几乎虚脱的母亲送回家。在车里,俩人都没有像平常那样说话,吴渐鸿单手握着方向盘,将另一只手履在顾祺手上。
“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抛弃我,答应我,好吗?”顾祺望着他,说道。
“我答应你,我永远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离开。”吴渐鸿望着前方无尽的路,拾起他的手,贴在温热的唇上,发誓道。
月亮苍白着脸守在远山一角。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太阳穴两侧传来针般的刺痛,却无法平静的躺在松软的枕上。
掀起被角的手抖得厉害。不过才二十一岁,体质已衰弱到如风中残柳。顾林看着自己瘦削的手背上那凸现的蓝色血管,楞住了。这只失尽血色的手,哪里还有一点年青的气息,倒像即将步入墓穴的身体散发着沉沉的暮气。一个月前,他开始流鼻血,起初还很容易止住,后来连睡梦中都不知不觉流下来,滴得白枕头一大块悚目的鲜红,被保姆发现后,大惊小怪跑去告诉慕革天。到医院检查,他无动于衷的接受着那一切常规程序。结果出来时,慕革天看着他,脸色比他还苍白,眼圈都红了。他却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的接受了那个结果。倒是那个人半夜搂着他,泪流得像个脆弱的孩子。但是,他拒绝呆在医院。过去的回忆里,消毒水里总有爸爸那温柔的声音,“小林,再过两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带你和小祺一块去动物园,上个学期你不是老嚷着要去的吗?小林好孩子,再坚持一下。”明知道是个谎言,每次化疗后,爸爸的这番话却总能让他在身体的极度不适中沉沉睡去。疾病,对于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件可怕的事情。何况他得的还是那么重的病。后来,他进入大学父亲谈论起当时的情形仍心有余悸。“小林,和你一个病室的那两个孩子都过去了,真是把爸爸给吓坏了,一定是你妈妈在天上保佑你,以后妈妈忌日的时候,可不要忘了给她上炷香。”没想到,过了十年,还是复发了,这大概就是种报应吧!当他从慕革天颤抖的手里接过那张化验单时,心里甚至有一丝轻松,就好像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从医院回来那天晚上,他平静的吃完晚餐,然后如往常那样洗漱,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看到慕革天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失去所有骄傲,黑黑深深的双眸里流露出的脆弱无助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就那样对视着,直到顾林走过去,钻入被子,闭上眼睛,其实他也没有睡着,只是这半年来的冷漠好像成了一种习惯。无论慕革天怎样出现在他身边,他都当他如透明人般的无视。慕革天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态度,无论他怎样的沉默,呵寒问暖,事必鞠亲,连内衣裤这样的小事,也是亲自去为他挑选。秋天到伦敦出差,自己一件大衣都来不及买,却为他带回了十几条花色不同的围巾和保暖性能极佳的羊绒衫。绿漪为了这件事十分梗梗于怀,半个月都不愿理慕革天。

那次慕革天用强将顾林带回,原本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对他大吵大闹一场。守在他身边一天,直到他醒来。慕革天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的清澈如水的眼里却是一片死寂,空洞的倒映着他的影子,连情绪的纹路都看不到。他似乎已经认命,麻木的接受着慕革天对他的近乎宠溺的爱。无论是过去他最讨厌的补品,还是慕革天对他的种种爱抚,他都统统接受,不再拒绝。然而他的身体却是越补越差,面对激情时的无动于衷也让慕革天渐渐褪却了床弟间的激情,甚至连吻也不再吻他,只是搂着他,整夜的搂着,只是为了安心他的存在而搂着他的身体。

他关闭了心门,也不知道慕革天是否因此感到痛苦。无论他怎样对待他,慕革天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包容,连一个不奈的眼神都没有。也许是他的骄傲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认输,又也许他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能留住他在身边,他总是有机会再次打动他的心。却没想到老天竟连这些时间都不给他。那一纸苍白的诊断书让慕革天败得溃不成军,怎么也无法冷静。那天晚上,他守在他的床边。俩人隔着黑暗,各怀心事无法成眠。半夜时分,顾林感受到他身体的震颤,一种热热的液体渗过他薄薄的睡衣,在他心口迅速扩大。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他有些硬的发丝,欲张口说些什么,在他剧烈的悲恸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无论慕革天如何请求,他都不愿再去医院。那里埋藏着关于父亲的回忆。还有那个他没有叫过一声的养母,也是在医院里将他抱了回来,让他成为顾家的一份子。同样也是在医院,他送走了父亲。难道自己也要躺在这个永远飘浮着消毒水的地方渡过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吗?癌症的复发,是一件如何凶险的事,他很清楚。小时候受过的那些折磨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忘记。那时,身边有父亲和小祺难过不舍的目光支持着他一定要活下去。而现在呢?既使他能够被治好,生命的存续又有什么意义呢?小祺有吴渐鸿的照顾,他不用担心了,现在自己可以算是无牵无挂吧。

看着窗外那孤独悬在黑幕中的圆月。尽管头疼还是没有减轻,但呼吸却顺畅了很多。推开窗户,一股阴冷的风溜了进来。已经是冬天了。然而吹到那低烧的身体上,却带来一丝舒畅。干燥的喉咙却有些发痒,压抑着嗓子咳了几声,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却仍惊动了睡在隔壁的他。迅速赶过来,看着他对着窗吹风,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一样,立即关上窗,将他抱回床上,然后喂他吃药喝水,又是叹息着,用那深深的忧郁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在他眼皮底下闭上眼睛。

“上次那家韩国烤肉店很不错,我们再去吧!”临出门,顾祺放下画笔笑着对吴渐鸿说道。
“好啊!”吴渐鸿围好围巾,在顾祺脸侧亲吻了一下。
走到车库那段空地履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吴渐鸿抬起脸,清朗的天空正飞舞着细细的小雪花,落在脸上凉沁沁的,很快便化了。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他抬起头,顾祺正站在窗前,微笑着看着他。今天早上,爱睡懒觉的顾祺听晨练回来的吴渐鸿说下雪了,连睡袍也不披就冲到阳台,像个孩子一样欢呼着。现在他们的生活已上了正轨,顾祺一面自修未完的学业,一面在设计事务所帮忙,为他们完成一些后期工作。每天工作完,吴渐鸿渴望的就是早点回家。连阿得都忍不住好奇打破禁忌跑来他们家一瞧究竟,发出少有的感慨,真不该结婚太早!

带着好心情开车到所里。如往常那样打着招呼,却发现每个人看着他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回到自己办公室,助理小洪关上门,张皇失措的压着嗓子说道:“吴律师,检察院来人了,上次飞达公司贷款那个CASE出了问题!”

“什么?”吴渐鸿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现在在主任办公室呢!飞达公司涉嫌贷款欺诈,他们的负责人都跑路了,而那份法律意见书不就是我们出具的吗?”小洪急得声音都颤抖了,这个案子他也有份,他可是今年才考到司法资格证。如果出了事,就意味着将来他永远都不能再从事这个职业。

吴渐鸿头脑也嗡了一下,里面乱哄哄一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坐下来。努力回想着。正在此时,门开了,二个身穿检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雪越下越大了。
万家灯火在这莹莹雪色中显得格外温馨。顾祺围上那根红色的围巾,这是渐鸿最喜欢的颜色。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电话。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七点了,他有点无聊的打开电视。
这会是梦吗?顾林睁大眼睛,看着站立在床边的那个人。是梦吗?因为发烧的缘故?他伸出发烫的手,然后被那些微冰凉的指尖包围住,似乎有点用力,但真实的痛感提醒了他,站在他面前的顾祺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的体温怎么那么高?顾祺咬了咬下唇,叫了声,“哥!”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还是顾林吗?苍白消瘦得好像随时可以从这堆白色中消失。
顾林哆嗦着嘴唇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未开口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小祺……”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顾祺赶紧上去扶他。空荡荡的衣袖里是如枯柴一样的手臂,瘦得让人害怕。在推开这间房门前不能原谅的怒气好像突然间就消失了,顾祺心中只剩下无处发泄的酸楚。他曾经恨他恨到要死,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所有的情绪全化成了惘然。这不是他希望的结局。他应该活得好好的,也只有顾林好好的活着,他才能恨他一辈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这不是他要的。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这声气势汹汹的喊叫让顾祺自己也吓一跳,所有慕革天事先教过他的那些话他全都忘了,不经大脑凭着本能冲动便喊出来。
顾林却露出了微笑,“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不,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如果你心中还有爸爸的存在,”顾祺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大声叫道,他这句话让微笑僵在了顾林的脸上,房间里一片寂静,原本准备进来制止住顾祺嚣张态度的慕革天也在门外站住了。

“你不要指望自己这样自暴自弃就可以求得爸爸的原谅,你忘了他临终前说的话了吗?好好活着,爸爸不仅对我这样说,也是在对你说,他没有因为你背叛了他而否认你这个儿子,是我们俩一块拉着他的手送走他的,爸爸曾经对我说,他的事业本来就是为了你而打拼的,所以将来肯定是要交给你,他说,等你大学毕业了,他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所以在你做了错事后,他一句话也没有怪过你。爸爸这一生,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许算不上完美,称不上顶天立地,他做过为达到目的而不计手段的事,这点,虽然我一直置身事外,但也非全然不知,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是完美的。我一直为拥有这样的爸爸而感到幸福。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才是对爸爸最大的背叛,是对他一生奋斗的最大否定,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一死了之,你如果想赎罪,就好好活着,不管要承受多少磨难,都要咬牙活下去,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爸爸,才能让他走得安心。”

一席话完,顾祺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顾林更是埋首在被子里哭得全身耸动。慕革天走进来,顾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返程的飞机开始起飞,顾祺激动的情绪才慢慢冷却下来。这时,他想起了渐鸿,一丝寒意从心底升起。方才,他违背了慕革天的交待,不但没有对顾林好言相劝,反而趁着这个机会怒斥了他一通。他承受得了吗?如果他有事,那么渐鸿……他懊恼的将双手履盖在脸上,心乱如麻。

飞机六点便到达了。但顾祺却没有勇气回家,一个人在寒风凛凛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后天便是圣诞节了,道路旁的店铺们早已为这个西方人的节日而展开宣传攻势,企望用这个商机而掏空崇洋年轻男女的钱包。小眼睛般不停闪烁的红绿小灯泡,因为需要而提前跑出来的圣诞老人……大街上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顾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脸沮丧的走在这铺天盖地的喜气里。手机也没开。早上还骗渐鸿说为工作的事要去一个客户那里,现在渐鸿说不定已经急得开车四处找他去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迟疑了半天,掏出钥匙转动锁眼,努力挤出轻松的表情,推开防盗门。然而里面的的情形却教他傻了眼,渐鸿和他的助理小洪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一罐啤酒,议论着电视里正在转播的球赛。面前的茶几上各色下酒零食和空啤酒罐乱糟糟堆得像坐小山。就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酷爱足球的渐鸿抬头冲他笑了笑,表示欢迎他回来。倒是小洪一脸兴奋的嚷开了,“顾祺,今天真是神了,飞达那个案子的陈总突然投案自首,什么都交待了,检察院下午打电话过来,我们没事了。”

“是吗?”顾祺看着渐鸿,那一身寒意都好像在他温暖平和的目光里消除了,一股热流在心底激荡,他的眼角湿润了,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脱着大衣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大声的说着,“太好了,要好好出去庆祝一下才行!”

这是个真正的白色圣诞节。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人们没有谁注意到他们牵着手。渐鸿停下来,为他裹了裹有些松开的围巾。一个女孩的目光突然瞟过来,楞了一秒,黑黑的眼睛里却璇起一个祝福的微笑。幸福就像满天的烟花一样在顾祺心中弥漫开来。教堂的钟声敲响了。顾祺和渐鸿停住脚步,一同往那绚丽的夜空望去,人们欢呼着,所有的快乐不过刚刚开始。

“圣诞快乐!”手机里传来顾林的声音,“下个星期我去美国治疗,你能来送行吗?”
“我不会来,”顾祺语气坚定的说,电话那头顿时陷入沉默,“不过,”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会去机场接你,等你从美国回来的时候!”

 

天使的邂逅
番外 只要这一世

 

“慕总,您还是休息一晚再飞旧金山吧,为了这次的合作计划,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怎么睡了。”魏狄还是头一次对老板的指令没有立即遵照执行。
慕革天喝光最后一口咖啡,道,“安迪医生早上给我来了电话,顾林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忍受着那些病痛的折磨,我必须坐今晚的航班过去,对了,如果下个星期我没有回来,公司内部的事务就由张副总主持,那些会议内容,你让周小姐整理好,然后在网上给我发过来,其他资料也是一样。”

“好吧!”魏狄无奈的说道。老板的固执可不是他轻易能够说服的。何况那个人在老板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在安迪医生那里了解了病情进展。慕革天先去了趟洗手间,冲了把冷水脸,先缓解一下旅途的疲惫,然后再收拾好有些沉重的心情,在护士小姐的帮助下穿上隔离服,走入无菌病房。

虽然是白天,但他却在昏睡。苍白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血色。插着点滴针头的手背上,蓝色的血管像蚯蚓一样醒目的伸延着,实在是太瘦了。慕革天拾起另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心头涌出无尽的酸楚。

如果,他就这样再也不醒过来!
如果……
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比顾林的病情更牵动他的心情。哪怕是昨天那费尽力气谈成的上亿的合作计划。走出会议室后,在员工们快乐得要跳起来的兴奋下,他也只是漠然的走在这样的人群里,局外人般无动于衷。只有助理魏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也安慰不了他。没有人可以安慰他,连绿漪,也忘掉了从前与顾家之间的恩怨,被他的沉重吓倒了,反过来安慰他,“不会有事的!哥哥你有信心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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