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列车没有终点+番外(列车,别靠站出书版)by 陶夜
  发于:2010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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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楠伸手拍他后脑勺一下,有点恼,"不是关暖气的问题,是冬天不许开那么大的窗,还开那么长时间,你以为你身体很好啊?"

筱年抿着嘴,看忻楠一眼,失措与不安忽然变成温顺,小声说:"下次不了。"

不了。

忻楠哥还是一样疼自己,并没有变,变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贪心了!忻柏都说,因为他足够大了所以哥放他自生自灭,自己跟忻柏一样大呵。哥对自已像对小孩,比对忻柏还要好!

忻楠哥已经给了自己很多东西,够了,不能再要更多了。

周彤比安宁好太多,现在比以前好太多,所以自己一定要知足!

第十九章

这一年的除夕还是三个人,周彤没有回南方老家,而是顶了忻柏的位置,她脾气与忻柏类似,所以气氛也差不多的热闹--不细究的话。

在忻家过年的原因是"泛世"今年放假时间短,初五就要上班,周彤不想把时间全浪费在路上,身份么,也名正言顺,她是忻楠的女朋友啊!

至于忻楠,他巴不得在他与筱年中间夹一个人进来,即使这样会让他觉得对不起筱年。

是,虽然实际上他与筱年之间并没有什么,但看到筱年那沉默而温软的表情,逆来顺受的样子,忻楠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想搂住他,但必须放开他,不放心他,却只得离开他。想接近却又必须压制住自已的那种情绪,时时让忻楠窒息,和疼痛。那尖尖的下巴,蒙着雾气的墨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然后安静地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

筱年越来越安静了,像沉入水底的颜色,淡淡的几乎看不到。

忻楠与筱年隔着整个房间,隔着上下铺的床板,隔着走廊门,隔着咫尺的天涯......他现在最常做的一个动作是张开手掌,然而再紧紧握住,像要握住自己疼痛的心脏,挤压血液,令其麻木......

会失控......

忻楠不再相信自己。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那个时候他只得逼自己找个借口逃出门去。

林筱年仿佛鸦片一样,已令他不知不觉中上瘾,现在却需想法子逃脱......毫不抗拒的小人儿......他相信若他要他不会拒绝......诱惑在指端......然而是馥郁芬芳的梦魇......

忻楠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卑劣的念头!

卑劣的,可怕的!

他夜里满头大汗的醒来。不不!太可耻了!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

还没收假,忻楠就打电话给季雅泽找学校的资料,以及联系省工艺美术学校的老师。

"没这个必要吧?"雅泽在电话里说,"只剩半年而已,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我想让他先熟悉环境,以后会更快进入状况......而且考试不是也在那里,省得到时候紧张嘛。"

雅泽听了这借口,半响,才说:"忻楠,你不觉得该听听筱年自己的意思吗?"

"我当然会告诉他。"

雅泽微微摇头,"我不是在说告诉,我是说你要征求他的同意吧?"

"他肯定愿意,这样考上的机率更大。"

是吗?

他肯定愿意吗?

忻楠猜错了,他没想到,从来乖巧听话的筱年,听到这事的反应会那样激烈。

"转到省工艺美校的辅导班?为什么?"筱年吃惊地瞪着忻楠。

"你以后要考工艺美术学校,雅泽有好几个同学在那里当老师,你平时直接可以跟着美校的学生上专业课,熟悉那边的情况考专业的时候会更有针对性,"忻楠耐心地解释给他听,"而且他们跟高辅班的老师也熟,可以照顾你......"

错愕之至,筱年犹豫着说:"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考那个学校啊!"

忻楠皱起眉,"当然是考工艺美校,雅泽也是那个学校出身的......你想考什么?"

"我......我......"筱年迟疑地望著他,"我想考H大的师范,我问过了,有美术系。"

"H大?"吃惊的人变成忻楠,"H大的文化课分数太高。"

筱年脸黯了一下,但马上又鼓起勇气,"我......我这半年......会努力学习的,我觉得,我觉得可以的。"

忻楠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么欠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筱年有点紧张,"我知道,但我想考H大。"

"不行!"忻楠脱口而出。

筱年被他决绝的语气吓了一跳,僵硬地看着他。

忻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了一会儿,他才尽量和缓地说,"我都已经让雅泽跟老师打好招呼了,一开学你就插班过去,雅泽会陪你去安顿下来,直接住工艺美校的宿舍......"

筱年一言不发,瞪着他,黑眼睛带着隐约的震惊,脸色有点发白。

忻楠不敢看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筱年的鼻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知是因为口干还是因为这个消息也煎熬着他自己,他觉得喉头发苦。

终于忍不住看回筱年的眼睛。

筱年眼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淡白的唇紧紧抿着,神情脆弱夹杂着绝望,如同溺水的人。

忻楠几乎想伸手抱紧他。不不不,他不能,他是要送他走,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忻楠撇开视线,下颌绷紧。

"......所以,这几天要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要!"很细小的声音,但是透露着坚定。

"什么?"忻楠转回头。

"我不要去!"筱年以从来没有过的倔强表情瞪着他,"我不要考工艺美校!我要考H大!我能考上!"

"筱年,"忻楠咬着牙想同他讲道理,"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筱年突然闭上眼睛失控般大声喊,"我不要听!我不要考工艺美校,我要考H大!我能考上!不要赶我走!"

忻楠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去捉筱年的肩膀,手指头刚碰到,筱年已经像一尾受了惊的跳虾一样蹦起来,后退几步躲开了他的手,张开眼睛迷乱地瞪着他。

"筱年你怎么了?"忻楠心咚咚跳,"你......"

"不要说了!"筱年似乎快哭出来,拼命阻止他讲话,用手掌堵住耳朵尖叫,"求你!哥!不要说......"他无法忍耐地使劲摇头,似乎想把忻楠刚才说过的话统统从脑袋里摇出去,在忻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逃一般冲向门外......

忻楠太阳穴一鼓一鼓,直到听到门"砰"的一声巨响。

过了几秒钟,他才猛醒过来,拔脚追了出去。

筱年逃得飞快,跌跌撞撞奔下斜坡穿过马路,完全不顾左右疾驰而过的车辆,忻楠远远的都能听到尖利的刹车声和司机的怒斥声,他心脏几乎跳出喉咙,转过路口,恰恰来得及看到筱年跳上一辆刚起步的公交车。

"筱年!"他猛喊。

前面的少年隐在车门后不见了。

忻楠急忙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便朝司机嚷:"快点,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司机乐了,"哟,这是哪一出啊?拍戏哪?"

忻楠看向司机。

那人吓一跳,"好好,你别急!"说着开始超车。

忻楠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盯着前面的车,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看到前面的车停站,才反应过来,"师傅,你能不能赶到它前面,在下一个站牌放下我?"

"行行,"司机很配合,"没问题,追女朋友是吧?吵架啦?你们还真是够可以的,跟演电影一样......"

出租就在公交的前面,非法停泊,司机四处张望有没有警察。忻楠扔下车费往后面跑,跳上阶梯,只扫了一眼便看到筱年。

他坐在靠窗的单人座位上,头枕在手臂里,趴在前面的椅背上。

忻楠闭一下眼,涌到心脏的血液开始慢慢回流,手还有点颤抖,想向筱年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又顿住了。

走过去,会怎么样?

一丝惧意浮上来。忻楠握紧手掌,犹豫半响,慢慢向车后去,经过筱年的身边,隔两个位子坐在那里。时间有点晚了,车很空,只廖落落三两个人。他一直看着筱年的背影,看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忻楠呆呆地坐在后面,疲倦像浴室中袅袅升起的蒸汽,包围浸润着每一寸肌肤,又自肌肤直透进骨子里去。

筱年的头发有点长了,他一直留着当初忻楠给他选的那个发型,干净清爽,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钢蓝色光泽。忻楠模模糊糊的,在手心里幻想着丝一般的触觉,有多久他没有摸过筱年的头发了?他记得每次去拨弄筱年的头发,那孩子都缩着脖子腼腆地笑着在他手心里拱来拱去,像只寻求宠爱的小猫儿。

筱年着一件蓝灰色的旧毛衣,那是忻楠的毛衣,胸前有菱形格子图案的。太大了,拖下来盖住屁股和手,高领简直把筱年的下巴藏起来。给他买了新毛衣的,很少穿,却喜欢盯着这一件,外套也喜欢拣忻楠的旧衣服穿,大大的裹在身上,很趣怪,导致忻楠给他买外套时总是习惯买太一号。

喜欢看他每次穿衣服时总是特别卖力地把胳膊往外伸一伸,喜欢看他安安静静地画画,有时得往上捞着袖子,喜欢看他上完了课伸着脖子等自己去接时期盼的模样,喜欢看他做功课时苦恼地蹙着眉的样子,喜欢看他总是显得腼腆的微笑,喜欢看他缩在沙发里嗑瓜子时温顺乖巧心满意足的样子...

......喜欢他在身边的感觉......

小小的充盈的......像岩浆即将迸发那样抑制不住的热烈的冲动......浓烈但是又绵长的......此生未尝过的滋味,忻楠按住额头,咬牙忍受着那种冷热交煎的感觉,心思却慢慢平静下来。

窗外晕黄的灯光如流水般哗啦啦冲激而过,刹那间时光仿佛中止,一动不动的他和他,他们会如这般永远,沉淀又沉淀,永远静止......但车还是到站了。

总要到站总要下车的。

筱年什么也没有看见,游魂一样下车,慢慢沿着马路牙子向前走,这是什么地方?城市的哪个角落?

他微微耸着肩,低头向前晃荡,瑟缩的样子似曾相识,忻楠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忻柏曾经把筱年叫做小妖怪--死气沉沉的眼睛、冰冷灰败的神态、让人毛骨慷然的小妖怪......

为什么又回到起点?还是,他们上错了车,来到了一个错误的终点?

忻楠疲惫地远远地跟着,然后摸出手机来拨电话给季雅泽。

他不敢上前,但是筱年只穿着毛衣,会冷。

雅泽在电话里抱怨:"......离家出走?你们在发什么神经?当我是活动衣橱是不是?"

忻楠低声说:"雅泽,算我求你,别说了,帮我个忙,赶紧来接他。"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沮丧,太沙哑,太异样,雅泽收了声,顿一下,说,"我马上过来。"

雅泽先看到忻楠,顺着他视线才看到远远坐在街心花园椅子上发呆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劈头便问,"你在这边干嘛?"他原以为是两个人闹别扭,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有点诡异。

忻楠好像没听到他问,"回去马上烧姜汤给他喝,他今晚大概会发烧,如果明天一早热度退了就没什么事,不退的话一定要带他去医院看......"

"停停!"雅泽竖起眉毛打断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忻楠抬眼看他,神色有些憔悴。

"到底怎么了?"雅泽开始担心。

忻楠无声地叹口气,"你先去顾筱年,我在你家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雅泽瞪着他,然后一言不发过去了。

忻楠远远地站着看,带筱年走不是太困难,那孩子有些呆呆的,抬眼听雅泽说话,然后忻楠看到雅泽把棉外套往筱年身上套,接着颇不耐烦地抓住筱年的胳膊把他扯起来往车子里塞,很快地开走了。

雅泽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隔着一条路便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忻楠,头轻轻抵着玻璃。暗淡的路灯光线下,他眼窝深陷,眼神发直,看到雅泽,直起身问:"他怎么样?"

"喂了一粒安眠药,睡了......方灿在,没事的。"

忻楠默然。

雅泽看他,老半天,先开口,虽然心中隐隐有数,但不掩惊异,"你喜欢他?"

"......"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女孩不是?"雅泽满脸的不可思议。

忻楠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开口:"突然就知道了,对他......产生欲望。"

雅泽怔住。

忻楠看着他苦笑。

"那也......很好啊,筱年这孩子很好,比安宁强得多。"

"不,"忻楠摇头,想一想,再摇摇头,"不。"

"为什么不?"雅泽诧异。

"雅泽,你想想他遇到过什么事,"忻楠表情黯淡。

雅泽皱着眉,有些了然,"你是怕......"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忻楠垂下头,气沮,"他信任我,我怎么能那么做!"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雅泽有点不以为然,"只是告诉他而已,我的直觉是他也喜欢你......其实很明显的,他那么黏你。"

"你说过他太依赖我,记得吗?"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赖你啊,这又不冲突。"忻楠还是摇头,"不能。"

"你至少问问他,让他自己说不好吗?"

"我要怎么样他都会说好的,"忻楠轻叹一声,笑得笃定涩然。

雅泽怔住,这倒是真的。林筱年忤逆忻楠?你想都不用想,他对忻楠大概已经死心塌地到要身给身要心给心!但,但顺从与喜欢不同呀!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呀!否则他听你要送他走也不会反应这么强烈呀。"

忻楠又摇头。

雅泽气结,过好一会儿,才恶形恶色地道:"找借口吧你就!我倒觉得你是一朝被蛇咬,没胆承认会有人喜欢你了。"忻楠无言地看着他。

雅泽瞪他一会儿,无力地托着头。忻楠牛起来简直十匹马拉不回,"你变了,当初你说要追安宁的时候可没管她是不是喜欢你。"

"筱年跟安宁不一样!"忻楠低声说。筱年太脆弱,再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了。而自己,是真的怕,如果自己错了怎么办?筱年还小,如果过几年,他明白过来,那怎么办?

雅泽哭笑不得,忻楠有些时候真是瞎的,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但他季雅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不了解忻楠的性格。

"那好,你自己不想说,也不想去问筱年,"雅泽泄气,"装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你怎么办?"

忻楠垂着眼皮,抖抖索索转着杯子,瓷盏在杯托上磕出细脆的响声。

"你放心把他一个人送出去?"雅泽逼问。"让他,先在你那里住几天吧。"他终于说。

"行是行,但我可警告你,你这种行为会令人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接他回去,安抚一下,就算不说那些,可以跟他解释只是为了以后的考试打算,如果他实在不想可以不要。不行吗?"

"我......"忻楠有些失神,英俊斯文的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困兽般神情,陷于挣扎,"让我沉淀一下,等几天好不好?我怕我......控制不住。"

雅泽要过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来,"忻楠你完了!"

忻楠苦笑。

跟安宁在一起五六年,不是没有过冲动,想吻她想亲近她,可是没有强烈到这种程度,觉得不合适,梳理一下情绪也就得了。如果说对安宁的感觉像潺潺流水,对筱年,则像火山喷发,忻楠被那种随时随地处于失控边缘的猛烈的心情吓坏了--所以反应也失常,总是静不下心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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