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仁杰怎麽突然变成这样？愈来愈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可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很喜欢他。

喜欢到，刚刚听他在电话里哭了，心窝好像拿了把电钻子钻似的，心疼，然後更多的是，舍不得。

他怎麽哭了呢？哭成那样，天也没塌地也没裂，他到底是怎麽了？

担忧，苏轼满心的担忧，那人现在离他那麽远，该拿他怎麽办才好？

在校人称的苏天才现在反倒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

人不在我身边呀~~我能有什麽主意。可恶，这小子是在闹什麽脾气，等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打他屁股。

哎，他会回来吧！什麽时候会回来呢？苏轼望著A县的方向，那边的天空好像染上了自己的情绪，灰灰的。

对考生来说一点也不名副其实的寒假仍然每天得到补习班、学校、图书馆报到，苏轼拿著笔涂呀涂的，发出吱吱吱的声响，脸色十分郁卒。

「你在搞什麽！好好念书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很吵咧。」巫湘终於受不了地抱怨，这家伙已经一星期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令人心底难受，好想拿了大垃圾袋装好丢掉，省得看了心烦。

「我提不起劲来，七天没看到那家伙了，一直关机，你说，他是不是在躲我？」老是意气风发的苏轼难得一副落魄样，哀怨地像个小姑娘，看得巫湘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不会吧？难道余老师不是自愿的？」

「什麽自愿？」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的情人原来不是。」跟个被爱情冲昏头的笨蛋讲话是不理智的，巫湘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

「我是呀，可是…那家伙太迟钝了。我都做得那麽明显了，是笨蛋也该知道吧！」

「……」我看你是笨蛋，余老师是超级笨蛋。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呐，你说，余仁杰干嘛躲我？难道我又做了什麽事吓到他了？可是我想了很久就是没有呀，真的很奇耶……」

「我怎麽会知道，别再烦我了，我还有笔帐没跟你计较，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叽叽喳喳的苏轼果然吵，巫湘只好搬出镇压法宝，很快地，苏轼闭嘴了，面色肃然，只是仍然拿笔在纸上涂呀涂。

苏轼会这麽听话当然是因为上次答应巫湘的条件没做到。

那天，拿到成绩单的巫湘直冲苏轼家，直把单子兜给他瞧，简直要将成绩单塞进苏轼的双眼里。

『说！这是怎麽回事？为什麽我又是第一名！』

苏轼打哈哈，『第一名很好呀，多少人梦寐以求呀，不愧是巫大才女，得来全不费功夫，在下甘拜下风望尘兴叹啊。』

『嗷嗷嗷…』看苏轼嘻皮笑脸的，巫湘气得说不出话来，跺跺脚口不择言道：『好，你完了，余老师也完了，我要把你们的事到处说，哼！』

要转身离去，手腕却把苏轼抓住。

『我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苏轼对巫湘如此说道，认真地说道，没有方才的嘻皮笑脸，充满著信任与坚定。

巫湘气消了，本来就是自己无理取闹，只是未如己意所以才生气。以为对方终於认认真真地和她比拼，原来还是没有，大概，是自己不够格成为他的对手吧！

『算了，告诉我你错哪里？』巫湘本还以为只一、二分之差，未料一看差点气疯，天呐，这竟然是自己认定已久的对手，零分，数学都零分，把考试的分数拿来玩也不是这种玩法吧！以为这样就可以考嬴我，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苏！轼！』

巫湘现在想起那事仍是恨得牙痒痒的，发觉一头热地用功想赢过他的自己像个白痴。

图馆的音乐响了，催促众人该收拾回家了，苏轼整理著书，顺便把巫湘的书也拿过来。

「我跟你一起拿回去放。」

「不用了，我比较高，一下子就放好了，我可不想再发生上次那样的惨剧。你就先回去吧！」看巫湘点点头，苏轼就把手上的书拿到三楼放回，用不著辅助梯，啪啪三两下就放回架子上。

苏轼摸摸额头，上次就是在这里跟巫湘头磕头，差点疼死，不够高的巫湘硬是要拿一本书，书是被抽出来了，可也砸下来了，苏轼弯腰要捡，巫湘提脚要接，两人好死不死脸对脸撞在一起，只差没流鼻血碰掉几颗牙，真是万幸。

记得那时撞得好大声呀，脑袋里嗡嗡直响，还好没kiss到，不然苏轼可能要把牙刷烂才行，呸呸，跟全校最凶的母老虎kiss还有命嘛，苏轼可没那麽想不开。

回到家，苏轼这次学聪明了，他已经调查好余仁杰所有的身家资料，家住A县某某区某某里XX号，家里电话是1234567，家有父母一兄共四人，呵呵，苏轼拿起电话直拨余家，他就不信今天无法跟余仁杰说到话。

◆◇

一个小时前，余仁杰坐在书桌前盯著桌上的红色小瓢虫，一个小时後，余仁杰还是盯著桌上的红色小瓢虫。

「仁杰，你有没有眨眼呀？」难得趁年假回来的大哥余仁俊如此问，人家不是说十年一代沟，所以他自认为跟弟弟有0.6个代沟，以致於他现在不太懂弟弟的行为，没办法，谁叫弟弟小时自己在学校念书，弟弟在念书时大哥在外头工作，要疼弟弟就得等以後，现在弟弟都大了也不好意思去疼他了，不过关心总是要的。

「好不容易回家，虽说家舒服也得去外头走一走呀，妈很担心你每天都关在屋子里，这样不太好。」大哥再劝，走过去揉揉他的肩膀，真不懂小弟怎麽还是这麽瘦小，虽然以前常抢他的奶瓶喝，常抢他的鸡腿蛋蛋跟鱼吃，可是自从大哥到外头後就没抢过了，他应该再长得高大点才是呀！可怜弟弟的同时，大哥完全忘了人类过了某段重要的生长关键期後再补充营养也是没用的。

「哥，我不想再回学校教书了，可不可以？」

「什麽？你说什麽？」大哥震惊，可怜的小弟，一定是对外面的社会适应不良所造成的。

「弟，别这样，做事要有始有终，你好不容易做了一半的事怎可轻言放弃呢？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我在公司里是个小经理，再给你安排个职位没问题，可是这根本就不适合你的本性呀，你忘了，你之前对教师职业的憧憬，你对学校服务的热忱，你对莘莘学子的热爱，这些连我看了都羡慕不已呀，难道你都忘了，去当老师吧！你绝对可以克服困难东山再起的。」

大哥拍著胸脯保证，心里却暗想：开什麽玩笑，再让小弟来公司做个不到十天，信不信，信不信！十天就好，我的公司稳被他弄倒。

「是、是吗？」余仁杰傻乎乎的，大哥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余仁杰信了，只是他有点纳闷皱眉，什麽时候自己对教师这职业有过憧憬有过热忱呢？好奇怪喔~~我到底是怎麽进去学校当老师的？奇怪，我有说过我想当老师吗？奇怪……

大哥很快察觉余仁杰的异状，马上加强催眠，余仁杰奇了半天後还是被大哥说得服服贴贴。

余仁杰晚餐的时候电话响了，余妈妈接完转头说：「仁杰，电话，你的学生找你。」

学生!?

余仁杰碰洒了汤，大哥在一旁惊呼：「小心点，没烫到吧！」

摇摇头，余仁杰害怕去接电话，可是家人都在，自己不去接会让家人觉得奇怪，他战战兢兢地拿起话筒，轻轻喂了一声。

「哈，终於找到你了，你要挂我再打。」

果然是他。

余仁杰手颤抖著，他不知道该跟苏轼说什麽，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堵堵的，好难过。

「余仁杰，你这次别再挂我电话，算我求你吧！你也别再哭，如果真要哭一定要在我面前哭，听到没有！」

又是这样霸道凶狠的语气，才七天不见而已竟让余仁杰感到怀念了。这个明明小他九岁，却总是表现得比自己还像个成熟大人的学生。

「…为、为什麽？…」

「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安慰你呀，不然你在话筒里哭我哪知道你哭个什麽劲，就像上次，对，说到上次，好家伙呀余仁杰，你居然敢挂我电话，还有这几天都关机，你胆子不小呀~~」

「…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那次太难过了，听到苏轼的声音心就好痛，所以就大胆那麽一次，挂了。

没想到挂了还是不开心，所以余仁杰整天都窝在房间里闷著。5B3D9ACB伫叶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算了，反正都几天前的事了我就不计较了，好了，你跟我说一下到你那边是哪一站呀？要转车吗？公车还是客运？」

「？？……什麽！」余仁杰迟了好几秒才弄懂苏轼的意思，「你、你要来我家!?」

「对呀？有什麽疑问吗？」

「为、为什麽要来？来、来做什麽？」余仁杰掩不住地惊慌，围在饭桌的家人都转头过来看。

「来看看你呀！顺便接你回来一起过年，不错吧！」

「…你、你胡说什麽…我、我…我要跟家人一起…才不会…」余仁杰慌得结结巴巴。

「好啦好啦！等见面再说，来，快告诉我。」

「……」

「你不说是吧！你不想活命了吗？」恶狠狠的语气，阴森森的气息，听著听著余仁杰感到寒风侵袭，克不住地抖了起来，他可以想像对方的表情是多麽地可怕以致於他常常在梦中被惊醒，所以，余仁杰小士兵马上一五一十地向长官报告了。

「很好，那就大约四个小时後来接我吧！」

火车快飞，火车快飞，穿过高山……幸好返乡过节的人潮没挤在这个时段，只要不误点，基本上苏轼认为自强号还挺快的，虽然车费真TMD贵。

下了车，时间也快接近半夜了，稀疏冷清的月台椅子上坐著一抹熟悉的人影，缩得跟颗虾球一样，苏轼吐著白烟靠近，他马上站了起来。

注视著，互相注视著，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说什麽话，片刻，还是苏轼先开口：「没想到你这边这麽冷，走吧！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余仁杰领路，心里一堆疑问，为什麽要来看我？为什麽？这个时候你应该去陪巫湘才对呀！余仁杰看到苏轼的愉悦表情真觉得他疯了，当然，余仁杰只敢心里想不敢说出来。

「…你不高兴我来吗？」苏轼真不知余仁杰在闹什麽别扭，又不是女人，好像在耍脾气一脸不开心，害他今晚冲动的欣喜去了一半。

余仁杰点点头。

「好样的，你竟然敢点头！」苏轼扯住余仁杰的围巾猛地一拉，余仁杰就这样撞进苏轼怀里，熟谙的气息灌进了鼻腔，一股温暖的碰触，苏轼还是舍不得对余笨蛋发脾气，他让人想怜惜，所以扯著围巾的双手改圈住了对方，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哎，他想死他了。

转了趟公车，总算到家了。余仁杰只好把厚脸皮的苏轼介绍给父母亲与哥哥，原来苏轼还带了礼物过来笼络家人，家人很快就沦陷了，相信苏轼是个尊师重道有情有义的好学生。

「现在这种有诚意的学生真是难见了，仁杰，你一定要好好关照人家一下，你看看，苏轼还带了礼物来真是用心。」

「余伯伯客气了，只是一点小意思而已。」

看著苏轼跟家人哈啦，余仁杰没仔细听，他只觉得越来越闷，就一个人先躲回房间了，余爸爸在客厅里跳脚，骂著：怎麽这样没礼貌，还当什麽老师，连学生都比你行之类的。

余仁杰在门後面吓得发抖，不懂爸爸怎麽发这麽大的脾气，打算明天要躲好别让爸爸看到。

然後他继续坐在书桌前盯著红色的小瓢虫看，一直盯著看。

「俊才秀杰。」苏轼进来的第一句话。

「…什麽？」

「刚刚听伯父聊的，原来你的名字是这样来的。你…生气啦？」

「…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脸又皱得跟老头子一样了。」

「…你胡说…」余仁杰双手揉著揉著，眼泪也跟著掉了出来了。

「啧，我没胡说，伯父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觉得你是我的老师应该要多陪著听听而已。」苏轼捧著余仁杰的小脑袋，继续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烦恼些什麽，你可以告诉我呀，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突然不告而别我真的很生气，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你就别再哭了，这样烦恼的你一点也不像你，你应该每天都傻乎乎乐呵呵的那样才是呀！」

余仁杰哭到了极点，完全没发觉苏轼是用著多温柔的表情望著他，用著多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只觉得苏轼又是来捉弄他的。

他害他变得心情很难受，他害他变得讨厌起学校有关的一切，他害他甚至觉得巫湘这个学生很讨厌，余仁杰不想要这样，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以前他不会这样的，竟然讨厌起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职业，一切都不知道为什麽了？

「你讨厌我吗？」苏轼问。

余仁杰还是揉著脸，摇头。

然後，苏轼笑了。

苏轼松了一口气，晓得余仁杰不讨厌自己那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他有很多话要对余仁杰说，只是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况且余笨蛋哭成这样，问他原因也问不出来，等他心静点再说吧！

「今晚我跟你挤一间，我已经跟你家人报备了，放心吧！」

两人洗好了澡，就如往常在苏轼房里睡觉一样，余仁杰又当起了人型抱枕，苏轼睡得很香甜，可余仁杰却睁著眼瞪著天花板到天亮。

余爸爸到老人活动中心去了，余妈妈留下了早餐也到公园运动去了，大哥还在睡，余仁杰摇醒苏轼。

「喔~~真难得，你竟然醒得比我早，哈啊。」打个哈欠，苏轼真觉得坐火车是件累人的行为，让他今天欣赏不到余仁杰变小猪的脸，可惜呀！

「…你快点起来…早餐要凉了…」催促著，余仁杰抓起了桌上的小瓢虫放进口袋里先一步到厨房去。

看苏轼吃得差不多了，余仁杰硬著头皮开口：「…苏轼…你等下就回去吧！…我请哥哥开车送你到车站…车票钱我会帮你出的…」

吃著清粥小菜的苏轼停筷了，他把碗底的白粥仰头一口气喝光，『啪！』一声放回桌面，双眼不悦地眯了起来。

来了，余仁杰缩起了脖子，虽然心底发毛害怕，可是他不想低头。

我振作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老是被欺负的我了，一定可以的，不管等一下对方说什麽自己都不会再哭了，一定的。

「你说什麽！」

不理会苏轼的怒气，余仁杰从口袋里掏出了紧握的小瓢虫，递出去。

「你这是什麽意思？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不然你等下就完了。」苏轼盯著余仁杰的举动说。

「…我看到小瓢虫很开心，只是这样我就会想到你…然後就会很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难过……所以现在看著小瓢虫，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所以……还是还给你吧！

真的很谢谢你，除了家人，我觉得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苏轼傻楞楞地盯著饭桌上的瓢虫，一脸愕然，然後，然後…哈哈大笑，笑得余仁杰当场楞住，水珠子在眼眶里转圈圈。

好过份，好过份，我说得这麽认真，这麽地认真，为什麽要这样笑，为什麽要这样子笑我！

余仁杰不想再跟这个可恶的人坐在一起了，他从以前就一直欺负自己，老是捉作自己逗著自己玩，好可恶，可是余仁杰就是无法讨厌他，无法打从心底去讨厌他。

站起来要离去却被苏轼一把抓住。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苏轼像吃了大补丸一样容光焕发，喜滋滋的表情像偷了鱼腥的猫，「天呐，你就是为这麽事情烦恼，为了这事跟我不告而别逃回家，为了这事都不理我的电话，哈哈，余仁杰，你真的是笨蛋呐，你难道都不仔细想想为什麽会这样？你为什麽会这样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