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之第二部《云烟梦》BY 黑燿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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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土石来来回回默默干活儿的汉族人大概有二十来人,果真生得虎背熊腰的异族大汉数目则不到十人,分散各处手持枪棍走动好似在巡逻察看。至于一直谈话着的两人则都为外族之人,其中一人似乎仗着现场汉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并未顾忌说话声被偶而行经的汉人听见,倒是同样情况之下,另一人会暂停说话待旁人走过才再继续说下去。


一段时间之后,华苕对朝上官煜打个招呼,两人回头远离现场。

之后上官煜又跟随华苕看了另外几个地方,将椁彝人的房舍、操练的场地,以及几个防御工事巡了一遍,而后走回来时之路。在这期间,两人甚至最近来到得以看见练霄楼主体的地点,只见华苕注视楼高五层的圆形主楼,默然良久。


几乎回到宿黄镇上,两人步伐减缓,上官煜沉吟片刻,道:「若玥,其实我有个疑问……」

华苕回看他,上官煜又道:「虽然当初是你与练霄楼主合作设计出目前练霄楼的机关,甚至是方圆数里内的阵法布置,但事隔多年,你又怎肯定他不会做任何更动?若我们贸然前往,不知……」


「你担心我让大伙儿涉险?」华苕淡淡回问。

「不,我只是——」

笑着垂下眼睫,华苕轻道:「我或许会设个陷阱等其它人上钩,但你认为我会让你涉险么?」

上官煜的喉头梗了下,有种想要拿起槌子往自己的脑袋重重敲下去的冲动。

看见上官煜的神情,华苕又是淡淡一笑,而后解释道:「我对自己弄出的东西,有绝对的信心。冷怜英亦然。尽管我俩交恶,却不代表他会因而否定这些阵法设计。」

忽而听见左近另有声响,华苕住口向旁看去,但朝黑黝黝的地方注视半晌,并未见到任何变化,便又回头对上官煜续道:「就我方才所见,瓦凌山除了最近新造出来的一些建物,以及另筑的栈道,其实有形无形的阵法与过去无异……至于练霄楼内……」他略作停顿,后道:「过去曾有人施术防我从外探寻练霄楼内的变化,但此番咱们离得够近,这样的术法便对我成不了阻碍。」


「你是如何探寻?」两人自始至终未曾踏进练霄楼内,上官煜不禁疑道。

华苕并未直接回答上官煜这问题,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好一会儿,而后他轻轻一叹,道:「你该清楚,我对你并未完全坦诚……」

伸手轻握华苕的臂膀,上官煜拉住他的步伐,待华苕回头看向自己,便道:「我不在乎。有些事情,你并不非得告诉我不可……你想说时我一定听,可你希望永远藏在心底,我也不会紧咬着非掀起一切事情不可。」


此话说出,华苕听了只是一笑,又将头转开。

因为是这样的上官煜,才教他倾心不已,才会不舍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只为杜绝情感的蔓生而划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阖起眼睛,华苕沈思不过须臾,之后下定决心,回看上官煜。「其中一事,是有关我曾在环幽谷中使用的能力……我身有异能,是自先祖一脉传下,幼时本与常人无异,拜师之后蒙恩师渐次引导,而当我母亲过世,正是我所有能力觉醒之时。」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却是愈感惊异。

话语稍停,华苕伸手轻触上官煜负于身后的古琴,并道:「……其中一种方式,即为经由接触物事,过去、亦或未来将发生的,会经该物传达到我身上……就好比我碰到你这古琴,能够感受到从前你的师祖婆婆是如何将一手抚琴的好功夫传授予你……」


「你是说……光这样就可以感觉得到……?」上官煜接问:「那莫不就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华苕摇摇头。「不,人心叵测……再者,有些东西被刻意施术,我也未必能破解得了。」

上官煜不语,将华苕接触古琴的手反握住,缓缓挪到自己唇边,唇瓣轻触,就感华苕整个人震了下。

人心难测,但华苕就算没有身怀异能,也能感受到上官煜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体恤。

「这感觉不好受吧?这种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照单全收的感觉……」

这几句喃喃低语,正好说出了这些年来,华苕在独自面对此种能力的意外觉醒,直至尔后终学会运用自如,这段过程中不知多少次感到的痛苦与无助。一样饰物便能让他看见古往今来人类贪婪争夺的丑陋脸孔,更透过古老房宅观尽百千年来生老病死繁华起落的人生无奈。


一咬牙,华苕脱口:「不,我已习惯……」却在看见上官煜深邃无底的墨色眸子,再也说不下任何违心之话。

种种感受他都可以当作不干己事勉力压下,唯有头一次能力觉醒带给他最大震撼的,至亲遇害时遭受的残暴对待,仍是让心底淌血,更胜割骨划体的痛楚,思及此,华苕心中一恸,几乎要站不住脚。


这时上官煜踏前,大手抚上华苕的发间,将他的脸往自己胸口轻轻一压。「莫再想了。咱们出来大半夜,耗了不少精神,先回去休息罢。我说过,有什么事,我随时都愿意倾听,但前提是你一切无恙。」上官煜温声说道。


埋在上官煜胸前,华苕无言点头,等待情绪稍缓,才慢慢抬起头。

确定华苕已经回复平静,上官煜微微一笑,正要拉着他举步继续前行,「稍等!」华苕突地一声低喝,阻止上官煜的动作,而后华苕翻出一颗带有清香的小药丸,递给上官煜同时交代道:「含在口中,且莫吞下。」


虽觉纳闷,上官煜立即依言将黑褐色微香的药丸含住,才一动作,鼻子突然嗅进另一种奇特的暗香,有点像是多种花香混合而成的气味。才吸入这香味,上官煜便觉有些晕眩,但含于口中的药丸此时散发更为浓郁的芬芳,晕眩感消失,神智立时恢复清明。


「清晓,莫要再躲了。」

见华苕朝侧边暗处喊去,上官煜心中一凛,知道他口中所唤之人乃是当日离开蒻水后便消失踪迹的毒西施司徒清晓。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片黑暗突然裂成两半,笔直的裂口之后走出一个紫衫略矮的身影,冰冷冷的神情,正是多时未见的司徒清晓本人。

司徒清晓摆脸色,华苕也没客气到哪里去,他看着司徒清晓的后方,又道:「在后边的那位,不也一起现身么?」

司徒清晓虽惊讶华苕能察觉对方高明的隐蔽之术,但仅是哼了一声,说道:「他只是个小跟班,你在意什么?」而后他瞇起眼,续道:「倒是你,果真和他们联合起来,要来对付我们了!」


「我针对的是意图逆反危害中原平和的行动,倒并非针对特定之人。」华苕淡淡回道。

「哼,胡扯。」司徒清晓撇撇嘴。朝站在华苕身边的上官煜瞟了一眼。「你是被那混小子迷惑住了吧?楼主早告诉我们了,你原本是练霄楼的一分子,若不是那小子,你也不会做出背叛之事。」方才华苕与上官煜亲昵的举止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想起不免一阵恼火。


而饶是华苕原本表情淡然,这时也要不由得脸色一变。「鬼话!我未曾和你那组织扯上什么关系,冷怜英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他知道这种挑拨是非的话不会动摇上官煜对自己的信任,但一股担心就是无来由地升起,搞得他有些心烦气躁。


司徒清晓立即反口喊道:「你还有脸直呼楼主之名!?」

怒气升起,华苕本要忍耐不住向前,手臂突感阻力,回头见是上官煜拉住了他的行动。顿时华苕胸口翻涌的心绪平息下来,再转过身面对司徒清晓时,仅以冷然语气说道:「我内心无愧,倒是他口说白言,是否真敢和我当面对质?」


司徒清晓一时答不上话,浑身颤抖,握紧双拳,双眼染上怒色血红。

华苕并不惧于司徒清晓在此时出手施毒,两人又有师叔侄的关系,本来华苕也无意在此将他逼入绝境,忽而想起发生于蒻水之事,却不由得脱口质问道:「你又为何要协助椁彝人?既然你知道当年陈粱因我和我母亲而灭,也该清楚做出灭村行动的凶手之一,就是那群人。」


此话倒让原本怒气横生,几乎要克制不住的司徒清晓怒火稍退。「你说什么!?」他和——谋害华苕母亲的凶手联合一气?司徒清晓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不会是你欲引我上当,胡乱编扯出来的罢?」


「我编扯出来?」

耳听华苕冷冷一笑,司徒清晓借着微朦天光,看见他一双碧绿眼眸褪成浅色,知道自己又再割开他未曾愈合的伤口。

其实熟识这么些年来,他早清楚娘亲之死与陈粱灭村是华苕无法平和面对的伤痛往事,他从未忘记头一次再见丧母之后的华苕,是如何被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眼神中浓得彷佛永远无法化开的悲恸与恨意所震慑。虽则年岁愈长,华苕学会用漠然掩饰自己的心事,但司徒清晓犹记得曾经偷看到年幼立于滂陀大雨中任由全身湿透的他,似乎想藉由无止尽从天而降的雨水代替自己流不出的眼泪。


他未曾忘怀那样单薄的,彷佛随时都将无法支撑住的华苕的模样,却也每每不怕死也刻意不顾虑他的感受,用力抠挖着他的伤处。

前所未有的愧疚感觉浮上心头,司徒清晓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作为转圜,却在看到上官煜与华苕两人双手紧紧交握,歉意顿消,愤恨又起。一咬牙根,司徒清晓猛地朝华苕喊道:「我不管是真是假,椁彝人和我没有利害关系,但你与他合作就是与我为敌。」他用力一指上官煜,又道:「楼主说过,他随时等你回头,可我没他这么耐性,下次见面,就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重话撂下,不再看向因他之言而现难以置信神情的华苕,司徒清晓倒退数步,忽地周身黑雾罩下,转眼消失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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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下三回
第二部就结束了......

四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就在陆晴、孟霜奉宗阳之命赶来此处会合之际,岱等人也与地方官员联络妥当,秘密遣派军队,分四路在瓦凌山山脚下待命。一时有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经华苕与众人研拟商议后,决定由岱与岚、华苕与上官煜、陆晴与嵬,以及孟霜与莫遥分为四组,以破解练霄楼的四层关卡,第五层,则由众人合力。

至于与师兄们前来的李妍,则由地方官配合,当暗号起时,负责调度四路军攻上。虽不能与师兄们破关降将,心感可惜,但责任重大,也没什么话好多说。

翌晨尚未鸡啼,八条人影飞也似,直朝瓦凌山的练霄楼窜上,一路上各式奇门八卦阵法视若无物,山脚下才当第一声鸡叫,就见几人已然来到练霄楼前的平坦地。

华苕一身灰服,长身挺立于众人之前,衣衫随风轻扬,若天人之姿,不论是同行几人,抑或练霄楼前守阵之人,都不禁要为他的神采丰姿向往不已。

想是司徒清晓早将华苕等的行踪通报上,即便天空未全明,练霄楼前也已防备森严,多位身材高壮的椁彝人正恭后几人的大驾。

这事早在意料之中,即便外族体型高大,一人抵两人用,华苕等人也未将他们放在眼底。见阵中有人妄动,华苕一声清啸,众人飞身而起,闯入阵中,想是做法突然,竟让对方阵脚大乱,东倒西歪。几人也不恋栈,目标直指练霄楼主体。


待八人全数冲入楼中,外头的椁彝人却在此时停止动作,似乎只要华苕等入楼,便没有他们的事了。也没见谁指挥,椁彝人各自站回职责所在的方位。

八人毫发无伤地进入练霄楼,但恶战此时才要开始。

第一组的岱与岚对上的是两名身高超过六尺四的巨汉,虽是巨汉,行动可一点也不笨拙,两人舞起四支巨锤来,端是虎虎生风,气势骇人。

岱和岚皆以剑为武器,剑身长,剑势快,可巨锤使在巨人手中更不含糊,双方一时之间谁也没占上风。

岚灵巧地闪避恶狠的攻击,不意剑端被锤挥个正着,虎口疼得似裂,岚咬牙握紧剑柄,谁知一柄使用多年的好剑竟不敌巨锤的蛮力,铿地一声断成两截。

一见手中长剑剩下一半,饶是岚天性胆大,这时也要变了脸色,岱亦不禁因而分心,被巨锤击中后背,哗啦吐口鲜血,喷得好远。

岚见情势不对,接过岱飞来的身子,疾退出阵,避过了巨汉的攻势,却发现第一楼层机关启动,无数细箭朝他们直射而来。

岚俏脸惨白,心想这次竟要丧命于这栋古里古怪的练霄楼。才想要闭起眼睛等死,耳里匡啷啷传来声响,定睛一看,使双剑的莫遥与持箫的孟霜同时出手用手中的武器替她俩隔开杀机。华苕跃至跟前袍袖一拂,卷起岚的腰身,顺势将岚与岱带至阵外。也在同时,上官煜和陆晴、嵬未曾迟疑,立即反攻两名巨汉。孟霜与莫遥解决机括之后,也同样加入战局。


合众人之力,两名巨汉终在下盘露出纰漏之际,给嵬一招「横扫七海」切断脚筋,再也无法动弹,只能俯首臣服。

待众人退回原处,岱已服下华苕所给的药丸,压制胸中的翻腾。

岱微微一笑,对着浮上歉意的华苕轻道:「技不如人,我自己知道,你可别自责。」

「我……」华苕咬牙。

「只是接下来的阵局,我恐怕能帮上的忙也有限了。」岱吐口气。他将手中长剑转交给岚。「岚姊,妳的剑断,就用我这柄罢。」

岚接过长剑,点头。

「我瞧这阵仗,只怕接下来的守关人会愈来愈强。」陆晴此时说道:「不若剩余的关卡全由众人合力攻破,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转头看向华苕。

阖眼,华苕迅速盘算,很快睁开眼,对其余人承认先前的错误,道:「是我失策了,就以陆兄的提议而行吧。」

这么说定,大伙儿振作起精神往第二层迈进。

「还好么?别太放在心上。」上官煜趁隙牵起华苕的纤手,关心问道。

华苕轻震,后回他一个淡笑。「我不要紧,你待会自个儿多留意。」

聚沙成塔,众志成城,所幸接下来的两关,把守关卡之人都在大伙儿合作之下,一一除去,到得第四关,也就是最后一个具有守关人的楼层,见到杵在现场等待众人的身影,华苕睁大眼睛。


「清晓……」

「领头破关,看来你是完全不顾过去的情面了。」毒西施司徒清晓冷冷说道。

「我早先说过,你——」

「要打就打,废话别多说!」司徒清晓猛地截断华苕的话,用力甩开身上的斗蓬,黑蓬缓缓落地之际,竟有一黑影从中现身,正是一直跟在司徒清晓后方,那位在蒻水城门外曾经对华苕找过碴的黑衣人。


一见黑衣人的身形,一旁的岱与岚脸色大变,嵬更是站立不稳,摇摇晃晃。

「嘿,怎么了?」莫遥见状伸手握住嵬的臂膀。

「崧?竟然是你?」开口的是上官煜,也是除了岱、岚、嵬三人之外,唯一认得傅宰相第四位弟子,也就是崧的人。「你背叛了师门,反去助练霄楼?」

身份被识破,崧并未多言,只是将覆盖脸上的黑布取下,苍白瘦削的脸庞,但与嵬如出一辙,果真一见即知就是他的孪生兄弟。

「为什么?」震惊不已的嵬喊道。

面无表情地朝嵬瞥了一眼,崧取下背后双棍,合而为一,悄声立于司徒清晓身后。

「这下可真有趣,你打自个儿的兄弟,我呢,则对付我的师叔。」说着开玩笑的语句,司徒清晓的眼神却寒冷若冰。「你要再不开打,午时将届,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朝华苕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原来练霄楼所有机括,每到午时,便会再度启动,除非到得楼顶解除最后的装置,否则中途破坏的任何机关都将复原。若然发生,对于好不容易破除三关来到此处的八人,或是在外头待命即将攻入的地方军队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你不该,也不必淌这浑水……」低语同时,华苕足尖轻点,轻飘飘就来到司徒清晓面前。没料到他速度这么快,司徒清晓脸上惊讶神色未褪,崧早以长棍招呼上来。

华苕侧头避过长棍。「清晓,你若认我做师叔,就退让这次,之后你要我让几次都成。」即使事已至此,他仍劝着司徒清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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