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了，是小公主哦～”郑众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还是第一次碰到刚刚出生的婴儿，而且还是这两个人的宝宝，别说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就连他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公主好，小公主好呀！”裴殊彧兴奋地挪开一个身位，等郑众将孩子擦拭干净包好了抱过来。小姑娘虽然不哭了，但是脸还是丑丑的，黑红的皮肤上全是皱纹，根本看不清像谁，不过裴殊彧根本没想到这一点，摸着孩子身上的布包叫唤，“烈看看，好可爱，呜……”
颜烈在郑众的帮助下，排出了胎盘，正平躺着配合他缝合切口，微微侧过头来看这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眼睛里全是温柔：“好小～”
“没事，我们好好疼她，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孩子眼睛还没有张开，小手却非常不老实地从布包里伸了出来。裴殊彧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小手，浑身顿时一阵发软，“好软～烈，你摸，宝宝好软～”
颜烈也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宝宝细细短短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真的如裴殊彧所说，好软～颜烈低头吻她的指尖，沉醉地笑道：“铮儿，我的铮儿～”
“嗯？zheng儿？”裴殊彧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颜烈醉眼迷蒙地摸摸他蠢蠢的面孔，微笑着：“孩子的名字，叫若铮……”
“哪个zheng啊？”
“金字旁的铮。”
“哦，铁骨铮铮的铮啊？”郑众神速做完了全部的工作，在一边搭话，见颜烈肯定地点点头，也笑道，“很不错的名字啊。”
裴殊彧愣了一下，跟着笑：“呵呵，不错不错，额，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能叫她宝宝了！”铮儿虽然很好听，可他还是喜欢叫宝宝。
“宝宝可以做小名嘛～”郑众提议，得到颜烈的支持。
裴殊彧豁然开朗，隔着布料摸到宝宝的小脚，以父亲极大的慈爱对她说：“好喽，以后我们宝宝大名就叫若铮了，小名叫宝宝，裴若铮，嘿嘿，裴宝宝，裴宝儿，裴小宝……”
裴殊彧正一个人兴奋，却没看见颜烈脸上早已黯淡下来。郑众眼看着他的表情从温柔到惊异，再到忧郁，心里也能大概摸索出个所以，立刻插开了话题：“好了好了，别臭美了！孩子要睡了，烈要休息。你快找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去睡觉，今后有的你忙的！”
裴殊彧还是没能发现颜烈的不安，整个人被幸福笼罩着，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找来衣服给颜烈换上。郑众默默地把孩子放到之前买的小摇篮里，回来看见颜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thanks 39

Chapter 39
宝宝以惊人的速度变化着，粉红色的小脸上，皱巴巴的皮肤已经被嫩肉撑得圆鼓鼓的，软软的头发打着小卷贴在头皮上，每天除了拉了饿了会大声啼哭，其余时间都一声不响地睡着，已经出生一个多星期了，到现在不愿睁开眼睛。
颜烈虽然是宝宝的“生母”，却没有奶水可以给宝宝吃，好在郑众神通广大，居然找到了自己做妇产科医生的大学同学，每天向刚刚生产完的产妇要奶水。刚做了妈妈的人个个母性大发，一听说有小婴儿没有奶水喝，都很愿意慷慨捐献。所以宝宝虽然不能靠“母”乳喂养，却幸运地喝着“百家奶”长大了。
颜烈放下奶瓶，把宝宝竖起来拍拍。刚刚吃饱的宝宝打了个呵欠，又继续睡着。裴殊彧正忙着赶他的毕业论文，转过头来，看见颜烈拍着宝宝睡觉，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松软起来。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颜烈和宝宝在一起，他就会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他会觉得颜烈脸上温柔里带着浅浅的忧愁。
“写完了？”发现他看着这边发呆，颜烈没来得及变换，语气软得滴水。
“还没，”裴殊彧放下笔凑过来，拥着颜烈，靠在他的肩上看怀里的小婴儿，埋怨道，“唔，还是宝宝好呀，好吃好睡，也不用写论文。”
颜烈转过来白了他一眼，嗔道：“别这么没出息，快去写！”
“真的写不出来嘛～”撒娇地收紧胳膊，颜烈的腰腹已经瘪了下去，但是仔细感觉还能摸到松松的肉肉，裴殊彧靠在他颈窝里闻着婴儿般淡淡的奶香，“一想到你和宝宝就在身边我就静不下心来，根本写不出。”
颜烈再了解他不过，也不劝他，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说：“那你写，我和宝宝到楼下去。”
裴殊彧还没来得及留他，颜烈已经甩了门出去了。耷拉着脸回到书桌前，对着空白的草稿纸发愁，一连三天了，连个题目都还没定下来，也难怪颜烈懒得理他……可是至少也要安抚一下嘛～人家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才会思维停滞的……自认倒霉地叹了一口气，有人嘘寒问暖的待遇自己估计这辈子是盼不到了，裴殊彧的脸像吃了苦瓜。
颜烈抱着宝宝下楼坐了一会儿郑众就过来了，摸摸宝宝伸在外面的小手，热乎乎的：“嗯？还在睡？再睡就成小猪喽～”
宝宝还在回味刚才的那顿晚饭，睡梦中抿了抿自己粉色的小嘴。颜烈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笑：“这么久了，她还不睁眼，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问题的，睁眼这种事跟走路、说话是一样的，都要因人而异。宝宝可能还不太习惯外界的光线，不用担心”郑众把装有宝宝明天一天粮食的那个保鲜桶塞进冰箱里，转过来强调，“再耐心等等吧，千万别帮她睁开！”
颜烈认真地点点头，轻轻拍着怀里熟睡的婴儿，问他：“你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对了，殊彧呢？”环视了一圈，发现那个整体围着这父子俩转的身影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在写论文，早不写，都快交了才知道着急。”
“呵呵，老一套了”郑众虽然只比裴殊彧大个两三岁，但因为比较早熟，总觉得自己是从小看着裴殊彧长大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颜烈非常赞同地苦笑了一下，老实说一楼客厅里没有装空调，三月里就这么干坐着还是挺冷的，但是裴殊彧都火烧眉毛了，自己又舍不得把他赶下来挨冻，就只好忍着了。
“哦，对了，我要给你看个东西的。”郑众跟他聊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一张纸。颜烈接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上面一只跟多多张得十分相像的大狗，“这是？”
“朋友的博客里挂的，说是放了很久了。我无意间看见就打印下来了，白色纯种拉布拉多，三岁，在从配种中心回家的路上走失，时间是去年年底，你不觉得跟多多的情况实在是太像了？”
颜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岂止是像，几乎可以确定，这则寻狗启示要找的对象就是多多，抓着纸兴奋地说：“没错，是多多。我就是在这条路附近的一个站牌底面发现多多的，是它没错。”
“那，联系主人吧，再怎么说，他才是多多真正的主人。”
颜烈眉毛一抖，突然没了声音，这么长时间了，多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像一个温柔多情的朋友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刻默默地给予他莫大的安慰，他甚至已经把它当作自己的家人，而现在……这个忠诚的伙伴却要离他而去了。
郑众料到颜烈会有这样的反应，就连他，也十分舍不得那个乖巧听话，曾经带给他们无限欢乐和惊喜的“孩子”就这样匆匆地离开，蹲下身扣住颜烈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它走，我们都一样。但是烈你看，我们才跟它相处了几个月就这样了。它的主人从它出生的那天起就和它在一起了，看着它慢慢长大，期待它生出自己的宝宝。他一定非常爱它，一定非常想念它，我想多多……也会希望回到自己的家庭，回到主人的身边的，你说对不对？”
颜烈呆呆地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听到郑众这样安慰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别安慰我，我知道了。既然已经找到它的主人了，当然送还回去。你不是说过多多是名狗吗？一只要三万呢，现在足足又多了四只，那就是十五万啊，放在家里我还不放心呢。”
郑众舒了口气，颜烈的性子爱钻牛角尖，现在见他还能开玩笑就放心了，拍拍胸口说：“那就交给我吧，明天就去联系。”
颜烈表面上微笑着点了点，心里却堵了块大石头，很重。郑众走了之后，他就去了三楼。多多躺在窝里抬着脑袋盯着颜烈看，好像有些不认识突然变瘦了的他，两只水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只小狗一段日子不见又长大不少，但是围在妈妈身边时，还像小的时候一样充满了依赖。
颜烈坐在对面看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裴殊彧上来找他，才默默地离开了。
裴殊彧转过身去抱住背对着他的颜烈，见他被子没盖好，身上凉凉的：“烈，你怎么了？”
颜烈翻过身来，眉骨耸得像座连绵的小山，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早知道要分开，还不如当初就别认得。”

thanks 40

Chapter 40
分别的日子到了，颜烈带着多多和四只小狗站在弄堂门口，身后跟着郑众和抱着宝宝的裴殊彧，温暖和煦的微风中，一辆红色的豪华轿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面前。
颜烈一连几夜没有睡好觉，翻来覆去幻想着多多之前主人的样子，平凡温馨的一家三口，孩子只有三岁半，胸口别着大大的手帕；或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戴着考究的粗尼圆帽和夹鼻眼镜；再或者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见到多多之后会动情地落下泪来……
然而车上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十分另类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染成冷金黄色，穿着红黑格子的尼子翻领夹克，黑色的皮短裤，黑色的长筒靴，微敞的领口处露出一根粗粗的银色链子。
“多多————”金发少年一走下车，立刻奔向自己寻找了好几个月的爱犬。多多也立刻认出了他，前脚离地兴奋地站起身来扑到他的怀里。纤细的少年被他扑倒在地，搂过他的脖子，狠狠地亲吻了它的鼻子，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温柔地顺着它的脊椎揉搓，多多的口水沾了他一脸，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一簇盛开在阳光下的石南花。
“哦！上帝啊！这是你的孩子吗？！”少年终于发现了聚拢在多多的身边的小生命，抱起其中的一只惊喜地大叫出来，“哦～太可爱了，哦，我的宝贝你真了不起！我爱你！”说着又翘起红唇亲吻多多的嘴角。
颜烈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少年自顾自坐在地上，跟狗狗们玩了好久，才突然想起他们的存在，忍受着趴在他的肩头，不断舔舐着他粉色脸蛋的大狗，天真地对他们说：“是你们找到多多的吗？呵呵～痒。太谢谢了！天知道它不见了我有多担心，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而且还刚刚受孕！我真的快急死了！太感谢你们了！呵呵，多多～太谢谢了！”
起初少年奇异的打扮给了对面的三个大人不小的震惊，但是当他和多多亲昵地打闹在一起的时候，三人又同时释然了，不管外表多么的怪异另类，骨子里还是一个纯真的小孩子。
“你刚刚叫它多多？！”颜烈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小的巧合。
“嗯，一直都叫多多啊，怎么了？”金发少年不解地歪着脑袋，大大地眼睛里带着有色的隐形眼镜，瞳孔变成耀眼的紫色。
“那真巧了，我们也叫它多多来着。”郑众笑着在后面插了一句。
可爱的少年突然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嘴角歪歪地向上一提，哼道：“我家多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叫它别的名字，它可不会理睬你的哦～”
颜烈不可思议地哦了一声，突然觉得给多多起名字的贺老太太实在是太神奇了，可是话说回来，老人去见朋友已有数月，为什么还不回来，甚至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
裴殊彧看着颜烈的脸色又有几分黯淡，腾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那天夜里颜烈突然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让他一时间慌了手脚，好在他说完之后马上又睡了过去，不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那种哀伤的表情：“烈，为了多多，我们应该高兴一点。嗯？”
颜烈面色惨淡地点了点头，蹲下来摸了摸多多，大狗回过头来呜咽了一声，伸出舌头不断舔着他的手心，像是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别：“回去以后，要乖乖的，以后，不要再到处瞎跑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听着颜烈的嘱咐一个劲点头，轻轻拍打着多多的屁股，笑道：“听见没有？”
红色的轿车里传来一阵汽笛声，里面一个男人声音浑厚地提醒道：“少爷，时间差不多了！”
少年站起身拍拍屁股，用沾满灰尘的手抓住颜烈的手，说：“真的非常感激你们，但是现在我们要赶飞机去意大利了。嗯，如果你们以后去意大利的话，就去那儿最大的度假庄园找我，我叫埃德，埃德.李嘉尔，我让雷法给你们免费，还可以带你们去比萨参观，我喜欢那塔，非常喜欢……”汽车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呜～看，我们快来不及了。好了，多多我们走吧！”
多多很听话地跟着它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冲着裴殊彧叫。金发少年转过身来，这才发现裴殊彧脚边还蹲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嗯？它也是你的宝宝吗？宝宝，来～”
裴殊彧一下条件反射了，他的孩子才叫宝宝呢，怎么葡萄也变成宝宝：“葡萄！它叫葡萄，绿的叫薄荷，粉得叫桃子，黄色的是柠檬，它是葡萄！”
名为埃德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真好玩，呵呵，我喜欢你。好吧葡萄，来，我们该走了。”说着蹲下身子要来抱。
葡萄退了一步缩到裴殊彧裤脚后面，冲着埃德大声地尖叫起来，多多上来舔舔它就安静下来，可埃德一上前就又开始大叫。少年揉了揉自己柔顺的头发，皱着眉头说：“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呀～怎么办呢？”说着又抬头看了看裴殊彧，“送给你吧，它好像喜欢你。”
“我？”
“嗯，就这么定了。我赶时间，多多我们走吧。记得要去意大利哦～”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跑进车里，扶着车门探出身子，“多多～”
多多最后亲吻了一下自己最小的儿子，又蹭了蹭颜烈的脚踝。颜烈很想俯下身抱抱它被郑众善意地揽下了。
望着多多和水果兄弟们离去的背影，小葡萄这才明白它这是要离开妈妈了，舍不得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又停下，站在原地低低地喊它。
多多跟其他孩子们上了车对着小葡萄汪汪叫，不知在嘱咐什么，小狗眼睛湿湿的，发出哭一般的声音，叫得大家不由地心疼。
半夜，裴殊彧翻了个身，却没摸到身边的人，揉了揉眼睛撑起来，发现颜烈一个人坐在床边。窗帘不知什么时候重新被拉开，淡淡的月光渗了进来洒在那人单薄的脊背上：“烈～？”裴殊彧觉得身上一冷轻轻唤了他一声。

thanks 41

Chapter 41
惨淡的月光透过凝着寒气的玻璃窗照进屋来，在深红色的写字台上泻下一层银霜。颜烈独自坐在床头，望着那一道寒冷的光线，最近梦魇总是挥之不去，每到夜半就像鬼魂一般萦绕在他的枕边。
开始的时候，他尝试用藏在柜子里的白色小药片帮助自己克服这席卷而来的空虚感，但是收效甚微，随着剂量的逐渐增多，失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寒冷的夜里，明明有爱人温暖的怀抱，和孩子天真的睡颜，却仿佛遥不可及，说到底除了自己，谁无法将他从无底的困惑中解救出来。那把精致的瑞士军刀昨天晚上就已经躺在身边的柜子里了，黑暗的四维中闪烁着救赎般纯洁的光晕。
颜烈低头看了看袖口中露出的一截手腕，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随着心脏的运作轻微而具有张力地脉动着，跳碎了冰凉的空气，像是很遥远的地方有一股引力在召唤自己，单薄的嘴唇动了动，好想离开……
“烈～”裴殊彧按住颜烈的肩膀，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搭在他身上，“你怎么起来了？这么冷也不穿件衣服。”
回过头来的颜烈在阴柔的月光下显得十分憔悴，黑得发青的头发贴在消瘦的双颊上，鼻翼两边的皮肤越加泛出一种病态的白，眼眶下两潭深褐色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像是画了很浓的残妆，瞳孔周围织满血丝，紧闭的唇却不着颜色，只有白雪之间连绵起伏的水墨线条。
“是不是不舒服？”裴殊彧觉得颜烈灰白的样子有些吓人，伸手扭开桌上的台灯。
橙色的灯光覆盖住了月色的清冷，气氛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连气温都好像随之增加了两度。颜烈侧过脸盯着那神妙的一抹萤光看了足足一分钟，握住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只手腕，安静异常地说：“我起来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