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众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知不觉也弯起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突然收回来叫道：“不好！”
“怎么了？”颜烈被他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不解地问。
“我刚摸过多多，还没洗手呢！”颜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的弧线弯得更加圆润，抱着肚子，脸上漾起浅浅的粉色。郑众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第二天下午，郑众坐飞机去了美国，走之前特意打了电话，说不要他们任何人送。裴殊彧当时就愤愤了，嘀咕了一声，谁愿意送他，颜烈只笑不语，他清楚那是反话。
没有了郑众每天出入的身影，小楼里已经冷清了些许，谁知他走了不到半个月，贺老太太也带来了离别的消息。她的一个很好很老的朋友，请她到家里去做客，老人太久时间没有出门了，马上就欣然同意。
说心里话，老人的决定让住在楼上的两个年轻人都松了口气。如今颜烈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就算肚子再小，穿得再多，也一眼就能看出他那比例是多么的不协调。他们不想学别人束腹，子宫里的空间本就不大，还要再收紧，太不人道了，郑众也是强烈反对，可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总不能让他现在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说自己怀孕了吧。
好在这时，老人要离开了。虽然颜烈心里难免庆幸，但是想到她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出去还是很不放心。贺老太拍拍他，说那边机场有人接她，不要担心。于是走的那天，裴殊彧把老人送到了机场，看着飞机起飞了才回来。
裴殊彧从机场回来，颜烈正在三楼看多多和它的宝宝们。半个月的时间，小狗们在裴殊彧的“照顾”下奇迹般的都存活了，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一个个刚刚吃饱了奶，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裴殊彧根据丝带的颜色给他们起来名字，老大叫薄荷，老二叫桃子，老三叫柠檬，老四叫葡萄，颜烈听的时候笑弯了腰，问他是不是饿了，弄得裴殊彧怪不好意思的。
裴殊彧推开门，颜烈立刻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站起来推他出去。
“睡了？”裴殊彧小声问了一句。颜烈点点头，反问道：“送走了？”
“嗯，一切顺利。”裴殊彧从背后托着他慢慢下到二楼房间，贺老太不在，颜烈也就不用在屋里也裹着厚衣服了。裴殊彧粘上去，从身后搂住，摸了摸那又胀大一圈的肚腹，笑道：“烈，快过年了呢。”

thanks 31

Chapter 31
“嗯”颜烈随口应了一声，现在他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多多临近生产时的痛苦，腰腹仿佛每天都在壮大，已经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舒服了，如果一定要说有，大概就是这样靠在裴殊彧的怀里了。
“过完年，我们的宝宝就快出生了吧。”怀中的颜烈微微一颤，裴殊彧像怕他跑掉一样，立刻将他拥紧，凑到耳边喃喃道，“好想见他。”说着大手在那块突起的地方温柔地旋转起来。
颜烈眼眶一湿，绷紧的神经又软了下来，若有似无地在裴殊彧的手背上轻抚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裴殊彧知道他仍有余忌，乖乖地松开手，笑着说：“我帮你。”现在的他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这样安静地陪在爱人的身边就足够了。颜烈能让他搬到二楼一起住，这样的事，之前他想都没有想过。
转眼又过了十多天，大年三十的早晨，裴殊彧大包小包地买了很多年货回来，颜烈等在门口，伸手要去接他，被他回绝了：“不重，你快把门关上，别喝到冷风。”
颜烈听话地关上门，托着肚子跟在后面，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心情好了的原因，身上平白无故多出好些肉，肚子也跟着大起来，本来还有些宽松的毛衣已经被撑得满满的。
“买到了吗？”颜烈被勒令坐在椅子上。
“买到了，找了好久！”裴殊彧应着，从大塑料袋里掏了半天找出一个小袋子。颜烈打开来看了一眼，叹道：“还是自己做的好。”
颜烈从小在南方长大，但他的生父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所以虽然他很早就过世了，但徐黎一直保持着过年吃饺子的风俗，渐渐地颜烈也养这样的习惯。只不过他现在的身子，已经被禁止了一切的体力劳动，只好去超市里买饺子皮。
“你就将就将就吧，以后教会了我，就省得你动手了。”裴殊彧安慰了一句，又开始把东西逐个往冰箱里塞。
说话间，多多听见动静从楼上跑了下来，如今多多的四个宝贝已经有一个月了，会跑会跳会打滚，就是还不太敢下楼梯。颜烈伸手摸摸它的头顶，喊道：“多多饿了。”
“好好，马上开饭。”裴殊彧赶紧塞进最后几样东西，冰箱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缝隙，转了个身，抓起地上饭盆。这是多多生完宝宝之后他又去宠物店新买的，五个圆盘固定在一个长条上，正好一个大的四个小的，就像是给它们量身订做的一样。
装好了食物，用脚尖顶了顶多多的后腿：“走吧。”颜烈因为行动不便，其实就是懒，没有跟上去。所以裴殊彧上去之后马上就下来了。
下来后，掏出一部手机递给颜烈：“今天过年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免得他们担心。”颜烈微微哽咽了一下，接过手机，躲到卫生间去打电话。
电话是徐黎接的，听声音觉得她应该挺清醒，颜烈心头的大石头削去了一半，抱着手机跟她聊了很久。阎伟力上次还了钱之后还是被人揍了一顿，后来就消停了许多，两人靠还债剩下的钱精打细算还能过活。颜烈说要过完年才能给他们打钱，可其实他哪里还有钱啊，他现在吃的用的全部都是裴殊彧的，虽然一说到还钱裴殊彧就一脸不高兴，但是这样的感觉不好，该还得总得还。
随后的时间，颜烈撒了个谎，说自己在外面工作，所以不能回家过年了。徐黎很伤心但也挺理解的，一个劲关照他注意身体，好几次说得颜烈险些哭出声来。电话打来一个多小时才挂了，颜烈擦了擦眼角的晶莹，用力在脸上拍了两下，这才走出来。
出来后却不见裴殊彧，颜烈猜他可能是出去了，想开门去找找，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很轻的说话声，是裴殊彧，颜烈没出声趴在门板上偷～听。
“妈妈～拜托你，跟爸爸谈谈你肯定会喜欢他的，妈～”
“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啊！而且我也喜欢他，我不想离开他们的……妈妈怎么你也这么说，是我的，当然是我的！……”
“算了算了，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今年我不过去了……好了，我已经决定了……妈妈，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私事的吗？！”
门后的人眉头一层一层深锁起来，很显然裴殊彧在和他的父母谈论关于自己的事情，不过看来不太顺利，这也难怪，如果要他对妈妈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徐黎大概也无法接受，更何况，他还怀着孩子。
‘是我的，当然是我的……’
裴殊彧的话回想起来带着丝丝的甜蜜和淡淡的忧思，轻轻抚摸着已经成形的胎儿，颜烈慢慢走回客厅里，如果裴殊彧能够将它视如己出的话……也许……想起之前所经历的离别之痛，颜烈猛然又记起一个人。
“天！烈啊！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啊！！”陈侃一接通电话就开始大叫。
“对不起，之前，手机丢了，所以没联系你，我……”
“算了，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之前那份合约啊，买家那边取消了。”
“什么！”颜烈一惊，也对，如果裴殊彧真的回到自己身边的话，那么和甘恬的婚姻关系也就随即消失了，只是他已经拿了对方的预付金，“额，陈侃，那个预付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还，能不能稍微缓一缓。”
“你傻了！”陈侃大声开骂，“是他们单方面撕毁了合约，你不用还他们还要赔你呢。”
挂上电话，颜烈心里乱成一团，因为他的存在让一个女孩的梦想化为了乌有，仔细想想那个女孩看上去真的非常的甜美，那位母亲也是真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如果裴殊彧可以成为她的丈夫的话，一定能够拥有一个快乐无比的家庭，而自己却抢走了她们的幸福。
“烈？”裴殊彧摇了摇发呆的人。颜烈回过神，看见他温柔的脸，身体顿时被抽空一般的发冷，“打完了吗？家里好吗？”
颜烈机械地点点头，裴殊彧笑着摸摸他的额头：“那就好。””拿过桌上的手机，“手机没收！
说着转身走开，颜烈看着他的脸慢慢转过去，最后剩下一个深色的背影，就像回到了那个夏末的日暮，裴殊彧摄人耳膜的声音。
‘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走吧……’
“不……”颜烈张开嘴细不可闻地叫了一声，他不想，不要离开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去抓裴殊彧的手臂，却只是轻轻划过了一下，没有抓牢。

thanks 32

Chapter 32
裴殊彧被手背上掠过的一阵凉意拦了下来，回过头就看见颜烈恐慌的眼神，抓过他停留在空中的手指，冰凉的感觉刺进肌肤：“怎么了？怎么这么冷？！”呵出一口热气，用力搓着他冻僵的手指。
颜烈说不出话，胸口闷闷地发胀好像快要停掉，很想抽回手来捂住，但更怕一收手，裴殊彧就会在眼前消失，紧紧地缩进五指，直到裴殊彧温暖的身体缓缓地靠近自己，蜻蜓点水般的一击亲吻落在自己发晕的额头上，颜烈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好点了吗？”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颜烈安心地点了一下头，“有我在，烈什么都不用怕。”又是一击浅啄，唇片微温的热度。
下午的时候，他们给身在美国的郑众打了电话，得知他除夕夜仍在工作，两人都有些过意不去。郑众跟颜烈说话的时候有些冷场，对裴殊彧则骂骂咧咧，挂上电话后裴殊彧就直喊不公平。
醉人的月夜很快地降临，两人坐在餐厅的圆桌前，颜烈手把手地教裴殊彧包饺子。
“好丑！”裴殊彧照颜烈的说法左右各捏了三个褶，但是饺子却是歪的，而且两边大小不一，根本就不能像颜烈包的那样站起来，只能躺在盘子里。
颜烈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笑道：“挺好的，第一次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很结实，不会漏。”其实能漏才怪，裴殊彧的饺子里馅少得实在可怜，估计不仔细品都吃不出馅味。
“真的？呵呵”听见颜烈表扬他，裴殊彧马上释然了，又抓起一张皮，“那我还包。”
颜烈对他笑笑，橙色的灯光遮盖了他脸上的些许苍白，看上去十分温暖：“差不多了，你包完这个就去烧水吧。”
裴殊彧点点头。往年春节，自己都要去美国，颜烈也要回家，两人只能在十二点敲钟的时候，顶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互道新年快乐，但是现在他居然可以和颜烈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没有别人打扰，安静的小屋里仿佛就是他们的家，处处都是温馨。
“好了。”在颜烈的悉心指导下，裴殊彧有生以来煮熟的第一锅饺子带着热气端上了桌，“快尝尝！”两人对着那一大盘玉白色的饺子，露出幸福的笑容。
颜烈夹起一只瘪瘪的饺子，裴殊彧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期待，吹凉了慢慢咬了一口。
“好吃吗？”那可是他包的呀！
“嗯”其实颜烈只咬到了一口饺子皮，但是，奇迹般的非常好吃，“你也吃吧，一会儿凉了。”
裴殊彧早就等不及了，一下拣了两只，一只圆鼓鼓的很漂亮，一只又笨又长丑丑的，突然咧开嘴道：“看，好像我们俩哦。”
颜烈看他伸过来的碗里，知道他是想说自己圆滚滚的，顿时脸上热了起来，嗔道：“快吃吧，就你话多！”
裴殊彧故意做得十分夸张地将鼓鼓的饺子一口塞进嘴里，来不及咽下就喊道：“唔，烈好好吃！！”那人脸上更红了一级，于是又得意地把自己包的也放进嘴里，下一秒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疑惑地看着颜烈，道，“不好吃，怎么我包的没你的好吃。”
颜烈笑笑，拣起剩下的半个，道：“不会啊，真的很～好吃呀。”
裴殊彧知道他在报复，嘿嘿地傻笑了两声，自从他们重逢之后，这是颜烈第一次跟他开玩笑，深色的瞳仁化成两潭漾着柔波的湖水，他好久没见到颜烈笑得如此天然了，又夹起一个胖胖的饺子，故意大声说道：“我把你吃光光！！”然后拦腰一口咬下去。
颜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哎哟一声吐了出来，“什么东西啊！”裴殊彧扒了扒，居然在馅里翻出来五角钱的硬币，“钱？”
“中奖了。”颜烈浅笑盈盈地将他手里的硬币拿过来，说，“来年要交好运了。”
“什么意思？”
“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的，谁吃到有硬币的饺子，来年要交好运哦。”
“诶，真的？！”颜烈点点头，裴殊彧想了想，又问道，“那，可以许愿吗？”
“？”这种说法颜烈倒没听说过，蹙着眉，“大概可以吧。”
裴殊彧一下子兴奋起来，抢回硬币对着天花板喊道：“我要许愿，请让我和烈永远在一起。我，烈，还有宝宝，永远都在一起！”
颜烈心神一晃，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突然响起的鞭炮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裴殊彧奔上来捂住了他的耳朵，颜烈被突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更被他的贴心融化，温驯地缩进他的怀里，肚子里的孩子一阵踢闹。
“真是的！都说不让放了还放！！”裴殊彧在鞭炮声中扯着嗓子骂道。可是那声音一时响起就像停不下来似的，震得小楼都跟着微微共振起来，“有完没完了！！”他不知道，由于这边地势空旷，还有很多人是特意赶来这边放炮的呢。
颜烈窝在他的怀里，一圈一圈地安抚着骚动的胎儿，虽然疼痛让他无心应对裴殊彧的任性，但淡淡的幸福却始终流淌在心里。炮声仍旧没有间断，连楼上的多多也被吓到了，带着四只刚断奶不久的小家伙爬了下来。
“嚯，还都来了，嗯？葡萄呢？！”过了好一会儿，鞭炮声才小了一点，裴殊彧放开手，低头看了看地上姿态各异的家伙们，才发现少了一个，再一找最小的一只还缩在楼梯上努力呢，“你个小笨蛋！”
裴殊彧把葡萄抱下来，多多上来舔舔它的屁股，小东西没有站稳，身子一歪又倒在地上，其余三只看它摔了立马压了过来，打成一团。
“总算停了。”裴殊彧无奈地舒了一口气，双手依然回到颜烈的肩上。颜烈揉着肚子，笑道：“你不放也不让人家放。”
“我不也是担心你们吗？”裴殊彧有点委屈，就他一个人，就算放上一夜又有什么关系。
颜烈又是一软，连连抱歉。裴殊彧自然不会生他的气，两人和着稀沥的鞭炮响又吃了点东西，顺便也喂狗狗们吃了点，才带它们回楼上。葡萄下楼慢，上楼也完全跟不上节奏，最后还是裴殊彧把它抱了上去。
回到二楼的房间里，颜烈站在窗边冲裴殊彧朝朝手，说：“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thanks 33

Chapter 33
裴殊彧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颜烈的贴身小卫士，得到主人的命令立刻乖乖地凑过去，习惯性地搂住颜烈的后腰发嗲：“要说什么？”
颜烈从窗边慢慢地转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柔和，眉头微微卷着波浪，嘴角也平静得没有丝毫颜色。裴殊彧一下子慌了，以为他哪里不好，连忙睁大眼睛问道：“怎么了？”
颜烈不动神色地挪动了一下，裴殊彧掌下的手臂被握得发疼，那人慌乱的情绪也随之传递给了他，一阵一阵温软。颜烈直视着他的眼睛，故作平静地问：“殊彧，你真的，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裴殊彧一怔，心里涌上一层波浪，着急地收紧手掌，回答道：“真的，当然是真的，烈，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应我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颜烈忧郁地扣紧了眼眶，视线紧紧锁定在那淡淡的一格，裴殊彧硬朗的眼角因为兴奋而跳跃着点点橙光，他已经无法再拒绝这个人的请求了。曾经以为，离开这个人自己还可以回到过去简单封闭的自我里，但现实的冷酷却给了这种幼稚无情的一击，悄然逝去的那些夜晚里，逼迫自己不要触碰的那些回忆，却越是逃避越无法回避，他的名字，魔魇一般一次又一次冲破自己脆弱的防线，从记忆的最深层泄漏出来，滑过一寸便拖下一条疤痕。只不过是一个隐约的剪影，就足以将他全部的坚持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