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那种……关系吗……
“帝君,”东曦凝视他迷蒙失神的双眼,“我是东曦。”
癸已抬起脸看了他一会儿,又迷迷蒙蒙的把脸埋进了东曦的肩窝,“娆影,我好痛……”体内的火快要把他的心都烧碎,融化了……
惊觉东青帝抱著自己的动作开始松落,东曦赶忙将他撑住,让他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红色的锦绣纱衣浸了水,原本就敞开衣襟的红衣在一拉一扯中滑落整个肩头。
白皙肌肤上华美莫名的红色图腾刺痛了东曦的眼,著了魔似的移不开视线……
从右腰背上横跨整个背部,再绕到左胸一直延伸进左耳下方,图腾精致而华美,幽色红光隐散……背部中央,是一轮被藤蔓缠绕,熊熊燃烧的,太阳……
太阳?怎麽会有人的身上出现沐火燃烧的太阳图腾?
看著东青帝身上华美莫名的红色图腾,听著他一声又一声的迷蒙轻唤鬼後之名,东曦的心一寸一寸的变得深沈,眼神一分一分的变得幽暗……
东青帝呼出的炽热气息灼痛了他的肩部,也灼伤了他的理智,脑海里,身体内,有什麽东西,不可抑制的烧了起来……
在空中密布的阴云後面看著下面发生的一切,苍奕神情阴冷。知道今次已经无法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拍了拍洒落在自己身上的翠色粉尘,转身离开准备地宫。双手负於身後,他手中……空无一物……
他怎麽忘了算……自第一次见面後就对癸已心有倾慕的……东曦!
该死!
“鬼後。”月鼓有些匆忙的跑到娆影身边。
“怎麽了?”娆影侧耳谛听月鼓说话。
“东青帝君没到夜泉,倒是听说有人闯入了忘川。”支手捂在娆影耳旁,月鼓小声汇报,“南华帝似乎离开地宫了。听说入忘川的是个红衣人,定是东青帝错不了。还有一个人和东青帝一起,鬼差们说酉忘台负责人叫他‘殿下’。”
“癸已去了忘川?”娆影紧拧眉心。竟然不去夜泉而冒著危险去忘川?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忘川里可以冲洗沈溺一切世间之物的河水会伤到他元神的。“现在情况怎麽样?”
“地藏王来了,不过东青帝似乎情况很不好,地藏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没办法,又不能再放他如忘川,会打乱轮回道上的次序。”
情况不好?情况怎麽能好的起来!
他体内赤魂珠的焚火之气被同属性的烈炎神珠引燃,再加上本身的凤血,不要被逼得提前浴火就庆幸了,怎麽还可能好!
不在太阳日落之处的虞渊凤凰是不可能涅磐的,可那种浴火却又不能涅磐的情况才是最危险,也最消耗心元的,最後还可能会因为力量燃烧殆尽,力竭而亡!
该死,苍奕怎麽会丢下一堆烂摊子就走!她答应帮他,可不是要这种事情发生……
“赶快传我後令,让东青帝入忘川!”只有极阴之气才能消去赤魂珠的气焰,“至於地藏王,你给他说,事後我自会给他一个解释。然後,你请澴王去忘川那边,他知道该怎麽做。”
“是!”月鼓领命欠身离开。
“还有,”娆影叫住她,“今次的事,不准外泄半句!”
不管苍奕是存心摆她一道,还是其他的什麽,这笔帐……她先记下了!
(十六)
“帝君!”看清了镜翔怀中抱著的人後,锦霜失声尖叫,“帝君受伤了?”怎麽会被澴王大人抱著回来?
“锦霜,你小点儿声。”镜翔无奈。他耳朵都快被锦霜的高音尖叫给震聋了。
自他抱著昏迷不醒的癸已回到华清宫後,一路上仙子们的惊呼此起彼落让他双耳备受责难,可还没一个有锦霜这般能耐,那尖叫声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帝君怎麽了?”一旁的晴云也是一脸愁容跟在镜翔身後。不是去参加鬼後的岁辰宴吗?怎麽会这样?
“没什麽,他喝醉了,出了点小事。”步向癸已寝宫的镜翔四两拔千斤的带过话题,“他暂时可能不会醒,你们先去给他拿一套衣服,其余的我来就好。”癸已身上的凤华印还没有消,不能让仙子们给他更衣。
“这……怎麽能劳烦澴王大人。”
“小事而已,怎麽算劳烦。”镜翔笑了一下,“他可是我主子啊。”
怀中的人体温还是很低,连身为阴寒水族体质的自己都觉得他的低温比自己还要低一些。在阴冷至极的忘川中浸泡了八九个时辰,也难怪体温会这麽低。
将癸已放到暗红锦绣帷幕的华帐中,镜翔怜惜的撩开他一摞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
“这种事……可千万别再来第三次了。”轻吻手中那一摞红发,他眼中尽是苦涩。
离凤凰八万年一次的涅磐之期已经不远了,到时候癸已身上的凤血和体内的赤魂珠会无引自燃,然後浴火涅磐。在这之前,他一定要帮他完成心愿,阻止南华帝拿到五颗盘古炼石,开启盘古陵墓。
“澴王大人。”晴云轻轻的叩了叩门,“衣服拿来了。”
“给我吧!”镜翔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衣物。
“呃……那个……澴王大人……”看著床帐内的癸已,晴云有些支吾。
“什麽事?”
“呃……帝君他……真的没事吗?”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帝君的酒量虽不能说海量,可倒也算不错。从她照顾帝君起还没见帝君醉过,更别说会因醉酒而出事了。怎麽今次会因醉酒而弄到被澴王送回来?
“怎麽,你不信我?”镜翔佯装有怒。
“不……不是的……”晴云急忙摇头,弯身请罪,“晴云失言冒犯,还请澴王大人赎罪。”
“好了,你下去吧。”镜翔很快就温和一笑,“要是癸已醒了,知道我欺负他宫里的仙子,我可就惨了。”说到最後,他玩笑似的作了一个割颈的动作,衬著他稳重的面容,显得有些滑稽。
晴云噗哧轻笑,澴王最让人喜欢的就是他的宽厚。
“那晴云就先告退了。”
语毕,她退步出门,反手带上房门。
流火如雨,自天边破开的天幕中倾泻而下,一道又一道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地。夜若白昼。火星被风吹得四处飞散,在天地间游弋飘摇,不停奔走相告,天火焚城了。
有人在空中被追赶,身後的人手中拿著乌黑长剑,对他紧追不舍。
他不明白,为什麽事情会这样,他们明明一直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不是吗?可为什麽,还是会走到刀刃相向这个地步?
他们已经对峙很久了,可看著远方上空火光破天,他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
他不理解,不明白,对著他最亲的手足,他咆哮。
他说,你不能这样,不能,不能,不能!
有道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盘桓,不停游走。
天帝的位置是我的!
天帝的位置是我的!重天城也是我的!
你为什麽要和我抢?你凭什麽和我抢?这天帝的位置……
是我的!!!
突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抬手拭去额间冷汗,浑浑噩噩中,有什麽东西潮水般的冲进他的脑海里。
为什麽还会梦到他?千万年的相安无事,为什麽这麽突然的梦到他?
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昭告声,他转头忘向开著的窗外,身边的女子似乎也被他的动作惊醒。
“怎麽了?”
“没,没什麽。”
“天帝,天後,方才明阳殿来讯,九皇子醒了!”
(十七)
两百年後
重天城 兴庆宫
“大皇兄。”东曦轻唤凉院中看书的人。
“东曦?”抬头看见来人,重华招呼他过去,“今日不是轮到你与父皇一同议事吗?怎麽来兴庆宫了?”
“七皇兄回来了。”接过重华沏给自己的一杯清香四溢的碧云竹茶,东曦无奈苦笑。
“他又和父皇吵起来了?”重华忍不住叹气。这老七,似乎天生就和父皇犯冲,常常一见面,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双方都是各持己见,互不退让。
“这次父皇气的可不轻,直嚷著要把七皇兄丢回嫫母那里重新受教呢。”他们九兄弟都是被嫫母带大的。在千岁之前,每个天宫皇子都要在嫫母那里受教。
“他们这次又是为什麽在吵?”
“还是地宫的事。”拿过重华放在石桌上的书,东曦随手翻了几页,“这些年来,总有恶鬼偷偷从鬼门溜出来,闹得下界有些乱。七皇兄说地宫管治不严,叫父皇派人去商议此事,可父皇似乎不太愿意多谈,只是让七皇兄加严下界的镇守。”
“又是为地宫的事?”重华支手撑著下颚,问东曦,“对这事你有什麽看法?”老这样搁著也不是个办法。
“我对地宫不似驻守下界的皇兄们清楚,能有什麽看法?”双手一摊,东曦笑得无辜。他是唯一长留天宫的人,而其他八位皇兄则是轮流镇守下界,掌管天宫管辖内的下界诸事。
“你可是我们最博学的九皇子呢。”重华难得的调侃他。
“可皇兄你也知道,琅缳阁里关於地宫的记载资料甚少,我也没办法啊。”寥寥数语的资料让他只知道地宫大概有那些老大,而至於其他情况,他是一问三不知,每当遇到地宫的事,他就只能那边凉快那边去。“所以,我今天才会过来找大皇兄,想问问地宫的事。”
“地宫啊……”重华沈吟,“你想知道些什麽?”
“鬼後吧。我对她比较好奇。”
“鬼後娆影?”
“听说连父皇都不太愿意和她打交道,她真有那麽可怕吗?”
“说可怕倒不至於。”重华拿起一个空茶杯在手中把玩,“她只是把女人的天性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而已。心思诡异,性子反复无常,什麽都和你阴著来。是那种在背後捅了你一刀,一转念,又会拿著药给你抹伤的人。自从她接管地宫以後,地宫的行事作风也专制了不少,甚至……还有些狠毒。”一句杀无赦地宫人人都说得像顺口溜。
“一个女人而已,真有那麽厉害?”东曦眉一挑,“父皇不会是因为介意她是女人所以才处处相让吧?”最好不要是这样,否则他会真的开始唾弃那个一到母後面前就什麽威风都没了的父皇。”近年来在下界,地宫与天宫总是小矛盾不断,也总不见父皇开口要谈,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
“你还不知道女人的可怕。”重华咳了一声,正色道,“这世界,你谁都可以姑息,唯独女人,是万万不能撩惹的。她们一旦发起疯了可是会不顾一切的。特别是,爱著人的女人。”所以受过女人苦的老四才会常说,什麽都可以动,就是千万别动女人的感情。
“为爱而发疯?”东曦失笑。
“其实不止女人,男人也会为它而发疯的。”调皮的眨眨眼,重华语带玄机。
“真是不可理喻。”东曦咋舌。知道重华说的是被疑神疑鬼的母後弄得快要发疯的父皇。
前阵子,我们伟大的天帝大人不小心碰倒了一位侍女,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被天後看见,结果,我们高贵娇媚的天後为此事闹了好些天,还扬言说要撤了紫薇宫中的所以侍女。
“等你也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母後的感受和明白她的心情了。”拍了拍东曦的肩,重华这样说。
“永远都不会有那天的。”东曦埋头低语。
“什麽?”声音太小,重华没听清楚。
“没什麽。”东曦放下茶杯起身,“打扰大皇兄了,我先回明阳殿。”
“不多留会儿?”重华出言挽留。
“不了,等会儿我还要去丹霞山。”
“又去采芍药花?”东曦到底是什麽时候喜欢上摆弄花花草草的,他怎麽不知道。
看著东曦离开的背影,重华拖腮细想。
他总觉得,东曦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打量些什麽……
自从两百年前在鬼後的岁辰宴上不知怎麽的竟掉进了忘川,昏迷了几天後东曦就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出来。是自己多心了吗?
丹霞山
丹霞山是座四面都是峭壁的灵山,山上有世间所有的花草树木。山崖的下面是弱水,一条不能承载任何重量的河,环绕著丹霞山。
流霞是逛了近半座山才在北面的山坡上找到那株迎风草的。约半个人高的迎风草风姿绰约的凌风摇摆,在温热阳光下散发淡淡白光。她一路小跑过去,心花怒放的想要采摘,还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她就轻呼出声。
有人,捷足先登了。
好笑的看著眼前有些失措的粉衣女子,东曦摇了摇手中的迎风草。
“你想要?”他没错看她眼中的思绪。
“呃?”流霞看清了那捷足先登的俊逸银衣男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不是想要这株迎风草吗?”
“啊,不!”流霞摆了摆手,素颜红成了一片,“既然你已经采了,就是你的。我再去找其他的就好。”
“你常来丹霞山吗?”转动手中迎风草,闻著它淡淡的清香,东曦浅笑。
虽然是陌生人,可他温和有礼的态度让流霞不由得点头,回答道:“是较常来。”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便会来这里采摘可以酿酒的灵花仙草。
“既然常来,那你该知道,这迎风草不好找吧?”他也是找了有些时间才找到的,不过很显然,那位姑娘比他还需要著迎风草,“我也不是非要它不可,你想要,喏,那就拿去吧。”
东曦伸手,把有著晶莹白色花朵结在顶端的迎风草给了流霞。
双手接过迎风草,流霞爱抚的拂过它,在抬头看东曦。一触及东曦温和带笑的面容,她又迅速低头,嗫声地说,“谢谢。”
心底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跳得厉害,脸也不由自主地越发豔红。
看著她羞涩的表现,东曦笑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十八)
“帝後,帝後,可算找到您了。”跑上山坡的锦霜气喘得有些急。
“锦霜,”流霞转身看向她,脸上红晕还未消散,“给你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帝後。”她都还没嫁呢。
“哎呀,有什麽关系嘛。”锦霜一脸的理所当然,“早晚也是要这样叫的。”
离婚期仅有百余年了。一百年前,流霞被东王君安排住进华清宫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这位平易近人的未来帝後了。
“帝君都没说要不要立我为後。”流霞淡淡的说。其实能不能做帝後,对她而言根本没所谓。
“夫人,您是东王君的义女,帝君一定是立您为後的啦。”锦霜安慰她,以为流霞是在担心後位的事。走到流霞身边後,她发现了不对劲。“您的脸怎麽这麽红?”接触久了,就连一向马虎的她也大致知道了解流霞不少,而其中就包括……她一旦害羞或紧张就脸红的事……在面对帝君时最为严重。
可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有什麽好紧张的?
“啊,没事!”流霞受惊了般,埋头就走,“只是太热了,走得有些累而已。”
“累?”锦霜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那我们回宫吧。算算时间,帝君今日也该回来了。”
东青帝君!
走在前面的流霞怔了一下,停住脚步。
“锦霜,我们去东面的山坡吧。”
“咦?不!宫吗?”可是今天帝君会自西宸帝那里回来啊。
“我……还有几样东西没找到。”低头闻著迎风草的芳香,锦霜没看见她眼中的胆怯。
明晃晃的太阳亘古不变的高挂於空,满山的寂静。甩甩手臂,锦霜跟上了流霞,往丹霞山的东面走。
澈水城 澴王宫
“这下好极了。”仍了一粒晶莹的葡萄进嘴里,癸已的口气有些冲。一袭红衣懒洋洋的斜坐在锦帐中。
“怎麽了?”镜翔走到他身边,示意侍女奉上茶点。
“那该死的傲修,见色忘义!”被问起让他窝火的事,癸已愤愤地说,“我把他翠微宫的门栏都踏坏了他也不给我玄天,结果为了个东皇,他把玄天双手捧给苍奕!苍奕那死狐狸,连自己的侄子都卖!这下好了,玄天玉,烈焰神珠都在他手里,要是再等他拿到帝俊手中的裂云珠,我就要等著被他打劫了。”
在癸已连珠似的抱怨中,镜翔抓住了核心,“西宸帝把玄天玉给了苍奕?”
癸已很不情愿,脸色很臭的点了点头,“啧,早知道我也把太一拐来给他的。”
想来也真是呕,自己跑了那麽多年都没到手的东西,苍奕竟仗著自己是太一的叔父而轻松得逞。真是气死他了,妄他和那花花公子几万年的交情。
“就算拿到了其他三块炼石,只要没有你手中的赤魂珠和魂石,他也莫可奈何的。”镜翔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