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青赫儿[下]
青赫儿[下]  发于:2009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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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他的命是我的!
那好。不再抱住在风里摇摇欲坠的身体,昀在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发怒了,即使是真的选择退出,他也希望心爱的人儿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可是没有,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牵扯进来,却是最无关紧要的人。昀在不甘心。

他向後退了一步,将手指伸出来。时限是三天。他说,声音低低的,每个字都像是利刃直接在凌晰心头上的刻画,血就这麽流出来了。
三天……这麽快?凌晰喃喃。短短的沈默了一刻,他又抬起头看昀在。可以查得到吗?昀,是什麽人要杀爹爹?
凌儿,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杀手的职责是杀人而不是收集情报。
我明白的。可是……
抱歉,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善雨的声音在最尴尬的时候不合时宜的插入两人之间。
李善雨,又是你。将凌晰护到身後,昀在一脸敌意地面对著脸上满是笑容的善雨,看他不紧不慢地从不算茂盛的芦苇地里钻出来。你什麽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只不过你们太大意没有发现。拍拍衣服上的露水,善雨偏偏头,向著一脸茫然的凌晰微笑。我想,我可以和凌儿谈谈吧?
当然。侧身让出空隙,剑却在随後的一瞬间直指善雨的命门。
昀儿,怒火别真麽大。推开抵在脖颈上的剑刃,善雨还是笑,并不在意。为什麽不问一下凌儿的意见呢?


直到确认昀在离开,善雨才拖了凌晰的手,急切地询问。凌儿,你真的打算刺杀堡主?你们两个到底什麽时候开始干这些事的?
凌儿如何,大抵还用不著善雨哥来管教吧?凌晰的嘴始终那麽的不怀好意。
我不是要管教你,但是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堡主。
你也爱他?嗤笑了一声,凌晰眨眨眼,爹爹的魅力还真是大呀,连善雨哥都为之动容。
张凌晰!抓住凌晰的肩膀,善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能把人逼疯,再坚强的,再脆弱的,他知不知道在他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是将自己推进深渊!善雨直视著那双泛著幽蓝颜色的眼睛。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你!

已经顾不上了,善雨的声音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眼前这人又何尝不是他最美妙的初恋呢?
可是凌晰没有看他,他盯著地面或是其他什麽地方,幽幽地出声。五年了……善雨哥,你那晚说的话我还记得。没错,他杀了我一家,还有奶娘,我应该恨他的……可是,我办不到……我没有办法恨他……

凌晰的声音颤抖著,他的全身都在抖动,因为激动。於是善雨的整颗心都在疼痛著,他是那样心疼著这个忍著眼泪的汉字,他本想说寒枝不是,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心就被凌晰牵引走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说著什麽。然而凌晰也没有听见,他正专注著自己找不到宣泄口的情感。

善雨很自然地将凌晰搂进怀里,他安慰他,用坚强的臂膀给他温暖。他将凌晰搂在怀里,不再说什麽,可这比任何话语都来地更有效。
昀在站在远方叹气,他眯著眼睛,知道有些东西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


凌晰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在文晟的房门口。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摩揣在怀里的月凌剑,就连寒冷也浑然不觉。
天空在慢慢变地灰暗,有小片小片的雪花三三两两地飘落,然後有更多落在他的斗篷上。
凌晰几乎是站在雪地里,看房间点燃的灯光。从橙芸带龙飞进去起就没有人进出,自然也没有人看到站在屋外的他。他就那麽站在那里,摸自己的剑,怀里的暖炉也开始变得冰冷。

终於鼓起勇气去敲一直紧闭的门,从那里面传来欢乐祥和的笑声是他不想打破的,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他,那是他的爹爹,那是安文晟。
可是,这是三天的最後一个晚上。
门从里面拉开了,拉开门的人是紫杉。公子?你什麽时候来的?
几乎被雪掩盖了的凌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看著紫杉发愣,或许连发愣都没有。
凌儿?文晟在听到声音後便迎了上来,他拉住凌晰的手腕往屋里拖。快进来!看你一身湿的。宠溺地捏了捏凌晰的鼻子,对文晟来讲,凌儿做的事没有什麽不可原谅的,他仿佛忘记了几天前凌晰的忤逆,只记得他又有几天没见到这个孩子了。

爹爹。凌晰的声音软软的,带著湿气。跟著文晟的步伐坐下,屋里屋外巨大的温差让他的眼前不自觉地模糊了。
任男人吩咐下人拿来毛巾擦干他的湿发,又让他为自己取下斗篷,然後凌晰站起来,将一直揣在手里的剑丢在桌上。
啪地一声响。
文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孩子,怕是来取他性命的。
橙芸,带少主回房。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解决了。
文晟只是微笑,没有回头看龙儿一眼,他的一双眼睛都锁在凌晰身上,看他低头握著剑出神。
堡主!
爹爹。龙儿抱住文晟的腿,可是他的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抱起来,更没有温柔地抱著他任他撒娇,不管他如何哭著闹著说不走,文晟都只是温和地注视著一脸寒意的凌晰。仿佛这世界上,存在的只有他们。

龙儿害怕那人,虽然他在见到凌晰的第一面时就那麽地喜欢著这个他该叫哥哥的人,可是他更加害怕他,为数不多的接触,龙飞虽小,可是他也知道,那人将杀气藏地太深,虽然他低垂著头不管屋里乱做一团的人,可是他才是让大家混乱的人。

凌晰只是瞪著剑,一言不发。仿佛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凌儿,龙儿与此事无关,放他离开。
你跟我谈价码?剑慢慢滑出鞘,银光流动。凌晰终於抬起脸,将剑转手握紧。
不,爹爹是在求你。
堡主。青衣与紫杉赤焰相视,旋即飞身离开。橙芸抱住龙儿,拖著那挣扎不已的孩子离开。
直到孩童的声音完全消失,凌晰才安下神来,定睛看向文晟。
公子请三思。
你们两个让开。
公子!
让开吧。这是我跟凌儿之间的事,你们都出去。
安文晟,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凌儿,我说过,我的命随时给你,只要你来拿便是!
你!
凌晰本就模糊的视线此刻更加混乱不清,他以为是融化的雪水在脸上纵横,流到口里才发现那液体带著微微的苦涩。他为何还是不懂呢!手里的剑松了再握紧,无论如何就是抬不起来,凌晰从不知道,区区一把月凌剑,也会有抬不起来的时候,到底是剑太沈,还是心太软弱。

他看著文晟温柔的眼神,闭上眼睛,将剑峰送入文晟心脏的部位。
不听,不看,不想,就不会疼了吧?
这样的话,大家就都不会疼了。
自己不会疼,爹爹也不会疼。


文晟听到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他看到剑刺向自己的胸口,迅捷而准确。他感到欣慰,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学到上乘的武功,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後没有人能够照顾还年少的他。

那一瞬间文晟想到了很多,他看到剑划开了衣裳,紧接著皮肤被割开,文晟听到似乎是肌肉被扯裂的声音,像绵帛一样被撕扯开来,那样的明显,和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他似乎看到血在汩汩地向外流,疼痛随即扩散开来,从被割开的地方,直指心脏。

文晟知道自己还活著,所以他还能看清楚,所以他还能继续思考,他想多亏从凌晰进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看著他,否则又要失去多少看著他的机会,那个孩子,美丽而容易受伤的孩子,如果杀了他能够平伏他的伤痛,如果那麽做真的能够,他愿意为他死上千上万次。

可是,他为什麽还在哭泣?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过脸颊,每一滴流进他的心坎里,苦涩而沈闷。
凌儿,刺进来。文晟依旧在微笑,充满了纵然的笑,他握住剑身的那一端,用力往心脏的部位刺下去。凌儿,杀了我,为你全家,也为寒枝,杀了我,我们就都解脱了……

文晟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凌晰听不真切,他看到剑划开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地通红,那是文晟的血,他紧紧地握著剑柄,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麽,不知道是该用力刺下去还是把剑抽出来。为什麽要逼他呢……他从来都不想伤害他。

直到那鼓力量握紧了剑的那一端,凌晰才惊觉想要抽剑出来,可是他来不及,文晟握著剑的那一端,用力的往他那边拉过去。
爹爹不要!!不要,他不要他死,他的命是他的,他不要他死!为什麽他总是不懂呢!不明白他是如何辛苦地爱著他,死就能解脱吗?他还想把他一个人留在世上痛苦,爹爹,你太自私!你怎麽可以这麽对凌儿……

堡主!
凌儿!不要,不要杀他!


10
利器被人踢入空中,沾满血迹的月凌剑掉在凌晰身後的地上,发出沈重的响声。可是没有人去捡它,就连剑的主人张凌晰也只是站在原地,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地抖动,尤其是拿剑的手。

熟悉的声音,那是……那是 !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一切都变地那麽安静,女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说,凌儿,你不能杀他。堡主养你,养恩大於生恩,况且他是你亲舅舅。
女人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著,步伐轻轻,从凌晰的身後一直走到了前面,挡在凌晰与文晟的中间。凌儿,你可还认得我?
奶、奶娘…… 如此熟悉的语调,如此熟悉的面容,是那个他一直想念著的热,是最最疼爱他的寒枝奶娘,是凌晰最最爱戴喜欢的奶娘寒枝。
咬出好久没有喊过的称呼,眼泪满满的溢在眼眶。凌晰站在原地,他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他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爹爹,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凌儿,别哭。文晟心疼的看著坐在地上哭泣的孩子,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胸口的剑伤还在流血,他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寒枝,想走过去将痛哭不止的凌晰抱入怀中细细安慰。他并不想骗他,可他从来也没有听过他的解释呀,虽然他没什麽想要解释的,他确实一度想杀了寒枝逼他离开自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这麽做。

文晟捂著流血的伤口一步一步向凌晰走过去,可是,头很晕,大概是失血的原因吧,文晟脸色苍白,那孩子还是舍不得呀,还差几分才刺到心窝。
文晟默默地微笑著,在一片惊呼声中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前,他看到的是凌晰的脸,满载泪花。


朦朦胧胧,文晟看到凌晰哭泣的脸。
凌儿别哭……
你为什麽总是在哭呢?为什麽你总是那麽的忧伤?
是因为我吗?凌儿,别哭,好吗?别哭……
当第一缕阳光刺入眼睑的时候文晟觉得全身都疼,像是被碾压了许久。从疼痛中醒来,看到的是凌晰几乎几夜未眠未休的眼。文晟想起在昏倒之前凌晰刺了他一剑,然後寒枝来了,再然後发生了什麽,他不知道,只记得凌晰满是泪花的脸。

文晟张开嘴,喊出来的第一个字却是水。
爹爹,你醒了?橙姐姐,爹爹醒了快过来!
公子少安毋躁,堡主的伤势并不严重。一面安抚急噪的凌晰,一面为文晟把脉。公子守了您两天呢。凑近文晟的耳朵,橙芸的脸上带著暧昧不明的笑容。
淡淡笑笑,抿了一口青衣送上来的茶水,文晟再看向凌晰,那人已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先前贪恋的目光也变得冰冷寒人。文晟自嘲地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太奢求,居然以为他原谅自己了,只是这麽地刺了他一剑而已啊,他一定是想把自己一刀一刀地割碎,欠他的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麽还。

凌儿。示意橙芸扶自己起身,这才发现凌晰的手在棉被下紧紧握著自己的,汗涔涔的,是因为紧张吗?傻孩子。忍不住偷偷微笑。寒枝……你已经见过了吧?
凌晰低下头不看文晟的脸,手却仍旧不肯放开。奶娘把事情都告诉凌儿了。
这样啊……她都说了些什麽?
凌儿不明白爹爹为何一直煞费苦心地逼凌儿离开爹爹,爹爹这是……
後面的话谁也不敢再说,屋外响起了龙飞和赤焰的争执声。
少主,您别进去,堡主现在不方便。
不要!我要爹爹!赤姨姨,你让龙儿进去看爹爹……小孩子的哭声尖锐起来,让屋里安静的气氛凭添了几分尴尬。
回握凌晰突然收紧的书。让他进来吧,我已经没事了。
堡主!(爹爹)
让他进来。
龙儿很快窜了进来,看到凌晰立刻虎了脸,一把将那人从床沿上推了下去。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凌儿!
公子!青衣一步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凌晰。
凌晰不说话,只是咬著下唇看著瞪著自己的孩子。
龙儿,到爹爹这来。文晟无法动,只能抬起尚能耐活动的手,将孩子搂入怀里。别这麽跟哥哥说话,知道吗?是爹爹欠他太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凌晰,然後那人一拂袖出去了。

爹爹,什麽是欠?龙儿蹭著文晟的怀,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欠啊……就是拿了人家的东西,是要还的。
那爹爹拿了大哥哥什麽东西?大哥哥要这麽生气?龙飞渐渐软化下来,转著一双闪闪的大眼睛,看著屋里表情严肃的人。
文晟却笑笑。龙儿啊,你现在还小,将来你就知道了……抚著龙飞柔软的头发,文晟的声音变地悠远,似乎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
少主,堡主要休息了。橙芸将孩子抱起来,轻轻在他耳边说。
橙姨,橙姨,你带我到花园玩好吗?
小孩子就是这样,文晟安心地点点头,闭上眼睛。


奶娘。不知不觉的,凌晰还是转到了寒枝的屋里,才知道碧帆住的是外间的厢房。
凌儿,堡主好些了吗?将凌晰领入内间,寒枝脸上依旧是不减当年的温柔。
嗯……
凌儿,有什麽心事跟奶娘说吗?你从小就是这样,有心事的时候只有奶娘和堡主哄地住你。宠溺地拍拍凌晰的肩膀,这孩子已经长得如此高大了麽?忍不住微笑,寒枝一直觉得凌晰是她的骄傲。曾经那麽小的孩子呵,如今已年过弱冠了。

奶娘……凌晰欲言又止,不停咬著嘴唇。
凌儿,有什麽事你就说吧。
凌儿只是难过。
难过什麽?是因为堡主骗了你还是因为龙儿?你知道堡主的身份不得不娶妻生子,况且惠芝她早就过世了。
凌儿觉得不该抢走龙儿的父亲,他还那麽小,而且……
而且什麽?
凌儿不知道爹爹在想什麽,我猜不到,他是不是还爱我,我不知道……
傻孩子……温柔地托起凌晰的脸,寒枝用手轻点他的眉心。什麽都不用猜,堡主对你从来就没有变过。或许现在还有些困难,但是会好的。
真的吗?
真的,相信奶娘的话。
……
奶娘,凌儿想成亲。
什麽?你想试探堡主?
凌儿能为爹爹做任何事情。
等一下,凌儿,别走,别再做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的事了,凌儿!
寒枝追出去只看到凌晰飞快地在长廊中穿梭的身影,她看的懂,凌晰是认真的,而她能做的只是祈求凌晰不要做地太过分,因为这件事可以伤害任何人。


公子,你来了。
爹爹可有好些?从青衣手里接过药碗,凌晰坐到床沿上,温柔地注视著文晟。
凌儿,有什麽事吗?被凌晰盯得浑身不自在,文晟终於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转而看向双手端药的凌晰。
没有。嘴角缓缓勾起,凌晰将药捧到文晟嘴边。只是爹爹正读得入神,凌儿不忍打扰。
尴尬的点头,文晟落败似的从凌晰手里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青衣在一旁掩嘴偷笑。公子怕饮药,堡主也是这个习惯呢!不留情面地戳穿文晟的伪装,惹得文晟一阵恼怒。
三人调笑了一阵子过後,凌晰突然冷起脸。
爹爹。
什麽事?文晟一时没有注意,只当那人还在开玩笑,语气中尽是笑意。
我决定了。跟碧帆成亲。
什麽?文晟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凌晰,却没有在那人脸上找到丝毫玩笑的影子。你是说真的?文晟低声问,似乎在强忍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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