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秋 下————风轻扬
风轻扬  发于:2009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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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指一算,董光帝到将军家已经快一个月了。在秋儿的身体稳定下来後,福总管就催促著董光帝摆驾回宫。董光帝不依,他还没找到地图,而且还没想好怎麽处置将军跟秋儿。

  福公公早已经料想到董光帝会这麽说,他也已经早已打好了腹稿求情道:“宋将军私下跟老奴说过,地图很安全,让陛下不要操心。至於秋儿,您不是已经放他一次了吗,这次就再放他一次吧!”

  “宋怡跟你说地图的事了?地图到底在哪?你让他把地图老实交出来,不然朕决不放过他们!”

  福公公继续求道:“我的陛下啊,那地图是将军手中唯一的护身符,他怎麽可能还给陛下呢!将军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对秋儿的样子就可见一斑。这样的将军是不会作出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的事的!”

  董光帝不满福总管的话,怒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朕无情无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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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公公就像打太极一样,柔和的卸下了董光帝的怒气,他道:“陛下怎能说自己是无情无义之人呢!陛下与将军不同,将军舍去功名富贵与秋儿远走高飞还能称得上佳话。但若是陛下只顾自己的感情,撇下国家与秋儿远走高飞,那您可就是昏君是罪人!左将军没了可以再任命一个,可若是皇上不见了这国家还得了?陛下不是凡夫俗子,您的情义怎麽能与那些凡夫俗子做比呢!”

  董光帝托腮笑道:“你说的话还真让朕舒服!不过朕这次也要做把凡夫俗子,朕要把秋儿带回宫去颐养天年,朕心里还有他,不想就这样把他让给宋怡!要不就让宋怡在地图跟秋儿之间做个选择吧!”

  福公公大窘,磕磕巴巴的道:“这……这……陛下……”

  董光帝大笑,对福公公说:“朕哪次出宫也不见你这麽积极的跟出来!不是推说自己年纪大,就是说宫里杂事众多脱不开身。这次朕说出来抓秋儿,你年事不高了,杂事也不多了,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福公公擦汗解释说:“陛下往次出宫,都是多老奴一个不多,少老奴一个不少。能照顾陛下的奴才多得是,他们年纪轻功夫好,哪一个不比奴才强!老奴心里明白,自己能有今天,不过就是服侍您的时间长了些罢了。老奴确实想见秋儿,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一把!老奴看著他从小到大,真心心疼他,见他如今有好不容易幸福了,老奴真的希望他能过好日子啊!”

  从董光帝记事起福公公就一直服侍他,几十年过去了,他非草木怎会无情。关於秋儿的事,董光帝已经决定卖个人情给福公公,更何况他自己对秋儿还是有感情的,这次就顺水推舟放他一条生路。不过董光帝不能容忍把自己边疆的防御地图置於如此危险的境地,地图他是一定要的。

  与其说自己再去跟宋怡硬碰硬不如派福公公去跟他谈,那样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於是董光帝就说:“既然你都这麽说了,朕也不好再说什麽了!你一直在朕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秋儿这个人情朕就卖给你了!不过朕是一定要带地图回去的!”

  福公公先是高兴而後又郁闷,地图是宋怡唯一的护身符了,他能交出来事情就奇怪了。愁眉不展的福公公灵机一动倒是想出个法子来,他说:“陛下,那地图是宋将军唯一的护身符了,您能不能再送他一个护身符,用来交换他手中的地图。反正您也决定放过他们了!”

  “什麽?还要朕给他们护身符!朕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护身符,美得他们!”董光帝很不满意自己的弱势地位,又吼了起来。

  福公公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游刃有余的劝慰道:“陛下,老奴以为用护身符换地图之事,百利而无一害啊!这样的话您既可以换回地图,还能把您的龙恩传到将军跟秋儿那里,让他们明白陛下的慈悲!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放了他们,您做的一切可不只是因为地图的缘故。”

  福总管讲得有理,董光帝就应了下来,拟了一道圣旨给宋怡,还盖上的玉玺。福公公美滋滋的拿著圣旨去找宋怡,宋怡见了圣旨也肯交出地图,不过等宋怡说出了地图的位置後,福总管跟当时的将军一样,哭笑不得的看著秋儿。

  产後的秋儿还很虚弱,他费劲的拉了拉被子,试图把自己藏进去。在未果之後,他只好委屈的控诉说:“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那块布有这麽的重要!”

  当地图以七零八碎的状态出现在董光帝面前时,他果不其然的暴怒了。整张地图被剪成了4,5块,还被水浸得退了颜色,完全不能看了。自己找得好久的宝贝地图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董光帝嚷嚷著要把他拟的圣旨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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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公公拦著如火山爆发般的董光帝,道:“秋儿不知道这地图的重要性,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嘛!而且秋儿还说了,他要正式的给您道歉。他一直都抱著您给他的圣旨,连睡觉都不松手。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想著秋儿可爱的模样,董光帝是暂时消气了。他拉著福公公一起到秋儿房间看个究竟。推开房门後,董光帝闻到了冲天的酒味,将军正在用酒给秋儿擦身。“这是怎麽了?”董光帝问。

  将军放下手中的布巾,毕恭毕敬的答道:“回陛下,遗秋的身子太虚了,精神一紧张就发烧了!现在不能用冰,就只能用酒给他降温!”

  “紧张?因为地图?”董光帝伸手摸了摸秋儿的额头,温度确实有点高,他也看到了被秋儿抱在怀里的圣旨。“还真的抱著阿!”董光帝笑笑说。

  “他怕您看到地图後生气的收回圣旨,这圣旨自从被福公公送来後他就一直抱著,连觉都睡不踏实了!然後就发烧了!”将军作势要抢秋儿手中的地图,秋儿感到了动静立刻惊醒了过来,将军道:“您看吧,您摸他头他都不醒,一拽他怀里的圣旨他就醒了!”

  董光帝憋著笑,对刚刚醒来眼神还迷离著的秋儿,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麽去了,竟敢拿朕的地图垫花盆!”

  秋儿把怀中的圣旨又抱得紧了些,气弱的说:“陛下恕罪!秋儿真的不知道那块布是地图,也不知道那块布这麽重要!要是……”

  董光帝稍稍展开了笑意,道:“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怕死啦!”

  秋儿喘著说:“陛下,我一直都很怕死啊!有了孩子後就更怕,跟将军逃到这里就越发的怕,现在好不容易平安的生下了孩子,就怕到不能再怕!我的牵挂越来越多,就越来越怕死了!”

  董光帝看著秋儿,回想起那遥远遥远的过去。那时候他的女人们要致秋儿於死地,在秋儿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董光帝并不觉得处死秋儿会是一件难事。但可当秋儿真的跪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董光帝就是不能横下心杀死秋儿。

  想著过去,又看著眼前病弱无助的秋儿,董光帝终於开口说了:“算了,朕就是过来告诉你,朕明天就回京了!你放心的睡觉吧,没人要杀你,你就继续过你的好日子吧!”

  秋儿的眼睛瞬间就被泪蒙住了,泪光闪闪的眼睛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董光帝在出门之前,他还听到了宋怡磕头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里很是满足。

  转天,将军给董光帝送行的时候,特意告诉董光帝,新出生的孩子有名字了,叫惜悦,燕惜悦,是秋儿起的。董光问将军,为什麽孩子都姓燕,难道他不愿意让孩子们姓他的姓?

  将军笑著告诉董光帝说,自从他决定带著秋儿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抛弃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姓氏。想他们宋氏世代为将,保家卫国忠心耿耿,独独就毁在了他的手里,姓不姓宋已经不重要了。

  随後将军又问起了公主,这招来了董光帝强烈的鄙视,他说:“朕到此有一个月了,直到朕临走的时候,你才想起自己还有这麽个妻子来!”对於公主宋怡就只有抱歉了,他解释说自己当初留下遗书,就是为公主找个改嫁的理由。

  对公主感到抱歉的同样还有董光帝自己,在公主的悲剧里也有他的一份。董光帝告诉将军,道:“你出走後,我本打算把她接回宫中,给她另寻良婿。可是她却对我说,与其把她作为礼物送给大臣,不如送给佛祖!”

  “於是她出家了?”将军问。

  “嗯,朕送了她一座庙宇!算是嫁妆吧!”董光帝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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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光帝上了马车後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跟宋怡说,便又下了来,对宋怡说:“你难道不想知道秋儿怀孕的秘密麽?”

  将军笑著摇头,道:“现在已经不是那麽迫切的想知道了!我跟遗秋之间即使没有欢爱也没问题!”福公公站在董光帝身後一个劲儿的朝著将军挤眉弄眼,将军了解了福公公的心思,马上改口道:“尽管如此,还望陛下赐教!”

  董光帝本来有点不高兴,但他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所以还是好人做到底,於是继续说道:“有一种草药,能在男人的肚子里形成一个囊,在这个囊里面会生成一种粘稠的东西,只要有足够的精液进入囊内,那粘稠物就会与你的精液结合形成孩子!”

  “足够是多少?”将军问。

  “至少3次吧!书上也没有详细的说明,不过一次是安全的!”说到此董光帝都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这麽仁慈。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七年。

  福公公手里拿著一封书信步履蹒跚的往南书房走,进了门後,他兴奋举著信的对董光帝说:“陛下,小欢儿来信了,他说他要成亲了!”

  董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道“哦?他们很久都没写信过来了!”接过福公公手中的信,董光帝打开来看著。福公公站在一旁焦急的道:“陛下,您能念给老奴听听麽?”

  董光帝惊讶的说:“这信你不是看过了麽?你没看过怎麽知道小欢儿要成家了?”

  福总管高兴的道:“奴才只看到那孩子说自己要成家了,就高兴得按捺不住,觉得得拿过来给您看看。所以後面说了些什麽,老奴还没来得及看呢!”

  董光帝呵呵的笑了笑,一边看信,一边念给身边的福总管听。“信上说,秋儿自从生了那个女孩後身体一直不太好,两年前还差点一病不起!”

  福公公的心揪到了一起,心疼的说:“怎麽会这样,秋儿上次来信不是说自己很好麽!”

  董光帝随口道:“他什麽时候跟你说过自己不好?你先别伤心了,接著听,後面就好了!” 董光帝虽然这麽说了,可福公公一点都没安心,因为董光帝的表情看起来不那麽好。董光帝後面说:“小欢儿说,因为秋儿身子不好,他就继承了燕太医的医术,方便照顾他的爹爹。两年前在秋儿病入膏肓的时候,他跟燕太医一起剖开了秋儿的肚子,把不好的东西,包括能让秋儿生孩子的那个囊都弄了出来!”

  “什麽?他们给秋儿开膛破肚了?怎麽能这样!将军怎麽会允许,秋儿呢?”福公公惊得连气都喘不匀,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

  董光帝扶著年迈的福公公,道:“你别担心,信上说秋儿身体恢复得不错,还是宋怡同意给秋儿开膛的呢!”

  “啊……呼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吓死老奴了!”福公公揉揉突突乱蹦的心口,他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麽吓唬。

  董光帝安慰福公公说:“连小欢儿都说,秋儿的生命力让人叹为观止!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董光帝叫小太监搬了个椅子给福公公坐,福公公已经到了不能久站的年纪了,他不得不接受董光帝给他的优待。

  福公公像宝贝一般攥著小欢儿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董光帝想去看看秋儿,看看被开膛破肚的秋儿现在是个什麽模样。他也搞不清自己是去看热闹的还是真的在担心秋儿。董光帝看福公公那麽宝贝这封信,就对福公公说:“我们再去秋儿那里看一看如何,顺便参加那孩子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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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董光帝跟颤巍巍的福公公出现在自己药局门口的时候,将军著实吃了一惊,他匆忙的跑出来把他们迎了进来。岁月在将军的脸上写下了痕迹,同样也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他的整个人都充满了被岁月洗刷後的成熟的味道。

  当董光帝问起秋儿的时候,将军突然严肃了起来很认真的对他说:“当年我把遗秋带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给了他很多,但直到这些年我才发现,原来遗秋给我的更多,更重要!真的,是他教会了我该怎样对待生活才会收获幸福!”

  将军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董光帝除了觉得好笑还非常的莫名其妙。出於必要的礼貌,董光帝强忍著笑意,道:“哦?秋儿教了你什麽?竟然这麽神奇!”

  将军无限感慨却又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前是军人,驰骋疆场过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但那时的我快意著生命,从来没觉得生活的珍贵!後来回京了,日复一日,过了一天总还有下一天。可这一天又一天的,日子总有蹉跎尽了的时候,等到回过神来,恐怕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了!遗秋身体不好,他把每一日都当最後一日过,我也随著他认认真真的过日子,这才发现原来生活中还有这麽多的滋味,以前都忽略了!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哦?秋儿的身体怎麽了?我看信上说他竟然被开膛破肚了,你竟然还同意了!”董光地打断了将军的感慨,把话题扯回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

  “嗯,秋儿生下惜悦後就勾起了老毛病,经常腹胀腹痛还愈演愈烈。在最厉害的时候,遗秋上下不通,腹胀如鼓,吃不下也排不出,整个人就要不行了。那时候燕太医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剖开秋儿的肚子,把里面不好的东西取出来!这非常非常的危险但却是唯一的希望!”

  “然後你就同意了?”

  将军摇头,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忆这件事了,他说:“起初我没同意,但遗秋执意一试!他说他要活著,他决不放弃!後来我想这样也好,如果这样不能治好遗秋,但至少能让他不必再受罪!”对於那血腥又漫长的一天将军是又爱又恨。在那一天理他亲眼看著锋利的刀子割开秋儿的肚皮,鲜血流了一地,但也是那一天秋儿起死回生了。

  将军告诉董光帝,说:“无论多痛多难受遗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在他生病的时候,我陪他坐在院子里,我们享受著周围的清风,看著天空中飘荡的白云,这些在平常都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但对於那时的我们来说都无比的珍贵!经历过那段日子,我才发现日子原来是要这麽过的。我们周围的一切都不是平白存在的,需要我们去发现,欣赏,这才是生活!”

  董光帝还是不能明白,那些无聊的事情是怎样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口中的幸福,他无从知晓也便无从否定。

  将军带著董光帝回到府中,远远就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爹爹,你不要把喜字贴得这麽密密麻麻,一点都不好看!”

  董光帝一惊,问将军道:“你女儿!”

  将军点头,不好意思的道:“那丫头被惯坏了!很凶,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孩子往往能使时间具体化,当记忆中那个小小团子,突然变成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时光的飞逝便清晰明了了。

  秋儿闻声转头,岁月的流转同样也体现在他的脸上。与将军陈酒般的醇香不同,久病的折磨让秋儿真的憔悴了,脸上生了皱纹,鬓角也有些花白了。秋儿不再是那个清秀漂亮的孩子,董光帝顿生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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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儿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惊,然後便放下手里的喜字,擦掉满手的浆糊迎了过来。福公公激动的扑了过去,颤抖的拉著秋儿哭道:“我的秋儿啊,老奴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小欢儿写的信真是吓坏老奴了!”

  秋儿惊讶之余,宽慰福公公道:“福公公,我这不是好好的麽!自从那次病好之後,我现在的身体可比原来好了很多,饭也能多吃些了!对了,公公,老爷说我们要把家迁回京城了,到时候我们见个面还不容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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