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清风不语
清风不语  发于:2009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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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一声低喉,再也抑止不住身体和心灵上对他的渴望......
  菱花帐内,一片风光旖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了下来,天狼怜惜的擦过楚旋英身上留下的汗水。
  "对不起,还是弄痛了你......"
  楚旋英脸上一片绯红,"别......,别说了。"
  天狼低低的笑出声来,拦过楚旋英,"还有一点时间,你睡会吧。"
  "嗯。"
  楚旋英应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天狼的怀中更靠了一下,天狼说对了,他的身体还记得这个人。他怀中的味道非常好闻,醺醺然,让楚旋英真的想睡了。
  第七章 往事依依
  七岁以前,他没有姓,所有的人都叫他青儿。
  名冠江湖的天下第一家,鳞次栉比的楼阁廷台,也有那样低矮阴暗的角落。
  那是一个终年看不见阳光的角落,即使是最炙热的夏日,房间中永远只有潮湿和阴冷。
  江南冬天的水,刺骨的寒冷,青儿记得母亲那双龟裂红肿的双手和已经变型了的指节。
  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永远都是吃不饱的残羹冷饭,青儿偷偷看过一次别人吃的饭,即使是下人,也都是冒著热气的白面馍馍,他记得几岁的时候,曾经哭著问母亲,为什么他们只能吃这些,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有抱著他默默的流泪,从那天开始他没有再问过。
  又是一个阴冷的江南冬日,即使母亲拼命的用手捂住,依然阻不住声声摧心折肺的咳嗽,可是不能停下,如果停下,就连冷饭也不会再有了。
  他眼睁睁的看著这一切,却无力帮自己的母亲,因为他也必须工作,比如拾柴、烧火,他早已尝过世态炎凉,在这个偌大的天下第一家中,没有人敢同情他们,他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他只能承受。
  不能叫苦,因为母亲眼中深深的悲哀,不能问自己的身世,因为那是母亲不能面对的伤痛。
  冬日的冷风无处不在,小小的蜗居中摸不到有温度的东西,一天的劳作只换来一碗冰冷的米粥。
  母亲的咳嗽更严重了,严重到手已经捂不住滴落的血滴,他想哭,可是不能,他想去请大夫,可是这个他出不去也没有钱,早已知道不会有一个人帮助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也要离开他吗?
  他满心惶恐,母亲一边咳嗽一边把他拥在怀里。
  "我的小青儿,你还那么小,真不舍得离开你啊,可是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活下去。"
  密集的咳嗽打断了母亲的话,一滴鲜血滴到他的脸上,他不能哭,可是一伸手,脸上只有潮湿一片。
  "妈妈,不要离开青儿,不要离开我......,你吃点东西吧,我不饿,你多吃些就会好的。"
  母亲笑了,带著无限的心酸和对他的眷恋。
  "青儿,听我说,如果有机会,就离开这里。你的父亲......,你的父亲......"
  "妈妈,谁是我的父亲?"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消息。
  母亲闭上了眼睛,掩饰不住的痛苦从那张几乎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流露出来。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著儿子的头,他还那么小,怎么忍心离开他?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留在这样的苦难中?如果自己还活著,那么夫人想折磨的就不会是她的儿子,一旦她死了......
  她不敢去想,但是又不能不去想。
  她的儿子,她生命的全部。
  她要死了,她知道。
  一年又一年累计下来的病痛,让她耗尽了所有生命的能量,她该怎么办?
  他们没有钱,没有武功,倒出都是监视他们的眼睛,她怎么能安心离开?
  怀里的孩子过早的懂得了人情冷暖,过早的承担了生活的压力,他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那碗里冰冷的米粥却一直给她留著。
  或许她该再试试?毕竟那人是孩子的父亲。
  她撑起羸弱的身体,咽下涌到喉咙处的鲜血。
  "孩子,你不是没有姓,你姓楚,妈妈待你去找你爸爸。记住,那里的女人无论骂你什么,你都要忍住,妈妈......,没有别的办法......"
  圆圆的泪滴在母亲的眼中转动,青儿知道她的无奈,她的不舍,所以青儿没有害怕。他的小手轻轻扶住母亲,如果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注定要离开,他只希望那个人可以安心的离去。
  母亲的手带著不正常的潮热感,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每走一步就要听到她剧烈的喘息和不住的咳嗽。
  可是那只手一直牵著他,走过天下第一庄中最偏僻、阴暗的角落,走过鳞次栉比的庭院楼台。到底要去那里他没有问,只想一直牵著母亲的手永远不放开。
  有人过来了。
  是这里的大管家,他的脸上有慌乱和恼怒。
  "你们干什么?想去那儿?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快给我滚回去,别让我发怒!"
  总管那张瘦长的脸上都是对他们的憎恶,青儿知道。因为从记事开始他就不停的承受来自总管的苛责。
  母亲跪下去了,"孙总管,求您了,让我见见庄主,我......就要死了,求求您,我只要这一个要求,您就当积德,放我们母子过去吧。"
  大总管的脸上只有不耐烦,"你们快点滚回去,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再不走,我叫人来压你们回去。"
  他只能也跪下,他不想跪在这个人面前,可是为了母亲,他只能跪。
  母亲低低的哀求又响了起来。
  "孙总管,求求你......"
  话音还没落,大总管的一脚将母亲踢到一边,母亲的身体在冬日冰冷的土地上滚动了几圈,青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扑了过去,只来得及看到母亲口中喷出的鲜血。
  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捂住那不断吐出的血,可是血仿佛怎样也止不住,母亲身上青色的旧衣转眼被染成了红的一片。
  大总管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又上前一步,青儿死死的扑在母亲身后,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后心处,似乎五脏六腑都跟著移了位置。
  还是无法替母亲全然挡住,两个人被踢的又向前滚动了一圈,彻骨的寒气加上刚刚的一脚,青儿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色......
  大总管又过来了,青儿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的殴打。
  "孙总管,是谁啊?"一个有些甜腻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有著不屑和轻蔑。
  她不是看不过去来解围的,在她眼里,青儿和她的母亲不过是惹人讨厌的尘埃罢了。
  母亲的血仿佛流不尽似的,青儿紧紧的抓著母亲的手,刚刚的潮热已经变成了彻骨的冰冷。母亲的眼睛一直闭著,咳嗽和著血染红了她的衣服,也染了青儿的衣服......
  孙总管有些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夫人的话,这就是那个贱人香草和她儿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妄想去前院庄主的屋子。"
  青儿忽然觉得脖子一紧,一回头,大总管拎著他的衣领把他按在那个夫人面前。
  顾不得害怕,他挣扎著想往母亲的方向去,可是一个孩子又怎能挣脱习武的壮年人?
  "青儿,我的青儿......"
  母亲急切的声音犹在耳边,扭过头,只能看到她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样子。
  不忍再看,却不能不看,一滴泪落了下来,接著更多的泪落了下来,打在那双兀自拎著他衣领的手背上,大总管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手缩了回去。
  母亲的手握了上来,带著血的印记,那双眼睛中含著对他的无限眷恋,"青儿,记住妈妈的话,要好好活著......"
  那双握著的手一下子松开了,青儿一下呆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离开了。
  "妈妈......"
  心里好痛,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哭,可是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串串的跌落下来。
  一个苏绣的绣鞋伸到他面前,一只脚抬起了他的下颌,他被迫扬起头看著面前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保养的很好,只有在眼角稍有一点皱纹,很古典的瓜子脸,陪著一双大眼睛,只是眼中的狠戾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凶悍。
  到底是武林第一家的主母,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却是劲装的样子,一把长剑斜跨在腰间,剑柄的地方垂下了几缕流苏和一块晶莹的美玉。
  "原来是你!"
  那声音中带著几分说不出的寒意,"你和你那个贱人母亲想干什么?想去找庄主?你们还真不知道分寸啊!"
  她的脚一动,将青儿再次踹在冰冷的地上。
  "请不要侮辱我的母亲!你不配!"怒火在心中烧得越来越旺,他已经顾不得母亲的茵茵嘱托,他只是朦胧的知道,这个人是带给他们无尽苦难和羞辱,又带走母亲生命的人。
  轻蔑的笑声从那女人口中传来。
  "孙总管,把这个小子压到柴房关起来,那个女人快处理掉,一个死人,不要脏了第一庄的地!"
  "是,夫人。"
  青儿被再次拎了起来,大总管不顾青儿的挣扎,抓著他往柴房去了。
  母亲还在冰冷的地上,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是不是这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第八章 替身
  天色微明,初升的阳光从柴房的缝隙中泄漏进来,给潮冷的柴房带来了一点虚幻的温暖。
  青儿红肿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门口,什么时候这扇门才能打开?
  他明白打开的后果可能是那位夫人的折磨,可是他还是抱著最后一丝希望,想再见母亲一次。
  母亲含泪的目光一次次的在他眼前闪过,他头一次开始怨恨自己的身世,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不曾知道。
  已经一天一夜未进水米了,奇怪的是,他仿佛失去了饥饿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恐惧。
  门被忽然拉来了。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压了他向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青儿的心里居然只有茫然,无限的茫然。
  转过无数的回廊,他们终于停在了一个气势堂皇的大门之外。
  两个小厮一个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上。
  "庄主、夫人,人带到了。"
  他抬起头,看看坐在上面的那个人。
  上面那个男人,衣正襟围,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倒是一脸的浩然正气。
  这个人......可是他的父亲?
  那女人端坐在庄主旁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中却有说不出的恨意。
  那庄主咳了一声,"你......是青儿吧。"
  倒是有著说不出的尴尬。
  青儿低下头,"是。"
  那女子开口了,"长了这么大一点规矩都不懂,记住,回庄主的话要加上奴才两个字。从今天开始,你就做我研磨的小厮吧,不要再妄想些别的,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个庄主,可能是他父亲的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母亲......"
  语音未落,那夫人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好没规矩的奴才!不打是不能长记性了,来人给我掌嘴!"
  有人一下按住了他,没待他反应过来,啪啪啪的几声脆响,青儿只觉得眼前又是一团黑暗,一股咸涩的味道涌进口中,耳边是嗡嗡的鸣叫声,昏倒前,他想著,又出血了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青儿还是躺在那个四处漏风的柴房中。
  今夜是满月的日子呢,柔和的月光从柴房的缝隙中泄漏进来,把柴房照得有些明亮,地上有一碗稀粥,如果认真数,几乎可以数出到底有几个米粒。
  青儿笑了笑,毫不犹豫的拿起碗将米粥喝了下去,他记得母亲说过的话,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饥饿了好久的胃肠在感受到那点事物后更加剧了难耐的感觉,青儿试图忽略这种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如蛆附骨,一站起来,似乎两条腿都在发抖。
  可是不能在犹豫了,母亲说过,如果可能希望他能离开这里。
  母亲已经离开了,青儿可以想象到他日后的生活,即使为了母亲的在天之灵,他也要试一次!
  一推门,果然没锁。
  侧耳听听,外面万籁俱寂,门一推开,整个屋里洒满月光,远处池塘的水在月光下荡漾著银色的光芒,没有风,池塘里的残荷却在微微摇首,星空下点点微光,一时间,青儿竟有些痴了。
  外面的天会更美吧。
  虽然从未离开过,但是想来这样的大家每个方向都该有一个偏门。
  深一脚、浅一脚,路上也有巡查的,倒是青儿机灵,每每刚看到人影晃动,就先行夺了起来。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到了一个边门。
  门当然是紧闭的,青儿躲在一角,细细的观察,堪堪发现每一驻香就有一对巡查的要经过。
  想离开只有趁这段间隙,人刚一走,青儿就跑了过去,大门很高,即使是轻功不错的,想必要越过这样的高墙也要几番周折。
  青儿从未习武,唯一的办法就是爬过去。
  肚子里面又开始了抽搐般的疼痛,咬咬牙,青儿慢慢的攀了上去。
  虽然情况有些危险,可是青儿心里想到的却只是──武林第一庄的门果然特别啊!能踏著借力的地方特别少!
  门是朱漆,漆的特别均匀,触手上去,一片滑腻。
  青儿人小力薄,加上这几日的折磨,爬上去,著实费了一番力气。
  刚攀上去,向下一望。
  高高的城墙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护城河,月光下泛著神秘的磷光。
  不会游泳!
  青儿有些绝望的看著下面的河水,一刻钟的守卫交替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那些巡逻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该怎么办?
  眼看著巡逻的守卫中当先的那个已经从阴影中转了出来,青儿不在犹豫,在守卫大声的叫喊中,一跃而下......
  水彻骨的寒冷,几乎一下去,青儿的四肢都要冻在里面。
  不能呼吸,无法挣扎,大口大口的水从他嘴里只灌进去,耳边却绝望的听到有人在叫著:"拉起河底的天蚕网,不要让那孩子逃了......"
  身子骤的被裹入细网中,网一收,他人从水底飞了起来,再次落在这些人的手中。
  整个天下第一庄都被惊动了起来,青儿还是裹在网中,没有人放他出来。
  全身都湿淋淋的,冬日夜晚的风似乎可以刺到骨头里,加上天蚕网柔韧的细丝紧紧的陷在肉里,让他无力去思考将要面对的一切。
  失败了呢,青儿忽然很想笑,原来天下第一家是如此的难以逃离。
  那夫人看样子是匆匆著衣出来,看到他在网中的样子,一脚踢了上来。
  "真和你的贱人母亲一样!想逃?没那么容易!"
  "来人,把他吊起来!"
  不由分说,几个人将他从网中撤了出来,天下第一家果然名不虚传,连收拾人都那么利索。
  青儿很快被吊了起来,那些人吊他的高度刚刚好,脚尖拼命向下的话刚好微微触到地上,偏偏不能借一点力,微微一动,人就会荡起来,用的绳子也是很细,质量却很好的,那绳子紧紧的箍在手臂上,片刻功夫,整个上身就都麻痹了起来。
  很快,那么人都回去补眠了,就把吊著的青儿留在夜风中。
  青儿努力抬起头,望望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对他说著什么。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妈妈,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天下第一庄中的人逐渐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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