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生————lyrelion[下]
lyrelion[下]  发于:2009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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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却被刘钿看透了,我估摸着他已然看透你的身份了。”韩焉叹口气,“你看他说的那话儿,‘孔雀东南飞’?一个‘孙’字就先骂上一句。”
      我一挑左眉:“就当是礼尚往来好了。”
      韩焉瞪我一眼:“杳无一人呢?不是打击你现下情景尴尬又是甚麽?猜个甚麽不好,一个‘古’字莫不是咒你‘作古’麽?”
      “那都还好,最有趣儿的是‘残云隔雨笼新月’。”我一笑。这个谜,无非是讽刺我与韩焉,“泓”,深水之意,但从水从箭,意思着我二人情逝如水不可留,且不免兵戈相见。却也不便说,遂接道,“至于后一句,什么‘云破月来花弄影’,明摆着是讥笑我,偏偏又作个‘能’字,端的阴损。”
      韩焉也就笑了一声儿,却又叹气:“你为何作那四字之谜去招他疑心?”
      我略略动弹,寻个舒服的地儿靠好:“我晓得他动了杀机,自是要想法子脱身。”
      “千载难逢一撇瑕,无边落木萧萧下。本该马上谋行动,奈何七颠八倒瞎。”韩焉叹口气,“‘十’‘日’‘起’‘戈’。”
      我眯眼一笑:“厉害!”
      韩焉瞪我一眼:“我怎麽不晓得你十日之后要起兵?”
      “说了是脱身之计。”我轻轻颔首,“刘钿若是现下动手,可算丢了皇家脸面,怎麽也要背地里动手。原以为路上会有好戏看,没想着父皇还是快了一步。”
      “那你打算怎麽办?”韩焉缓缓俯于我膝头,伸手自我靴中取了匕首把玩,“用这个麽?”
      我接过来一笑:“那就要看父皇怎麽着了。”
      “若他要杀你呢?”韩焉漫不经心道。
      “不会。”我摇首一顿,却又有些挂心,“应当不会。”
      “应当?”韩焉左眉一挑,“就算不杀你,也会要杀我吧。”
      “这话怎麽说的。”我轻拉他一束头发,细细打量他面色。
      韩焉叹口气:“我也不晓得,就是这麽觉得。”
      “这是你说的话儿?”我哑然失笑,旋即正色道:“韩焉…不,飞景,这不像你的口吻。你这阵子怪怪的,究竟怎麽了?”
      韩焉一愣,瞅我半晌没应。我轻唤一声,他才回过神来,面上一笑:“没甚麽,只是我多想了。”
      “想甚麽?”我放开他头发,略略动弹。
      韩焉突道:“三公子,你对我一点儿不疑心麽?”
      我笑道:“疑心甚麽?”
      “我当初提的条件,你就当真应了?”韩焉一皱眉头,抬眼望我,“你不怕我得势了,一剑杀了你?”
      我叹口气:“死在你手上,好过其他。”
      韩焉垂目一叹,两人俱是神伤,也就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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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刻功夫,马车已停。高公公掀开车帘:“二位,到了。”
      我先行下车,回头见韩焉作个弱不经风状,也就忍着好笑,扶他下车,只听他贴着耳侧道:“有埋伏。”
      “夫人小心。”我含笑点头,又轻道,“那是自然,也不想想里头儿是谁。”
      韩焉眉眼一弯:“多谢公子。”又咬牙低声道,“谁是你夫人!”
      我瞅眼酒楼招牌,只管冲高公公道:“有劳了。”
      高公公引路前行,少时上了二楼雅室,当中三人共饮。主席上父皇端坐,旁的一个自是长公主,另一个,却是镗儿。
      我暗自皱眉,韩焉却悄悄握住我手,也就冲他一笑。
      高公公道:“主子,来了。”
      武圣打量我一眼:“果是英雄出少年。”
      我躬身打个哈哈,韩焉也见了礼。长公主神色憔悴,面色泛白,裹着厚厚的皮裘,尤自唤冷。镗儿面上淡淡的,只管饮酒,也不看我。
      武圣望眼长公主:“男人家说说话,不如你带这位小娘子去隔壁饮茶。”
      我一皱眉,韩焉却轻捏我手:“如此有劳夫人了。”
      两人去后,我有些讪讪的,也不便开口。
      武圣突道:“老三,胡闹也该有个分寸!”
      我瞟眼镗儿,他亦望我一眼,并不答话。
      武圣又道:“老三,悄悄跑了,当真以为朕要杀你不成?”
      我默想一阵,遂笑道:“父皇一片苦心,儿子晓得。”
      “晓得你还跑?”武圣一瞪眼,“老大说你大闹他府上,可有此事?”
      我摇首道:“不曾于他府上闹事。”
      武圣一想,大笑道:“不曾于他府上闹事?也即是于别处闹事了,老四说时朕还不信。”又一叹气,“这是甚麽时候了,还这般任性,当真要老大参你一本才肯罢休?”
      我摇首道:“儿子并非任意胡为,何况…”瞅眼镗儿,“要参我的,又岂只是大哥一个?”
      武圣道:“你一走了之,还要朕来替你遮掩,这叫甚麽事儿!”
      我垂首道:“儿子叫父皇费心了。”
      “老四说你和韩焉裹在一处,朕还不信。今儿见了,还真是,真是匪夷所思。”武圣连连摇头,“韩焉跑了,本来朕也不想管了,可你怎麽又和他混在一堆?”
      我轻笑道:“父皇想的是天下苍生,儿子却没这抱负。”
      镗儿仰头饮了一杯,也不吱声。我心里犯疑,却也不提。
      武圣隔了一阵方道:“你吓唬老大说十日起兵,怎麽个意思?”
      “儿子甚麽时候说过这话?”我面上一笑,顾左右而言它。
      武圣皱眉道:“那谜…”猛地一睁眼,“你是说…”
      我摇首一笑:“儿子甚麽都没说。”
      镗儿搁下酒杯:“三哥,你没话与我说?”
      我望他一眼:“四弟以为我该说甚麽?”
      镗儿嘴唇一动,却瞅眼父皇没有开口。我只管眯眼笑笑,镗儿只好道:“你高兴就好。”
      我笑盈盈道:“我自是十分高兴,百分高兴,万分高兴。”
      镗儿正要回话,武圣一咳嗽:“老三,朕不是怀疑你,只是气你。”
      我躬身道:“惹父皇生气,儿子罪该万死。”
      武圣溜我一眼:“这事儿老大作得并不高明,你这麽将计就计的,考量甚麽?”
      我轻颔首:“父皇,儿子只求心安罢了。”
      “心安?”武圣鼻中一哼,“你把朕、把你…媳妇儿扔在宫里跑了,就很心安麽?”
      “儿子有苦衷,还望父皇见谅。”我躬身答了,又笑道,“就如四弟一般,也是有苦衷。”
      镗儿目光一闪:“三哥,话不可乱说。”
      我摇头一笑:“父皇,今儿晚了,外头不太平,还是快些回宫吧。”
      武圣望我一阵,幽幽道:“甚麽时候回来?”
      我一愣,垂目轻道:“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武圣突地显出疲色:“既如此,你去吧…”声儿渐渐缓了,“老三,有的事儿,算计得太精,会把自个儿给赔进去的。”
      我本已抬腿行了两步,闻言又停了下来,立了一阵,方笑道:“那也比被旁人算计了舒坦些…”
      话音未落。就听隔壁房内长公主一声惊呼,伴着些别的声响!我心头一紧,忙的赶过去。
      隔壁桌倒椅斜,长公主掩口立在一旁,身子轻颤。韩焉却倒在一边。忙的上前扶起他细细一看,只见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淋,不由一惊,厉声道:“你,你这是怎麽了?”
      韩焉见我却是面上一缓,竟笑道:“你没事就好…快走…”说时眼一闭,就往地上滑下。
      我心里一凉,忙的抱起他来往外跑。武圣与镗儿立在门边,见我冲来,竟不由自主往两侧一让。我顾不得旁的,跑出大门,抬眼见马车在前头儿,足不点地飞奔过去,扬鞭只管往城东双柳巷赶。
      回了住地,尹赜一看这架势,忙的点了韩焉几处穴道。我抱韩焉入内室睡下,尹赜忙的坐于榻侧把脉。也就回身吩咐子敬:“马上收拾齐整,尽快出城!”
      子敬应了一声:“爷…这回子城门早闭了,这…”
      我道:“我这儿有兵部的巡查牌子,当无大碍。”
      “蒋含领了二百中军候在城外,是否要接应?”
      我一惊:“不是早叫他们撤回夕阑了麽?”
      子敬面上一白:“奴才也这麽说,可他担心爷…”
      我摆摆手:“罢了,子敬与尹赜分头行事。先叫蒋含撤了!”又回首望尹赜,“他怎麽了?”
      尹赜替韩焉盖好被子:“中毒。”
      “中毒?”我目瞪口呆,“他会中毒?”
      尹赜望眼昏迷的韩焉,紧紧皱眉:“我也想不透,凭他的功夫,应该不会轻易被下毒才是。”
      我心里颇烦:“甚麽毒?”
      “琥珀霜。”
      我身子一晃:“甚麽?!”
      尹赜躬身道:“脉象上如此。”
      我忙的行到桌前,写个方子:“这能暂时止了毒性。”
      尹赜接了,面上犯疑。我忍不住喝道:“琥珀霜算甚麽,我就吃过,不也没死!还不快去?”
      尹赜嘴唇一抖:“可一个时辰…熬不好药啊!”
      我一咬牙:“治他要紧,等吃过这回药,再走不迟。”说着起身更衣。
      子敬本要出门,见我更衣,不由愣了:“爷这是…”
      我系上面巾,面无表情道:“差你们办事,难道爷就闲着不成?”
      子敬与尹赜身子一抖,跪在我脚旁:“三公子,这回子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儿。”
      我哼了一声:“闹脾气?闹给谁看!”说着抬腿就走。
      子敬一把拉住我腿:“爷,此刻进宫,凶多吉少!”
      “三公子何必亲往?”尹赜亦道,“且三公子说也中过此毒,不如看着…也多些把稳,莫非三公子真要看他死了不成!”
      我想了一阵,叹口气道:“你们先去吧。”回身榻上,定定望着韩焉脸孔,竟有些烦乱,无法静心考量,诸事颇杂纷呈,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灵台清明
      也不晓得坐了多久,听得房门轻响,才缓缓应了一句,只见尹赜端了药碗进来,这才放开韩焉之手,起身接了,又折身上榻,喂韩焉服下。
      尹赜打量我一阵,忍不住道:“三公子莫要挂心,飞景主子不会有事。”
      我略略抬眼:“尹赜,你跟了他多久?”
      尹赜一愣,我又道:“我只是想问问,他以前可曾这般…这般生死垂危过?”
      “我跟着飞景主子也不过两年光景。”尹赜叹口气,“五年前我离了老家入东也,原指望着能报效朝廷,却寻不得门路。且我这身份,终是诸多顾忌…罢了,不说这个,只两年前,正是散尽身边财物、走投无路之时,遇着了飞景主子。他倒爽利,起头儿就亮明自个儿身份,问我可有意相助。”说时望我一眼,面有尴尬,“三公子你也晓得,我身受武圣大恩,就算如何窘困,亦不会作背叛之事。”
      我左眉一挑,颇不以为然。尹赜瞅了一眼,低声道:“我晓得三公子想甚麽,可这是武圣的意思。在飞景主子找我第二日,高公公就寻了来,要我…”
      我一摆手:“这个就不细表了,可我觉着,你心里护着飞景倒是多些。”
      尹赜垂目一笑:“叩头再响,体态再软,主子要你了,心底仍是瞧不起。”
      我挤出一丝笑意:“父皇他…就是这麽个脾气,心里想甚麽,面上反过来现,你…”又一摇首,“多说无益。你既选了跟着飞景,自有你的道理。”
      尹赜轻道:“我心里明白,论气概威武,飞景主子及不上武圣军旅出身;论心机,飞景主子及不上武圣多年谋划;再论手段高明,更是无法相比。可飞景主子有主子的好。”
      我叹息一声,不觉望着榻上闭目之人低道:“他好,我自是晓得。”
      尹赜想了一阵方道:“三公子,这话儿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也就微微颔首:“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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