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解自己为何有此种想法,唇已经自动吐出话语,要求葛雷带我到打耳洞的地方。
一脸狐疑,却没有提出疑问,葛雷转过身,迳自走向目的地。见状我即刻追上,牵起葛雷的手,让他亲自带我前往目的地。
走进一家洁净的药房,店员见到客人,便走上前招呼起来。朝葛雷笑了一下,我开始拣选放在一旁的耳环,然後看到那对与葛雷的耳环属於同一款式的,便取了下来,递到店员的面前。
「替我在左耳的耳骨上打上。」
「你疯了吗?为什麽要跟著我钉耳环了?」
「想与你拥有同样的东西啊!」
轻握那只按著我手的白晢手掌,我示意店员为我打上耳环。啪的一下,敏感的耳骨即有一种被针物刺穿的感觉,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剧痛,痛得我差点弹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退缩...想想,葛雷也是在同一只耳的同一位置穿了两个耳环啊!既然要与葛雷拥有相同的东西及感受,当然也要承受一下痛苦才行!
咬咬牙,我抬起头示意店员替我打上另一颗耳环,又是啪的一下,耳朵即传来一阵痛楚。但这个痛让我知道,现在我的左耳上,已经拥有与葛雷一样的东西及相同的感受。
「看你的样子...很痛吗?」
葛雷,你在关心我吗?想不到啊......心里,暗暗泛起一阵甜意...
「你说不痛的...」
「我的确不觉得痛。」
这即是说...就算我们拥有相同的东西,但我们的感受还是不同的?
带点失落,我放下金钱,未等店员找赎,我已急不及待离开药房。把葛雷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我双手抵在墙上,让葛雷处於自己与墙壁之间,偏执又任性地吵著,要他吻我那痛得开始发麻的耳。
不作争拗,亦没有推搪,葛雷只是小心缓缓拈起脚尖,轻轻的、如同凉风拂过般,吻到那只感到发烫的耳上。那一刻,热度像是退了,耳朵不再感到疼热非常;耳上的痛楚,亦像被那个温柔的吻吸走般,完全消失无踪。
不痛...我不痛的...只要葛雷在我身边,只要是为了葛雷,不论加诸在我身上的是何种痛楚,我都不会感到痛的......
葛雷篇 14
抱著苏文迪刚送给我的熊布偶,我茫然地坐在客厅中,对著四面墙壁发呆,然後脑袋,开始不期然地想起苏文迪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
那些都是没有一丝愉快的回忆,有的尽是泪水和伤害,直到回忆只馀下一片冷漠。
然後现在,苏文迪似乎想补偿我。其实我知道的,现在已不能再以『他不想我坏掉』来解释,毕竟,苏文迪的行为实在太单纯而明显,令我的解释变得无力和勉强,也令我开始忍不住去重新思考起来,到底他想怎样。
如果他只是不想我坏掉,他大可以减少亲热次数,而不是完全不再上我。
如果他只是想买用来撕破的衣服,他随便买便行,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如果他真的只视我为性伴侣、泄欲对象,他有必要理会我的感受吗?不会,他甚至不需要买花来逗我开心,然後在我没反应时失望。
若问不知情的人,他们大概会认为苏文迪在追求我吧?因为我也多少这样疑惑,可是,他明明说过即使有爱,也只会在床上爱我的,难道他真是在不知不觉间爱上我?下意识地摇摇头,我在心中叫自己不要妄想太多,像我这种人,是不会有人爱的,还有,不要再把事情更加地复杂化。
不要再想下去了,现在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什麽也不用想,只要依附在苏文迪身上,以他的意思为重,这样便可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
总觉得苏文迪开始在打破我的平静...
把脸埋在熊布偶温暖的肚子上,我有种..不想回学校返学,不想见到任何人的想法,我突然很想为自己带来一点刺激。
结果第二天,我真的逃学了。
其实我早已换上校服,收拾好书包,正站在巴士站,谁知在巴士来到时,我却转过身,回到屋中,随便地丢下书包,抱过熊布偶便倒在床上,在刹那间的冲动里,决定不上学。
或者..我已经不再平静了吧?现在的我,没有想做的事,却有很多不想做的事。
不想去返学,不想呆坐在课室里听书,不想再跟那些不明白我的人呆在一起,不想再想起南学长和沈凛是何等的幸福,不想..再这样下去...而最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不想见到苏文迪。
或者,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吧?又或者,我已经对他的存在感到完全平静,更或者,他是唯一一个不会用各种奇怪目光看我的人。
被猎人囚著的兔子,身上沾满了猎人的气味,所以,即使猎人会放兔子自由,兔子却已无法再跟群体生活了,因为群体是不会接受身上染有猎人气味的兔子,会接受这样的兔子的人,只有猎人...
兔子的世界,已只馀下猎人一个了...
遗憾吗?
我没有再想下去,只是抱著熊布偶,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直到中午时才爬起来,走到厨房找东西吃。
苏文迪说过我太瘦了,一定要吃多点,所以我要吃多点...
然而,我是因为不想苏文迪担心,所以才主动找东西吃吗?还是,我不过在单纯地乖乖听话,他叫我吃多点,所以我才吃?
我开始有点分不清自己所做的,当中包含著什麽意思。
我只想到,不知苏文迪在做什麽,不知他是否已发现我逃学,不知他会怎样想,不知他会否生气,不知他会否误会我又再次生病了。嗯,我想他多数是以为我生病了,上次我生病时,他已这麽紧张,今次误会我病了,大概会冲来我家吧?或者吃完午餐後,我回去找他吧...
於是在午餐後,我乘坐巴士,回到学校所在的镇上,接著我见放学时间未到,决定走到镇上一逛。
漫无目的地走在各商店中,我百无聊赖地望著各种商品,虚耗时间,并依照心中刹那间的冲动来买了些巧克力和糖果,想让自己感受一下甜丝丝的感觉,然後走到药房中,无视店员的怪异目光地逛著各种性用品,最後在左边耳骨处打了一对耳环。
我不知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做,我只知,当我看到那『无痛穿耳』的牌子时,心中便有冲动打耳环,接著,我很诚实地做出自己想做的事。
打过耳环後,我看时间差不多,便回到学校,站在平时等苏文迪的地方,对著天上的云发呆。嗯..我想到了什麽?我好像想到了什麽,也好像什麽也没想,有很多东西在脑中闪过,可是我没有认真地捕捉自己的思绪,只是一味地放纵自己。
「为何...今天旷课了?」
呆了很久,一双有力的双臂突然伸出,把我纳到怀中轻抱。不用回头,我也知来者是苏文迪。
「不想上学。」
「那...你今天去那?」
「去了药房打耳环。」
苏文迪闻言彷佛有点惊讶,连忙转过我的身体,轻拨起我的头发,以指尖轻触不止,还俯下身,温柔地以舌尖轻舔一下。在感觉到那湿热柔软的触感时,我不禁微微一颤,只觉得心中有什麽被击中了。
「很痛吗?」
不..不是很痛的问题,而是心中有些什麽地方怪怪的...
「不痛啊。」
苏文迪似是有点疑惑的,想了一会,竟然问我那药房在哪里,说要去看看。不是没有疑惑,莫名其妙地为什麽要去药房一看?嗯..算了,他说要去,我就带他去吧,但我怎样也想不到苏文迪在到达後,竟随即选了跟我一模一样的耳环要钉在左耳耳骨上。
「你疯了吗?为什麽要跟著我钉耳环了?」
见状,我也管不了自己平静不平静了,这人到底怎麽了?为什麽要执意跟我做出一样的事?这种事...不是只有情侣才会做吗?我们明明..只是性伴侣的关系啊!
「想与你拥有同样的东西啊!」
说著,苏文迪按著我的手,毫不犹豫地示意店员打下去,然後马上脸色大变。看样子大概是很痛了?可是..我真的不觉得痛啊!我还以为是店员技术好,真的做到无痛穿耳...看著苏文迪在打了一对耳环後,脸上已是发青的样子,我才知道..原来应该是很痛的...
「看你的样子...很痛吗?」
我真不知现在心中有什麽感受了,我明明说过..不管发生什麽事也好,都要平静面对的,可是现在,我只觉得那些平静正逐渐崩溃。
「你说不痛的...」
「我的确不觉得痛。」
看著苏文迪那有点责怪的神色,我竟然有点..委屈...我是真的不觉得痛嘛...
听罢,苏文迪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急忙地丢下钱,把我拉到一後巷之处,随即便把我圈在墙壁与他之间。他..是想在这里上我?因为我令他以为打耳环是不痛?一定是了,苏文迪忍了这麽久,也是时候忍不住了...
「吻我的耳朵。」
咦?吻他的..耳朵?苏文迪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上我泄愤吗?为什麽他只叫我吻他?
「吻我的耳朵,我就不会痛了。」
奇怪..我的嘴可不是止痛药啊,怎会吻过後就不痛?心中是疑惑非常,但我还是决定乖乖地听话,缓缓拈起脚尖,小心地轻吻在那发红的耳朵上,然後,当我离开时,只见到苏文迪那笑至扭曲的脸。
嗯..虽然这笑脸称不上为呕心..可是..真的很怪啊...
「你..笑得很怪...」
「是吗?没有啊!」
苏文迪嘴里是这样说,可是那张脸却是越笑越厉害,也越发扭曲了...看来有点傻,但更多的是..诡异...
文迪篇 15
若能得到葛雷的一丝关怀、换来葛雷的一丝柔情,不论是怎样的伤,或要我上刀山下油锅,甚至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愿意...
所以,当葛雷小心地、温柔地吻上我的耳际时,我真的很开心,而且还感动得笑了出来。
「你..笑得很怪...」
呃?很怪吗?不是吧?我知道自己有笑,但不会很怪吧?
「但真的...很奇怪...算了,接下来要做什麽?」
没有再研究我的面容是否很奇怪,葛雷一下子便把话题转到其他的方向。说起来,我真的没想过见到葛雷後要做什麽。刚才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打耳洞,与他拥有一样的事物而已。若葛雷不问我,我想,我会维持同样的动作,与葛雷待在那个僻静的後巷吧?
想了一会,又看看天色,发觉自我们离开学校後已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步入药房前,天空还是蔚蓝一片,但此刻却已泛起暮色。
看来是快到晚膳时间,於是我想也不想,提议葛雷与我共进晚餐。听後的葛雷,有点疑惑的望向我,不明白身为住宿生、应留在饭堂进膳的我,怎麽会有这样的提议。
「我要到那里吃饭,他们管不了。」
听後的葛雷不再存疑,於是我牵起葛雷的手,带他前往一所高级酒店的餐厅。看来,葛雷是从没到过这类的地方吧?到达时的他,只是驻立於酒店的门前,有点踌躇。
「很贵吧?我没钱的。」
「与我吃饭,你需要带钱的吗?放心,一切有我。」
「苏先生你好,是不是两位?」
「嗯。」
应了前来招待的侍应一声,我拉著葛雷跟在侍应的身後,让他把我们带到一个环境清雅、幽静,位於落地玻璃旁的坐位处。著侍应为我们安排餐厅中最高级的食物後,我刹有绅士风度拉过椅子请他上座,并为他准备好餐具及饮料。
不知道,在这种良好及柔和的气氛下,葛雷那冰冷了的心,会否可以融化一点?
面对面的进餐,我不时偷望那略显苍白及瘦削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眼前人儿更显得柔美动人。眨眼时的葛雷,长长细软的睫毛在一扇一扇的抖动,很迷人;进食时的葛雷,小小浅薄的双唇在一下一下的翕动,很迷人...
我...好想碰触...那双泛著晶莹的灵眸。我...好想亲吻...那张泫然欲滴的俏唇。
等!我在想什麽啊?现在是吃饭的时间,我怎麽会想到这种事?而且,我不是说要改变葛雷对我的观感吗?所以,我更不能想这种不知所谓的事!
低下头不再望向葛雷,为了压抑心中的欲念,我不断切割盘子上的肉排送入口中。直至盘子上的食物被我完全清理後,我才战战兢兢的,再次抬起头。
啊...为什麽...葛雷那浅嚐美酒的样子,也是这样的吸引人?呜...我好想变成那只杯子,让葛雷的唇那样贴著啊!
「之後又怎样了?」
把我混帐的思绪拉回现实的,是葛雷的一声问话。
「嗯...你想怎样?」心虚地...回应...
「如果没事要办的话,我回家了。」
不想...这麽快便与葛雷分手,好想...能与葛雷相聚多一刻便是多一刻,所以,纵然明知我们将无处可去,我还是露出失望的表情,恳求葛雷多一刻的陪伴。
「那即是要上宾馆?」
一刹那,就在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我体内的血液已瞬间凝结起来。不否认,我是有一刹那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但我却没有要干那回事的思想啊!
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葛雷的妄自菲薄而感到痛心?还是为了再被误会而感到伤痛?我只想到,原来自己,已变得如此的声明狼藉。
「不要这样想我吧...现在,我只想二人一起外出逛逛,这样也不行?」
「可以,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这句说话,明明是应允,但听在我的耳中,却像是拒绝一般。或者是因为,我知道那并不是葛雷的真心意吧?或者是因为,我知道那只是葛雷的『听话』吧?
五脏六腑,突然觉得绞痛起来...
「不逛了...吃罢...我送你回家...」
以为葛雷听後,会像以往般低下头,静待他的酷刑完结。殊不知,他会突然问我,一个让我想吐血的问题。
「我很奇怪,复活节假期时,你找什麽来泄欲。」
「不要把我当成是以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我开始受不了...葛雷每次都把我想成那样,我真的觉得好辛苦好辛苦!从来...我都只与葛雷一人亲热...从来...我都没对他人产生遐想...在遇到葛雷以前,我连自慰也没试过!我根本并不是葛雷想像中的那种花花公子或色胚啊!
心...被硬生生的抓出血来...
「对不起,我造次了。」
造次吗?不...你没有造次,你只是完全误会了我而已...
「我...未必回港...」
「哦,有地方住了吗?」
「租酒店。」
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我与葛雷开始聊起复活节的活动来。心还是隐隐作痛,甚至还感觉到血液在不断流失,但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要求葛雷陪我。
难得的假期,或者葛雷不会想见到我吧?或者葛雷期待了这个假期好一段时间了,期待可以见不到我这个瘟神已经很久了,所以不会答应我吧?其实自己已经打定输数,所以当葛雷点头答应,还提议我住到他的家时,我真的有点喜出忘外。
「真的可以住进你家?」
「可以。反正家中只馀下我一人了...」
看著葛雷望向窗外的凄悲脸容,我才赫然想起,葛雷的家人已经抛弃他了。真该死!我怎麽可以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我刚刚...我刚刚竟然还会为葛雷的邀约而欢喜?葛雷的邀约,可算是建筑在他的痛苦上啊!我怎麽可以...觉得高兴的?
提起葛雷的手,我放到唇边轻轻细吻,我告诉他,他还有我,我会陪在他身边,我不会让他感到寂寞的,但回应我的,是葛雷那淡薄的眼神及抽回玉手的举动。
「我父母...就是在我被发现晕倒在某後巷处,被送入医院时说要离婚的。」
是我...把葛雷强暴至入院那次?
「他们一个说对方没有好好教我,一个说对方没有好好爱我,然後把以前的事都翻出来说了,原来我只是个私生子,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全都是妈妈买的,我所相信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
平静的样子,在我的眼中就如同一具由玻璃雕塑而成的人像,是那麽的脆弱,又是那麽的容易被破坏。不知怎的,一个破碎的画面突然於脑海中闪过,吓得我立即抱紧葛雷,像是保护,更像是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