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Hyacinthus]————天戒-流[上]
天戒-流[上]  发于:2009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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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我的心...又开始觉得痛了...而且还觉得自己呼吸不了。每次葛雷误会我的意思、以为我想亲热时,我就会有种自己不被了解,忍耐的苦心被白费的感觉,然後我的心脏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著,五脏六腑被挤弄,导致我背脊发寒、难以呼吸,更有快要死亡的感觉。
「不要...每次我们外出,你只会提到上宾馆,好吗?今天...我只想...陪你逛街。」
「哦...我知道了。」
亦不要...在我每次有请求时,你都说「我知道了」,好吗?这种如同主人及下人的关系,让我心如刀割啊!我想与你对等,我想你会有你的意见,我想你会有你的思想,我想你会有你的感情啊!
痛得...要死...但看到葛雷那落寞的神色,还有那虚幻得快要消失的身影,自己即心疼起葛雷来,使身上的一切痛楚都消失无踪。这一刻,脑子里想到的,就是紧紧把他纳入自己的怀里,不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只是我没这样做,我只是以十指紧扣葛雷的手,以坚定不移及炙热的目光望向他。对於我这近乎奇怪的举动,葛雷先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後转过头不再理会。
不理会?或者我的眼神太吓人了...细心想想,突然被我热情望著,葛雷一定觉得很怪...嗯嗯...那...想一些自然的事去干吧!这样...气氛可能会好一点的...
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尽是林林种种的服饰店及精品店,我想也不想便拖著葛雷逐间游逛。给葛雷选购衣物,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当我看到橱窗中那纯白色、颈系红黑格子蝴蝶结的柔软熊布偶时,我立即买下送给葛雷。
我记得葛雷是喜欢熊布偶的,所以他收到这个,一定会很开心。
然而期待再一次落空,葛雷并没有出现那预期中的甜美笑容,他的脸上,还是那一贯的冰冷表情,没有生气、没有感动。
「你是...不喜欢吗?那...选你喜欢的吧!我送给你。」
「我没什麽特别想要,你不用破费了。」
血液...一刹那倒流了...一个意识,袭上心头...
「你就是那麽讨厌我吗?对著我时,你总是没有表情。」
「为什麽所有人都说同一句话?所有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没有表情,但我觉得自己跟以前没什麽分别。」
没变?不!你变了!变成一个无心的人了!变成一个不管谁在身边、谁人对你做了什麽,对你都是毫无意义的人!
这亦代表...即使你身边的不是我...你也无所谓...因为我对你而言,跟本不重要...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你,根本不哭,也不会笑!除了今天!除了今天那狗杂种与土包子接吻时,你才有露出羡慕的表情!你根本还没有放下那狗杂种吧?」
同时,你根本从没正眼看过我...
「不值得羡慕吗?每个人...都会希望被爱吧?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好,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被人疼爱吧?不管今天亲吻的是谁,我想我都会羡慕。」
「葛雷,你希望有人疼你吻你吗?我也会的!所以你不用羡慕。」
说罢,我即把葛雷拉入怀内,抬起他的头,急不及待地攫取那片紧抿的唇。没有一丝粗暴,有的只是柔情。我希望葛雷能从这个吻中,知道他的身边有我,我会疼他、怜他的。
满足後才愿意放开葛雷,他并没有觉得羞赧或难堪,他亦没有表现出厌恶,他只是轻轻推开我、转过身,伫立於巴士站旁。
「你不喜欢我羡慕别人吗?那我不再羡慕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边有我,你不用羡慕他人!」
如同听到笑话般,葛雷竟然笑了起来。但那不是疯狂大笑或愉快的笑,那是一种近乎於自嘲的笑。
「但你不爱我,我对你来说,好听点是性伴侣,难听点说就是泄欲工具。」
「不!你不是!我说过,你不是泄欲工具!而且...而且...」
「别说了,有巴士了。」
目送著葛雷步上归家的巴士,目送著巴士绝麈而去,我的腿没有一分一毫的气力去动。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耳中,只留下临别前,葛雷那一句决绝的话...
『我记得的,你上我,是因为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那时我已知道,自己是怎麽样的存在。』


葛雷篇 13
小说一向很喜欢用极多的名词来形容相爱的人有多耀眼,我一直以为是作者夸张,谁知到了今天,才知道这是真的。只见歧视的目光、鄙夷的说话,都无阻台上南学长和沈凛的眩目,他们身上所发出,那些名为幸福的光芒。
别看了,再看下去,便会被南学长和沈凛的幸福灼伤的...
我知道,我很清楚知道自己不应再看下去,可以...太幸福漂亮了,对我来说,耀眼的事物只会令我无法移开视线...
因为我没有,因为我得不到,所以才忍不住贪婪地望著得到的人...
我可以得到幸福吗?我可以像南学长和沈凛般,发出耀眼的幸福光芒吗?我可以等到这一天吗?有人会愿意爱这样的我吗?
苏文迪说我像一只兔子,我说苏文迪像一个猎人。兔子被猎人用陷阱抓到、折断四肢後,即使不被吃掉,也只会被终生囚在笼子里,永远地当一只宠物,永远地无法回到外面的世界。猎人的世界不只有兔子,可兔子的世界就只有猎人,兔子有可能幸福吗?
一只被猎人永远囚著的兔子,它会觉得幸福吗?它有可能得到幸福吗?
当南学长拉著沈凛离开时,闹剧也结束,校长领著一众老师悄然离开,大概是开会,商量如何处理这事吧?而其他学生们也开始三五成群的,讨论刚才的事。有人佩服南学长的勇气,有人鄙视他们,而我呢?我却在羡慕。
很难受...很久没试过难受的感觉了...这感觉对我来说既陌生,也遥远,这刻却真实地出现在心中,令我不想再待在礼堂,然後回想起之前的映像。
「苏文迪...」
於是,我走向那唯一属於自己的人的身边,首次主动地叫他:「我今天的最後两堂是空堂,我想到镇上逛逛。」


「我陪你吧!」
「你想翘课吗?」
「一,上课於我根本无关痛痒。二,你看现在的状态,今天会有课上吗?我认为,等放学前的两堂离开,还不如现在起行好了。」
其实苏文迪不必向我解释这麽多,他只要说一句陪我,说一句要翘课便行了,因为不管他决定怎样也好,我都是乖乖地听话,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明白了。」
说著,我便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去,然後苏文迪从後追上前,在步离校门的一刻便开始牵著我的手。
不是没想过问为什麽要牵著我,可是我随即又想到,不管答案是什麽也好,苏文迪不会因此而放开我的手,我亦不会因此而甩开他的手,所以,答案重要吗?不,答案一点也不重要,正确来说,是什麽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双手虽然粗糙,却能给我一丝的温暖,即使这温暖及不上南学长和沈凛给予对方的...
「南学长和沈老师很幸福啊...」
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说,因为这句话是我的想法,是我的心声,我竟忘了正走在身边的,正是我的主人。
「我不要从你口中听到那杂种狗的名字!」所以被骂是应该的,是我的错,我不应有自己的思想,不应提及主人最讨厌的人。
「是,我知道了。」
既然惹了苏文迪生气,我想,我应该要逗回他吧?至於如何令他开心了?大概是我的主动邀请吧?我想,现在他这麽生气,也许会想在我身上发泄一下?「要上宾馆吗?」
原以为我这样说,苏文迪便会马上把我拉到最近的宾馆开房,岂料,他竟是有点悲哀地望著我,无奈地回答:
「不要...每次我们外出,你只会提到上宾馆,好吗?今天...我只想...陪你逛街。」
但..以前我们明明是每天上宾馆啊,难道忍了这麽多天,他不觉得难受?他不想发泄一下?然而,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如此回应:
「是,我知道了。」
我想..不,应该说,我认为自己的回答很中规中矩,可是苏文迪闻言後,牵著我的手竟突然收紧,当我错愕地抬头一看时,双眼所及的,是一道炽热而偏执、像要把我吞下肚中的目光。
我认得这目光,当初苏文迪说要买我时、还有他第一次占有我时,就是以这种目光看著我,可是..为什麽到了现在..又突然用这眼神望我?想要我的话,就带我上宾馆啊!
但苏文迪却说,他不想上宾馆...到底他在想什麽?我真的觉得很莫名其妙。
我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对,现在我觉得,彷佛不管我如何乖乖地听话,苏文迪都好像不满意似的,我只能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不哼一声。
对於我的反应,苏文迪并无表示任何的不满,反而是拉著我四处逛,更不停地买东西给我,有用的和没用的都买,包括衣服、花束、零食,甚至买了一个三尺高的巨型熊布偶给我。开心吗?大概有一点点,我想到,只要有了这熊布偶,那晚上睡觉时,我便会更温暖,我是真的想到这个,可是我笑不出来。
我的确是需要这熊布偶,但为什麽了?因为我家再没有别人,因为我只馀下自己孤伶伶一个...这礼物彷佛一再提醒我这事实...我知道一切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我实在无法逃离这寂寞空虚的感觉...
「你是...不喜欢吗?那...选你喜欢的吧!我送给你。」
「我没什麽特别想要,你不用破费了。」
我想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些会爱我的亲人,一些会待我好、珍惜我的人,可是这些都不是钱可以买回来,也不是你会给予的东西。
「你就是那麽讨厌我吗?对著我时,你总是没有表情。」
「为什麽所有人都说同一句话?所有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没有表情,但我觉得自己跟以前没什麽分别。」
其实我是变了,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你,根本不哭,也不会笑!除了今天!除了今天那狗杂种与土包子接吻时,你才有露出羡慕的表情!你根本还没有放下那狗杂种吧?」
不,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觉得世上没什麽值得我去笑、值得我去哭吧?
「不值得羡慕吗?每个人...都会希望被爱吧?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好,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被人疼爱吧?不管今天亲吻的是谁,我想我都会羡慕。」
但我还是诚实地解释道。我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苏文迪问到,所以我便诚实地回答,还是因为我不想他再误会南学长,又或是因为自己想让他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在发出求救,向苏文迪说,我渴望被爱。
「葛雷,你希望有人疼你吻你吗?我也会的!所以你不用羡慕。」
说罢,苏文迪把我拉到怀中紧抱,毫无徵兆地吻下来,没有一丝的粗暴,可是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不,我要的不是这些,这不是疼我,我也不是要人吻啊...
苏文迪把我当成什麽了?随便一个吻便可打发的人吗?那说到底,我跟一个床伴有什麽分别?
不,葛雷,你想太多,你本来就是做泄欲玩偶的货色啊...
很奇怪地,只要我这样想,胸口便不会难受,不会有窒息感,不会心痛呢...对,我只要这样想便行了,这样便不会再受伤...
只要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的话...
「你不喜欢我羡慕别人吗?那我不再羡慕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边有我,你不用羡慕他人!」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别随便说些容易令人误会的话,我不要再难过,我真的不要再尝到绝望的感觉了...
「别说了,有巴士了。」
说著,我没有再理会正想解释的苏文迪,转身踏上巴士,在闸门关上前,我想了一下,然後回过头再说道:
「我记得的,你上我,是因为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那时我已知道,自己是怎麽样的存在。」
被你上是我的本份,所以你不用为我的想法和感受而操心了。


文迪篇 (14)
覆水难收。
到了今天,我终於了解这句话的意义。一句话,足以把自己对葛雷的柔情蜜意完全打散;只是一句话,我之前为葛雷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变得毫无意义。
『你上我,是因为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那时我已知自己是怎麽样的存在。』
这句极为伤人的话,确是出自我口。但当天会这样说,只因为那时的我太过气结,於是随口便说出这种侮气话而已。我怎麽会想到此话会有如此的杀伤力?我又怎麽想到葛雷会这麽在意?
话,已经不能收回。我们之间,不止有一个人,还有一条自己所掘的巨大鸿沟,让我怎麽也无法跨过。
整夜无眠,躺在床上的我,脑海里只有一幕幕与葛雷相处的画面。没有笑脸,有的只有哭泣及漠然,这时我才发现到,我给葛雷的不止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有心灵上的伤害。
可以抚平吗?可以让他相信,他於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发泄情欲的对象,而是一个别具意义的存在吗?
摊开手,紧握,再摊开,又再紧握,重复著无意义的动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对要让葛雷明白。
第二天,顶著一对熊猫眼的我,难得地没有翘课,反而一早回校,打算找葛雷聊聊。然而,不论是早上的自习时间,还是小息及午膳,我都寻不著那个瘦小的身影於校园出现。
不会是...生病了吧?
无聊的课让我提不起心,脑子里盘旋著各种理由,而最後得出的结论是:葛雷生病了。
一想及此,我恨不得现在就是放学时间,好让我可以立即奔到葛雷的身边。可偏偏时间总要与我作对,明明是只得四十分钟的课,这天竟像要上几个小时般,教我那已经揪紧的心,更是心急如焚。
「当!当!」
如同蓄势待发的箭,铃声一响,敬礼还未完成,我已飞跑出去。不知葛雷现在怎样了?他是否在痛苦呻吟?他是不是冷得发抖?不要紧的..葛雷...我现在赶来了,等我一下,一会你便不会寂寞、不会再感到冷了。
拐一个弯,经过与葛雷约定每天见面的树下,我彷佛看到一个虚无飘渺的身影。很像葛雷,但不会是他吧?葛雷现在应该病倒在家,不是吗?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吧?所以现在的我,应该别留意无谓的事,尽速赶到葛雷的身边,才是正确吧?
想是这样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轻轻的、悄悄的朝那个身影的方向走去。树下的人,头颅微微抬起,却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静静地伫立,彷佛已与这片天地混为一体,成为了自然的一部份。
我认得,我认得这个身影,我认得这个像是透明、甚至是要消失的身影,这是...葛雷的身影...
立即走上前,我从後紧紧地拥著这个娇弱的身体,在接触到温暖的一刹那,我才确定葛雷并没有消失,他还存在於世上,存在於我的怀内。
「为何...今天旷课了?」
既然葛雷出现於此,那即表示他并没生病,只是没有上课而已。
「不想上课。」
「那...你今天去那?」
「去了药房打耳环。」
打耳环?对於这个答案,难免会有点愕然。我所认知的葛雷,现在虽然是冷淡一点及对一切都不在乎,但他却不是会做出这种如同是反叛行为的人。像是为了确定,我立即转过葛雷的身子,撩起他的柔发细看,映入眼帘中,是一对处於耳骨位置的银色磨砂耳环。
好痛!这是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纵然没试过,我都知道在耳骨位打洞是会有多痛。
俯首,伸出舌头,如同动物舔舐伤口止血般,舌尖轻轻地碰了数下。怀中人儿的身子好像抖了一下,却又在我离开时静止下来。看来,真的是很痛,否则葛雷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很痛吗?」
「不痛啊。」
是真的不痛吗?有点难以置信...
然而,纵然是不相信葛雷的说辞,但心里却泛起了一个妄想,一个与葛雷拥有同一件物品、同一种感觉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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