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晔————石眼
石眼  发于:2009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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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星一同叹气,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恒。
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啊。
一人一边摇着头坐在叶的两侧,对着更加疑惑的恒傻笑。

六月二十八
“国舅爷还真是有心那,”玉拓兄妹真团结,反正自己捞不到好处,就想到要全国选秀排挤我。我不屑地翻着绣着金丝的绫罗绸缎:“怎么也想着要为皇上分忧,实应嘉奖才是。”
“好了别生气了。”叶牵强地笑着,按住我正想抽出的一匹月白色的料子,“我不听他的就是。”
“哦,不听啊。”我点点头,轻轻使力就拉出来,“也好,反正明早耳根不得清静的又不是我。”
“……琰。”
“嗯,你说。”我只顾看着绸上的精致花纹,头也不抬,“恒,过来看看这个。”
“怎么了?”恒显然没什么兴趣,走近一步。
我用眼神示意:“好料子吧。”虽然自己一窍不通。
恒轻轻地用手指捏了捏质感,认真地点头。
恒的手感可是很好的,于是我放心。“咦,这好像就是你座垫的料子嘛,颜色一样,花纹都差不多。”
“呃,对哦!”恒又确认了一下,“真的!”
“说到你的座垫……”我沉吟,“记得有破一个洞……”
“咦,是吗?”恒大惊,“我怎么都没发觉?”
“笨!”我皱眉,“要是你知道了早就换了!”
“对哦。”他楞了一下,点点头。
“怎么样?”我转头看着叶,递给他手中的缎子,笑得诚恳,“这个……就送给恒吧?”
叶轻笑着接过,无奈地摇头:“好啊。”说着把它放回凌乱的绸堆中,向身边的六顺子使个眼色。六顺子会意地躬身:“是。”转头低声地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永安王府。”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堆没用的东西被整理成几箱子,抬出了门往自己府上送。冷冷的瞥一眼听完全部还不知怎么抬头的老裁缝,笑:“真是麻烦老先生了。回去请禀报国舅爷,皇宫里的东西还够用,不需要请动宫外的名匠。即使你是全国最好的一个也一样。”听见叶轻笑,我偏头斜睨着他,“何况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新秀进宫的衣料?”

“可是……”老裁缝犹豫着想抬头。
叶忽而不带情绪地开口:“就说不劳国舅操心朕的选妃之事好了。”
他连忙低下头,弯腰答应。
“还有,”叶不屑地挑眉,“告诉他,如果真的这么希望他的妹妹失宠,朕倒是不介意早些成全。”
“……是。”
“最后嘛,”叶闲闲地拉我坐下,手指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无论地位高低,无关的人还是少给自己惹麻烦比较好,特别是在惹不起的人面前。”说着接过六顺子递过的茶盏,对我笑笑,又转向老裁缝,“你说是不是?”

看着老裁缝出了门才敢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我笑出了声。

七月初二
她扭着抽了骨的腰肢跟着一旁的老头进了叶的寝宫偏厅,大白天的我看着看着肠子就缠到一块儿去了。
这就是平州司马赵仁和他女儿了?不是也说闭月羞花吗,怎么连恒都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看来国舅爷的眼光越发差了。抑或是已经没几个人选了?啊啊,那就再好不过,我都有些厌了。

摇摇头,今天又是罪过。
“赵大人别来无恙?”一进门就看见叶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他俩中间,对着赵仁开口。
“好热闹啊。”我径直走过去,堆满笑。
“啊,”老头的笑意倒是顿时僵住,又忙扯开嘴角,拉着女儿离座跪下行礼,“平州司马赵仁,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起来吧。”我若无其事地开口,瞟瞟叶又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耸耸肩,入座。
“谢王爷。”他扶着那女子站起来,却踌躇地站着,不知该不该坐回去。
“坐啊。”我转头笑,“不是已经赐座了吗。”
“是。”赵仁似乎松了口气,重新坐好。
“贵千金真是大家闺秀那,”我诚挚地说着,觉得确实比背面看好多了,“越看越像朵花。”
“哈哈,王爷真是慧眼,”赵大人笑得像个开口的高梁馒头,“小女就叫水仙。”水仙也掩口轻笑,对着叶眨眨眼,看得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而叶一脸泰然地回一个笑,捧起茶盏,轻轻地冲我挑眉。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笑得憋不住。
“哦,怪不得,王爷说得有道理。”恒在一旁恍然大悟,“我就想嘛,确实是像!”
“哦?像什么?”看着赵大人笑得更欢,我也颇感兴趣。
“狗尾巴草!”
……刚刚还笑得停不下来的两人脸都白了啊。
“恒啊,不得无礼。”我叹口气,无奈,“赵大人父女可是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也不容易。”瞟瞟稍稍缓和的两人,“而且那是草吧,再怎样也应该是狗尾巴花才对。”
恒皱皱眉,点头:“也对。”
看着他们的脸又变成绿色,我笑,接着说:“两位看来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太过劳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几天吧,小心别伤了身子才好。”闲闲地品着茶,瞥一眼轻笑着转开头的叶,皱起眉改用认真的语调,“还是有什么事情非要今日解决?”

“这个……”他尴尬地看了看身边同样不自在的女儿叶,又征求地看着叶,而后者正完全不表态地瞄着近旁的金缎方盒。
“……不,没什么大事。”他牵强地笑,站起来,那女子也失望地跟着他跪下行礼。
“下官先行告退。”
从窗口看到赵大人一身肥肉珠光宝气剪裁得体亮闪闪挪过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果然是发好酵的面团揉一揉再扔进蒸笼出来的结果。”
恒皱着眉头抓抓脸:“可惜掉进了泥潭还被人踩过两脚。”
“这么复杂干什么?”叶不屑地挑挑眉,把茶杯轻放在一边,“一坨牛粪裹在鲜花里。”

“这次又是什么?”让恒先回去了,我径直走到盒子旁边拆开。
“咦,怎么是这个?”有些惊异地捧着手里晶莹通透的琉璃,“打碎的那个不是唯一的一个吗?”
“只要你想要就行了,”叶笑,“其他的无所谓。”
抬头直直地盯着叶看,我要搞清楚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怎么了?”叶楞了一愣,也看着我。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低头小心地把血色贝壳放回盒子里,认真地说,“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不同意选秀的事了吗,为什么又要这么似是非是地拖着?”现在的你,只要一个眼神,满朝文武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区区一个外戚能奈何得了你?况且明明已经答应过……我就不信解决不了。

“每次气走一个无关的人就送我什么当补偿,有什么必要?”有些生气地按下盒盖。若不是明知道他并无意于那些秀女,我才不陪她们玩呢。
感觉身体被温暖环住,耳边传来叶轻笑的声音:“别生气了,好吗?”
“没人在就这么放肆了?”淡淡地舒口气,我也笑,没有回头。抬手搭着叶的衣袖,其实我只是想知道。
“是啊。”他的脸贴过来,仍然牵起的嘴角。
忍不住转头看着他的脸,却对上他的眼睛。
……真是的,怎么会是这么幸福的表情。
太近的距离,鼻尖几乎相碰。脸上有些烧,我僵硬地转开头。耳朵大概碰到了叶的脸,明显的温差……一定很红……
一阵麻痒,迅速传遍全身。下意识地撇开头躲避,却被叶就势咬上另一只耳朵,继续舔舐。
轻轻地想推开他,只是被拥得更紧。“那朵花在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我只好放弃,舒坦地靠在叶身上,松松地抓着他的外衫。
他楞了一下,轻笑,放开我的耳朵,“怎么又突然想起水仙来?”
看着他眼里流泻的喜意,心里涌上怪怪的难过。“想起来又怎么了?”我有些生气,瞪他一眼,“又不会开花,没说她是大蒜已经不错。”不屑地转开头。
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只听见叶压抑的笑声闷闷地在耳边回荡来回荡去。
突然身体被打横抱起,惊叫一声,对上叶近在咫尺的眼睛,正沉静而深邃地看着我。看出有暗流汹涌,我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气息仍有些不稳:“怎么了?”
“你会这么在意,”嘴角依然是原来的弧线,“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接受我了?”
什么?接受?
一下子明白过来。突然惊愕地发觉自己是真的很在意,虽然一直以来都很关心叶的事,但,感觉不一样……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知道叶舍弃了舒适的生活,同时冒着失去继承帝位资格的危险,以毓的身份最大限度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时起……那么说,我是真的接受他了……可仅仅是接受吗……

不自在地撇开头不看他,低低地出声:“谁说的。”
“哦?”叶抬高手,在我耳边呢喃,“那么又是谁紧紧抓着我不放的?”
我楞了一愣,没头没脑地看向叶:“什么?”话出口的同时低头,发现确实如此,赶紧抽回手。看见叶眼里更深的笑意,我羞恼地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那是因为你刚刚吓了我一跳吧,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摔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叶抵在我的脖子上点头,“不过,好像是从一提到某人就开始的嘛……那时可是抓得更紧哦,还真是怪呢……”
无话可说,我只好把自己埋得不见天日。
他嗅着的头发和颈项:“很干净的气味啊,还是每晚沐浴吗?”
“嗯。”我点头。从小就是这样,你当年不也被我带出这个习惯来了吗。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吗?”热气吹过的皮肤激起一阵痉挛,我不自觉地抓住叶的衣衫,轻轻点头。
听见他松了口气,笑:“现在的就是结果啊,完完全全合我的意。”
抬头呆呆地盯着叶孩子般满足的脸,慢慢觉得自己原来这么白痴。
“比预期的要早呢,”他转过头来看我,挑眉,“摔是不会,其他的,我可就说不准了……”
被有些粗暴地压在床上,再怎么笨也知道叶想做什么。无奈地叹口气,看看四周昏黄的暮色。
“别怪我,”雾气迷蒙了叶星亮的眼睛,却敛不去渐浓的霸气。叶带着笑意牵起嘴角,一把扯开我的衣衫咬下去,慢悠悠地呢喃:“我可是牢牢地记着你的美味哦……明早之前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我再一次叹气,揽上他的脖子,笑。

七月十三
近来恒与星相处得不错啊,多亏我提议星送恒那些失传的医书。不错吧,一本《异药志》就省了他不知多少心。
不过相处得不错是一回事,让恒单独和他在一起还是有些不放心。
希望星还不至于霸王强上弓。
远远听到有脚步声,我忙迎出去,看到恒皱着的眉头。
“你没怎么样吧?有没有哪里痛?”一下子慌神,我焦急地上看下看,衣冠整齐面色正常步履轻盈。
“没有啊!”恒奇怪地看着我,“怎么了?”
“真的没有?”星看上去挺拽的啊,我家小恒又这么纯洁。再怎么说也会有所表示吧。
恒想了想,重又皱起眉头:“就是地板硬点。”
我憋在那里好一会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好,那就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这样恒有些吃亏,总算没赔本。星那小子胆子还真不小,不是说了不能急吗,还早。恒现在连感觉都还不清楚,一个不小心两边都会伤得很惨,特别是恒。幸亏悬崖勒马,否则出了事我让他好看。

“好什么呀?”恒却更加不解,“我不小心被桌脚绊倒,还好星及时拉住,不然一定会敲到头。这样也叫好?”
啊?“呵呵,原来如此。”我干笑两声,“那更好了……”
“王爷你在说什么啊?越来越不懂。”
看见恒的眉头皱得更深,我突然想起来,“对了,既然没怎么伤到,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皱着眉?”
“那个啊,”恒挠挠头,“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星总是和我靠得很近却保持一段距离,一超过就会像被蛰到一样跳开,转头不看我。今天也是这样啊!”
呃,那是我给他定的,在确定恒也有意前绝对不许违反,除非有特殊情况。嗯嗯,看来执行得很好啊。
“咳,好了,别管他了,”我转身,“今天厨房有做酥油饼哦!”
“我要!”恒惊喜地大叫一声,反而拖着我跑。
唉,还是小孩子一个啊。
虽然星果断干练,但相处多日,我发现其实他很乖的。从来不会揭人短戳人痛处,也懂得察言观色,说话做事点到为止,尽量不让人难堪。让恒跟着他我也很放心。
只是如果姜老先生不同意,追究起来,我一定第一个挨批。
算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七月三十
他还是对我笑着,笑着,一直笑着。
藏在眼睛后面深深的悲伤。
为什么你还是不说话呢,睿。
几乎每夜都会梦到你,同样的天青衣袍,同样温和忧郁的笑。
可是睁开眼却不一定能见到叶的脸,只有如梦里般沉重的黑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于是我看着,看着,一直看着。
我想我哭了。
因为他终于对我说,他在等我。
突如其来的不安让我无所适从。即使是早就料到的结局。
从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只觉得全身被牢牢地制住无法动弹。
叶轻柔地舔去我脸颊的泪痕,我看见他皱着的眉头。
“做恶梦了?”
摇头,我轻轻笑笑。
一牵动嘴角,温热就沿着腮边流下。
叶楞了一愣,伸手触上粘稠的液体。清晰地看见他瞬间凝固,继而震惊的眼睛。
猛地抓紧我的肩膀,他大声地质问:“怎么回事!”
仍旧轻笑,我生生咽下急涌而上的血气。
“是谁伤到你?”叶生气地甩下话,一把抓起我的手搭脉。
愈见阴沉的脸色啊。我安慰地对他摇摇头,无奈地转头看向没有月光映衬的窗纱。
“谁。”叶的声音冻结,异常冰冷。
呵呵,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没用的。”我慢慢地开口,“寒热相交,都已越过封死的穴道,流经全身经脉。”淡淡地看着叶,也没必要再多解释了。
叶没说话,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不放开,被他抓着的地方渐渐发痛。
看着他认真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压抑的凄凉。
轻舒一口气:“……御风谷。”
叶皱起眉,缓缓地放开我受制的身体。
在他坐直之前,我轻轻地翻身,按下叶的双手。把头贴近他的耳边,呢喃:“偶尔一次让我来好不好?”
感觉着叶不甘地想夺回主动权,又怕伤到我的小小挣扎,我轻笑着解开叶的衣带。
疯狂地进入他的身体。

快了。

 


最终章

八月十四好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什么都还没变。“师父。”“好,好,回来就好。”师父仍是鹤发童颜,满面红光地捋着胡须,朗声笑着,“毓呢,怎么没见他来?”“毓说不好意思和这么多人一起来,打算下次单独回来。”瞟瞟叶,我信手拈来,“他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不好意思?”师父重复一遍,也没怎么怀疑,“他说过以后都跟在你身边了,要互相照顾啊!”又笑得开怀,“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我已命人备了几个家常菜和一盘的月饼,就当为我的好徒儿接风洗尘。禁地明天再去不迟嘛!”“好啊,”我点头笑,“我们也累了。”

师父这才打量起叶,问道:“这位是……”
笑,拉过面无异色的叶:“我弟弟。”

被晶莹剔透的冰晶包围着,四通八达的迷宫里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不需火把引路,千年寒冰均匀地折射出淡青色的光。即使是死在这仙境般的地方,也算不枉此生。
师父静静地在前面带路,叶伴在我的身边。
谁都不想破坏这神秘而让人心安的静谧。
远远地看见一块光斑。我想快到了。
叶握紧我的手,我转头笑笑,回握。
师父为什么会同意我来禁地,为什么又说让血玉自己来决定我能否带走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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