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又一阵乱摇?
“将军。”比刚才还委屈。
“又怎么了?”不会让你改指大麦吧?
“错了。”“什么?”改指高梁?“那不是小麦。”恒指了指睿和州司,仍旧是委屈。
啊?理解了一会儿,我来了精神。
扶着摇摆的车壁,我在车窗边坐定。
“哪儿?”那可是我得意的成果啊,怎能说推翻就推翻。
恒跟过来,指着不远处:“就那里。”
我仔细地看,明明是整齐的杂草没错,旁边还站着几头牛来着。疑惑地回头看向睿。睿笑得温和,还是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突然想起牛怎么会放在麦田里,我的脸顿时僵住。
有些挂不住了,我只好转移话题,向那黑脸抱拳一礼:“贵宝地真是人杰地灵,可惜时间匆忙,无缘久留。”堆上诚恳的笑意。
“过奖过奖。”那州司马上忘记刚才的问题,抬手摸摸胡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也向我们拱手,“诸位贵人能途经舍地,才是我和州中百姓之福啊!”
“哪里那里。”我也弯腰推辞,瞟瞟正在叹气的某人,学他连连摇头。连牛吃草都这么有教养,一排一排的间距都一样。这叫什么宝地。
“看什么那。”听见睿撩开车幔,走近我。“《杜氏春秋》。”“《杜氏春秋》……”他沉吟着,“有这么一部书吗?”
啧,怎么没有。“反正一姓杜的人撰写的。”
“哦。”他楞了楞才明白,笑,“怎么想起看书了,不继续修炼你半个月来坚持的睡功?”瞄他一眼,我不屑地开口:“我还是省省吧。不如把睡意留着一块儿发作,免得又被你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子弄得头昏脑胀。”黑脸送到州境就回去了,而这里的官又有事不能陪着。本以为安静了,却发现睿不是从恒处动手就是直接荼毒一车人,真不知道他从那里找来的这么多民间游戏。有时甚至还请人说笑话,害我在梦里被呛个半死。
“原来如此。”睿恍然大悟,压低的笑意,“不过,在车上看书眼睛会不舒服吧?”“有什么办法?”我把视线从文字转到他脸上,瞪他,“也不想想是谁害的。”竟然一路忽略我的威胁,算你势力。“哦,”睿坐在我旁边,轻笑出声,“那作为补偿,我陪你无聊好了。”嘁,真是,除非你不再烦我。“随你。”
继续低头努力与晃动的文字交战,体味什么叫头昏眼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车轮碾过沙土的声音。原来这样能清静啊,早知道一出发就这么办。实在看不进去几个字了,眼睛也已发酸。把头靠在车壁,闭目养神。好久没有舒坦地睡过一觉了,怎么今天特别困,总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拉下去似的。
是因为体内的冰火交融吧,难道又是朔了吗……十九国争雄怎么这么无聊啊……旧国早就该被吞并了,死撑什么,幸好班果夺位投降,不然后果会更惨……班果的篡位还真是奇怪呢,明明是有人接应……这作者是柳国人吗?怎么老是向着它……
模模糊糊地抬起眼皮,好像有点黑黑的。
不对,就是黑黑的,都点上了灯了。
可是……我是睡醒了?脑袋胀胀的,仍然是在原来摇摆的马车里。
“醒了?”旁边一个轻轻的声音。
有些吓到,我猛地转头。看清了,安心地松口气,又有些想睡了:“……睿。”想起什么,我皱眉,“睿?”“呵,怎么了?”他笑,淡淡的烛光下温暖的光,“睡醒了就不认识我了?”“呃……怎会。”支撑着坐直身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牵牵嘴角,“不过,你在这里干什么?”的
“你看吧。”睿握着手里的书指指自己的背,“我可是让你靠了几乎一整天啊。”说着挑挑眉,却柔和地笑。“……”一整天啊,我讪笑,“真是辛苦你了。”其实我也有些腰酸背痛,“可是,为什么不让我好好睡?”这时候是应该这样做的吧,反正恒和朱燕都在车外。舒服地躺在另一边棉榻上,感觉周公正缺棋友。伸手撩开车帐。果然是看不见月亮。
转头刚好看见睿一副生气的样子,睁着大眼睛:“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想也不想开口:“还不是你……咦?”怎么有些熟悉?
睿笑得开怀,抱着手上的书卷有些躬身。
……嘁,就这么好笑吗?反正都是因为你。身体沉沉的,不想理,而且真的想睡了,我干脆闭上眼睛。不过……慢慢地睁眼,“《九史考》?”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确实没了东西。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在你手上?”睿还是笑着,把书递还我。
完全没感觉地接过。……真是奇怪,书在他手上都一整天了,怎么还只看了没几页……而且……这是哪国字?
“呃……”见我麻木了一会儿,睿开口,“那个……拿反了。”……我就说嘛!睡一觉怎么可能睡出失忆来。
已经四月,在这里更是繁盛的春生景象。一如离开前的祈轩,清雅而不流俗。也应该,这里本来就是符国皇帝的夏宫。
只是有些疑惑。虽然在京城有听说过,但都是形容它的豪华,宫娥提到它时都是一脸的向往,完全不像自己看到的样子。现在已经是令国的了,叶下令改建的?
而且……警戒气味太浓了,很不喜欢。
跟在睿一步之后,走进大厅里。
视线越过满席的山珍海味,落在主位的王者身上。金冠紫袍,自信而优雅的笑容。叶,终于见到你了。转眼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翔,眼圈有浓重的黑线。他见到我们,只是欣喜而疲累地笑。受苦了。“大殿下,好久不见。”叶笑着起身迎上来,坐在他两旁的翔和众大臣也跟着站起。睿也一直保持着笑容,同样亲切地回礼:“国主久等了。”
静静地看着叶深刻的轮廓,愈见沉静的眼神,有着比以往更强的压迫感。他看了一眼我,却毫无波澜。我低头,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
听见叶淡淡地开口:“想必这位就是了?”
睿对着我笑笑:“是的。”
我抬头,睿眼中迷雾般的不舍。心纠得发疼,牵起嘴角回一个笑。睿看向翔,翔点点头。睿轻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环视四周,早已经坐满了人。两国侍卫分列一旁,严阵以待。身边站的是青白两色衣衫的侍卫,对面是红黑相衬,整个大厅弥漫着凝重却故作轻松的气氛。真的要这样开席吗。愣愣地看着相邻坐着的睿和叶如兄弟般融洽地交谈,两国将臣也有说有笑,我却压抑得不知怎么是好。主位边的侍从也格外紧张,生怕有个万一。看来正对面的翔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碗筷。佳肴只不过是装饰,谁都没有心思动,随便夹几口做做样子。唉,反正这种情况只会如此,又何必要如此繁杂地请宴,人到了就好。睿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看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没什么事,只好低头挑着碗里的菜。直到听到睿的声音重新接上刚才的话题,我才偷偷地抬眼。
叶,到底怎么了,一直不看我。
不过……如果他们同时看着我,我该高兴还是悲伤。
好难过。
看着睿和翔的背影远去,消失在一片苍翠中,感觉自己越来越重的身体。真的想追上去。真的。手突然被抓住,惊讶地转头看着叶,却看到他浓重威胁的眼神。“……怎么了?”不由得皱眉,从我刚来就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叶没说话,使个眼色让我看脚下。
我低头,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向前跨了一小步。
什么时候?完全没意识到……突然漫上来的是有些奇怪的感觉,也许可以称为高兴。我抬头看着叶,笑,是因为这个生气啊。“不过,刚才你生气是为什么?”
叶还是不说话,看见我笑脸色更不好,转头拉着我就坐上马车。“喂,这下能说了吧?”我为什么要坐在离窗最远的地方,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了啊。叶直视着我,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什么呀,这时候玩什么哑谜?别对我说是因为那天我让他先走,那是必然的吧!而且,我又做什么了?怎么只剩我们就露出这种深邃的眼神,危险……
“……不说就算。”嘁,别以为我会怕。撇过脸不看他。
“……”没话说了吧?到底哪儿学来的怪脾气。
他站了一会儿,见我仍不理他,愤愤地坐在我身边,沉默。
这种气氛不喜欢啊,总算见了面,却连一句正常的问候都没有。马车已经上路了,有些颠簸,摇得我更烦。……唉,好吧。正想开口,就听见叶的声音:“……让我想起你一直和他在一起?”“什么?”我转头,叶已经转开了目光。
是刚才的答案?耳朵红了呢,呵呵……我乐个什么啊?
“……你,”叶低低地说,还是忍不住转过脸,“你……他……”“嗯?”又怎么了?我皱眉。有话说啊,不要突然用这种平静而忧郁的眼神看着我。“可是……不。”叶摇头,叹口气,“对了,带着那小子干什么?”“那小子?”我皱眉,“恒可是我一故友的孙子,托我照顾的,可不是什么仆从。”想想不够具体,我补上,“虽然现在也可以这么说……反正要好好照顾就是了。”真是奇怪的关系。叶点头,会意地笑。“对了,太后和母妃还好吗?”已经好久没见了,母妃应该还记得我吧。“母后吗。”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父皇驾崩不久,她便郁郁而终了。”连太后也走了吗?看着叶皱起的眉头,我不忍:“对不起。”他轻笑一声:“不关你事。他们葬在了一起,也算一个了结。”了结啊……确实呢,当初太后能以微贱的皇子妃侍女身份封为连云公主,并嫁作太子妃,完全是因为讨得前符王的欢心,和当时符国强大的实力。父皇明知道是这样,可为了不挑起战火,仍毅然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如果他当时不这么做,如今的令国,早已成了符国的一块疆土了吧。联姻只是一块探路石。如此不公的地位,只是为了知道令国的实力罢了。答应,证明了他们的设想。即使已经没有理由开战,接下来的,只缺一根导火线。父皇登基后如此励精图治,终于保得了江山。而太后也是真心爱他,即使他也知道父皇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现在他们二人能葬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圆满的结局。
“想什么呢?”叶出声。“呃?不,没什么。”我只好笑笑,“觉得太后作为令国远嫁的公主,还对父皇如此真心……”“哼。”叶哼出声,“公主……只有那样的公主才会对身份如此介意……当初若不是她,你也不会……”我笑笑,低头不语。那毕竟不是太后的错。到底该怪谁,现在又有什么意义。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已经安排祈妃住进了清意观,御医说那样对她比较好。”“是吗?”我急急地开口,“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当然。”叶笑,“现在就在去那里的路上。”
远远地站在竹篱外,看着母妃宁静惬意地躺在睡椅上晒太阳,小忆也懒洋洋地站在一旁摇着扇子,昏昏欲睡。很适合啊。这样也好吧,看来以后不需要我挂心了。
不经意牵起嘴角,转身踏上马车。一撩开帐布,就看见叶颇为惊讶的眼神。“这么快?”他皱眉,“不进去说说话?”
“不用了。”我笑得真心,也懒懒地靠在叶身上。
“……叶,以前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轻轻地吸口气,我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如此决定,还是在这种大利于你的情况下……即使是得了大片土地……不管是为了百姓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你的提议结束了这场战争,”抬头看见叶星亮的眼睛,我轻笑,“谢谢你。”从刚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想对你说的话。
“呵。”叶笑出声,“知道就好。还有,你答应过我什么,这回可不能赖帐。”看着叶认真的眼神,我呆了一呆,明白过来:“这当然。”
是啊。今年的中秋,我一定会陪你度过。
第十章
五月二十日
两个看来高官厚禄的富贵大爷走近。
我忍不住啧啧嘴:“一土豆一地瓜。”
转眼又一同类走过来。!
恒想也不想就接上:“一烧饼。”
……叶身边怎么都这种人呀?
看来也没什么好玩的,御书房也不过如此。我拉拉恒:“走吧。”
“好。”恒点点头,在我之后跳下假山。
真是不容易,福全果然有两下子那,没几个月,就把恒怕羞的毛病改了,以后想去什么地方都方便了。
我转头想走,恒却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谁!”远远地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我冲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抬头。
什么呀,恒叫得也不算重啊,还有你哪儿冒出来的?虽然你比之前那帮人长得好多了。
“没事吧?”我扶起恒,问。
“没事没事。”恒回头看着我,可能被吓到。又转头看着来人。
啧,如果说恒是因为被你的大声喊叫吓到,你也不用一看清了就呆掉来赔吧?
就这么盯着人看,你是想烧死谁啊?
有些愤愤地回到府里,生平最讨厌见到的就是那种目光了,他竟然敢对着恒露出来。
罗星?好,记住了。
想起恒那天真无辜的脸,又泛上那种感觉,全身起鸡皮疙瘩。不想了不想了,习惯性地伸出手开窗。完全没变的感觉真好。真是,反正到哪儿我都把房间布置成和祈轩一样,只不过这里连建筑都翻建了。
新的都城湖光山色,果然比以前那个好多了。
“琰?”叶的声音传来,我转头。
仍然笑得一派轻松,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处理了一整天的公文。
“叶?”看看他的身后,谁都没有,“恒呢?”
“呵,我没让他通报。”叶带上门,轻笑着说。
“我又不干什么坏事,不用搞突然袭击吧?”笑着迎上去,“坐。怎么会突然跑来?”刚才不是还在御书房里吗?叶点头,坐定:“六顺子告诉我你在外面的花园里,等我出去你已经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还适应吗?”
看着恒熟练地倒茶,我应道:“嗯,还好。”
“无聊吗?”
“当然……呃,还好。”说遛嘴了,马上捧起茶杯。
“对了,你知道罗星吗?”
“罗星?”叶显然知道,看来他的官还挺大的,虽然年纪和我差不多。
我兴奋地竖起耳朵:“你知道?”太好了,在这里要教训人可不用我动手。
“嗯。”叶皱眉,“他怎么了?”
“你先说他是谁。”这才是关键啊,只要是个无关要紧的官,嘿嘿。
“……一品将军。”
刚咽下的水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牵嘴讪笑,这什么世道。
五月二十五日
竟然还敢来,不是让叶告诉他恒不是女的了吗,怎么还纠缠不清。别以为你是扶叶坐稳皇位的功臣我就怕你。要不是怕人心动荡,我才不会放过。听叶说那时和睿的筵席上他也在,我怎么就不记得当时有这么个碍眼的人啊?
一进门槛,就见到罗星笑嘻嘻地站在那里,身边还放了一个大大的红盒子。
“王爷。”他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行礼。还记得那天的事就好。
“起来吧。”真是不习惯这种待遇,我走到他身边一尺停下,“有什么事?”
“那天,那天恕臣无礼了。”他没有站起来,仍旧低着头说。
哦?这句话诚诚恳恳的没有做作,听着舒服。宫里的人动不动就是罪该万死,弄得我好像完全不通情理似的。像三天前,他也是不知道嘛……啊?
“咳。”我抬手掩口,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台词?“算了,起来吧。”
他踌躇了一阵,还是决定有理自宽:“谢王爷。”
罗星站起来,原来比我高,长得十分俊朗英气。叶也是这种类型呢,不过漂亮的多。呃,好像不该用这个词……我看了看那个红盒子,开口:“这是什么?”别又是什么礼啊,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玩意了。如果我想要,直接找叶拿就行了,何必要受人情。
罗星哦了一声,连忙招呼人打开:“小小赔礼。”
赔礼?有人拿个盆来当赔礼的吗?
“景乡出的瓷碗,麒麟纹样,吉祥福瑞。”他亲自动手,轻轻地取出瓷碗,笑着解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