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细语————甲毒
甲毒  发于:2009年07月06日

关灯
护眼

龙兆平一声狂吼,伸手一抓,怎麽也抓不到那刚才还在身边跟他一起救人的小身影,怎麽也搆不著几分钟前还畏在他怀里看著电影的衍行云。
他只扯下还残留著体温的一只鞋。
连衍行云的脸都没瞧见。
下一秒,龙兆平不顾大个儿还趴在地上,套上衣服打开宾士车门坐进,一口气插入钥匙发动追上去。晚上将近十点,就已然清冷的车道上,龙兆平没有心急,适当速度地跟在狂飙机车的後头,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镇定,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心慌。

一手驾著方向盘,他一手拿起设在车内的电话拨出,响了两三声对方也很快接起。
「喂。」
冷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龙兆平一听就知道是衍行风的,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竟然是亦发冷静也安心下来,松了好大口气却也没失神继续跟著离著前方几尺的重型机车。

「衍行风,有麻烦。」
「说。」
原本就不热闹的马路,前方机车更是骑往更无人影的路上去,而由龙兆平这角度看来,看得见垂在车旁的两只脚,原本还挣扎的这一秒却不动,龙兆平不由心中一跳,哽著声音:「行云被掳,我正跟著,你快来,现在往大肚山区里走。」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沉沉的一声:「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龙兆平也就不担心就此切断跟衍行风的连线,车上装著追纵器,除非是这辆车也被爆到一片铁不剩,否则衍行风一定找得到路来。
龙兆平没将车子点上大灯,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那重型机车的一点光亮和隔了好远才一盏的路灯。进入了深山区,那机车慢下来停在一橦小小的铁皮屋旁,屋前还有一辆车,就不知道屋内还有没有同党。

周围的森阴之气重重压在心头上,龙兆平也远远停下,看来那坏人没发现早已被跟踪。
那身穿黑衣黑裤的男人不高大,身形跟龙兆平差不了多少,套著安全帽看不清楚样子,看似轻松地将衍行云抱下来。同时,龙兆平也轻手轻脚下车,躲在暗处。
小小的铁皮屋内亮起灯,没有窗口只有没关的门透出光,男人将衍行云抱进去,龙兆平立刻小心翼翼地滑过去贴在屋外,手中拿根从地上拾起的粗木枝。
他从门缝探去,那男人把衍行云放在地上後便把安全帽给脱下,就是不转正面,只在原地站著俯看闭上眼乖乖躺地上的衍行云,一会儿後便转身踏出屋子。龙兆平还是没瞧见那人的样子,收回视线紧贴在门边,拿著木枝的手全是汗,心开始不平静地猛跳。

其实龙兆平完全可以在这等待衍行风的到来,但当他看见屋外的那辆车後就立刻改变主意,想必这人只是在这歇脚换交通工具,要是那人真的开了车出来还不马上发现龙兆平停在不远处的宾士,所以他必需先下手为强。

鼻间闻到淡淡的香烟味,还挺好闻的麝香,龙兆平举著树枝等著人出来,才看见个影子在门口他就发足劲敲上去。
那人捂了个头,龙兆平接著打了几棍还踹上几脚,那男人总算是不动地倒在土上,一看,心一惊,那根本不是什麽男人,看上去很年轻肯定跟衍行云的年纪差不多大。龙兆平本意就不是杀人,见那男……孩闭上眼昏了就冲进屋里。

「行云……行云……」
龙兆平蹲下身,心疼地看著衍行云的额上一条血痕,之外就是一脸苍白,立即水气就在他眼里冒著,鼻头一酸却是忍著,一手挠过衍行云的颈後拖力,另一只手挠进膝下方打算将之抱起,不料背後突然一股被刀子插入般的疼──

龙兆平整个身体往前顿了顿,却两手把衍行云带进怀里站不起来,他转过头去,刚被他打昏的男孩此刻站在身後,拿著枪指著。
也许是装了灭音器的枪,也对,在山区任何稍大的声音都有回声,真是聪明。
感到背後湿湿热热,龙兆平知道自己是中了枪,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松,紧抱著衍行云,揉著他的发,没有痛苦的叫喊也没有起身跟後面的男孩火拼。
很久很久以前……
龙兆平曾经在片场里遇到一个坚强的男孩,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没有同情就这麽打算像以往一样拍片拿钱走人,直到知道这男孩是个听障龙兆平才被触动,那名为心脏的地方被触动了。

但他那时还是做了,而且在药效一退起来後没看见男孩也没过问,就这样离开,那男孩的际遇如何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现在,龙兆平死抱著那男孩──衍行云不放。
上次的不理,衍行云得了毒瘾,这次,又会失了什麽?
龙兆平努力眨眨眼,眼前却开始雾起来头也昏沉沉,背上灼热地更痛了,第一次离死亡这麽近,却没什麽害怕的感觉。
他贴在衍行云的耳边,手上抱著的力道也渐松了,龙兆平轻轻地说著,多像对待情人的低喃:「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这次我绝不会放你一个人……」

 


(十二)

 

当衍行风随著追纵器来到大肚山区上时,只剩下开著车门的宾士,驾驶座上一点温度也没有显示出「他们」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
本来暗黑的山区,此时光亮得像有颗小太阳摆在这儿。
大个儿头破血流没被送去医院反而坚持要来到衍行风面前,他两百多公分的高个低著头全是认错的样子,不敢看自家堂主,而衍行风也没责备没动静的面无表情,镇定得好像被绑架的人不是自己亲弟一样。

「堂、堂主,那人是个小孩。」大个儿眼睛还是盯著地上,只一只手拿著白帕压著头上伤口。
「你见著了?」
「不……他拿棍砸来第一棒的时候,我还清醒地赏了他肚子一拳,他骂了句,声音还清爽年轻。」
衍行风伸出一个指头拨了拨大个儿的头,看了伤好大一口子,还在冒血。
「下去包扎。」清淡的声音,却也是在乎的声音。
「堂主……请处罚!」大个儿跪了下来,在一旁的兄弟看不惯拉他一拉说:「你这样岂不说堂主像个坏堂主不管自己兄弟生命一样,快起来!大熊的身体这麽跪著好看吗?!」

大个儿一听还不立马起身,敬个礼就急急忙忙退下听堂主的话先回去。
「堂主,要封山吗?」山区特凉,一旁有人将件大衣披在衍行风背上。
「看清况人都已经下山,不用浪费人力。」
一会儿有个人拿了条像是链子的东西呈到衍行风手上,他一摊开,想不到是条项鍊,鍊上还系了片金锁。衍行风皱了皱眉凑近点看,不是一般的金锁,光那材质连普通人也能分辨出跟市面上的那些有什麽不同。

衍行风一惊!
竟然派出那家族来办这事,他不禁联想到前些天在酒会上的那场刺杀,难不成那不知名的敌人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现在看来是如此明显的声东击西,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行云?

突然想到,虎头帮的馀党……他还记得古肖生有个弟弟在I国混黑的混得不错,只是他们兄弟俩人向来水火不容,难不成……血浓於水再怎麽互看不顺眼也是亲人,怪就怪他自己没认清,要是有人动了行云他也会火冒三尺,古肖生的弟弟当然不可能就这麽坐视不管。

握紧那金锁片,衍行风呼了口白雾。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龙兆平缓缓醒过来,背上奇痛无比,咬牙切齿地睁开眼,他趴在地上整个头绕了圈,这不亮的地方又有一堆破旧的机器,大概是座废弃工厂。
几公尺距离远的地方,衍行云躺在那儿,紧闭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气,脸上都是汗,身体时不时地痉癵抽搐,双手握得死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见。
龙兆平心底大呼不好!记得衍行云今晚看完电影才说他下午只吃了两颗抑制毒瘾的药,虽然那药并不完全控制,但总是有些用处的,起码不会让衍行云失去意识到去撞墙。

撑起身体爬了过去,龙兆平就在一步一之遥的地方给硬生生地停下来,有东西铐在他的脚踝上拉住他往前的动作,转头一看竟是条铁鍊。
这算什麽?把他当畜牲一般锁著吗?
龙兆平啧了一声,感到背上没什麽流血,只是钝痛时有时无挺不好受。
他又试著往前,但手指是怎麽也勾不到衍行云的身体,他没什麽力气地轻呼:「行云,行云……你醒了吗?」
衍行云听见有人叫他还算正常反应地睁开眼,睁得特别大,眉头却皱得深,他躺著转头看龙兆平,勉强挤出个笑容:「平……你胡子烧了……」
「过来这里。」龙兆平坐起,背上霹雳啪啦乱痛,却还是撑著伸开双臂。
「不要,我会伤害你的。」没有移动,衍行云又闭上眼咬了咬牙,不知能撑多久。
「怎麽会呢?快过来。」
其实龙兆平整个脸都被那场爆炸的烟给熏得黑皮,加上胡子给烧得卷又丑,怎麽看怎麽恐怖,但衍行云就是认得他那双眼,令他特别安心的眼,流露出来的东西跟哥哥衍行风的寒中带情不同,那一开始就是温暖,让他觉得一年四季都是春那般温暖……

衍行云松了眉,手却是紧握著从来没放,艰难而缓慢地控制自己不要有什麽额外的举动靠近,贴到了龙兆平的胸膛,他把头靠上去,对方这才将他抱的死紧,一只手不停地来回抚著他的背,不断低喃:「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好辛苦,为什麽我会有毒瘾呢……」已经开始意识不清,衍行云喃喃自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那抱著他的人却忽地一震。
紧闭眼睛,鼻头一酸,龙兆平咬牙,只是责怪自己。
其实,再怎麽也没有用,即使时光再倒流一次,龙兆平何权何势,就算坚持插管了古爷这事,恐怕也是活不到今天,根本什麽也没办法做,衍行云还是会被施打毒针,也没有什麽两人的再次相遇。

可龙兆平就不会这麽想,衍行云的无助他看在眼底,虽然有一个好哥哥,但这哥哥是个黑道帮主,哪可能成天都用著小小的鼓励陪在衍行云身边,龙兆平就独自揽了扛起责任,根本──他就是个陌生人啊。

只是太像太像……衍行云太像龙如宜的无助,帮也帮不了亲生妹妹,不只是当时还太年轻,说穿了身为家人才是最无力的……就像衍行风那样,明是个永炎堂堂主,却在衍行云毒瘾发作时失了冷静。

这是种转移作用,龙兆平救不了妹妹,在帮衍行云的同时,就好像间接弥补了……
「呃!」突然一个闷哼,龙兆平上肩剧痛起来。
就像被咬……不,是真的被咬了。
衍行云死死地咬著对方肩上的肉,阵阵抽搐著,从戒毒瘾以来一个多月,那瘾的情况好的缓慢,有时还是有自残的行为出现,只能用代替毒品的药来慢慢戒,可那药,这情况下怎麽可能有?!

龙兆平不是圣人,肩膀痛不可当,背上也是,他就真的这麽抓著衍行云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看见衍行云有些白了眼嘴上都是血,牙齿正磨著,他拉起自己衣服的下襬猛地往对方嘴里塞。

一头冷汗,龙兆平看著衍行云慢慢没了反应,才将他抱来怀里,早已筋疲力尽。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有头昏的感觉,龙兆平耳边呜响,还有一阵阵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张年轻的脸在面前,居高临下看著。
第一个反应是:这男孩还真不适合来干这行,一副善良的长相,眉毛弯弯的像是在笑,却不像龙兆平认识的某个欺骗人的狐狸,表面上是笑底下却是阴险。
那男孩说话了,声音清爽有力:「肚子饿到开始吃人肉了吗?」说完又秀了手上的塑胶袋,微微一笑。「里头有吃的。」
「你要什麽?」没有多少力气可耗,龙兆平直言直语。
「看,这饭团那阿婆说加了什麽自已腌的菜哺,吃看看?」一团白色递上来。
龙兆平没有接,续道:「他有毒瘾,你会害死他。」
「不喜欢吗?那喝饮料。」
「你目标错了,他不是永炎堂堂主。」
「……」男孩不再笑了,扳起个脸都是危险,龙兆平错愕於对方表情汰换快到让人无法招架,抱著昏迷却不时抽搐的衍行云往内缩了缩。

 


(十三)


龙兆平看那男孩凑上来,明明看见他伸手过来却来不及反应,那速度快又准确地抓捏过他的脖子,霎时跟男孩靠得很近,衍行云就在中间被夹得死紧。
「你都不担心自己的啊……怎麽世界上老是有这种人?」男孩幽幽地开口,表情恢复成刚才的善意,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就是坏人,好像天底下就他这麽一个好人,这脸旦还真是误人。

龙兆平也不怕,应该说他不能怕,怕了,谁来保护行云?一想此,手中又拢了拢更是将行云紧贴在身,看起来就像保护自己的孩子。眼睛则是死死瞪著瞪著,他突然想起了衍行风那要死不死,令人浑身不对劲的眼神,模仿那冷冰的气质来。

「你是谁?你跟永炎堂有什麽关系?」男孩的手慢慢从龙兆平的颈间滑上来,摸到被烧成不成样变得更粗还焦的胡子,用力一扯──
龙兆平一叫,低低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回绕在旧工厂里,双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男孩手上的一小搓毛,竟这样把它给扯下来了!
「你──」不能骂……不能骂……龙兆平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不能让这男孩找任何藉口来对他们不利,忍著……忍著……
龙兆平闭了闭眼,又睁开看过去,谁料到那男孩又伸过手来,显然是玩上瘾了!他一脚忍不住踢过去,真的是被激怒脑子里什麽也不管。
男孩却一手扣住龙兆平踢过来的脚,带得脚踝上的铁练清脆地响了几声,之後大力往旁边一扯,令他整个身体不稳,连使得衍行云一起跌躺在地上。
「啊──」龙兆平背部疼痛难当,那里可还有个枪伤在,手一松衍行云就滚掉到旁边去,身上一个重力压下来,让龙兆平更是吼了,妈的!就是不知道我背後有个伤,看不顺眼还压下来!

男孩骑在龙兆平身上,眼底更是高兴了,把下面的人当成玩具一样新奇的事物,一只手贴在他的胸膛上狠狠下压,刚刚好让伤处贴在地板上,把卡在肉里的子弹更往里推。

龙兆平整个脸色苍青,真的是叫也叫不出来,一个嘴巴张得开开,却喊不出声音来,只有冷汗如雨下,身体抖啊抖的,大有随时失去意识的情况。
那手又伸了过来,真是躲也躲不掉!
男孩这次倒没扯痛他,只是随便抓了抓那焦透的胡子,另一手也缓了缓力道,说:「你原先应该长得不错才是,干嘛留个胡子?怎麽看怎麽像在一块最漂亮的地板上放坨屎。」

什麽?!龙兆平背还是痛地龇牙裂嘴,他不聪明,可是拐著弯骂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竟说他的胡子是坨屎?!
对峙了会儿,龙兆平又大力呼吸了几口,这枪伤第一次得来想不到是痛成这样,放著任它烂还没这麽痛,被压一压这倒刺痛起来,但他还是没忘正题,严肃地再次一问:「你到底抓他来做什麽用?威胁永炎堂吗?那你还是绕回去抓衍行风还比较划算。」

并不是龙兆平真心希望衍行风出事,只是相较之下,保护自己能力比较强的衍行风至少体强力壮,禁得起这些。
男孩漫不经心一笑,离开龙兆平身上,转暂他地……来到昏迷中的衍行云身旁。
忽地一窒,龙兆平瞪大眼拖著脚练爬了过去,大手一捞打算将衍行云捞过来,想不到这麽顺利,男孩也没阻止他就让他得逞。
「你和他什麽关系?」似乎对这问题很感兴趣。
没什麽危害性的问题可以回答,龙兆平和和气气:「我是他的司机。」
这麽一句话好像惊吓到男孩一样,他立马呆了片刻,好似不可置信於一个司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保护。
「哼,只是司机吗?」男孩抓过饭团,丢到龙兆平身上,大有你爱吃不吃随你便的派头,然後起身往外走去,只听得见喃喃的低语:「司机唉……」
年轻的声音里,好像有些无奈。

 

衍行云是被热醒的。
尤其是整个背,热呼呼还流出汗来,他缓缓睁开眼,头还有些昏沉,不过总算是熬过那瘾,怕得是还不知道下次的瘾什麽时候上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