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细语————甲毒
甲毒  发于:2009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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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蔡婷婷,她现在就有自己的王子了。
王子是个在她家族建筑业里的一个员工,蔡伯也很欣赏的一个人物,却没有雄厚的身家背景。其实这对小情人早已经论及婚嫁,却让蔡伯给阻挡下来。
蔡伯虽然疼爱这个孙女,却还是将她当成权力的棋子。
说起来,衍行风反而成了第三者。
这些,都是蔡婷婷边哭著,强忍著哽咽、硬压下激烈情绪的颤抖,边说给一直不作声的龙兆平听。
这就是她的要求──帮助她跟她的情人,逃离这椿婚礼。


龙兆平独自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麽蔡婷婷来找他帮忙。
第一,怎麽说他也是衍行风的人。
不不……不是衍行风的人,而是在底下做事的人。(>
更何况这个婚礼,就是他和行云一手举办,哪有人会拿石头砸自个儿的脚,自己是主办人反倒要主办人毁了这个婚礼?
第二,蔡婷婷凭什麽相信他?
难道不怕他说出去吗?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难道他的脸上写著我是大善人,有困难请来找我吗?
为此,龙兆平想了整整两天没有想出结论。
其实他大可不必去管,只要做好衍行风交代他的事就好。可是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又冒出来作祟,一种叫做移情作用的东西,妹妹……好像跟蔡婷婷差不多年纪吧?如果蔡婷婷就是他的妹妹,那麽,他是一定会管的。

於是,在只剩下三天就到婚礼的那天晚上,龙兆平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了,却怎麽想怎麽睡不著觉,於是起床坐著就定格在原地二十几秒。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马上就穿好衣服套上外衣,下楼取车,过了二十分钟,眼前是一片宁静却灯火点点的永炎堂。
龙兆平跟夜守的几个弟兄打过招呼就进到永炎上层楼,很快地就到达衍行云的房间门口。
没有敲门也没有叫喊,他就扭动门把,没有落锁。
一进去就看见个棉被高高隆起,衍行云已经睡了,而且睡得很熟,连耳边的助听器都摘了下来。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著衍行云的头发,很柔软。
行云的脸……好像拉长了……也不再是只有清秀的样子,好像多了点什麽……
床上的一大包蠕动了几下,龙兆平立刻把手拿开,怕吵醒了他,不过来到这里,确实是来找他商量一些事情,所以,即使有些舍不得,但龙兆平还是摇了摇床上的人。
「……谁啊?」衍行云不清不楚地发出声音,有些不满意睡眠被打扰。
顺手拿过助听器为他戴上。「是我,阿平。」
衍行云眨了眨眼,然後就双眼停顿在龙兆平的脸上一会儿,好像这时才认出他来。
「平,这麽晚了,你是要找我吃宵夜吗?」
「你饿了吗?」
衍行云摸摸肚子,然後贼贼一笑:「好像饿了。」
龙兆平也模仿他的笑容:「饿了就走啊。」
厨房没人,不过冰箱是有食物的,随便弄热两人也随便吃一吃。
「行云,你有问你哥为什麽结婚吗?」
衍行云停下动作,看向龙兆平。
有。
衍行云确实问过衍行风为什麽结婚,答案可不是第一次所说一见钟情的理由,衍行风只有拍著他的肩淡淡地说:「这婚姻对永炎堂百利无一害。」
那麽,对哥哥呢?对哥哥有没有害处?这些问题,是当时他所没有追问的。
只因,哥哥的面无表情,甚至,不想再多说些什麽的样子。
「平,我只能说,哥他绝不是自愿结婚的。」
果然。
龙兆平心底一窒,衍行风和蔡婷婷之间一定有问题,说不定还牵扯到了蔡伯这个人以及永炎的业务。
即使知道说出别人的秘密不是件道德的行为,但,这是个就算不说也无法自己解决的事,所以他将吃空的盘子往前一推,望向衍行云。
「行云,蔡婷婷也不是自愿嫁进永炎的。」

 


(二十)


听完蔡婷婷来找龙兆平所说的一切事之後,衍行云只是撑著额头,不发一语。
也对,这已经关系到永炎堂的事业,也牵扯到太多的人事物,好似这个婚礼是箭在弦稍不得不发。
但是……先撇开一切的利害关系不说,这联姻首先就有两个人的幸福做为牺牲,其中一个便是衍行风的,所以身为亲弟衍行云绝不可能答应。
而且,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蔡婷婷这个人,可不可信?还是夹杂著什麽诈骗在其中不得窥探?
所以,那一晚衍行云的结论是:请蔡婷婷把她那所谓已论婚嫁的男朋友带过来。
因为没有时间,所以就在隔天,蔡婷婷真的带了一个男人来到永炎堂。
当时,龙兆平在厨房里头独自准备茶饮,不会泡咖啡也不会泡茶的他,还在思考怎麽解决就听见客厅有人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好吧好吧,这永炎堂又不是什麽咖啡屋茶艺馆,弄个水出去诚意到了不就好了?
所以龙兆平弄了四杯纯水端著,走了出去。
客厅里有三个人,一个是衍行云,穿著毛衣一脸客气地打招呼,一个是蔡婷婷,脸上极度疲倦的样子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最後那一个……
那个人虽然有些狼狈却还是一副好人脸样,就是那副恶心的嘴脸,龙兆平永远不会错认。
四杯水就这麽掉落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到面前,龙兆平想也不想就往那个人脸上打去一拳,从沙发上跌落至地上。
衍行云是第一个冲过来从後头抱住大胡子样且正在疯狂的人。
「平!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你这个混蛋!遇到你总没好事!滚啊你──」虽然被衍行云抱著,龙兆平却犹如被一根细绳牵绊的狂牛,四肢不停挥动,就是要冲向倒在地上的人。
蔡婷婷脸色苍白,跪到地上扶起高岳昌,他的眼镜被打飞到不知何处,露出来的面相是白净又斯文。
但龙兆平不会被这副样貌再度欺骗,这人浑身上下没一滩好水,自己就是个活活被谄害的例子!高岳昌──永远都记得这个名字,这不是害他全家不得安宁的死狐狸吗?!

难道他就是蔡婷婷所说的王子?
这种人也配当王子?那麽全天下的人是都死光了吗?
高岳昌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脸,直视著龙兆平发怒的双眼,他再没有高傲再没有鄙视,而是一脸的无奈,好像从以前到现在,受伤的人一直是他。
「请你帮帮我们吧?」说话的语调,是低声下气。
蔡婷婷也望过来,眼泪一滴滴落下。
终於冷静下来,龙兆平转过身,不忍去看蔡婷婷一脸难过又带期望的样子……那个样子,是如此地像著自己的亲妹,当初要拿掉孩子前的那一刻,好像还期待著谁会来接她,可是怎麽等也没有人来接她并跟她说:我们结婚吧,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

以龙如宜的名义借了一笔钱後又甩了她,高岳昌的故事就像所有负心人的一样,拿著钱打扮好自己,利用关系金钱进到蔡伯所掌控的建筑事业里,并且开始接近蔡家小千金蔡婷婷。

只是因为背景,所以接近所以利用,却怎麽也料不到感情说来就来,在这之中爱情就萌生,蔡婷婷是个乖女孩,也许这就是为什麽高岳昌爱上她的原因,爱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一份纯洁的心。

难道,龙如宜就不纯洁吗?
她的个性虽然固执又任性,但她的悲天悯人不让人怜惜吗?
只能说,缘份未到,将龙如宜当成踏脚板这件事,高岳昌也不是没有挣扎过,至於她肚里的孩子,也是狠下心来抛弃。
当高岳昌说完这一切时,龙兆平还是没有转过身来,静静地站在衍行云身旁。
良久,他才淡道:「蔡小姐,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大後天就是你的好日子。」
眼泪从没断过的蔡婷婷跪爬过来,又是一阵求情,还是衍行云看了不舍,急忙把她给扶起来。
龙兆平在此时走入屋内,看也不看身後一眼。
但谁知道他的心,就在蔡婷婷喊他大哥的那一声上,彷佛回到过去他的亲妹也喊他大哥时,现在却怎麽也听不见了。


天黑的时候,龙兆平跟以往一样离开永炎堂,结束一天的工作。
没有理会衍行云的挽留,也不去看对方眼底的担心神情,他需要静一静。
或许,他早该静一静,或许,他有太多太多的想法可以来解决这次的婚礼问题,但,碰上昔日仇人,除了馀恨,其馀什麽想法都烟消云散。
回到自个儿的狗窝里,龙兆平拿出泡面冲热,吃了吃,怎麽吃也吃不出味道来。
吃完後,他坐在电视前,以往他跟衍行云都坐在这里一起看电视,可今天只有他一个。自从几个月前行云发生了那样的事,衍行风管他弟管得更严了,所以……行云已经很少来他这里吃消夜看电视。

电视开著,龙兆平的眼睛却是一直线看过去,没什麽表情。
电视是娱乐节目,主持人的搞笑功力是本土第一,可是他一点想笑的感觉也没有。
站起来,走到床边的小柜子旁,龙兆平打开它,里面乱得可以,装满了一堆瓶瓶罐罐跟小东西,他翻了翻,在左下角的地方找到一个小铁盒子。
铁盒已经锈得看不出原本印在上面的图案。
龙兆平将它打开,里头不是什麽金银珠宝,也不是什麽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张薄薄的小纸条静静地躺在底处。
摊开纸条,上面写著一串号码。
每次,龙兆平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拿出这张小纸条瞧瞧,然後又放回原位,从来不曾真正拿起电话拨打。
这电话,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家人全家移民之後,大叔拿给他的,就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而他的家人全部移居国外。
对,他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听大叔说,他的家人离开的後一个月,大叔就接到一封信,里头除了这张小小的纸条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但信封的属名是:龙如宜。
那张写著国外地址的信封早就被他给当场撕去,只剩下这组号码,怎麽也不舍去动,只在平时闷了的时候拿出来看,就只是看著那些数字,没有再额外的举动。
但如今,龙兆平又仔细地看了几秒那组数字……
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到垃圾筒,转过身拿起话筒,拨号……又挂上话筒,再拿起来拨号……又挂上……来了好几遍,最後,吸了一大口气把话筒搁在耳朵旁定住,拨完号,总算是铃响了。

电话里喀喀两声:「喂。」
清晰的声音,好久不见的声音。
龙兆平表面上平静,两只眼睛却滚滚落下泪来,男人不流泪,真的只是未到伤心处。
「喂?」话筒中传来疑惑的声音。
闭上眼,泪水一齐从龙兆平的眼缝间流完挤乾。
「你好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
「哥,你吗?」
「嗯。」
「哥……」明显的鼻音显露出来。
「你好吗?」隔了这麽久,经过多少日夜,龙兆平只是想知道家人过得好不好。
「很好……很好……哥,我很幸福也很幸运,真的,一切都好。」
「是吗?」
「哥,谢谢你,我一直想告诉你,谢谢你,没有你,没有我。」
「你好就好了……以前……」
「以前,就让它忘了吧,我们总要过新生活。」
原来,是这麽简单吗?
原来,你已经忘了吗?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你所欠的百万债,哥已经替你还了,你不用担心高岳昌那死狐狸,他再不可能去烦你,你不用担心我……
挂上电话,龙兆平说好流完挤乾的泪又流出来,已不是单单的流,渐渐地,鼻音跟声带里发出来的哽咽声大起来,龙兆平,这麽大个人就坐在地上哭,毫无形象地哭,也不知道在哭些什麽。

如宜过得很好,不用哭,高岳昌得到报应,不用哭,他所认识的人,都很好,不用哭。或许,他是为自己在哭,他都在做些什麽呢?牺牲自己奉献他人的活著,虽然甘愿,但被遗忘的感觉是这麽深这麽深的痛。

──以前,就让它忘了吧,我们总要过新生活……
对他而言,还有什麽新生活呢?
当衍行云打开没有锁著的门进来时,就看见龙兆平用一只手遮著脸,耳边都是他的伤心他的难过。
慢慢地走近,衍行云蹲下来,缓缓地贴向龙兆平,伸长手臂抱住他,用长长的手环住,原来大猩猩不似外表一样,真是这麽高大无人能敌。
衍行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手则是顺著他的背。
「哭出来会舒服点。」
一句而出,什麽都控制不了。
龙兆平回应,紧紧地抓住衍行云,就像水面上的一个浮板,再不抓住,自己就会溺死在黑暗的湖深处,所以他收紧双手,抱著衍行云变得不粗不细的腰,大大方方地哭,不做假不逞强,要哭就要哭得认真。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
龙兆平一会儿哭,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说著以前的小细节给衍行云听。
衍行云听著听著,明白了他有一个手足情深的妹妹,明白了他的妹妹跟高岳昌是什麽关系,也明白了为什麽他这麽喜欢鲁冰花这部电影。
一个晚上,两人就一说一听还一起唱起鲁冰花的主题歌来,轻轻的低哑的歌声:「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二十一)


星期六,这天是个好日子。
也是衍行风的好日子,今天他就要为永炎堂娶进媳妇。
婚礼在一间不夸张豪华的饭店顶楼举行,周围是淡绿的纱营造出来的梦幻气氛,新郎已经在客人群间招待,新郎的弟弟跟在新郎旁一起跟熟识的人谈天。
龙兆平站在角落看得到全场的地方,没有出去的意思。
他看著衍行云撑起淡淡的微笑应付所有的人,并没有衍行风所说的那麽害羞,还是……今天是他哥的大喜之日,怎麽也要出来充场面训练的?
拿著一杯果汁,龙兆平慢慢地喝著,动作真像个老头子在饮茶,不过他的样貌跟老头子差得可远,就在昨晚把胡子剃了,一张脸抢眼的很,所以他才站在暗处不出去,怕女人会蜂拥而来抢走衍堂主的风采就不好了。

没了胡子,人中下巴倒是少了些重量,连走路起来都有些飘然。
衍家两兄弟在人群里转呀转,转到一个表面上看来有些年纪,还拿了根拐扙的老人面前,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蔡伯吧?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神。
「阿平?你干啥不出去?」
大个儿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个大个的人要不吓到都难,所以龙兆平把果汁翻倒不是他的错,是大个儿的外表真的太吓人。
「大个儿,我觉得你还适合另一个行业。」
「什麽?」大个儿听不明白。
「你怎麽不去当鬼屋的演员。」
这下倒明白了,大个儿却没口吐白沫,拉过龙兆平的手腕:「走,堂主在叫你呢。」
「我不──」
真是谁的块头大力气就大,才吐了二字,便差点被拉飞出去。
龙兆平一到,大个儿就走到另一边继续去招待客人,显然是真的领命去把他抓过来,果真衍行风盯了他数秒,说:「蔡伯,这就是举办人之一,龙兆平。」
那个老人转过头来,那眼睛真是足以洞悉一切的精明。
「不错不错,可用之才。」
「您夸奖……」
「蔡爷!蔡爷!」突然几声打岔,整个会场安静下来,就见两三个穿著整齐西装的人跑进来。
蔡伯显然是对他管教的人不礼貌而不满:「做事这麽匆忙!一点规矩没有!」
谁知那几人气喘如牛,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赶来,其中一个用发抖的声音说:「蔡爷,小姐……我们去接小姐的时候……已经……」
那人不敢说完,只抖著手恭敬地递来一只信封。
蔡伯立马接过来,虽然人老但动作却不迟缓,抽出一张信纸快速地看了看,下一秒脸上瞬间凝重起来,他看向表情依旧冷静的新郎,衍行风像是知道蔡伯的意思,立刻大声说:「请大家自便。」说完就跟著蔡伯到室内去。

龙兆平在此时看了衍行云一眼。
衍行云也回他同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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