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
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
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裸体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僧人解释道,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书生大悟。
30
"接走了?"
"啊,是啊。是您......朋友接她下课走的。"
"我朋友?"
高羽看著学前班老师一头雾水。
"我什麽朋友?"
"......这......珊珊喊他哥哥......"
欲说还休的语气让高羽一愣。呵,行了,真是尽人皆知了。不知道茉莉有没有因为这个受别的孩子嘲笑......孩子都还小,可背不住家里父母的嘴。
"那行,辛苦老师您了。珊珊平时可能有些娇气,您还要多指导。"
"高先生您客气了。她挺聪明的,从来不给人添麻烦。"
"成,那张老师您忙,我回去了。"
上了车,高羽就打了折佩的手机。这麽多天没联系了,他怎麽突然接茉莉?
电话被挂断,两分锺後过来一条简讯。
【我跟茉莉在天文馆,没法接电话。】
高羽捏了捏鼻子,回:【什麽时候散场?】
【早著呢,你先回我那儿吧。我下午买了菜。我们完事往回走,大概七点或者七点半左右到。】
这是......冷战终止的意思?
摸不著头脑。
路上有些堵车,高羽到折佩这里已经快五点半了。
进了院门,走过回廊,在门前,他停住了脚步。放眼望去,院子打理过了,但还是弥漫著冬季的萧索。秋天,茉莉总喜欢荡秋千。折佩如果在就会陪著她。高羽时常从窗口望出去,看到他们笑著、闹著。
看起来一直很好。从他们再次开始交往,两人并没有起过什麽冲突。但,那却不代表他们不存在问题。或者说,他们都冒昧的忽略了可能存在的问题。可事实上,有的。那些痕迹竖立在他们身前,明显的不容他们去忽视。
高羽曾以为他跟折佩会渐渐开始融合,慢慢的去尝试了解他们一度忽略的那些、慢慢的去接受彼此这些年来的变化。这是他最初抱有的想法,甚至,他曾认为最终他们会变成彼此的家人。可现在看来,就算他做的到,折佩也做不到。也许自己是个敏感的人,他不否认这点,他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折佩的变化。那个肩膀上的齿痕不是他无端猜测,那不可能是背过於沈的东西留下的。齿痕就是齿痕。大约他又开始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孩儿们搅和在一起。但,他真的没有太生气。人都是要符合规律的活著的,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方式就很难戒掉。就好比折佩还总是偷著喝酒。那已经成为了某种本能。他想过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影响太多,他就装作不知道。可......现在再来考虑......
驱使某个人做某件事的必然有某个理由。若不是感觉不安了感觉迷茫了,折佩又怎麽会寻找异常的出口?也因此,他成了他的理由。他不够好,他不够让他感觉温暖,他与他理想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但自己却也无能为力了。他没有办法,没办法欺骗他说他不在乎易繁他没有受那些过往的影响。更甚,折佩的这场折腾还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最难放手的人,是程奕。虽然他不得不放,他们也不可能再产生情感上的纠葛,但内心里那份遗憾与失落是切实存在的。
这样的他和他,供需不一致的他和他,又该如何?
折佩所要的完整的他,他再不可能给与;而拿不到所要的折佩,是不是终究会醒过来,终究会发现自己的错误,终究会选择......离开?
这个城市有一千四百万人口,就有一千四百万种性格。易繁在意高羽的过往,却不会企图磨灭它们。可折佩不是易繁,折佩也做不到这种宽容。那些,让他感觉委屈。
是,他们会走到这麽一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可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改正也回不到最初,不过是重新开始而已。可折佩要的从不是一个开始。他不想把一副涂鸦按照自己的方式整理出来,加些线条,勾勒轮廓,将它们变成一副画。他要的,是张白纸。
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折佩就是不明白。他也没法让他明白。也许一开始就对折佩没有公平可言,可谁也没法对此负责。他们第一次交往,他刚刚跟程奕分手。折佩说,我什麽都不在乎,给你当妾也可以;第二次交往,易繁过世,折佩却对易繁不依不饶。
你看,你也变了。你也不再是张白纸,你也不再是那个只要一点点的孩子。你的身份地位变了,你的生活环境变了,你的内心也会随之改变。人都有占有欲,都有掌控欲,都有贪欲。只可惜这麽简单的一个道理,我没有办法让你明白。我什麽都不能说,说什麽你都会觉得我在伤害你。
我不知道咱们到底会走到哪条路上。但一切,只能看你明白多少,又怎麽选择。我把一切交给你,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叔叔抱!"茉莉溜进了厨房,挂到了高羽身上。
"哎呦!你这孩子,越来越鲁莽。我们那小公主的样儿呢?"
"叔叔我给你说,天文馆可有意思了,可是哥哥居然睡觉唉!"
"茉莉,打小报告不是好孩子。"折佩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我不是打小报告啦,我是投诉你!亏得人家还那麽兴致勃勃的一直跟你说,你竟然睡觉!!!"
"茉莉乖哈,哥哥工作忙,总是休息不好。"高羽哄著茉莉,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
"哼,叔叔总是护著哥哥!"
"小白眼儿狼,哥哥对你多好啊,你还跟哥哥吃醋。"
"不是啦,我就是我就是......总之生气呢。"
"那成,咱以後不跟哥哥玩儿了,就跟叔叔玩儿哈。"
"不要!"
"那你还废话什麽啊。去,找哥哥去,一会儿才能开饭。"
"茉莉,进门还没洗手呢。出来,跟哥哥洗白白去。"
"我就不洗白白。"茉莉听折佩招呼她洗澡,挣开高羽的怀抱一出溜儿就跑了,"我去看动画片~~~"
"你躲得了初一你躲不过十五!"折佩看茉莉跑出来,想把她捞起来,只可惜小丫头太灵活,脚底抹油蹬蹬蹬就跑了。
"我告诉你,背著抱著一边儿沈!你现在不洗晚上也得洗,要不你就甭想进小被子!"折佩看著茉莉消失的背影,笑了。
"大冬天的你还天天逼著孩子洗澡啊?"高羽切著菜,给了折佩一句。
"这是习惯问题,女孩儿家家的哪儿能邋遢。"
这句之後,没过多久,高羽就听见了茉莉嗷嗷的声音,"哥哥杀人了,叔叔救命啊,茉莉就是不要洗白白啦!"
高羽笑了,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
饭菜端出来的时候,高羽看见折佩抱著茉莉从卧室出来。茉莉的头发被绑成了很多根小辫子,还湿漉漉的。
"吃什麽啊?"小丫头跳上椅子就拿起了筷子,"诶,叔叔,我的头发好看吗?"
"好看。"
高羽随意附和了茉莉一句,目光却锁在折佩的脸上。那些青紫的伤痕消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痕迹。
"好看什麽啊,你看我呢吗?"茉莉叼著筷子去拉扯高羽的衣角。
高羽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折佩的脸颊,茉莉的声音钻进耳里却被他忽略了。
折佩笑了一下,手覆盖上了高羽的手,"想什麽呢?茉莉快跟你急了。"
"呃......"高羽一愣。
吃过晚饭,又陪茉莉看了很长时间的动画片,两人都没怎麽说话。一家人小的靠著大的,大的靠著更大的,懒洋洋的窝在一张超大的贵妃椅里。
好吧,我们姑且说冬天挤在一起暖和。
茉莉是在折佩怀里睡著的,睡了很久折佩才发现。好麽,早说啊,早说就不用看这麽弱智的东西了。
把茉莉抱到床上,给她盖好,折佩才出来。
客厅的茶几上还是那堆乱糟糟的零食,毯子也还那麽团在贵妃椅里。唯独没看见高羽。
点了烟进了卧室,折佩看见了高羽换下来的衣服,全在竹篮里。闭合的浴室门後隐约能听见水声。
嘿,教育小的小的不听,大的倒是都听进去了。
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杂志,折佩铺了床,钻了进去。看了一会儿,感觉窗子有风透进来,他放下了床的幕帘。
这......该能算和好了吧?
孩子他接过来,那高羽也过来了。和睦的做饭、吃饭、看电视......
可是,怎麽还是觉得别扭。
或者说,他又主动找他了,让他看不起自己。
明明是他让他滚蛋的,凭什麽自己又颠颠儿的找他。
贱。还真就是一个字儿。
操。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大约还是自己不安了。
是的,搞成这样多少是因为自己。他承认,他就是吃醋了。莫名其妙的。他也相信高羽跟罗翔没什麽,但潜意识里就是惧怕。罗翔,是高羽会喜欢的类型。安静的弹吉他的男孩儿。他总能让他想到易繁,更何况他本就是易繁的朋友。
翻来覆去躺了些时候,折佩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接著,是脚步声。脚步停了下来,站了一会儿,又是开门声。
"你干嘛?"折佩挑开了幕帐。
高羽回过头,"我去客房。"
"你存心气我是吧?"
"啊?你放下帘子......我以为你不想搭理我。"
"不想搭理你我去接茉莉干嘛?"
"我以为......你喜欢跟茉莉玩儿。"
"操。"
"原来疼我们茉莉是动机不纯啊。"高羽笑,合上了门。
"讨厌。"
"说这俩字儿怎麽没拖尾音?不像你。"
"你去睡客房吧。请便。"折佩瞪了高羽一眼,躺下,翻身。
"不抽疯了?"高羽的手埋进了折佩的发丝间。
"你别太欺负人啊!"
"我道歉,那天说话口不择言了,我不该说让你滚蛋。但是你也得反省,谁让你无理取闹的。"
"谑,还我无理取闹了?"折佩转了过来,抬眼看著高羽,"我脸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难不成你让我替你打架去?"
"你这人!"
"可不是麽,你也知道不靠谱儿啊。"
"......"
"你说说你,岁数也不小了,你跟孩子打什麽架。"
"他才比我小几岁啊?再说了,茉莉都喊我哥哥的!"
"至少四五岁吧。叫你哥哥?还不是你先误导的茉莉,一来就跟茉莉说,喊哥哥。"
"喂,你讲不讲道理啊?我跟小奕差不多吧,她一样喊小奕叔叔。"
"那是小奕不像你,人家不误导茉莉。"
"你你你!那铃音呢?铃音合著不是我误导的吧?"
"呵呵......你就矫情吧,你不想想铃音那时候多大你多大。"
"那铃音也是喊小奕叔叔吧?"
"人家比你大三岁呢。你老跟程奕比什麽啊。"
"哼!"折佩坐了起来,"诶,对了,小奕好点儿没?那天给他打电话他阴阳怪气儿的。结果後来我挂彩,也没好去找他。"
高羽点了烟,思踱了一下,只说,"他又拧巴起来了,过几天就好了。回头喊他过来吃饭。"
"嗯......我就怕小奕不开心。阿离走那麽久......你说,他跟小奕会不会出问题啊?"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著实扎了高羽一下,"你就乌鸦嘴吧,不盼点儿好儿。"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折佩说著勾住了高羽的脖颈,"我最喜欢小奕了~~~嘿嘿。"
高羽胡噜了一下折佩的头发,"知道,他也知道。"
折佩甜甜的笑了,唇凑过去,跟高羽纠缠了起来。
这场冷战就这麽不明不白的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也只是,好像。
做爱的时候,折佩模模糊糊的说,你不许喜欢罗翔。高羽模模糊糊的应。
其实,这世界上哪儿来的这麽多可以或者不可以。
31
离!进门,四点过一刻。诺大的房子没动静,竖起耳朵才隐约能听见厨房有水声。
"铃音?"试著喊了一声,倒是程妈妈从厨房探出一头。
"婉姨。"
"哎呦,你怎麽今天回来了?"
程妈妈拿毛巾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来。
"是,没什麽事儿就提前了两天。您甭管,沈。就放这儿吧,我去洗手。"见程妈妈过来要帮他拖行李,离!赶紧拦了。
"不打紧。你去。我把这门口让出来。"
"您就不能歇会儿啊,真成劳碌命了。"
程妈妈轻笑了一下,"你也不早说提前了。小奕跟林凡出去了,估摸天不黑回不来。"
"丫头呢?"离!洗手,从厨房的窗子看到了窗外。灯笼都挂起来了,是那过年的气氛。
"去欧阳家了。"
"不是打放假就窜人家去了吧?"
"那倒没。小美过来住了些日子,上礼拜铃音才跟她走。"
"这孩子天天疯玩儿,我看她怎麽考大学。"擦了手出来,离!顺便倒了一壶茶。
"没问题,咱丫头聪明。"程妈妈笑,拿了茶杯。
"打小儿野,野到现在。"
"你行了吧,就当著我面儿数落她。一个你一个小奕,竟给我这幌子。我要是训她,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护著。老装著跟我齐心,实则不然啊。"
"您瞧您这话说的......"
"还说错了不成?"
"......得。咱家谁有点儿小心思都躲不过您那火眼金睛。"
"我就不爱说你们俩,就不知道丫头小时候你们怎麽带的。"程妈妈叹气。
"那得赖高羽。"离!窃笑。
"行了吧,你不是还想赖林凡身上吧。"
"呵呵......"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俩早点儿回来吃饭。"程妈妈放下茶杯,拿了沙发上的分机。
"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你们俩几岁了?"程妈妈皱眉。
"八岁半。我去厨房帮您收拾那鱼。"
做饭的时候程妈妈跟离!随意的聊著,话题无非在学校、铃音、程奕身上。不可避免的,又说到了程奕没孩子。程妈妈没别的意思,更没有声东击西,但听在离!耳里总有些惆怅。这问题他真没办法解决。
"诶,到底好看不好看啊,你怎麽没精打采的?"折佩举著衣架,在程奕面前晃来晃去。
"美,特美。赶紧试去。"
"你丫......"
折佩这叫一个郁闷。这家新开的商城他想来很久了,刚开张就想来。但高羽不陪他来,他嫌人多。可这儿也就热闹了半个来月,因为消费水准的缘故,大家就望而却步了。再喊高羽,他老人家赶稿子。好不容易把程奕给盼回来了,这人又这麽一副没睡醒的样儿。
折佩隐约感觉到他跟程奕有了些隔阂。上次他走前还来家里吃过饭,但是话就不多。这次他一回来他就找他,他却说累,一拖就是几天。今儿好不容易见著了,气氛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