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春雨————小楼
小楼  发于:2009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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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味年来薄似沙,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听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临安春雨初霁宋朝陆游(陆放翁)

  根说在我出生那年的春天,天下已大旱三年无雨,我娘临盆诞下我时,天空突乌云密布,天降大雨。

  听年长我七岁的双胞胎哥哥——楼夜风、楼夜雨说,我的小命是在我家住了十几年的那个食客救下的。不是我娘生我时难产,也不是我天生不足,而是因为我有一双被人称之为妖瞳的紫色眼睛。


  听扶养我长大的奶妈说,我出生时就与众不同,别人都是哭声降临人世的,我却是带着笑容而来,接生的产婆越是想打我的屁股让我哭出来通气,我就越是大笑的利害。守在产房外的爹听到了我的笑声,还同他的亲弟弟,我的亲叔父笑言道:“此子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气。”


  当我爹从接生婆手上,接过我这个三公子时,脸上是带着高兴地笑容地,但当我睁开双眼,我爹就是再大肚,再开朗也笑不出来了。大吼一声妖孽,作势就要将我抛入屋后的莲花池。


  娘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跪再地上苦苦哀求,叔父在旁好言相劝,也没能说服爹爹留下我,后来是藏在门外的夜风、夜雨两位哥哥,叫来了号称上天下地无所不知,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年的笑春风(就是那个在我的家住了十几年的食客)替我补上一挂。据挂相上说,我若是男孩子必成妖孽,祸国殃民。不如将我当作女孩子来养,一来可以避过此劫,二来也可让楼家更加兴旺。反之若是就此将我抛下莲花池,必替楼家招来祸害,又用三寸不烂之舌,喽里八唆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这才让爹爹留下了我。


  多年后我问笑春风那挂是真是假时,他笑言道:“天下之事,你信其有它便有,你信其无它便无。”总之,我的小命就是在他那一挂也不知准不准,灵不灵的情况下被留了下来。而我家楼府也从江南的一户小地主变成了江南一带的首富。


  此后,江南名家——楼府,少了一位三公子,却多了一位三小姐。

  我的名字叫楼夜春,年芳十四。别家姑娘到了我这个年纪,大都早早订下婆家,待到十六、七岁便是一、两个孩子的娘了。可我爹却将我深藏家中,不与外人道,并不是我长的不堪入目,吓得无人前来提亲。反而是那些听闻夕日江南第一美女的娘,膝下有女初长成时,提着重礼,邀上媒婆,前来说媒,却让我爹以吾家有女初长成,实不忍心早早出阁,更因其先天不足,身子盈弱恐害他人无后为由,替我一一拦下,无论你是江南名家,还是皇亲国戚一录请回。


  是的,我先天不足,长的一双据说会祸国殃民的紫色妖瞳。

  是的,我身子盈弱会害他人无后,再怎么被当作女孩子来养,也无法改变我是男儿身的事实。试问天下间,有谁听说过男人同男人可以生的出孩子?

  我爹就是要让我在楼府,这座有江南名宅第一楼之称的巨大牢笼里,渡过一生。

  其实我也真是个让爹娘操心的孩子,且不说我爹为表开通,为我请来私塾的先生教我识字,却在我七岁之后再无一位先生肯来教我读书,光是将皇上老儿御笔亲封的天下第一女,给气的回家抱病三月,就够让我出名的,让两老头疼的。


  没办法,谁让我自幼过目不忘,早早的将论语、春秋、战国、十三经、女戒等倒背如流,且不说让那些张口闭口,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自喻为才子的各色先生汗颜。也不说在同天下第一才女比女红、歌副、舞技、琴艺时,不小心将她丢出方圆百里,气得才女变白女(白痴女人)被人抬回家。光是引来那些,自称是慕我之名,想楼家千金一面的江湖人物,夜夜来我家屋顶踩点,逼得我爹不得不花重金,请来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江南四大侠客来当护院,花掉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就够让我爹心疼了。


  我坐在后花院的莲花池畔,徐徐微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发丝,也泛起阵阵波澜。莲花池里养了不少锦鱼。不是有老话说,富则养鱼,贵则养锦吗?爹爹在前些日子替自己花钱捐了个地方小吏,大有入仕的意思。这莲花池里的锦鱼也是为了映景吧!


  “三小姐,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喜鹊穿着身碧绿地丝绸宫装,手持一把圆面美人扇,腰间挂着挂银铃铛,随着身体的走动,一晃一响地,嫣然一副二层主子的架式。


  喜鹊是我的贴身侍女,从我五岁开始就留在我身旁伺候我,她是家里少数知道我实为男儿身的人之一。因为是奶娘的孩子,在我家签得也是卖断一生的契约,所以我爹很放心,不怕她在外头乱说。


  大哥和二哥早在五年前就上华山学艺,说是有朝一日要当武林大侠,我爹爹本是想让他们日后继成家业,没想到两个哥哥人小鬼大,竟在一个月夜风高的晚上,包袱款款地留书出走,这一走就是整整五个春夏秋冬。今日回来少不了要挨上爹爹的一顿家法,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将皮练厚实些,过得了过不了这一关。


  喜鹊扇着美人扇,上下起伏的素胸实在让我神往了一番。虽说是被当作女孩子来养大的,但毕竟是男人啊!“我爹爹怎么说,是不是要请家法。”

  “已经请了,大夫人和二老爷、二夫人正劝着呢。”我爹是个痴情种子,除了我娘就再没娶其他妻妾,倒是二叔一口气连娶了四个老婆。平时大家为区分两房的正、侧室就称乎我娘为大夫人,二叔的正妻为二夫人,其他的三个妻妾则按旧姓称为姨娘。


  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丝。“哪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等晚些时候你去打听打听,事情是怎么了的也就是了。”

  三小姐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什么事情都要别人逼到退无可退才全力反击,真让人捉摸不露。喜鹊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娘亲时常在耳边叮咛,无论主子多么疼你、宠你,也万万不能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持宠而骄的,有哪个是有好下场。嘴上回道:“知道了,那三小姐现在要不眯┨鸬悖讲懦康睦下枳铀敌伦隽艘晃兜阈模肴萌〗闶允浴`蓿褂刑欧康娜怂担笊僖⒍僖黄鸹乩吹幕褂懈鼋惺裁葱戮醯纳僖纤睦希ň褪俏业牖乩吹幕ぴ海┩彩侨系玫模唤啪痛蛘泻衾醋拧!?

  又在心里说道我呢。我装出一副懒阳阳地样子,继续看着我的锦鱼,散慢道:“点心等会用,让厨房替我暖着,我再看会鱼。你去忙你的吧。”

  “是。”盈盈一福,喜鹊听命走开了。这身碧绿的衣衫又是新做的,爹爹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会不知道,想让喜鹊一辈子做我没名没分,见不得光的女人。现在侍她好些,才不会跑掉,为了我这个不男不女的儿子,爹爹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又坐了估摸一壶茶的时间,风越吹越大,眼瞅着要下雨了。起身理理有些凌乱的衣角,我慢悠悠地朝我住的梅非院走出。

  真倒霉,快到梅非院了,老天却突然开玩笑似地,下起倾盆大雨。雨水无情地打湿了我的衣衫,浅蓝色的外衣贴在身上显半透明状,都显出了白色的里衣,千万不要让人看到,我默默地祈祷。


  一拐弯就是梅非院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院落的门口。“你是谁?”有人站在自家门口,总要问一声吧。

  “在下新觉,是来楼家住客的,不想迷了路,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让在下去里面避避雨。”话是对着我说的,口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把我当作楼府的小丫鬟?也对,素色的衣料,不镶边也不带金,两根毫无发饰的麻花辫,仅在发尾末梢处扎了红头线。又有谁会猜到堂堂楼府的三小姐,平日里就这副打扮。


  朝梅非院里望了一眼,喜鹊还没回来,大概还在别房的丫鬟那里嚼舌根。因为我喜静,故梅非院平时也就那么两、三个下人供我使唤,今天大哥、二哥回来怕是全去帮忙了。


  雨越来越大,在新觉催促的眼神下,我带他走进了梅非院。

  “我这没有你可以穿的衣服,先给你生个火盆,你就脱下外衣靠着火盆考考吧。”找来两块大大地白布,一块丢给他,一块留给自己。解开被淋湿的麻花辫,在新觉异样的眼神下,自管自的擦拭了起来。


  “你……”半晌过后,新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再过二个月就十五了。”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对我的年龄感兴趣,抬着看了他一眼,补上一句。“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看你的身高还以为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男女有别,紧遵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新觉自觉地将视线从楼夜春身上移开。“十四岁是大姑娘了,别随便在陌生的男子面前散开发丝。太轻挑。”


  一挑眉,会和翘家的两位兄长成为好友,性格却是如此的憨厚,难得。“你说你叫新觉,好像出家人。”

  “我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淋了了雨有些冷,新觉朝火盆挪了挪身体。“我小时候天下大旱,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爹妈也饿死乡间。我运气好,遇上云游在外的师傅,将我带到了少林寺还教我武艺,让我日后的生活有了保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亲切,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刚见面的她。“我还没有请教姑娘地芳名。”


  “楼夜春。”

  “楼家的三小姐。”没想到眼前不起眼的小丫头,竟是江南首富的千金,楼家兄弟常挂在嘴边的小妹子。

  “是啊,让你失望真过意不去。”听到对象失望地口气,我想也不想就出口讽刺道。

  “是在下失言了。”自知惹恼了她,新觉不由心中一动。“我会在楼府打扰几日,不知楼小姐可否愿意带我四下走走。

  “你……”与他四目相对。“你不怕我吗?”

  “怕?我为何要怕楼小姐?”

  “我的眼睛……”

  “眼睛?”新觉细细打量了一番。“很漂亮啊,像星星一样。”

  不可置信地缩放瞳孔。“它是紫色的。是传说中祸国殃民的妖瞳。”

  “世人愚昧不知而已。”新觉无所为的摇摇头。“我曾去过西域,在那里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种。有的人肌肤像白雪一样的白,也有的人拥有像像黑碳一样黑色肌肤。头发的颜色也很多金的、褐的、黄的,还有火一样红的,眼睛的颜色也很多,蓝的、绿的、浅褐的、金色的,当然也有像你一样紫色的。”


  “真的吗?真的有人拥有和我一样奇怪的眼睛?”

  看着楼夜春满怀希望的眼神,新觉实在无法告诉她,即使在西方,拥有紫色眼眸的人也是被当作巫师处死的。“当然有。天下那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将来有机会,你自己去西域看看,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出去啊!?很难噢。”楼夜春失望地低下头,在新觉看来,她是因为自已是女儿身,不方便出远门。实则楼夜春知道,爹爹一辈子也不会放自己出楼家大门一步。


  不忍看到楼夜春失望的样子,新觉开始同她讲自己游历在外的所见所闻,不时得惹来楼夜春含羞般的笑容,看得新觉心猿意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头的雨势开始变小,天色也开始暗淡。“我的衣服干了,你能不能给指条去望燕楼的路?”(望燕楼是楼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

  “好啊。”换了身干净的蓝衣,我领着新觉出了梅非院。

  “你住的地方明明没有梅花,为何取名梅非院?”新觉出门时好其的问。

  “非即是无,梅非梅非不就是梅花不在的意思。”

  “啊?我不明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新觉更迷茫了。楼三小姐给他印象是一个很冷淡却不失亲切的人,新觉很清楚楼夜春是以这种态度面对所有人的。他不要,他要的是楼夜春以唯一无二的眼光看自己。一想到唯一无二这个词,连新觉也自讽般地苦笑了起来。


  “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望燕楼了。我就送你到这吧。”爹爹不喜欢自己是众所周知地事情,楼夜春可不愿意在这会往枪口上撞。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分手在际,新觉红着脸问道。

  “怕是不能,我爹爹他……,还是让大哥、二哥多陪陪你吧。”淡淡地口吻,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新觉再次见到楼夜春是与她在梅非院邂逅的一个月,时逢楼夫人(楼夜春的母亲)大寿,楼夜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宫装,腰间系着同色系的梅花状镂空带银丝线的束腰,头发上则带满用南海白珍珠作的饰品,前面的留海全放了下来,掩到下眼眸处,巧妙的隐藏了她的紫色双瞳。同初见时的淡然不同,今夜的楼春夜多了一份属于女子的妩媚。


  席间楼家的亲戚熟人,生意上的同行好友,热闹地谈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楼夜春无聊地暗暗打着哈气,冷眼旁观。托七姑八婆地福,她知道了两位哥哥的近况。

  楼夜风、楼夜雨在江湖上已小有气,被喻为华山双雄,是老一辈江湖人物看好的后起之秀。而同他们一起回来的新觉最是现任少林寺方丈收的最后一个俗家入室弟子。凭借着这层身份,俨然成了武林新贵。


  “新觉贤侄此次来江南是想开膘局?”江南四老中的老大首先提出了问题。

  “是的,晚辈想凭借着自身的一点薄浅武艺,替出门在外的生意人加上一层保障。这次来江南还要请前辈多多关照。

  原来也是想在江南落地生根,难怪要回两位哥哥同行。

  “那新觉贤侄可曾想过何时娶妻?”二叔的长女,也就是我的大堂姐——楼倩倩,从寿席一开始就双眼冒光地盯着新觉,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式。多次催促二叔(大堂姐的父亲)试探新觉的意思。


  “成亲啊?”若有所思地朝楼夜春所坐的位置偷瞧一眼,发现楼夜春并没有特别的在意自己,不禁有些失望。“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我是想先立业等有了家底再娶妻。”


  “你小子算了吧。那四川唐门的飞雪小姐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可是多次暗示你出向她爹提亲噢!”二哥可能是喝多了,当众揭露新觉的风流历。“还有那大理的段氏公主也是对你念念不忘,每到中秋都捎人给你送她们家乡的月饼,还有……”


  “楼兄,我那有。”

  “你有,你就是有。我说你小子花心,还有成认。”二哥真的喝多了,越说越没谱,也不管新觉涨红了的脸,二叔尴尬的表情,一个劲地揭新觉地老底。

  “夜雨,你喝多了。张三扶二少爷回房休息。”给下人打了个眼色,张三认实务地扶起二哥回房,出了正厅还可以听到二哥大声嚷嚷,我没醉,我还能喝。

  “新觉贤侄有理想,有抱负,比起我这两个不成材的儿子好太子了。既然贤侄决定在江南开镖局,那日后大家就是邻居。新觉贤侄若有什么需要老夫的地方只管说一声便是。”爹爹瞧出了新觉的不耐,说着打圆场的话,即拉拢了关系也替二叔找了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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