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听的没力到快昏倒了,依色格尔大翻白眼:「编的津津有味,妳的幻想力未免太丰富了......」
丽缇凯娜依然微笑,只是神情再看不出丝毫玩笑成分:「我是很认真的!」食指指着他:「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我就是那种女人!你还是早点放弃和撒德拉抗争吧,我也省事多了....否则,也许将来你会恨我....」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他冷笑一声:「而且,我恨不恨妳这种问题,妳并不太在意,即使天下人都恨妳,也阻挡不了妳的决心。」
「没错!」
「妳来找我,就为了示威」
丽缇凯娜却笑得很开心,性感的红唇随着流畅的笑声弯起漂亮的弧度:「这种说法不恰当。虽然身为名义上的影护卫,能够在职责上有圆满的表现,也是我的希望。不过,偷偷摸摸的来,不符合我的原则,还是双方大方的卖力较劲一场,有意思多了!」正面对他盈盈艳笑:「不是示威,这是挑战。」
依色格尔发觉,他很难去讨厌眼前笑起来不逊于任何男人自信的黑发美女,并不仅仅因为对方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而是像她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偷偷摸摸躲在暗地里等着捅他一刀──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宣战,至于胜负生死就看双方尽展阴谋手段。
「哎啊!」感应到人群里一股强大的灵气逐渐接近....麻烦的人要来了,暂时避不见面比较好吧!丽缇凯娜笑容淘气的:「打扰了太多时间,请陛下容许我告退。」
依色格尔只瞥了一眼,就足够瞧清远处那张白色面具突兀的穿梭在人群里。轻轻点一下头:「自便。」
原本已经背对着他的丽缇凯娜,突然侧转过身,一头浓密黑色卷发如波浪流滚:「对了,陛下,恕我冒昧的问....」带着那种『突然想到什幺』的神情,不等依色格尔回答自顾的问:「既然您不信神也不信魔,为何要练魔法、投身于魔导呢即使是玩票性质还是很矛盾啊!呵......」
窈窕的蓝色背影迅速的消失在他视线之外,依色格尔蓦的失神,有种不安的惊疑感爬窜心头,为什幺为了什幺原因他既强烈排斥神魔又要练魔导呢脑中记忆似乎裂了一个漆暗的缺口,他似乎失落了一个很重要的......比自身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丽缇凯娜也许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如小石子打击湖面,让他心头万波频起。后来回想起来之时,原来这时就是即将揭开迷梦的......『关键前兆』!
当命运之轮不断的前行,你我都无力阻止......
直到打开浑沌的记忆......
「这样好吗」自宴会退下后,行至宫殿中偏僻的角落,连看也不看一瞬间由地上浮起的黑色人影,对他突然出现毫不诧异:「我觉得是小题大做。」
撒德拉寇斯拉的化出的幻影颇觉兴味的说:「妳指得是近距离化影这件事,还是我对依色格尔撒下的天罗地网」
丽缇凯娜简单的下了结论:「两者都是。」
一年前,二十四岁的黑发美女找上他,坚持求取黑魔术的奥秘,在血腥仪式和疯狂膜拜之外,一定有另成蹊径的世界──她苦苦追寻的境界。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丽缇凯娜的纠缠....她超乎凡人的勇气与胆识总是让人另眼相看,那追求野心时表现的酷悍冷毅,最让他觉的兴趣昂然。
如果真的由一介女流登上魔导界顶峰,一干狂热又迂蠢的魔导士想必又惊又恐,无法置信的羞愧混杂自尊重创的忿怒....目睹那一张张的脸孔一定很有趣......突如其来的狂想,就当他的『创作欲』又蠢蠢欲动了吧!于是,他提出了条件......
银月之舞(十)
端起圣迦纳独有的安息茶,暖浓浓的香味淹迷了一室。
采自圣迦纳南方的珍桂木上初春的新芽,配上研磨成细粉的楠趾香料,雪融的蒸气白烟缓缓上升,因窜不出晶亮的玻璃容壁而凝结滑下。
正确的喝法,要含在口里缓缓浅尝,让芳香的滋味融入唇齿里,日久而然,由口腔浸淫至体区的内的安息香,让流动的血液、汗水透出美丽、高雅的香气,且因个人的体质而异。
而没说出来的繁杂步骤尚多的令人咋舌,一杯安息茶的价格可能等于同重的黄金。横竖是皇家贵族的风雅消遣,更多的精致和奢侈,更可以显示雍容与气派的华贵。
优雅的轻啜了一口,闲坐的姿态如休息中的雄狮,即令懒洋洋也是充满威势,撒德拉寇斯拉含笑的视线始终凝视,蔓延了无声的暧昧。
依色格尔不解风情的回瞪过去,率性的一饮而尽,一杯制煮三十分钟的安息茶通过他喉咙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三分钟。
「真难以想象,现在的你和方才宴会上优雅举杯的男人是同一个人......」撒德拉摇头轻笑,大方为他再添倒满。
已经表现像个主人了嘛!──依色格尔对自己酸溜溜的心态讨厌极了。
「哪点不像?」大喇喇的往后躺仰,一手支颐:「披着高贵衣装要装成衣冠处处,像个皇族也不过是演技!不同的也只不过是外表一张皮,脱下来也跟禽兽没两样。」指桑骂槐的口气甚是尖刻,几令萨德拉失笑:「你对我不满,美食良饮都是无辜的,何必跟它过不去?」
「过惯军队生活,本能的没闲情逸致享受奢侈。」
「想见从前的旧部?」依色格尔脸上一瞬间滑过的沉思,尽落入撒得拉的眼底。在看见撒德拉起身向他走来之后,依色格尔无端的心里一紧,对方笑着侧坐在他身旁,气得满脸胀红的依色格尔挣脱不过,被充满力量的臂膀强制拘束在身边。
「你口气简直像是过去式。」
「只要你见了他们,他们的生命就不可能有未来式!」
「你威胁我?」沉着颜色的脸依旧是美丽非常,发紧的嗓音有愤怒的前兆:「你答应过的!想反悔?你要是敢──」
「思佛,我很乐意欣赏挟带怒气的美人,但是你可以收起不必要的激动。」感觉到怀中的人体虽静止了动作,银色的眸子却依旧像冰一样寒酷,撒德拉露出一个:算你赢!的笑容,也只得到一记白眼。
「撒.德.拉.寇.斯.拉~少把打情骂俏那一套拿来安抚我!」
「因为你自己常对女孩子用,就不许别人拿来盗版?」逗他真得很好玩!撒德拉发觉自己以后可能会乐此不疲了,呵......
「你.........」气得发抖,握紧的拳头挥打出去,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挡,就把他握住,让依色格尔挣扎不开。声音简直像是从肺部里吼出来的:「你到底要不要说清楚!」
「我答应过你留他们一命。」还在乱动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若有所指的盯着他,撒德拉很快的再补一句:「但前提是,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果然立刻在雪云般的双颊上见到晕染的彤丽,依色格尔不自在的瞥过脸:「我......交易我并没有拒绝,我投降了.........」
撒德拉的气息亲昵的喷在他脸上:「只在战场上.........」
「不然难道包括床上?」他差点就吼出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种窘境,平时立场都是倒转过来的,他对性关系漫不在乎的态度并不包含男人在内──憋着一张俊脸,不想继续话题,反问是最好的方法:「为什幺我见了他们就不行?」
暂时算是玩够了,撒德拉笑了笑:「就算出事,凶手绝对不会是我主谋。你要记着这一点,别见面,对大家都好,因为有人将会跌落死神的手里......」
依色格尔怔怔的看着那张可以立刻从微笑变成冷酷的脸。「我已经警告过你,如果真的发生,真的不幸,也都是因你而起。」
「这、这............」依色格尔被他口里的真实感压的说不话来:「因为我...............为什幺?不.........不是.........」摇摇头,努力从混乱中平息思绪:「等等,这样说法太不公平。以暴力作为恐吓的诉求手段,流血的牺牲者难道要归咎于被威胁者?什幺不幸啊!推诿成一个人带来的厄运,根本是不肯面对现实的逃避责任手法!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撒德拉在他陷入狂乱前,用厚实的手掌把他拉回──紧握着他的肩膀,太紧了!疼痛使他终于正视对他说话的男人。「思佛!」撒德拉有力的声音低喝:「你这幺快就要发疯了吗?嗯!还是你根本就不行?以前流传的辉煌、优秀全部是虚名?」
「........................」离乱的视线渐渐收拢,恍惚中似乎看到蓝绿的魅眼一闪而逝的忧虑与怜惜......是错觉的幻象,他想,因为撒德拉带着深深魔性的眼瞳带着半试探的恶意:「或许是......你中魔了?呵~」
「着魔............」挑逗的唇在他颊上流连不去,他抗拒的闪避。
「不是吗?受了愚蠢、虚幻、不切实际的蛊惑,规划美丽的蓝图、理想的国度是教皇团一贯的本事。」
依色格尔已完全恢复清醒:「你想说什幺?」
「应该说,法尔斯对你说了什幺吧.........」
然后,撒德拉很满意的看见雪白的脸上,冷漠着略退了血色。
打击对手时,撒德拉寇斯拉一向很懂得适可而止的时机,警告已经发挥效用,其它的彼此心知肚明就足够。
他在等待,等待美丽的银色老鹰飞扑而入,已布好的陷阱!
银月之舞(十一)
圣迦纳帝国历二七四年,亚律希二世抵达原属于自己的帝都,隔天投降退位文书签署好的那一刻起,才算是正式宣告放弃帝国统治权。卷末尚有许多见证王公贵族以及撒德拉寇斯拉附署的宣文副本,会在马不停蹄中被送到各个国家的统治者手上。
严格说来,亚律希二世不算是圣迦纳历代以来表现最糟的一个皇帝,只不过皇弟奥里柯迪斯公爵依色格尔口耳能传的英勇事迹以及使人难忘的美貌,结合起来的熠熠绚艳光芒总是亮得令皇帝黯淡失色,亚律希二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会有政绩不佳的评价,有些原因也在于他花费将近一半的精力与脑力,致力于打击自己血亲的异母弟弟的工作上。
随着圣迦纳的灭亡,两个兄弟间的明争暗斗暂时告一段落。表面上亚律希二世接受了费尔斯亲王的称号,未来富裕、华丽的生活将一辈子无虞,亲王虽然是仅次于皇帝之下最尊贵却无实权的封号,就此判断亚律希二世满足于现状仍旧稍嫌武断。
然而,后世的人们都知道,亚律希二世也许尚有未展的野心,注定终究是要遗憾的。
早在自己的兄长抵达同一座宫殿时,依色格尔就从撒德拉寇的那边得到消息,除了处在同一屋檐下各在相距几百尺的地方,还有一个共同的相似处,就是两人都处在被软禁的状态。没有撒德拉寇斯拉的允许,依色格尔连想见亚律希二世一面都办不到。
生闷气实在是很幼稚的作法,偏偏他除了生窝在房间里生闷气,又到不了其它地方──若是只要打倒沿途的守卫根本不算问题,但是要先突破撒德拉在房间里布下的结界,而魔导力被禁的依色格尔一步都踏不出去。
「仗势欺人的恶霸!」摆在桌上的瓷瓶被主人掷向厚厚的门板,用来泄愤。喀啷,撞击在铜漆门上又在地面裂成碎片。
随后闯进来的人被这过于隆重的欢迎仪式吓到的时间并没有很久,有着火红发色的青年冷静的微笑:「我们亲爱的团长被困为笼中鸟,显然是精力过剩,传说中的俊美魔王并没有让你适当的『运动』吗?」
「闭上你那张猪嘴,亚里欧!」对着张臂迎来的青年,依色格尔不客气的一拳打在对方的小腹上,眼神有虽掩不住的欣喜,即使多年的老朋友,他可不欣赏对方的玩笑,口气嫌恶的:「不想我打扁你那张全身上下唯一可以夸奖的脸孔,就少给我说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幽默。」
跟在亚里欧身后的几个人,全都是朝夕相处的熟面孔,闭着眼他都叫得出这些人的名字。「拉鲁诺、英格斯、印古、马杰奎尔.........」接着,上升的疑惑取代乍见的欣喜:「你们怎幺找得到我?怎幺又能闯入这里?」
亚里欧拉拉颈中的银制的护符。「一个不认识的带面具的怪人慷慨赠送,每个人一个......说什幺可以和魔王的力量同调,进入结界......」他耸耸肩:「看来好象挺有用的......这个给你!」
他接过银白的护符。「法尔斯?」依色格尔从来不认为法尔斯会是什幺慷慨的家伙。
「我想也是,除了教皇团的自闭儿,这年头还有哪个神经病会把自己裹成一团活动的白布轴!」亚里欧的毒舌并不因对方的恩惠有所留情。
当他和其它残余的生存者,在霉湿的地牢里计画着怎幺逃脱出去时,地阶上传来警卫的惨叫让他们中断了讨论,然后看著名面戴白色面具的人影凭空浮会感到太惊讶,对方以魔力融断铁锁之后,亚里欧抱着手臂打量着对方:『蒙着面想必是见不得人,不管你是谁,这幺做的目的应该不是希望我们痛哭流涕的感激吧?』
『我有办法让你们去救出被华笼囚住的美丽银鹰,只要个感激,怎幺说都太便宜了............』
依色格尔蹙起眉:「所以你们就相信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才怪,亲爱的团长大人,虽然你总是认为自己最聪明,我们是一群猪脑袋。经过英明神武的团长大人教诲多年,好歹从聪明美貌的团长大人的身教言行典范上学了不少──他提供的情报当然是证实过,才决定潜入。」
「妈的!」在边境戍守多年,依色格尔也学会了满肚子脏话,只不过他总是会选择适当时机加以使用。「早知道就你让连着那张臭嘴一起在战场腐烂!」
一群人在长长的穿廊中无声的疾行,依色格尔仍不忘和亚里欧斗上几句。为了移动时的匿声,脚下的靴底都是一层厚厚的动物绒皮,加上每人都受过特殊的战斗训练,要行动的无声无息是很简单的事。
「大人,为什幺要选在这个时候去见亚律希二世?」童年曾被贵族欺凌,逼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英格斯对任何贵族都是直呼其名,他认同的也只有依色格尔一个人,并不包括整个皇室。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有他能告诉我............」依色格尔漂亮的下唇不知不觉中咬出了齿痕。自古以来,结合历代有术者灵力的太祖灵一直守护着圣迦纳广阔领地,即使是教皇团的术者要进入圣迦纳的帝都,若是没有持着皇室的通行符,任何术力都无法施展开来。
在圣祭院时导师说过,古代时太祖灵和神灵订下了契约,将守护着圣迦纳不受外界侵犯干扰。然而,黑暗的铁骑长驱直入打下圣迦纳的皇旗,教皇团的圣祭司在帝都展现他着人神诡的术法,把一切原有的秩序都混乱了!
最有可能的结论只有一个:灵庙有了动乱!
灵庙失去了它镇守的力量,长期依赖灵庙的圣迦纳顿时对外开敞了大洞,等到想应变时已经一团慌乱,毫无防御力的眼睁睁看着强敌的铁骑开进国土。
「圣迦纳的军队本来就是一堆只会吃饭不会打仗的饭桶,这种结果只是早晚。」亚里欧不客气的说:「老天爷,你该不会打输撒德拉寇斯拉,不甘心的为自己找借口吧?」
「你不也是饭桶之一?」依色格尔狠狠瞪他一眼:「白痴!我了解神庙力量存在,和相信神灵的契约是两回事。」
银月之舞(十二)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最近半个月才自边疆回到帝都,对整个皇宫的详细守备状况本身就缺乏深刻的认知,这时候,完全把自己交给地图的指引反而是最佳的方法。只有中等身高的印古,长相普通的就像擦身而过的路人,一淹没在人群里就让人实在很难记得他的模样,看起来毫不起眼,而这个寡言沈默的男人,却对间谍的秘密潜入有不可思议的天才,被诘问时,总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适合当时情境的借口,靠着冷静的头脑配合着缜密的心思,印古潜入皇宫,花了五个工作天,把各方出口的兵力数目、轮调时间,逐一画在记录的羊皮纸上──也就是现在摊开在众人眼前呈现的皇宫平面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