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天下————doliyas
doliyas  发于:2009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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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摇了。

  “继!”沥一见势色不对,连忙拉住他的下摆缓缓摇了摇头。

  “……琛。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把天下交托给你,我们放心。如果……连你也无法力挽狂澜……那便是大势所趋了,即便我们插手也阻止不了什么……”

  “五皇兄!沥!”这两个人真是暝顽不灵!都这种时候了还推三阻四的,看来不下一剂猛药是不成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执意不肯介入,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这件事同样关系到你们的安危,有必要让你们知道一下。但是……”我从贴身裘衣的襟口处模出一只景泰蓝的瓷瓶,“五皇兄,十六皇弟。听完之后,如果仍然坚持固我,就请喝下这瓶“遗尘”。”


  “这是什么?”沥好奇的接过去。

  “喝了,就可以忘记听到的事,也不用担心会无意中泄漏出去,图惹麻烦了。”

  “天下间竟有这……”

  “不!!”五皇兄不等他凑到面前,立刻一个腾身抢下瓷瓶扔回给我。“我们答应了。”

  “继!你怎么可以……”

  “沥!不要再说了!”从未见过五皇兄那么狠狠的瞪着他,沥一时间哑口无言的愣在那里。

  “呵呵呵~~~五皇兄果然英明。”我笑着拔起瓶塞,缓缓将其内莹蓝色的液体倾倒在红木制成的几案上……“嘶……”伴随着一阵刺鼻的恶臭,七八吋厚的桌面立刻被烧烙出一个拳头大的坑洞!


  “八皇兄你!”沥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你何苦逼我们至此!难道就丝毫不惦念手足之情吗?!”

  “不惦念手足之情的似乎是你们吧?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全不管我独自一人为了江山社稷劳心劳力。”

  “可是,你……”

  “够了!沥,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五皇兄转向我,脸上一片绽然神光。呵~~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有这样的威胁伏俟在身旁我居然茫然无知。幸好……呵呵~~~幸好……“琛,有什么事就说吧。无论什么理由,我答应了帮你,就是答应了。”


  我微笑着站起了身,然后………………

  “八皇兄!”
  “琛!你……”

  “老五!十六!”我笔直的跪在地上却不低头,而是抬头遥望着上苍,“老八今日上不跪天、下不跪地,跪的是我大宋江山和天下百姓。”

  “琛,你……”两人被我弄的不知所措。

  “五皇兄!十六皇弟!”向天三拜,我转而面对着五皇兄和沥。

  “琛!”
  “八皇兄你别这样,快起来啊!”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陪着我跪下。

  “八贤王赵琛今天不跪你们,跪的是先皇在天之灵和我赵氏列祖列宗!”说着,衲头三叩,直磕出血来。

  “琛,你何需如此啊!”
  “八皇兄快起来,我们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呵呵~~~十六皇弟暂且不论,五皇兄绝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日后要想无后顾之忧,今天就要使他们甘心情愿为我所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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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我把前因后果阐明,已是将近五鼓天明了。

  “总之,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时时留意太后的动向。还有,再怎么说也有个禁卫统领的头衔(我朝为了避免重到前朝的覆辙,所有皇宫中的兵权都分发到各皇子手中,决不外流。),就假作提升,把要职都换上我的人。切记,干净漂亮些,最好是由旁人先提出的。还有就是随时随地配合我的一切行动,就算有时不明白也不要动问,我事后自会解释。十六,记着,我现在是你三王妃的远方表侄。这次是来游玩的,也顺便认亲,将来好盘龙附凤、扶摇直上。”


  “我知道了。可是……老八……你不觉得奇怪吗?”十六从刚才就一直皱着眉头,我还道他在烦恼将来的“不得安生”呐。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依你所说,那水幻天有花柳病。皇上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暂且不论,更奇怪的是庞吉老贼时常招幸水幻天,他为什么没有染上?难道说,他会效仿柳下惠,每次见面只和她喝茶聊天?”


  “或者说,”老五也皱着眉头接下去“他早便知道水幻天有病,所以只看不碰。那么,是否已从她处得知有一个傻瓜明知她有病还要与她欢好?不过,这水幻天真有漂亮到让人即使吃不到看看也好的地步?亦或是……”


  “亦或是,老贼每次招幸她根本另有目的。她本就是老贼派去眼目。”想到这些我立时通体冰凉,无所适从。

  正在此时,焦楼打响了五谷。

  “你最好现在就去。”老五见我烦闷,打趣到,“否则被那个庞暧缠上了只怕甩都甩不掉。”

  “呵呵~~承教。”是该去了,在这儿空着急也没有用,见到了本人,一切自然见分晓。

9
甩下一大锭金子,堵住老鸨滔滔不绝的恭维,我独自踏入秋月楼北院。一大清早,姑娘们才睡下,四下里静悄悄的,洗落铅华反倒多了份难得的清雅。
  可惜……景虽雅,人却俗到了极点!
  暗香阁内,雕梁画栋、金粉朱漆,四面墙上挂满名人“雅士”的丹青、墨宝——间或着还夹杂了几幅春宫图。阁内的家什倒是少见的简单——一个妆台和一张床。

  “哼!”果然与众不同。即便是妓女,一旦有了些身价也都懂得挟“技”自珍,专挑些才子、名绅作恩客。她倒干脆,什么琴棋书画都免了,只一张床便足矣。

  “水幻天。”我开口招呼背对着门斜倚在床上的人,丝毫不掩饰言辞间的厌恶。

  水幻天一身华贵的袍服,还松松的挽了个官人髻,不阴不阳的。许是昨晚上累着了,这会儿半靠在粉色的床褥上毫无动静。

  “你是水幻天。”榻上的人依然沉默。我有些火了,沉着脸走上前去,一掌拍在她肩上。

  床上的人显然被吓到了,猛地一震,慌慌张张回转过身。两只漆黑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一瞬不顺的望着我。

  “?!”这是……………………我突然有股大笑的冲动。

  这个人,这张脸,根本就是我的翻版!

  哦,不。不该那么说。事实上,他的眼、耳、口、鼻没有一处像我的,但乍一看来却又出奇的神似……是了!“神似”!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可思议的与我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不是气质、不是言谈举止,只是“气息”。


  “这套衣服不适合你。”我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语无伦次了。来这儿之前,我设想过不下二十种可能性——甚至包括遭人刺杀,或是好死不死的撞破庞老贼的好事。但万万没有料到,见到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受惊的人儿毫无反应,只是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他的眼扩线条很优美——原本是狭长的,现在已经几乎被瞪成圆的了。

  “这座楼阁也不适合你。”

  “……”人儿依然一瞬不顺的瞪着我。一瞬不顺…………说起来,似乎从我踏进这个屋子就没见他眨过一下眼睛。难不成……?

  我不无惋惜的抓起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凑到面前…………果然没有。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双秋波灵动、愁怀满溢的美眸竟然会是……瞎的!

  美人儿想是从未被人如此粗暴的对待过,吓得花容失色,神经质的胡乱挣扎起来。

  “啧!鸨儿教你这样接客的吗。”险些被那对柔嫩的小爪子伤到,我有些发火的更加重双手的力道。

  “啊……啊啊……啊……”

  “?! ……你……”

  一个闪神,可人儿立时挣开我的钳制,像只受了惊的小鹿逃的远远的,把自己缩进墙角里一阵阵发着颤。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合理——事实上,剩下的时间我也确实什么都没作——只能呆立在原地与那双明艳,却又诡异的找不到瞳仁的眼睛对视着。

  “哟~公子,奴家一见了您啊心就扑通通的跳~这不是,居然忘了先进来知会咋们家天儿一声。扫了您的雅兴,奴家这儿给您赔不是了~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原谅啧个~一会儿让天儿给您敬酒去去火~”正在我思绪极端混乱的时候,鸨儿突然推门进来,那阵苍老却又故作娇嗲的声音只怕连当年的刘娘娘都消受不了。


  我实在懒得应声,连看上她一眼都觉着污淖。老鸨儿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我不爱搭理她,就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的打着哈哈,一扭一扭凑到水幻天身边。

  人儿一感到有人靠近,立刻死命挣扎起来。鸨儿倒是一点不着慌,驾轻就熟的抓起他一只腕子,用食指在打开的手掌里画着字。这个方法果然奏效,美人儿紧绷的身子明显松弛下来。鸨儿倒像是当真疼他的,一头继续在他掌中写画着,一头还不忘给他擦擦汗、顺顺气。


  “公子,天儿若有什么冒犯之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怪罪。哎……咋们家天儿打小命苦,送到我这儿来的时候倒还能说上两句话,只是耳朵已经听不见了。他那时还小着呢,也就六、七岁光景,一直听不见声,要不了半年,这嗓子也废了……”鸨儿说着咽了会儿声,还撩起衣袖来煞有其事的抹着眼帘子。


  这会儿我真的糊涂了。老鸨的样子若是装出来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况且,瞧天儿粘她粘的那么紧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即使不比母女,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真人不可贸相,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真说起来,这些个市井百姓又能恶到哪儿去?不过面恶、嘴恶,打到底也就是爱贪个便宜、顺手牵羊什么的。即便有胆大的杀人越货、强人妻女,那也是明着恶、恶在面子上,恶的人竟皆知。比起我们这些深宫里的、朝堂上的,恶进骨子里、烂到心坎上的,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有了这层感叹,再看那老鸨就觉得顺眼多了,口气自然也软了下来:“妈妈,天儿究竟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

  “哦……天儿,来。”老鸨温柔的拉起天儿,边安抚着,边扶到床边坐下。他们间的对话自然是通过指掌完成的,不过鸨儿毕竟识大体,知道这么做对我未免不敬,于是多上了份心,手上写什么,嘴里就念出来。


  安顿好天儿,老鸨又恭敬的把我也让到床边坐了,这才去妆台边搬了把凳子坐下来。

  “公子,我瞧出来了,您是个体面人,您……”

  “讲重点。”

  “是是。……哎……天儿刚来的时候,奴家也请过几个大夫给他瞧病。可是……天儿命苦啊。他的耳朵是被人硬生生……刺聋的。可怜他那时才只有7岁。”

  “…………畜生!竟下的去这样的狠手。”

  “八成是听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亏他长的俊俏,贩子们舍不得白白扔了这么个值钱货,要不早灭口了。”鸨儿说着又起手抚了抚天儿的头,天儿的大眼镜眨了眨,突然冲鸨儿一笑。


  在我的记忆里,有着太多的笑容。有附庸的、有献媚的、也有真诚与关怀的——甚至还有疯狂爱慕的。然而,水幻天的笑容却无法归类于任何一种。清雅的、淡漠的,带着些了然与包容,和之前的惊恐万状简直天差地别。我似乎有些明白这样一个即聋且哑又双目失明的废人何以会有如此高的身价了。


  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来见他一面。不图他的色,不贪他的鲜,我甚至相信每个踏入这间阁子的人都是抱着极端虔诚的心而来的——如同礼佛般的虔诚。千两白银可以包下整个秋月楼的当红姑娘,千两白银却只能换来水幻天的1个时辰。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让姑娘们施尽浑身解数,伺候的你欲仙欲死,却不能让水幻天为你作任何事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倾听你的诉说,用他的笑容洗净你肮脏的灵魂、安抚你漂泊的心。对于他,没有秘密可言。哪怕你打算明天入宫刺杀太后,也可以毫不避讳的向他倾诉你的兴奋与颤栗,换取一个令人信心满溢的笑容。顿时你便真的无所畏惧了。


  “天儿这孩子惹人疼,又乖巧,我是真拿他当亲生的看。”天儿的笑容似乎连淤泥里打滚的老鸨都暂时洗净了,她涂满脂粉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个长者应有的慈祥与感怀。“干咱们这行的有了孩子就不值钱了。为了多挣点赎身银子,每天都得用玉女虚顶着。这日子一久,就是想生都……”鸨儿吃力的摇了摇头,不胜唏嘘。


  “妈妈原来也是苦过来的……怎不找个好人家从良呢?”

  “公子倒是好心……只是像我们这种出生,连要饭的都不见得肯娶,只有给人做小。奴家的几个姐妹倒是攀了高门第,可人家能纳一个小妾,就能纳十个八个。得宠的时候画好月好,一旦新人胜旧人了,什么出生啊、清白啊全都冒了出来。若只是被冷落也就罢了——声色侍人,长久不了,打头天挂牌咋们就不指望什么举案齐眉、白首偕老了——可白天受公婆刁难,晚来还得被同样独守空闺的正室毒打泄愤,这日子,熬到哪天算是个头啊……”鸨儿哽咽着,好一会儿出不了声。提起当年辛酸,眼眶子也不争气的红了。“这不,当年藏春楼的五莲女死了一个疯了三个……偏生奴家性子傲,宁可终生不嫁也不去受人的闲气!!”


  话到此处,我心中已不存丝毫芥蒂,反倒有些同情起她来,嘴上不觉又软了几分。

  “今日方知,妈妈倒也是个烈性女子。”

  “岂敢岂敢。人老了就爱絮叨,尽说些有的没有的,教公子见笑了。”

  “好说。只是……妈妈既然如此疼爱天儿,难道忍心让他重蹈覆辙吗?”

  “这……公子,不满您说。天儿若是个女儿身,奴家哪会让他挂牌,早便挑户好人家…………”

  “什么?!!你说天儿是……”

  “天儿是个男娃儿。”

  “…………”

  “怪道您看不出,就是奴家初见时也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不过天儿才刚满14岁,男孩儿吗,过几年就长粗壮了。”

  “哦……这也好,妈妈就可少担份心事了。”我胡乱应对着。

  水幻天是男的?今天出人仪表的事还真遇着不少。水幻天……祯儿……花柳病?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几个字眼联系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忽略了关键性的东西!!但……是什么呢……


  “哎……就是男孩儿我才担心。他这样的身子,若是女子找个有钱的主嫁了便罢,就算有朝一日受了冷落,总算还有下人伺候,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他是男的啊!耳不聪眼不明,又是个……哑的,将来要他如何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又不会个手艺,就是有了家小拿什么养活人家?总不能一辈子卖笑吧!况且大男人水灵的日子能有多久?再几年长成了,就见不得客了。奴家老了,总有一天要死的…………”


  “…………………其实也不难。妈妈还信得过在下吗?”

  “公子……您这是要……”

  “在下要替天儿赎身。”

  “这……公子……”

  “十六王爷府大的很,就算不受宠了,也不多他一个人吃饭。妈妈不想他终身有靠吗?”

  “这……可是庞太师那边……”毕竟是脏水里滚过来的,就算再疼天儿,一想起太师府整天三千五千的往这儿砸,哪还舍得平白丢了这棵摇钱树。可刚才把话说满了,一时扳不回来,只能支吾着不知怎么答茬。


  “那边自然要劳烦妈妈打理了。”我从身边掏出十张十万两的银票,老鸨的眼睛立刻跟着银票打转,只差没滴出口水来。见她又显出这幅嘴脸,我也不再客气。“成了,这些都是你的。不成,就请人把银票连同你的脑袋一起送回王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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