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天下————doliyas
doliyas  发于:2009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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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蚕丝衣……当年番邦进贡的诸多贡品之中,我一眼就看中了它。这也是唯一一件我主动开口向父皇要下的东西,父皇当下不顾众妖娆们百般纠缠怨妒,毫不犹豫的便赐了给我——当然,他的赏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是一件纯白的长袍,很长,直拖到脚面。或许番族都偏高吧,这件丝衣实在长的离了谱,女人家穿了只怕会把自己绊死。幸好我是男人,幸好我不矮——事实上,我的身材算得上高挑健硕。只可惜骨架不够宽阔加之无论如何曝晒都依旧莹润的肌肤,总与人柔弱的错觉。


  我很喜欢这件天蚕丝衣,可我只穿过一次。那年上缘灯节……我用它创造了一个幻影,迷住了一个灵魂……这是一次意外,但当我了解到意外所造成的后果……从此它被深锁在箱底、不见天日……黑暗的欲望侵占了我的心——我要报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碰触不到;明明毫不保留的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冷酷的规避与残忍的嘲笑……我不会轻易饶恕他的,我要让他好好尝尝我所经受过的一切!!只是……没想到他会沉沦至斯……那一夜对月独酌,我后悔了。我决定告诉他真相。可是……甩开侍候的宫女,任凭半系的朝服滑落在地——“皇上驾崩,请八王爷火速入宫,主持大局。”……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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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正瞌着眼任思绪飞舞,忽听得一声轻微的惊叹。等的人来了。

  “老五、十六,两年多不见了,别来无恙否?”我懒懒的睁开眼,对上两张涨得通红、不知所措的脸庞。

  “呃……还好、还好,托福。那个……咳……老八阿,你能不能出来讲话?”五皇兄赵继几乎把脸憋成了猪肝色,才挤出这么一句。

  “出来?好啊,那有什么问题。”我说着,站直了身子,大步跨上池沿。

  “阿!”老五连忙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向来脸嫩的十六皇弟赵沥早已躲到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呵呵呵~~~都快入土的人了,你们两个还是那么可爱阿。呵呵~~~”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捉弄他们两个向来是我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实在很难想象,在这个藏污纳垢的皇室中,居然还能有如此“正常”的“异类”。五皇兄和十六皇弟自幼就不喜争权夺势,只爱到处玩耍、花天酒地。平日里就数他们与我走的最近,似这般“绝对无害”的人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


  “老八!从小就被你欺负到现在,还不够阿?!”

  “呵呵~~~”我轻笑着穿上何瑞送来的天蚕丝衣,随即转入正题,“今儿个找你们来,是要你们陪我走一趟。”

  “看吧。”老五向十六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他派人请准没好事,你还硬要来……”

  “这次绝对是好事。”

  “你会有什么好事找我们。”这回连十六都翻起了白眼。

  “让你们陪我去嫖妓算不算好事?”

  “嫖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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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鸨?老鸨?老鸨!!”十六好笑的使劲摇晃着直盯着我发愣的老鸨。我一进门,嘈杂的秋月楼立刻鸦雀无声,所有视线——无论男女——都集中到我的身上。对于这些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是我多心吗?那个老鸨未免也愣得太久、太诡异了。象是……象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呃……阿哟~~~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瞧我看的眼都直了,呵呵~~~两位王爷,还有这位公子里边请,里边请~~~春兰,秋菊~~~下楼接客咯~~~~~”


  “不忙。这次是来找人的。”我不耐的打断了她。实在受不了那付人老珠黄还矫揉造作的恶心样,我的口气也不免冷了下来。

  “但不知公子要找的是哪位啊?”不愧是欢场上打滚的老手,一见我面色不对立刻收起了那张嘴脸,说话也干净利索多了。

  “暗香阁里的水幻天。”

  “……”这次我绝没看错,老鸨脸上的神情怪异莫名。“呃……公子原来是常客了吗~不过……这水幻天昨晚被接去了太师府,只怕不到明儿个早晨是回不来了。这位公子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太师府?!”不妙!!这时候被迎去太师府,莫不是……

  “是阿~~~这庞太师可迷咱们家天儿啦。三天两头的就派人接去府上,还动不动就赏个三五千两的……”

  “老鸨。”我随手丢了一叠一千两的银票给她,“明天一早,我希望是第一个看见她的人。”

  “是,是~~~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好生梳洗打扮,备上好酒好菜侯着公子来~~~”我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庞吉还不知情,总算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随即又想起了老鸨怪异的表情……可是低头见她贪婪的抓过银票数了又数,实在不像什么有心机的人。罢了,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深谙其中道理。即便知道了什么,也断然不敢告知庞吉把自己卷入宫廷纠纷中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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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视于路人的震鄂,我们三人一路海阔天空的聊着——事实上只是老五一个人在那儿絮叨。

  “呃……那个……老八阿,你干吗戴那么大个斗笠?怪招眼的。别人都盯着咱们看呢。”

  “……”

  “对了,咱们来了那么多次,都没听说过这里有个什么暗香阁的……还有那个水幻天,你跟她很熟啊?能让你动心的,即便不是西施转世,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的。”


  “……”

  “拜托,不要总是惜言如金好不好?随便说两句嘛。”

  “……”

  “喂喂,十六!你看那是谁?”

  “谁阿?前面那么些人,我知道你说哪个阿?”从秋月楼出来,我决定暂时不回府,去逛逛街放松一下心情——最近烦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一路走来,由得老五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只是留心欣赏着繁华的街景。突兀的,原本宽敞的大街在前方堵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密不透风。


  “就是穿一身藏青长袍的那个嘛!”

  “咦?那不是庞吉老贼的儿子庞暧吗?他挤在那里作什么?”

  “过去看看。”我说着率先朝人潮走去。

  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挤到人潮中心,正对着庞暧。原来是珠宝商在清摽。也就是公开买卖高价品,价高者得。这会儿显然已到了最后的压轴戏,无论商家、买家亦或只是过客都显得异常兴奋。


  “各位,最后受摽的是这座白玉古琴。”一脸福相的商家故作神秘的捧上一座用灰布蒙着的古琴。

  “‘伯牙归来子期死’,这把古琴便是由前朝圣手仿制的,无论外形、音质都与当年伯牙所断之琴分毫无差!”在调足胃口之后,商家终于缓缓揭开了灰布……好琴!!洁白无暇的琴身,隐隐透着氤氲水气,一看便知是上好温玉打造而成。琴弦成透明状,象是动物的筋皮烩炼所制。我不知道它是否与伯牙之琴相仿,但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座好琴!


  “五百两!”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六百七十两!”

  “六百……”

  “一千两。”一个清朗的声音。我抬起头,是对面的庞暧。他生的英俊不凡、相貌堂堂,果然颇有乃父之风。

  “一……一千两!有没有更高的?”商家的声音已经兴奋的颤抖起来。对一座古琴来说,一千两已经是前所未见的天价了。

  “一千一百两!”又有人喊价了。

  “两千两。”庞暧不急不徐的回价。

  “对了。”老五不知何时挤到我身边“过两天就是庞吉老贼的寿辰,他儿子大概想摽下这座琴当寿礼的。瞧他那付趾高气昂的德行,看了就有气!”

  “那……我今天就帮你们出出气吧。”

  “啊??”

  “两……两……两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的话就……”

  “一万两!”

  “哗……”四下里顿时炸开了锅,那商家早已呆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我不去理会他,上前丢下银票抱起琴大步离开。

  “请留步!”不出我所料,刚走出人群没多久,庞暧便追了过来。

  “这位公子,阁下如此抬价分明是和我过不去。”庞暧发火了。呵呵~~~这正是我想要的,他开始一步步踩进陷阱了。

  “小子,人爱花多少钱买是人家的事,没钱就少在这里装阔。”十六早就看他不顺眼,乘机落井下石。

  “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位王爷阿。只要到过烟花之地的,没有不认识两位王爷的。微臣实在是失礼了。”

  “你……”

  “够了。”我也未曾料到,他庞家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明知王爷到此,不仅不跪,言辞间还诸多冒犯。“这位兄台,这座琴是在下花一万两纹银买下的,公子若实在想要,在下不介意以二万两卖出。”


  “你…………好!本公子买下了!”我好笑的看着这种幼稚的赌气行为,缓缓的走过去把琴交给他,从他不情愿的手中接过二万两银票。是时候了!乘着相互作楫之时,我装作不经意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扶住我……我头上的斗笠顺势滑下……


  “多谢兄台,是在下太不小心了。”我连忙推开他,羞红着脸,斗笠也忘了捡,丢下话便转身跑开了。老五和十六已经完全看傻了,不明所以的跟着我一起跑。

  “公子请留步!”我故意放慢脚步让他追上。

  “那个……公子你忘了斗笠。”

  “阿!多谢兄台。”我低着头接过斗笠,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阿!”轻呼一声,我的头低的更低了。

  “呃……兄台……敢问兄台雅号是?”

  “敝姓莫,莫染尘,乃是十六王爷的外戚。”我把声音放的很轻很柔。

  “莫染尘……莫染尘……”庞暧痴痴的望着我喃喃的默念着“我的名字”。我乘他不注意转身离去。

  “呃……莫公子!”果不其然,他又追了上来。

  “兄台还有何事?”

  “呃……哦,对了!还没介绍呢,在下庞暧,乃是庞太师之子。”

  “原来是当朝太师的公子,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恩……敢问莫公子可是盘局在十六王爷府上?”

  “哦,这到未曾。在下是来游玩的,居于王府中诸多不便。在下这几日都借住在东升客栈,庞兄若有闲暇请来品茶对弈如何?”

  “好好!!一定到,一定到!!啊!对了……这琴还请莫公子收下。”

  “怎么庞兄又不想要了吗?”

  “不不!这是送于莫公子的,辽表在下结交的诚心,公子若愿交这个朋友,还请务必收下,莫要推拒。”

  “这……即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羞涩的接过琴抱在怀里,略想了想,以一个极优雅的姿势拔下固发玉簪,任一头乌丝披泄而下。“在下出门在外,也不曾备的什么厚礼,这支玉簪权充回礼吧。”


  看着庞暧傻乎乎的接过玉簪,我抬起头微微一笑,丢下已处在完全震愣状态中的他,戴上斗笠,跑进人群里……

  呵呵呵~~~这一趟真没有白来,收获颇丰呢!看来不仅水幻天的事,就连太后的事也有望了……


8
东升客栈是全都城最大的客栈,有上下两层,天字、地字各十二间,正凑足了天干地支之数。底楼入口处还有两间通铺,可容纳四十余人。为免人多口杂影响计划,我包下了二楼所有十二间天字和六间地字。我现在是“十六王爷的外戚”,想当然尔是个纨绔子弟,即便包下整座客栈也不为过。表现的太过随和,反倒要启人疑忌了。

  “老八!你到底想干什么?!”老五不耐烦了。和庞暧分手之后,我就连夜拖着他们两个来这儿住下,开始为我的计划做准备。可是,任他们如何追问我都不加辞色,对于来此的动机和用意更是只字不提。


  “不是说了帮你们出气嘛。”我悠闲的品着兰雪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出气?出气的话当面损过他也就完了,用得着做到这种份上吗?你这根本是在……是在……”

  “勾引人家。”以十六的脾性,也不知要“是在”到什么时候,我干脆帮他接上了。

  “老八!!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这……”

  “这么不知廉耻的话!”连老五也受不了他的“君子作风”了。

  “呵呵~~~你们两个火气太大了,容易伤身的。试试这兰雪茶吧,清心润肺、固本培源……”

  “老八!!”这回,他们都火了。

  “……而且还能聪耳瞑目呢。”我无视两人的怒气,继续自顾自说着。

  “……”老五看了十六一眼,十六也正望着他。发现了吗?不愧是我的亲族,一点就通。

  “琛……我们并不想……”

  “都饿了吧?叫小二上晚善吧。”

  “八皇兄!我们……”

  “我饿了。”我举起手,再次打断他们的话,“有事吃完再说。”话落,不让他们有反驳的机会,起身走出房门吩咐小二去了。出门在外,身边没人伺候,我又不让店家上楼,莫奈何,只得劳动这两条腿了。

  客栈的用食自然比不得宫里,但也算得丰盛了。我们都很饿了,可谁也提不起兴致动筷。磨了一会儿,十六首先耐不住了。他暗暗扯了扯老五的袖口,老五立刻知机的把酒杯一推,站起身来。


  “看起来,我们都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不如早早把话挑明,说完了再去我府上用晚善。”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如此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靠得住吗?他们不傻,甚至是看的最透彻的。因为看透了,才没有傻的去争夺那些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既没有大皇兄正统滴嗣的身份,也不可能如我般独居父皇之侧,更无望被一众文臣武将看好。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学无术!在这个人吃人的皇宫里,在这个鲜血浸透的帝座旁,生存之道除了强——绝对的强,就是弱——无法对任何人构成威胁的彻底的弱!二皇兄与四皇兄以谋反之名白绫赐死;六皇兄与十二皇弟“通敌叛国”废为庶人;十四皇弟赴宴之时遇刺身亡;十五皇弟领圣旨出巡江南一去不回……唯独他们两人至今都好好的活着。因为他们是绝对的“酒囊饭袋”,从来都不懂得抓住机会。也有人曾试过找他们商量“国事”,结果他们居然缝人就讲,累的那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八皇兄。如果是不方便说的事,我们也不想知道。就此别过吧。”说完,拖着继就要离开。

  “沥!你坐下!”我决定搏一搏。现在出了如此大事,太后又摆明了站在庞贼那边,宫中已无人可用。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们这两个出身皇族又被众人漠视的王爷能派上用场,更重要的是——似乎只有他们还有信任的可能,毕竟是切身之痛呐。“即便表现的再懦弱,一旦天下易姓,你们的安生日子也就到头了。”


  “琛。我们和你不同,既没有野心也没有实力。我们只是想过些太平日子,不愿纠缠进权位之争。”五皇兄的神态安详中透着丝丝威严,不愧为我皇族后裔。这也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无怪乎要如此低调了,若不然单是我这关他们就过不了。


  “这已经不是争权夺势的问题了,发展下去便是江山沦丧。届时,莫说两位无法保全性命,皇室中人都难以幸免,甚而有……灭·族·之·祸!!”我一字一顿的说着,尽力把不安定的气氛灌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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