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爱情 第二部————西夕东阳
西夕东阳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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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丘听他不说话,好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突然“扑通”一记惊跳,随后也跟着沉默了下来。那种熟悉的不安又笼上心头,跟昨天晚上方维送自己回家时的感觉一样。

半晌后,任丘鼓起勇气,艰难的出声问道,“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那头的方维仍旧沉默无声,这边的任丘却突然如遭电击一般,顿时恍然大悟过来,心头紧跟着就是一阵无比的疼痛,眼前一黑,身体就要向后倒去。他慌忙拉住办公桌的边缘,强撑着稳住身体,努力压抑住太过剧烈的呼吸,用着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内心感受,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明白?”


“……”85FD4BC655B3D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为什么……你让我觉得……我们、我们是两厢情愿的?”

“……”

“为什么你要让我、让我抱?在饭店的房间。”

“……”

“为什么你明知我的心意,却还要来作这种事情来让我感动,来让我感觉你的好?让我觉得在你方维的心里一直都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该死的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任丘用尽全部力气将心中的疑问大声喊出来,眼眶里聚积不下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身体跟着像是突然断了拉线的木偶,僵硬的坐到在地上。


手中的话筒里一直都没有传出声音,却也没有挂断。任丘视线模糊的盯着它看了好久好久,终于明白过来方维是不会回答他的话了。太难说出口吧,或许他的答案会是“不忍害你伤心”,或许会是“找不到开口解释时机”,或许、或许,无数个或许,谁知道呢?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是男人面对失败的感情应该潇洒的离去,是男人就不该让自己难堪、让对方为难。面对温柔的你,我明白该这么做。任丘痛苦的想着。


重新拾起话筒,任丘对着那头轻声道,“我终于明白你的心意了,放心吧,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把对你的感情彻底遗忘。再见面……我们就是兄弟。”说完,任丘快速的挂上电话,倒在了深咖啡色的地毯上。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如脱线的珠子般快速滴落下来,在地毯上形成一摊深色的水渍。


在地毯上躺了半天,任丘困难的转头望向窗外,看着那依旧的蓝天白云,心里苦笑道“别说爱情没了,就是我现在死了,地球也还是照转,天也还是照样这么蓝。”

此刻,坐在成堆文件前的方维也同样转首望着窗外的蓝天,他的手里仍握着电话,紧贴在耳边。一丝悔恨出现在他深遂的眼睛里。

8

走在熟悉的街上,看着不远处两个追逐打闹的小男孩,任丘淡淡的苦笑一下,抬手将鼻梁上那副戴着颇不习惯的墨镜向上推了推。

整个下午,任丘都躲在办公室里整理自己悲哀的情绪,直到秘书敲门时这才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座位上假装在看文件。交代完事情后,任丘让秘书去给自己买了一副墨镜,他很清楚此刻自己的眼睛鼻子有多红,如果下班后仍是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且毫无遮掩的走在路上的话,肯定会赢得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而他一点也不想被人看笑话。自己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让别人继续笑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笑吗?


走上楼梯,任丘看了一眼距离目的地还有几阶的楼层,想起以前抬头的时候大半总能看到方维靠在自家门前一付无聊之极的样子,然后在瞧见自己的时候立刻挺直背脊,举起他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食物,淡淡的说,“怎么才回来,脚都站酸了。”当时自己的心情是那么的高兴,而现在,这种情景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低下头,轻叹一口气,任丘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至门口,赫然一双长腿跃入自己的眼帘。

方维!

任丘当场定住,正准备取钥匙开门的手也跟着停下,在空中维持着一种非常别扭且僵硬的姿势。

他怎么来了?

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怕我明白的不够清楚特地来详细讲明吗?

还是说……他是来解释什么?

短短的一瞬,任丘想到了无数的可能,心中立刻又酸痛起来,眼眶跟着就是脆弱的一湿。伴随着无法控制的万千情绪,他的头怎么也不想抬起来。

无论是什么,来吧。

眼前那双长腿的主人却轻松的开口说道,“怎么还没见到本少爷头就低成这样?你可别告诉我才一天不见你就不好意思看我了,嘿嘿,我有帅到这种程度吗?”玩味的语气,那不是方维,是楼享风。


任丘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是楼享风,此刻他正对着自己嘿嘿笑。

下一秒,楼享风皱起了眉毛,望着任丘道,“你怎么戴起了墨镜?这个款式一点也不适合你,谁挑的啊,这么没眼光。”

任丘怕被楼享风发现自己的异常,慌忙又低下头去,走到门口取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故作无事的问道,“你怎么来了?”然后开门进去。

楼享风跟在后面,望着任丘的背影,关上门,顿了顿说道,“你忘了我们早上约好一起吃晚饭的?”

任丘经他一提这才想起了早上的约定,可是自己都这种样子了,哪里还吃得下饭?“不好意思,改天可以吗?今天、今天我有些不舒服。”

楼享风一个箭步跨到任丘跟前,一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没等惊讶的对方反应过来,迅速的将他鼻梁上的墨镜取了下来。

任丘一愣,随即用力挥开楼享风的手,双手捂住面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站在他面前的楼享风表情阴晴不定的扫了扫墙壁,然后目光回到任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谁惹你了?”

“……没有,我是沙眼,今天外头风大,眼睛就这样了。你回去吧,我这个样子可不好意思出去吃,会被人笑话的,改天再请你。”任丘只觉的被楼享风看到自己的样子羞愧难当,肩膀跟着缩了起来。


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在他人面前哭哭啼啼,脸都丢尽了。

楼享风踏上一步,双手按上任丘的肩膀,微微使力,道“我问你是谁欺负你了,你就给我好好的回答,什么沙眼,什么吃饭不吃饭的,这种事情我不要听!”

“真的没有。我是谁啊,哪个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定要他好看。”

“……”楼享风不语,两眼紧紧的盯着任丘直看。

任丘被他看的既心虚又不自在,又借口道,“其实我是太高兴了才会这样,只是高兴成这个样子太过夸张,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高兴?”

“是啊,是太高兴了。”任丘说着强迫自己放开遮住脸孔的双手,尽量对楼享风笑得自然。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他的脸部神经十分僵硬,估计这个笑比哭还难看。于是又忙低下头去,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公司升级了,还是大大的升级,想起来我就乐得不行。”


“不当业务经理了?那你现在做什么?”

“说出来吓你一跳,我现在是超英的总经理了!名正言顺的老板!呵呵,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你说我能不乐得红眼睛?估计晚上做梦时也会笑个不停吧,你快为我高兴高兴啊!”

“乐事?……我看不出来。”楼享风直视着任丘说道。

任丘微微一震。

楼享风继续说道,“你不用瞒我什么,瞒不过的。在我看来你现在的笑比哭还难看,声音又沙又哑,眼眶又红,很明显刚才就已经哭过了。有什么难受的事情就说出来吧,伪装自己的不快乐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在我面前你不用勉强。”说着,将任丘搂进了怀里,“难道我不值得你依靠信赖吗?”


一番话,把任丘好不容易戴起来的面具击得粉碎。

心又疼痛起来,任丘紧咬住下唇努力忍住满眶的泪水,可是那液体还是快速的落了下来。

楼享风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温柔的话?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温柔吗?这种话不会使自己坚强,只会让自己更加脆弱。

“我……真没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你……看笑话……好丢脸。”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伤心了会哭,高兴了会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那些不哭不笑,苦笑颠倒的人才有问题。”楼享风安慰的轻拍任丘的后背,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了任丘的心里。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楼享风的温言安抚之下,任丘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随后楼享风的脸上出现了任丘从未见过的愤怒。

“方维这个混蛋,我找他去问清楚!”

“不要!”任丘忙拉住楼享风的衣角,摇头道,“不要去找他,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丝毫勉强不得。我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了。误将别人的好心当成了爱情,是我自己的错。”


“你的错?”

“对,我的错。方维从来就不曾对我说过喜欢或者这类的词,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与他无关。”

楼享风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你的错?你哪里有错?该死的,我的眼睛可没瞎!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你把方维从子蓝那里救出来后在饭店的房间里你俩对视的眼神!如果说你会自作多情,那也是因为方维的言行有问题,诱导你对他产生了感情!这个混蛋,我非找他算账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不用什么交代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任丘神色一黯,淡淡的说道。

“怎么不用?在我看来都是他的错!”楼享风愤然道。

任丘松开拉住楼享风衣角的手,垂下头去,低声说,“我跟他说了,再见面……就是兄弟。”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楼享风望着任丘头顶上的小小旋涡,良久叹了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感情这种事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啊,又不是儿戏。”

“……我也不想的,只是自己一头热的乱投入未免太可悲了,我不想永远自欺欺人的等待下去。”

楼享风望着明明伤心欲绝却强忍悲痛的任丘,再次将他拥入怀里。通过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不甘和无力。

任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感觉嗓子很干,急需补充水份。努力睁开酸疼的眼睛,入眼是一片漆黑。“什么时候睡着的呢?”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甩甩有些晕沉的脑袋,任丘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小腿上立即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而且还有一个重物压在上面。转头一看竟是楼享风,此刻他正趴在自己的床边,一付睡得很熟的样子,被子的一角连同自己的小腿都被他无知觉的压在了下面,难怪会觉得很沉。


任丘微微一愣,“他怎么在这?”

浆糊般的脑袋停顿片刻,任丘渐渐清醒起来,脸上顿时一红。

他想起了自己被楼享风拥在怀里安慰的情形,也想起了自己禁不住对方的温柔而脆弱低泣的样子。可是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记忆中也没有送走过楼享风。

细看那黑暗中卧在床边的轮廓,任丘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动。“难道他一直就这样守着自己吗?”

动作尽量轻缓的挪开小腿,没想还是惊动了对方。

楼享风抬起头,黑夜里一双眼睛晶亮。

“怎么起来了?天还没亮呢。”他说着望了一眼未拉上帘子的窗外。

“我口渴,起来喝水。”看到他醒来,任丘没由的感到紧张。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莫名其妙。

“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你快躺回去,小心着凉。”楼享风说着便往外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茶杯。

他小心翼翼的端到任丘面前,吹了口气。

“小心烫。”

任丘接过杯子,感觉着手中的热度,心里好奇的想着像楼享风这样的大少爷应该从来都不曾帮别人端茶送水过吧。

喝了几口,任丘轻声问道,“你怎么没回去?”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留下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啊。”楼享风理所当然的答道,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任丘的旁边,将他遮在下腹的被子向上提到胸口。

“我……又不是小孩子,说什么放不放心这种话……”任丘看着他体贴的动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呵呵,哭到不知不觉睡着的人还说不是小孩子?要不是我把你抱回房间的话,估计你会在沙发上睡一宿,第二天起来准会感冒。”

任丘听他这么一说脸变得更红了,还好现在是晚上,不用担心会被对方看到自己的窘样。

说什么哭到睡着啊,自己真的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情?

“你看我多负责啊,不放心就留下来陪夜,而且不收保姆费,像我这样的好人现在这个世上可是不多了。”

“你……是个温柔的好人。”任丘低下头,轻声说道。

过了几秒钟,不见对方有回应,任丘奇怪的抬头一看,正对上楼享风盯着自己的眼睛。

“温柔的人?”楼享风有些自嘲的反问道,接着咧开嘴巴灿烂一笑,“你可看走眼了。我这人时常戴着面具说假话,又坏又狡猾,一点也不温柔。真要说温柔的话……那也只是对我在意的人温柔,明白吗?”


任丘望着楼享风别有深意的眼神立刻低下头去,心里有慌慌的。

“你以前还叫我狡猾的商人呢,这会儿怎么不叫了?反倒变成了好人?”楼享风笑道,同时伸出手捋过任丘垂在额前的一小撮乱发。

“因为、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狡猾过。”任丘躲闪开他的手指,忙又喝了口水故作镇定。

楼享风挨近任丘,原本拨弄头发的手指转而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指尖稍稍用力,任丘的视线便与他的平行了。

“目前能让我心甘情愿温柔相对的人只有你一个。”

任丘睁大眼睛,紧张的咽了口气,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下一秒,他的脑中闪过了方维,闪过了平日里潇洒幽默的楼享风,闪过了每次聚会总能看到的围着眼前的英俊男子嘻笑的女人们,还闪过了那位自己刚认识不久却很欣赏的远东机械老板的千金刘默。


他推开楼享风的手指,有些气恼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最讨厌你这付老是调笑我的样子了。一点都不正经,我有那么好玩吗?”

“调笑?你这么认为?”

眼前的眼睛仍然晶亮,但笑意退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凭你这样的条……”

任丘未说完的话被楼享风伸出的手指挡住,“凭我这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情人都有,为什么就只在意你是吗?”

任丘不作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感觉脸上又烫了不少。

“这个答案我也很想知道。我一直都奇怪,你并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外貌更是平凡不起眼,属于那种大多数人看一眼就会立刻忘记的干干净净的类型。可是随着接触的增多,我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看你。我不喜欢看到你悲伤的样子,更不喜欢你为了我之外的男人而伤心、烦恼,我希望你高兴,我希望你一看到我就会笑。不要说什么难以相信或不可能,事实就是事实,我喜欢你,这就是事实。任丘,不要再逃避我的感情了,以前你可以说心里有着方维,可是现在……你已经放弃了不是吗?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另一个爱人的机会?你要坚信,选择我,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任丘被他说得心脏狂跳,又一次听到楼享风毫不掩饰的表白,感觉上比以前的几次都要来的震撼。他为什么能说的如此坦然?他为什么能说的如此自信?他的眼神又为什么那么清澈透明?如一汪清泉,将全部的感情都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难道他就不怕我拒绝?难道他就不怕受伤害?

坚信选择他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真的吗?

不,我还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方维的影子还在我的心里;而他自己呢,真的能接受一个跟他拥有相同身体构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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