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拏云
拏云  发于:2009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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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他也是一件还蛮有趣的事。

奇怪,干杀手这一行的,不是应该长得满脸横肉,或是浑身蕴涵骇人杀气吗?可是,自厉无痕身上散发的沉静气息,却是毫无疑问的已经臻至“波纹不动”的最高境界了,疏云不禁自忖,依自己游戏人间的浮动性格,要达到如他这般井水不动的沉稳地步,至少非得要再经过三年的苦练修养不可。


也许,他的沉着冷静,他的过人自制,就是令他能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生死楼第一杀手的基本条件吧?

望着他,饶有兴味地猜测着、胡思乱想着。

飒飒!骤然一阵冷风透窗吹拂而进,厉无痕身后拖地的黑色衣摆顺风微向上掀了掀,犹如一只黑旗在半空中翻舞飞扬。

一直留心探量着他的疏云,见状,不禁愀然色变。

不会错的,他衣摆内侧一小块令衣服色泽更形墨黑的脏污,是已经干涸了半天的血渍!

他受伤了?

疏云勉强按压下突然浮现胸口的强烈怒意,微眯锐眸,凝神仔细察看他如刀锋般锐利的侧脸,终于看出浮现他脸庞上的一抹不自然的苍白。

好可怜呐……

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人见人怕的生死楼第一杀手厉无痕,疏云却只觉得他好可怜。

被江湖人人当成一只害虫似的争相千里追杀,日日夜夜活在朝不保夕、睡难安稳的恐惧阴影之下,岂非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疏云一双眼睛就这么失了神地望着他,看着、看着,突然感到一阵良心不安与强烈不忍。

好吧,等帮助此名杀手渡过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后,再出手夺下生死簿吧!不忍归不忍,良心归良心,疏云仍没忘记自己千里跋涉追到这处的最终目的。

生死簿,他是誓在必得!

如芒刺在背!

厉无痕从不知晓,原来被人用一双欲吞噬什么似的锐利眼眸狠狠盯着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令人生厌。

手中剩下的最后一颗的馒头,他仍是冷着脸庞,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

虽然生厌,他却是不太在意,因为那人不时投注过来的奇怪眼神,并没有渗入一丝杀气。

相反的,那抹眼神,澄静、清澈而专注。

仿佛,对自己充满了无限好奇。

普通人,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好奇,因为他们还要命。

可令他万万不解的是,这人眼中的确明明白白写满了对自己的“兴趣”……哼,只是个怪人,不需理会。

厉无痕虽然是个拿钱行凶的无情杀手,不过他毕竟不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的变态,虽然疏云的目光令他感觉颇不自在,但他仍决定不予以搭理,只当天下之大,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净盯着人看的怪人也是有的。


若疏云晓得厉无痕将他定位在“怪人”这两字上,只怕会气得槌胸顿足,强烈怀疑自己电力四射的眼神是否已经失了魅力吧。

外头冷风不住飒飒吹袭,凉意沁人,伴随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不易察觉的,厉无痕嘴巴啃着馒头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虽仍维持一定的节奏,但仍是让远远望来的疏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状。

追兵已至?疏云眉头微微一皱,心下已有一番计较。

疏云猜得丝毫无错,令厉无痕精神突然无比紧绷的原因,乃是位于他头顶正上方的屋瓦处三道极力控制却仍悄悄泄漏了行踪的凌厉杀气。

还是追来了!

厉无痕眸底厉芒一闪。

历经无数险峻的血战,边打带跑,好不容易终于来到这处离边关还有二十多天路程距离的陌生乡镇,一路上,他已经竭尽所能的隐藏行踪了,却终究摆脱不了被人追上的厄运。


烦人,却不得不应付。

不急不徐地,最后一口馒头,已被他吃下肚子里去。

屋顶处的三名敌人,仍是凝然不动,狡猾地观察他的下一步动静。

厉无痕身形沉稳如昔,手掌却已悄然按上系在身侧冰冷的剑炳上。

该面对的,他向来不会逃避!

血战,一触即发。

空气中逐渐弥漫一股名为危险的沉重味道,原先也在客栈的二楼中点菜进食的普通客人们,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一个接着一个散得不见踪影,就连机灵的店小二,也本能地留在了一楼,不敢上楼招呼。


不多久,空旷的二楼上,只剩下两名客倌。

一个,是不得不留下来的厉无痕,而另一个,便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疏云。

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妥的地方,疏云神情闲适,动作慢条斯理地拿着一只酒瓶,缓缓将里头呈现透明色泽的酒液倒入杯子中,怡然自得地嗅闻着醺人欲醉的芳醇酒香,一口接着一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宛如一座峙若停渊的山石,厉无痕一只坚实的手掌仍旧按在剑柄上,半敛黑眸,沉默无语。

一个不断品酒。

一个持续沉默。

逐渐地,形成了一幕动静呈现强烈对比的奇特景象。

诡谲,却显得异常协调。

先不耐烦的,是在屋顶上方苦苦等待最佳刺杀时机的三名剑客。

互看一眼,浓烈杀气,不再强行收敛地瞬间爆发。

他们终于决定出手!

也在同时,疏云飞扬的剑眉突然一挑。

匡当!

一只酒瓶从他手中疾射而出,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清脆却巨大的声响。

疏云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屋顶上方三名剑客本已经凝神聚气,被他这么天外飞来一笔地扰乱,杀气受到奇异的巨大声响牵引,胸口不约而同一阵气血翻涌,行动不由得滞了滞。


“走!”

尚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厉无痕一只冰冷手掌,已然被疏云一把握住。

漆黑瞳孔微微一怔。

匆忙间根本来不及作任何解释,疏云一抓住他,没注意他露出什么表情,拔腿拉了就跑。

“休想逃!”

三名察觉被耍弄了的剑客在他俩背后气急败坏地大声喝斥。

白痴!不逃的是笨蛋!

疏云跟厉无痕跃出了客栈二楼后,在狭小的巷道中东逃西窜,最后终于成功甩掉追兵,双双逃入小镇后山一片漆黑阴森的树林之中。

幸运地,进入一片透着稀疏月光的阴森树林之中后不久,疏云便找到了一处似乎是野兽冬眠过后遗留下来的干燥洞穴,只要稍微清理一下,然后再在地上铺些干草就可以暂时窝上一晚了。


今晚便睡这里吧!疏云安心地吁口气,举起手想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却蓦然发觉他手上还握着另外一个人的手。

这只手掌,修长又冰冷,坚实而具骨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男人的手,触摸起来的感觉,一点都不若花魁梁天香一双纤细柔荑那般温润柔软,可他的手,却冰凉得令自己想就这么永远握着,用自己的手心温度替他取暖。


一股奇妙的感觉缓缓流过疏云心底,但,他同时也感到不妙至极。

呜呜……居然觉得男人的手掌握起来很舒服,自己的好男色不会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吧……?

顺着那只手掌被自己抓起的方向,疏云楞楞偏转过头,刹那间,一双闪烁厉芒的漆黑眸子就这么狠狠撞进疏云毫无防备的心底。吓得猛抽口气,握紧他冰冷手掌的五指不由得登时松开。


他居然差点忘了!这只令他眷恋着不想放开的手,是生死楼第一杀手厉无痕曾杀人无数过的手!

厉无痕冷着脸庞,一双锐眸仍是一瞬也不瞬牢牢盯着他。

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他正在想些什么。

疏云突然察觉自己似乎也没想像中的那么厚脸皮,因为,再这样被厉无痕直勾勾盯视下去,自己恐怕要脸红得不像话了。

意图掩饰紧张地,疏云俊俏脸庞朝他扬起一抹好看笑容。

“咳,无痕兄,我看咱们今晚便……”

叮!一声,冷冽的剑尖,瞬间抵在他的喉结处,凌厉剑气寒意迫人,肌肤甚至微感刺痛。

只一厘的极短距离,便要他头身分家。

心脏惊得一跳,疏云脸庞微后仰,喉咙“咕!”的一声咽下一口唾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你是谁?”厉无痕冷冷喝问。

“我……”猝不及防下,疏云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问我是谁?真是个好问题呀!可,自己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坦白说出他是名满天下的天山七子之一,千里跋涉来到此处,是想来抢夺他身上的生死簿,好向师父换取武功秘笈吧!苦苦思索间,不由得露出一脸心虚。


可疑!

厉无痕锐眸微瞇,杀机大起:“你……”

“啊!”

两人对峙不下间,疏云突然自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你大腿处流血了!”猛然一看,就着清亮的月光,厉无痕右大腿的地方不断渗出大量血液,顺着长腿结实的肌里蜿蜒淌下,在地上滴出几朵紫黑色的血花。


该死!方才跑得太快他居然没发现!疏云气急败坏地低咒一声,伸手便要脱去他的衣裤查看他大腿上的伤处严不严重。

完全无法跟上他急变如风的想法跟作为,厉无痕一怔,竟来不及收手,锋利的剑尖便顺势滑过疏云的颈项,登时切开他的肌肤,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透着一抹月光的漆黑洞穴中登时爆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鲜艳的血液霎时流淌直下,缓缓染红了疏云的白色衣襟。

“呃……”见状,厉无痕瞳孔一缩,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原因,他撤下了手中的剑,直直插在地面上。

明明该觉得疼的,疏云却像是浑然不觉,一心只想剥下他的裤子查看伤口严不严重。

“你做什么?”厉无痕一脸疑惑地伸手握住他不住蠢动的手。

“让我检查伤口!”

眉一皱,冷冷道:“不用你多事。”

“就算你嫌我多事我还是要看!”疏云仍是神态坚持。

嗅闻得出来,不断溢出他大腿的血液隐约飘散着一股恶臭味,可以推想得出,伤了他大腿的兵器上头肯定是喂了剧毒所以伤口才会迟迟无法痊愈,一经奔跑的剧烈动作他的伤处登时再度扯裂流血,严重若此,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帮他包扎?


心急如焚的疏云,完全没注意到他对厉无痕的关心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待一名初见面的陌生人时该有的基本限度。

他到底想做什么?无法理解这人莫名其妙的行径,厉无痕不由得困惑地深深皱起眉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皱眉头了。

这人与自己无亲无故,为何帮自己逃走?为何要坚持查看自己的伤口?

厉无痕很少遇到令他伤脑筋的事,可今晚,他就碰到了两桩。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不宜再与这人继续纠缠!厉无痕纯粹原始本能地生出此等预感。

第四章

“我有伤药,让我看一下就好!”疏云甩开他的手,一把扯下系住他裤子的腰带。

“你……”厉无痕眉一扬。

孰可忍,孰不可忍!

蓄满怒意的一掌倏地朝他胸口击出,疏云躲也不躲,胸膛猛地往内剧烈一缩,运用柔劲之巧妙,瞬间将他击向自己胸口的掌心的凌厉力道全数卸得一干二净,从外表看起来,就像厉无痕动作无比暧昧地将手心轻轻放在他胸膛上一样。


这人一身功夫绝对不下于自己!厉无痕暗暗惊异,眉头皱得更深。

不再有所顾忌,朝他击出的掌力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然而疏云实在靠得他太近,这令他很难施出十分的功力,于是十掌中就有九掌的力道被他轻易卸除,而另一掌则是没打中他。


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之下却又妄动真气的下场,便是他大腿伤处的污血喷洒得更多出来。

见他原先如寒冰般白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虚弱,疏云心底不禁又气又急。

“不要打了!”包扎他的伤口要紧。

“你先停手。”不打他,他又要扯自己的裤子。

“我有伤药!”低喊。

“那又如何?”挑眉。

“疗伤要紧!”

“不需你多事。”

“我并无恶意!”

“要我相信太难。”

不住你来我往的拉扯、挣扎、对击……一团混乱间,厉无痕后脚跟不慎踩到一颗圆滚滚的石头,衣襬又正好被疏云一把拉住往前直扯,身子重心登时一个不稳,整个人连带疏云向后难看地摔倒。


砰!厉无痕身子重重跌在地面,而事出突然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疏云则是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唔……”厉无痕痛哼一声,因为疏云下意识屈起的膝盖正好准确地击中他右大腿上的伤处,一股剧烈痛楚瞬间击中他的痛觉神经,脸庞血色尽褪,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见他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疏云双手抓着他衣襟,神色慌张地连声询问。

重……“你先下来……”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胸口上差点令他没了呼吸。

“啊!失礼了……”疏云这时才察觉这样的交叠姿态有多暧昧,俊脸一红,手忙脚乱地连忙退到一旁。

厉无痕右手抚着胸口微喘一口气,仰头看着他,艰涩地开口道:“你……你到外头去捡些枯木回来生火……”

“你肯让我帮你敷药?”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疏云露出一脸惊喜。

厉无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会儿,终于缓缓点头。

“太好了!等我一下!”疏云登时兴高采烈地冲出洞外,不一会儿便从外头收集回来了足够的木材,堆放在一起,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动作迅速利落的在洞穴内升起了火。


迅速燃起的熊熊火焰,被不住吹拂进洞内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映照得侧坐一旁的厉无痕脸庞更是苍白而无血色。

“这样的光线应该够了吧……”

疏云望着火光低声自言自语的音量,刚好大得也让厉无痕听见。

猛一咬牙,厉无痕动手解开身后的包袱放置一旁,接着伸手将裤子缓缓褪下,只余一块薄薄布料遮住他的重要部位。疏云起身来到他身旁,缓缓蹲下,视线始终没离开他大腿上的伤处,看着、看着,神情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深。


“怎会如此严重?”他的大腿似乎被一种奇怪的利器给硬生生割去一块肉,伤处一片血肉模糊,更不时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怵目惊心。

“我没有足够时间停下来处理伤口。”厉无痕语气淡然。

“有毒?”这一路上为了摆脱众人追杀,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疏云心一揪,勉强深吸口气镇定下来后偏头看向他。

厉无痕微点头,“嗯,但已被我用内力强逼在一处,”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毒发身亡了。

疏云眉一挑,语调轻松道:“那么,接下来只要将毒血清理干净即可啰?”

说的倒是简单,问题是,该用何种方法清理?

才这么一想,厉无痕突然神情一怔,因为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正在他面前发生了——疏云双腿跪着,身子半趴伏在地面,缓缓低下头,张嘴啜住了他被利刃挖出了一个血洞的伤处。


他要……做什么?隐约有猜想到,却万万不敢置信!

“你……”

“失礼了。”

疏云呢喃一声,不敢抬头看他此时是何种表情,双手抓住他的大腿,开始用嘴巴不住帮他把伤口处里头的毒血给吸出来。

“唔……”本以为已经麻痹了的伤处,经他不住吸吮,登时又痛又痒,犹如万蚁钻心,令寻常人根本难以多忍受一秒,厉无痕紧咬下唇,冷汗缓缓淌在鼻尖。

心头一阵极度混乱,厉无痕一双锐眸紧紧盯着疏云神情无比专注的侧脸,脑筋紊乱到无法进行思考的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做?这人到底是谁?他存了什么心思?

“快好了,你再忍耐一下……”

放在他大腿上的手掌心感觉到他的大腿肌肉已经紧绷到了极限,想必他此刻一定痛楚难当,疏云心脏一揪,不禁出言安慰。

呸!疏云每吸出一口腥臭毒血便抬头往旁一吐,接着又伏低身子,帮他吸血,然后再吐……动作一再周而复始,明明是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污秽事,他却做得无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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