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昭域(zuowei)
昭域(zuowei)  发于:2009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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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东阳的确是有情人的,而那人自然就是我眼前这尊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要找东阳。”祁睿直接跨过我的身侧,想从我边上过去。


我是什么人啊?多少风浪没见过,我又怎会怕祁睿这张可笑的苦瓜脸?右手一伸,双眼一瞪,立刻就有人替我拦住了他,“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敢情太久没上我这儿玩乐了,连醉花楼的规矩都忘了?”

醉花楼的规矩,二楼的这些招牌们一日只接一位客人!


听似有些浪费,却是醉花楼开张营业至今的铁律。


“兮老板,祁某以为您是知情趣的人。”祁睿眼一瞪,粗眉一挑,“让不让祁某上去,您心里应该有底吧。”


哟,小生心里怕死了呢,我不大好看的薄唇微扯,造成一种皮笑肉不笑的错觉:“祁爷您这是在为难我啊,东阳既然在醉花楼一日,就得照着咱家的规矩办事!”祁睿有什么好怕的,人前狠辣如虎,在东阳那儿不是跟只小猫似的,温顺的不得了!

祁睿哼了一声,“兮老板您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让祁某上去咯?”


我笑着点头,掐指算算日子,这祁睿也快一旬没来了,男人么,总都是有需要的,就算自己解决也远不及交媾来的舒畅,也难怪他这副模样了。


这会儿要是让他上去,我得罪了客人事小,东阳明日不能跳舞了才是大事,盘算盘算着,不知要少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呢!再说明晚是半年一度的瑶城灯会,醉花楼里定会热闹非凡,说不定我拿到手的不是银子,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聪明人不做蠢事情,而我——熵照兮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他拂袖,没好气地碎念了一句:“那好,我明日把东阳包下来,多少价码你来开!不管是白银黄金祁某都能接受。”


倒也是与我打了数年交道的人,可惜这笔横财我是赚不了的,“祁爷您这话说的,不是我不让您包下东阳啊,这档子事情也得看东阳答不答应,您说是不?”


“他敢不答应?”祁睿又道。


“我为何不敢!”回头,果然见我身后翩翩走来一袭翠绿的身影,“祁睿,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敢?”


这绿衣薄纱的自然是东阳了,长长的头发用一支象牙钗攒了起来,简单的发髻丝毫不影响他给人的那份慵懒。他走下楼,对这一边的小厮启唇:“我饿了,快给我准备些吃的送上楼,你们今儿个是怎么了?我上头居然没人伺候着!”

“东阳,祁爷说明日要把你包下,你看如何?”我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估量着往后退了三步,远离风暴中心。


东阳瞥了祁睿一眼,“祁爷您要把我包下?”一字一顿说的极慢,明明是轻飘飘的,却又说不出的分量。


我站在东阳身后,得意地看着祁睿的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嘿嘿,我没说错吧,这祁睿在东阳面前就是只病猫,没有半点的威风!


“东阳,我闹着玩的,你也知道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想死了。”祁睿急急解释,哪里还有方才的生猛模样。


东阳嗤嗤的笑,几分鄙夷的朝祁睿的下半身瞟了几眼,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嘲讽:“哟,明明是你自个儿想嫖娼发泄,甭说得这么深情,我东阳消受不起。”


“我哪儿敢呢?我的东阳心头肉,我是真的想死你了。”祁睿凑近,挨到东阳身边,颇为无辜的装可怜,“你摸摸,我都瘦了。”


未等东阳反应,我已向后退了几步,心下暗暗庆幸今儿个晚膳用得不多,否则怕早被祁睿这番话倒尽了。


东阳斜嘴一笑,毫不在意的将他一把推开:“别拿你那些肥肉来蹭我,脏死了。”


“东阳……”瞧祁睿那幅模样,我悄悄叫好,谁让平日里这家伙硬霸着东阳的床铺,让我少挣银子了。


“你下面那活儿要是憋不住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好货色,对街长明楼不就有瑶城花魁么?”东阳倚在香榧木雕玉兰纹的楼杆上,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对着祁睿灿笑:“当日谁说我同花楼里的小倌无差的?既如此,你找谁都一样啊。”说罢,拂袖翩然上楼。

独余下祁睿惶惶凝视东阳的翠绿色背影,略带几分伤感。


哎,我叹道,每回祁睿被东阳调教之后就如此颓然:“祁爷,您是去是留?”要留就给钱,若然便不要拦着我做生意。


祁睿摇摇头便离开了。


我笑,不止笑祁睿的表现,也笑东阳的有恃无恐。


只要东阳一端出那句话,祁睿就焉了,百试百灵!


这泼辣人儿啊,还真是锱铢必较呢!

东阳出身很好,自小知书达理。只可惜他虽有才华,却没有那个心思去求取功名。


即便如此,齐府东阳公子之名依然惊世。飞阁学士有三子,大郎玄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其人耿直衷心与山水之学,早年离家见识大好山川去了;次子尧炙经闻古今书,醉心官道之学,现官拜右仆射;三子便是东阳,但多年之前,他被飞阁学士逐出家门,自此再与齐府无瓜葛。

东阳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愧对的人便是他的父亲,最难过的是他父亲亡故身后事他也未曾参与。但每年清明冬至正月初七他先父死祭他都会偷偷前去祭拜,以尽人子孝道。

而一年中的这三日,我也只能乖乖的放着这棵摇钱树走人,半分留不得。


话说回来,东阳初识祁睿那年他不过八岁。祁睿祁家虽是瑶城富贵人家,但始终不过是一介商贾,属于见不得市面之人。祁府多半对此论说耿耿于怀,因此想尽办法通尽门路,这才让飞阁学士收下这学生,入得学士府上修习。

至于这二人怎会互相看对眼甚至为了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东阳被其父逐出家门的我便不是很了解了。


不过那日东阳站在我醉花楼面前的模样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拜他的张狂作风所赐,齐东阳这人在瑶城的大街小巷也算是闻名遐迩了。那晚我见着他,只当他是寻上门来找乐子的。

莫怪我要如此想,至少在我眼中这世上是没什么上天入地誓死相随的爱情的。所谓爱情,不外乎就是两人一头热的结果,等到这热度退了,这感情也就逝去了。


当时我说了些什么?好似是这般的对话。


“哟,这不是东阳少爷吗?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咱们醉花楼坐坐啊?”这忌讳我还是知晓的,若当着这位主子的面上提了他的另一半,那就是把闪闪发光的银子往外推,别人或许会这么愚蠢,但我是绝对不会的。

东阳那日一身墨绿色粗衣,虽不是绫罗绸缎,但依旧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他走到我面前,高傲的抬起头说道:“你就是醉花楼的兮老板?”


哟?我心中暗自喃道,醉花楼开了门做生意到那一日为止,似乎并未接过一个姓祁名睿的爷儿,自也不当有什么地方挠了这位小少爷。但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来寻乐子的。我依旧保持我的笑颜,只是那阿谀气少了些许:“我正是。”

他皱皱眉头,似乎不大适应我这身欢场里混出来的语调:“一个男子这么说话不奇怪么?”


真是一个天真的少爷,我心中嗤笑,却不动声色:“哎哟,东阳少爷您这是什么话,我这么说话有啥不对的吗?”


他倒没多说什么,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去了半条命!“我要来这里做小倌,你收是不收?”


当日我身边是没有镜子的,不过据东阳日后描述,说是一张本就平凡到极点的脸蛋突然就变了形,我呸,他那张毒嘴也只有如同祁睿这般的受虐狂才受得了。“东阳少爷,您可别同我开这种玩笑,咱们醉花楼还没这个底气同祁大少爷作对呢。”

整个瑶城上下,谁不知道东阳同祁睿的关系。传闻那祁睿更是把东阳疼到骨子里了。倒不是我怕事,事实上有萧宜那厮为我撑腰我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不敢。”东阳突然笑了,很泼辣妖娆的笑容。


仅仅这么一个笑容,让我对他改观。论长相东阳不算什么,只是他身上这味道指不准还真对了某些财神爷的胃口呢。我挑起眉头,并没有答复。


但这东阳想来是有备而来,他拿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兮老板,我腿酸了,进去说话可好?这一锭金子买你家几杯水酒总够了吧?”


我立刻就眉开眼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走了他手中的元宝。注意,我需得强调一下,我是用取的,绝对不是如同东阳描述那般用夺的。“诶,东阳少爷您太客气了,里面坐,里面坐。”

金子银子谁不爱?虽说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但如若日后可有一副黄金打造的棺材,我估着自个儿躺在里头也会乐的活过来。


他被我请到楼里坐着不久,便提出了让我很是心动的意见,这使我不得不相信,可能真如他人所言,齐府三子东阳许是他们家最聪明的一个:“人总是有好奇心的,我与祁睿的事儿闹得那么大,别人总都想看看我东阳是何方神圣。光是这进门费就可让兮老板赚上一笔吧?再说,你大可让你的琴师过来弹一曲,我相信待我舞过之后,兮老板一定把我奉若上宾。”

他的眼中写满了决绝,而我虽然心动却尚有犹豫。怎么说他都是个麻烦坯子。


那东阳倒似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把我的心思摸了个透:“祁睿你大可放心,他还不至于敢对我大声吆喝。”


这话一说,我自然放心。二话不说就商量起细节来,如他所言,待我请来了我们醉花楼当时的琴师萦揉之后,便立刻与他立了契约。他不卖身,我无意见,只要他所赚取的银子我七他三即可。卖身的那些小倌们多半都是六四分成,二楼这些则五五。

当时,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东阳确实说了那般的话,我见他立在我为他准备的厢房之中,透过窗户不知看什么,嘴中如此嘟囔着:“祁睿,我定要你后悔了你出口的话,要你悔不当初,要你后悔一辈子!”

当然,这些前尘往事不说也罢,我倒是庆幸自己当日迎来了这么一颗活生生的摇钱树。


一大早醒来,于我而言简直天方夜谭,可我偏偏就醒来了。伺候我的小厮在我耳边嚼了几句耳根子,说是那祁睿在醉花楼门前立了整整一夜。


我烦恼不已,只得起身敲响了东阳的门。


他没有应门,不过屋子没有落锁,我便推开走了进去,却见这袭绿衫人儿老清老早的呆坐在窗台前,痴痴望着远方。


这方向,约摸正是祁睿站着的方向吧。


我叹息,却惊到了东阳。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哟,兮老板你今儿个怎么了?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被银子砸醒了?居然起了个大早。”


我翻了个白眼,忍下想要割了他舌头的冲动,故作妩媚姿态:“东阳啊,我也有我的夜生活,正一宿没睡呢。”


呵呵,他笑了,扶着自己的腰笑了好半晌才停了下来:“不要闹了,就你这幅姿色?我真奇怪那萧王爷怎么看会看上你这个长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走在街上过目即忘,脾气坏得一塌糊涂,把金子银子当成命根子的钱鬼。或许是他瞎了眼,或许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冷静,熵照兮你要冷静!你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怎会被这家伙的几句话给刺激到了。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萧宜怎么会看上我。我在心中如是说道,但也不愿被他抢了上风,嘴巴里慢慢吐出了他的命门:“怎么了?就这么看着祁爷?真想着就下去随他走呗,躲躲缩缩的。”

东阳一笑,大有我平日从未见过的飘渺,“兮老板,我和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喝口水。


但那动作在我眼中却是为了掩盖什么。我打了个激灵,在听与不听之间踌躇着,如若听了,不知日后东阳正常了他那毒舌会如何找我开涮;但不听么,又实在对不起我的好奇心。

他嗤嗤笑道:“你这般同那些花楼里不识大体的小倌们有什么差别?”我见他扭过头去不看我,片刻之后,才有声音隐约传来,“这是他当日对我说的话,我会记一辈子,真的会记一辈子!”

那祁睿会说这样的话?我思量着总觉得不对。就那幅病猫模样?还是说祁睿这幅病猫模样是这时候才养成的?


“兮老板,你不记得了?四年前的明日,正是我到你这儿来的那一日呢。”他淡淡说道,“而四年前的今日,也是祁睿对我说了这话的日子,我忘不了。”


你既然爱八卦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你每回见我不正常了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见了也不爽快——东阳这么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与祁睿的感情属于那种日久生情,等到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发现彼此心中都有感情了,早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祁睿何人?他长在那种商人世家,自小就看多了勾心斗角,自己的手段自然不会差。回去几句话就把家里头的那一干老小摆平了,至于用的什么手段,那时的东阳并没有多问。

而东阳这一头,脾气倔强的他得不到赞同,自然就大嚷着让父亲把他赶出去。虽然嘴巴上嚷嚷着只要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但心中终究还是那个与父亲嬉笑打闹的孩子,就这么离了父亲的身边,也许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让东阳心中很是恐惧。

也正因如此,他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祁睿身上。祁睿确实疼他爱他,他有什么想要的,这人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自己面前;他有什么想吃的,即使是边境特产,祁睿也二话不说私下里做足功夫找人弄来。

他很幸福,他是如此认定的。


但祁睿,却不知东阳心中的恐惧。他并不知道在东阳心中,他只剩祁睿一人可以依靠。更何况,祁睿那些家人都是表面功夫做足,私底下却对他说这说那的。东阳虽是性情中人,但也清楚自己的事已让祁睿同家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僵硬。自个儿已经被父亲赶了出来,他不希望祁睿也是如此。

所以他不说!


什么都不说!


只要祁睿能同他长久,他想他可以就这么一辈子的。


当时,这孩子也不过十七岁。没有多久,便传来齐大学士因病过世的消息。但这期间,他何时开始病的,病的有多严重东阳一概不知。那一日,那跪在齐府门前整整一夜,却无人让他进去,无人愿意让他为自己的父亲送上最后一程。

东阳笑了,又是那般飘无笑容:“那夜,劝我离开的管家叔叔告诉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阿爹是有差人来让我回去见见他的,只是那人被挡在了祁睿的门外。而他带回去的话居然是我东阳此生与齐府没有任何干系。他怎可如此?祁睿怎可如此!”

东阳看着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变得虚无,他看着我,似乎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由此可以让他确定些什么。


我虽不懂感情,但看多听多多少也能猜到些祁睿的想法,想来他得到东阳也不安稳,总害怕着东阳有一日会突然领悟什么回到齐府,自此与他两清吧。因为害怕,所以任性的独自作决断。

罢了,东阳如此说道。离开家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他不想为这事与祁睿闹翻,他只有祁睿了,从他父亲死祭的那一日他就只有祁睿了,真正的只有祁睿。

他们俩也算相安无事过了半年。


而东阳也终于知晓,当日祁睿是如何说服他的家人让自己进门的了。祁睿承诺,过了二十就定下亲事,当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东阳说他已不知道当日听闻这一消息时的感受,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结束了。他冲出去却见祁睿一脸歉意的对着他,他问祁睿这是不是真的,而祁睿却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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