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潮————rosespy[下]
rosespy[下]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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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圣人!我***没那麽圣洁!我看上的不是你的钱,是你这个人!”我撕心裂肺地吼著。
“哦?说得好听,还没走出社会就别把自己吊这麽高!你从小是生活在蜜罐里的,要什麽你父母早给你准备得好好的,现在来教训我了哼?看上我这个人?我他妈就不是个好人,除了有几个臭钱迷人,我哪儿有魅力!当初我哥扔下个烂摊子跑国外去了,我能靠谁?这个社会就是靠钱说话!你少来教训我,你他妈没资格!”

“行!”我咬咬牙,“爱怎麽说就怎麽说吧,你穷得就剩下钱了!就当我错看一个人!我们没什麽话好说的,根本就不是一路!”我扬起脚把那双阿迪达斯球鞋踢得老远,赤著脚冲下楼,随便把鞋一套,甩门出去。身後隐约听见吴宗铭的叫声:“……纾涵!纾涵!……”我没回头,第二次沿著通往海边的路狂奔。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雨水的陪伴,只有昏暗的星空。彻底完了,我自己这麽说道,换句话说我们本来就属於不同世界的人,本不应该出现交集,可是我又希望这个交集永远进行下去。

心痛!心痛!还是心痛!静坐在沙滩上,很想找个人说话。头脑里第一个闪现的是可非。不,不能找他。也许他是小岛,我是在海面上漂泊的小船,偶尔需要停靠,但我更需要的是港湾,需要永远停歇下来的庇护所。可非只是朋友,一旦跨越了这道边界,一切都会乱套。也许他能暂时给我安慰,但这只是我对他的利用,借助他的慰藉来抚平伤口。那麽我现在需要什麽呢?一个恋人吗?一个女孩吗?还是永远错下去,回去找他?还是……太可笑了,我竟然空虚成这样!

“我脑子里除了钱还装什麽?装著你!你说点什麽我还不得围著你团团转!……”这些话总在我脑海里翻腾,越嚼越有味道。我们之间存在鸿沟,存在障碍,两人可以小心地闭开这些东西友好相处,可以嬉笑,可以打闹,可以尽情做爱,但总会有人点燃导火索。所幸的是现在谁都没陷入太深,这样的伤害并非刻骨铭心。时间,是伤口愈合的最佳良药。

感觉身後站著个人,我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我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插在裤兜里。
“对不起。”吴宗铭穿著一套运动服站在风中,头发零乱,“我沿路找过来的,知道你会在海边。”
“宝马呢?”我环顾四周没人,也没车。
“我们之间不需要宝马。”他淡淡说道,“我是跑过来的。王纾涵。”他紧紧搂住我。“我需要你。”
 
第四十五章
 
“其实……”我吞吞吐吐,“我并不希望你被查,不希望你……被抓……那些,都是气话……”
“我知道。我也太庸俗了,不是吗?不过,纾涵,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和你呆在一起才能感到轻松,才能忘掉不高兴的事情……”
“KASA到底有多严重?涉及到刑事案件吗?”我一听“摇头丸”就跟电视上《中华之剑》的缉毒扯上关系,心里揪得慌。
“没什麽,只需要时间来处理。”他还是紧紧把我搂著轻声说道。
“橡皮糖。”
“嗯?”
“别再干违法的事了,少赚些钱换得一身轻。”唉,又在劝老虎吃素了。
“嗯。”
“就算没了宝马,你可以骑俩!辘的来找我,或者11路。我不介意。”我总觉得有些事没像他说的那麽轻松。
他淡然一笑,嗯了一声,圈在身後的手臂更加有力。
这个晚上我们就这麽徒步走回去,一路上谁也没吭声,肩并肩挨著,走著。心头总掠过丝丝不安,抬头看著云层掩盖下的星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吗?
两人仰面躺在床上,十指交叉,音乐里传来悠扬又带著丝丝哀伤的《Bandari》乐曲。他还是对摇头丸的事守口如瓶,总是故作轻松,但他的眼神骗不了我。我转过脸看著他:“你可以不告诉我,但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想替你分担些,虽然帮不上忙。”
他重重地扣下眼皮,半天才睁开,和我对视著。“这不是专属於我们俩的秘密,是我自己惹下的,不想过多地影响你。纾涵,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他翻了个身压在我身上,用吻来替代他要表达的感情。
这次的六级试题比上次的要难,我坐在考场里,由於平时没怎麽上心,第一次对英语没了自信,勉强做完所有的题,跟著大夥儿交完卷才走出考场。可非上次没过,这次也二进宫,出来後问我怎麽样。我说:一个字,难!他完全认同。
考完期末考,我给吴宗铭去了电话,他的手机关机,打他家里,也没人接。我慌了,钻进的士冲到他的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再打车到KASA,大门紧闭,问周围的人,他们说好像是停业整顿。再奔到亿诚酒店,还是吃了个闭门羹。我的心不断下沈。吴宗铭,你到底躲哪儿去!有什麽天塌的事你也得吭一声,你为什麽什麽都不告诉我?吴宗铭,你他妈在哪儿!我坐在酒店门口,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没人清楚亿诚究竟怎麽回事,有人说可能资金周转不开,很早就听说亿诚不行了。
我的脑子再度空白,很早就不行了?怎麽没听他说过?我回望四周,看看封闭的玻璃门,驻足了半天。对,看看最近的新闻,亿诚和KASA也算当地较为出名的。我一路狂奔随便找了间网吧就冲进去。果然,一篇醒目的文章立在眼前:《曾经的辉煌──亿诚酒店前总裁吴宗铭因涉嫌摇头丸被提审》,迅速阅读完全篇,我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短短一个月,吴宗铭经营的亿诚酒店就被张萱父亲收购了。他告诉我拿回20%的消息全是假的。另外由於全市迪厅整顿,KASA被人举报,那些人杀鸡儆猴,把KASA查抄了。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著,放在鼠标上的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麽操作。这段时间忙於考试,谁也没心思上网看报,到现在才知道他出了这麽大的事!我悲极反笑,左手捂著嘴。估计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离开网吧後我又来到他家,按照报上所述,吴宗铭没被刑拘,只是被大额罚款,那麽他一定会回家的,除非……除非他的住处也被查封。我仔细检查了这个地方,没有查封的迹象,但似乎有几天主人没回来了,信箱里有一叠信件。吴宗铭,你到底在哪儿?我守著个IC电话死劲拨打那个号码,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听著一个令人心烦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 is power off。”吴宗铭身边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怎麽才能找到他?
你到底在哪儿啊橡皮糖!
第四十五章(下)
 
在门口坐了一夜,也不见他的踪影。回到学校,我退了机票,打算留下守株待兔,直到见到他为止。可非看出我的心事,私下问我出什麽事。本来我不想跟他多说,後来还是告诉了他。“怎麽这样?”他很吃惊,“你留下能等到他吗?”

我没说话,只是傻坐在电脑前查阅相关的报道。辛泽也不知道吴宗铭的事,他得知後也是张著大嘴,非常著急。“我认识几个吴哥的朋友,可能他们知道他在哪儿。”他的话给我新的希望。看著他挨个儿打电话询问,我的希望再度渺茫,没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有的说一周前曾经见过他,後来没了音信……

这群人一到关键时候就连“关系”也扯不上边了,让我想起网上一朋友曾说过:忠义、气节、朋友,都是吃饱了饭才说的。“他彻底破产了吗?”可非问道。他还不至於落魄到这种程度,我深信,他迟早会回家的,於是铁了心去他家门口蹲守。橡皮糖,我会等到你的!可非原本想退票陪我,我劝他赶紧回家,一个人已经够揪心的了,再加上他恐怕我会心力交瘁。他只好打点行李准备飞回西安。

连续三个晚上我都是坐在他家门口睡著的,有时楼上的阿姨晨练的时候路过会问我:“你还在等小吴啊?要不要上我家坐坐?”
我曾经告诉她我是吴宗铭的远房表弟,後来想想这个假话有些可笑,可这位阿姨并不在乎我是谁,总邀请我上她家。终於我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她给我削了苹果,告诉我已经一周没见过小吴了。“人啊,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我看小吴是挺能干的,不可能抗不住,哪个做生意的没遇个大风大浪的呢?”她告诉我她老公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副总,也是大起大落的。她和吴宗铭不是很熟,但大家见面都打招呼,毕竟是邻居。“小王,听你口音像是北京那块儿的?”她热情地问道,我点头,她告诉我她是唐山人,算半个老乡。我笑。

离开她家,我还在楼下徘徊。这人要是急盼著啥东西,看什麽都晃眼,随便个过路人我都觉得像吴宗铭。我除了上网看报纸,就是来这里蹲点,心里空虚又压抑。天气热了起来,晚上蛐蛐在草丛中叫得欢,我还固执地守在一个地方,这回我不再蹲在吴宗铭家门口了,再让人见到就不好了,尤其那个热心的唐山阿姨。亿诚、KASA依旧没有动静,媒体也不再做进一步报道,因为这属於过时的新闻了。难道吴宗铭就这麽消失了?

老妈总打电话问我怎麽不回家,我解释学校有事,要麽就是组织什麽活动,能编的借口我都编了,直到父母不再追问。半个月过去了,这天是7月21号。我像往常一样行尸走肉地徘徊在吴宗铭楼下,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提著个大包穿过大门向这栋大楼走来。幻觉?错觉?我缓缓站起身,呆呆地看著,对方似乎也在夜幕中发现了我,停了下来。

“纾涵?”吴宗铭站在我眼前,非常憔悴。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鼻子发酸,猛吸了几口才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你他妈去哪儿了?”
他低下头,然後抬眼说道:“上楼吧。”
我跟在他身後,正好在楼梯口遇到那位唐山阿姨。“哎哟,小吴,你可回来了。小王,我说的没错吧,年轻人什麽都挺得过,这不,回来了不是?小吴,你这小表弟都在这等你半个月了!”吴宗铭吃惊地回过头看著我。“你们哥俩好好聊吧,我正要买啤酒去,家里又搓麻了,呵呵。唉,小吴,阿姨相信你能东山再起!”她笑著离开了。

一进门我就被吴宗铭紧紧搂在怀里。“你一直在等我?是吗?纾涵。”
我几次想推开他又被他粘上来。“你为什麽骗我?总说什麽事都好好的,为什麽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你能硬到什麽时候?不是想躲吗?为什麽不躲一辈子!你还回来干什麽!”

“对不起,我只是单独清静了一个月,想想自己何去何从,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我太自私了。没想到你……”感觉耳朵接触到某些潮湿的液体,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就是没了钱,没了宝马车,没了酒店,没了KASA吗?你人还在!橡皮糖,钱真的这麽重要,需要你冷静这麽久?”我心痛。
“不是为了钱……我只是害怕失去更重要的东西。”他加大了手臂的力度,我明白他想说什麽。
“你就这麽不信任我?”我一咬牙从他怀里挣脱开。
 第四十六章(上)
他没说话,眼角潮湿,胡子拉茬的。坐下来後他才缓缓告诉我,这事已经发展了半年多了。张萱父亲听说退婚後就使狠把他彻底整垮,摇头丸的事也是被他们捅的,甚至被检查机关提审时还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十公斤摇头丸。他明白这是有人栽赃,但没有证据,被罚款一百万,另外加上股市动荡,资金周转失误,KASA被张氏低价收购了,亿诚也到了姓张的名下。他说不用坐牢算是对方手下留情了,然後一阵苦笑。

“你後悔退婚?”我问。
“从不後悔。”他很坚定,“我和张萱没感情的,大家都是金钱交易,失去也不可惜。算是我花钱买了个教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没把事情告诉父母,深怕他们受到刺激,但他哥吴宗耀和吴珊都知道了。“哼,幸好他们还给我留了这套房子,不至於让我身无分文。张祥友还算有点人性。”他抓住我的手,“那时候媒体也报道了,我以为你看了报纸就会听说我的事情,没给你电话。我当时真的很绝望,不想让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自己也想冷静一下……”

“你再怎麽落魄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告诉他那阵子忙著考试,没时间顾及什麽新闻报纸,除了闲暇看《体坛》,基本不过问时事,直到考完才给他电话,然後逐渐了解他的事情。

他没说什麽,只是把头埋进臂弯。“你考虑了这麽久,对於你的後路有想法了吧?”我问。
“什麽?”他抬头。
“想东山再起还是萎靡不振?”
他淡笑。“你说我会选什麽。”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在问我,而是有了个很明显的答案。“我不想再重操旧业,想做些别的。”
“你有资金吗?我觉得当个高级打工仔也没什麽不好的,大概你是给人脸色给惯了,被人使唤还不适应。不过你现在这样子,能做什麽别的,摆地摊?”
他笑了。“你当我真穷得身无分文了?要那样我还能呆在这儿?早把房子卖了。”
“啊对。”我意识到自己的狭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还有个哥吗?”
“这次我谁也不靠。”
“哟赫,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啊?哈哈,好样的,我喜欢。”我用力往他肩上一拍,掷地有声地说道。其实他如果真像我想象的那揭不开锅的境界,我倒想让老爸帮他一把,毕竟俺爹有点实权。“不过橡皮糖,你现在另开门路也得省吃俭用,留著这麽大房子干吗,我看你再张大双臂也没张床大,犯不著‘落魄’还讲享受的吧。”我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他对财产的处理权,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房子我是要留著,手头还有些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把这房子卖了。”
“怎麽?祖传的,还是风水好?”我笑。
“这是我们俩开始的地方。”他探过头冷不丁亲了我一口。
这个暑假我没回家,跟家里人说留下社会实践,没想到父母很支持,说我长大了。我把电脑搬到吴宗铭家里,他忙他的“新业”,我学我的程序。这隔行如隔山,我不懂他的生意经,他看不明白我编的代码。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对方运行的结果都懂了。我找了两份家教,算是社会锻炼,也给自己捞了点外快。橡皮糖一开始反对,说大热天的成天瞎跑,後来也倒戈支持我的“事业”了。可非的电话倒是挺勤,基本上两天一个,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毕竟他是警察世家,多少有点干系。吴宗铭说不用,他挺得住,也算是一个教训。不过这个家夥的确是块料子,很快就做起小型外贸来了。

一个暑假就这麽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下)
8月底开学,系里的事情多了起来,住在他家很不方便,我想收拾东西回宿舍,吴宗铭先是不肯,经过我半小时思想工作,他终於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条件是我周末过来。

这段时间他的贸易并非一帆风顺,碰了好多钉子,以前别人看他的脸色,现在换成他看别人的脸色,这种角色转换让他很不适应,每次回到家都跟我抱怨诉苦,我下载了个发泄工具让他握著鼠标对著屏幕又砸又敲,开始还挺奏效,後来就失灵了,我只好继续充当“神父”。现在我搬回宿舍,准备让他有烦恼就面墙诉苦,久了那就是中国版的“哭墙”了。他说还是对著我更缓解压力。我打算给自己做个蜡像,立在厅里,他爱什麽时候缓解就什麽时候缓解,省事。

9月1号开学,又多了好些新面孔。但我们已经没了去年的热情和好奇,只是完成任务似的把他们安排妥当。9月的天还依旧炎热,树荫起不了什麽作用,坐在树下为他们分配钥匙填记录也不是件美差,但,谁让我是学生会的呢?

正埋头整理新生资料,一个声音传来,京味儿极浓。“您是王纾涵师兄不?”我抬头,一个穿著黑色无袖体恤的阳光男孩龇著牙站在我面前,个头跟我差不多,但挺结实的,头发打著摩丝,一根根儿地挺得老高。

“啊。”
“我认识你,咱都是××中的!我叫姚遥。”他乐著说道,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竟然和我上同一所中学,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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