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霜+续 青霜筵————mercuryco
mercuryco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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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的人低低地笑,不答,拿过一只靠枕,舒舒服服地放好自己,再有意无意地挽起他一缕长发绕在指尖。
  他伸手到床头去摸烟盒,然后低吼,“别扯我头发!”
  晏雪大笑起来,抓起打火机俯过身去,替他点烟的同时,嘴唇在他肩头轻轻拂过。
  他一阵颤栗,指间的烟险些滑落,咬牙切齿地骂,“白痴。”
  可是,到底还是上了这个白痴的当,想着都教人心生郁闷。他凶狠地吸着烟,背转身,不理他在身后挨挨擦擦,就是不肯回头。
  晏雪眨了眨眼,“生气了?”
  他不作声。
  “同,同同?”
  他忍无可忍,用力碾熄了烟,便转回头去狠狠瞪他,却看见那双清亮亮蓝眼里的静谧。他顿了顿,想骂几句也出不了口,任晏雪勾住他的腰拖进怀里。
  晏雪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笑得肩头微微耸动。他重新生起气来,用力推搡。
  又上当了。Shit。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不该看不穿的,可是被这家伙那么看着,那么叫着,便把一切都疏忽得连自己都吃惊了。
  根本……没办法提防起来。
  因为是他。
  还好是他。
  还好,只有对他。
  这样想着的时候,嘴唇上残留的一丝烟草芬芳,已经被晏雪轻轻含进了唇间。耳边是他低柔嗫嚅,“同,我算是中了你的毒了。”
  颜苏同任性地不回答,关于那个吻的回应却是惯有的火热和甜美。心里的抱怨,也再没有必要和空隙来说出口。纵然,的确是很想那样抱怨一下的。
  白痴,说的好像谁是海洛因一样。
  他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滋味。想想看,这一次,着实是又给他拐了,狠狠地。明明只是去书房找本书看,擦过他身边的时候便给逮进了怀里,抱得死紧。坐他膝上好生不自在。纵是给他当了多少回抱枕,这姿势也总是没办法习惯。总觉得自己顿时生硬笨重起来,手脚都没处摆放,一身力道也没法施展。这一犹豫,便又给他高高兴兴上下其手。
  实在给他撩拨得心烦,颜苏同一把推开晏雪的手,努力想挣扎起身,却给晏雪紧紧搂住不放。他忍不住敲了晏雪一记,惹来一声委委屈屈低哼,又险些忍不住抬手去给他揉。
  还好忍住了没有,这次。颜苏同心里偷偷庆幸,不然又落了他算计。他扣住晏雪的手,咬牙切齿威胁,“你还讨打?”
  晏雪不说话,只贴在他背上不动。等到颜苏同觉出什么,再想挣扎,右肩胛上那个最隐秘脆弱的位置已经被隔着衣服咬了一口。他一个冷颤差点跳了起来。
  那一朵年少时留下的刺青,封印也彰显着痛楚不堪记忆的浓黑罂粟。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人比晏雪更加熟悉。
  他熟悉他的身体,而他的眼神直指灵魂。
  被他用那种仿佛祈求着也讨还着什么的眼神低柔深切注视的时候,身体里那些最骄傲坚硬的骨砌成的隔离在顷刻之间便噼里啪啦地碎了,化粉成尘,簌簌飘落。那种心甘情愿的沉溺和安然,简直让自己从头到脚都颤抖起来。
  不是一直都抱持着坚强又冷酷的自己么。颜苏同,Inuki,美艳嗜血的豺。
  可是,大概只限于对手不是他的时候。
  而他却早就输给自己了,天晓得。晏雪,这要命的家伙似乎根本就不曾好好抵抗过。
  真不知道这算什么。
  而晏雪洁净的手指已经不依不饶地插进了颜苏同的衣襟。那些属于精细手工艺者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指尖移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伴随了某种被有效逗引起来的细细喘息。
  “住手……白痴啊,你……”
  他扭动着身体企图避开紧贴在肩胛上的火热嘴唇,一边用力扳开晏雪的手。
  这耍赖的家伙却换了讨饶般的声调,照旧死死不放,“同同……”
  “闭嘴!”
  好容易挣扎着跳起来,却被晏雪扯住衣摆不放。颜苏同咬住下唇发狠,“放开,信不信我废了你这只手!”
  讲这句话的工夫,那不怕死的家伙已经连另一只手也探过来,重新将他抓回膝上。
  他恨得直想大骂,纠缠半晌却仍只是气势汹汹的一句白痴,剩下的便是用力推搡,死活不肯迁就。一遭遭净依着他,总是被他吃定,怎么想都太不甘心。
  惹急了他便凶晏雪,“为什么……总是这么缠人!”
  “因为害怕。”
  颜苏同抬起头,看着他。晏雪并没有看他,只是深深埋进他肩窝,音调微沉,不复轻佻。
  “总有一天,我会没办法这样抱着你。没有力气抱你,没有勇气吻你。同,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所以,现在能多要一点就是一点,多抱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同,我只是不想放开你而已。”
  他慢慢地开始亲吻他的耳垂。颜苏同反手抓紧了他的手臂,身体微微抽搐。
  “我不想放开你,同。我好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你,感觉你在……在我怀里。”
  颜苏同没有回答,只是颤抖。他用一只手按住脸庞,轻轻喘息着,然后突然扭过身去,狠狠地吻住了晏雪。他抓住晏雪的头发,搂着他的脖子,以那个柔软而古怪的姿势,近乎恼怒地吻着抱紧他的男人。他用力扭动着身体,紧紧地偎在了晏雪怀里。
  只是吻,只有疯狂,他一言不发,然后突然放开晏雪,轻微而坚决地一口咬在晏雪脖颈上。他细致而执著地吮吸着,嘴唇离开皮肤,便留下淡淡胭脂色血晕在空气里渐渐转成瘀痕。那些天生就擅长点燃情欲的伤痕。
  他贴近晏雪耳畔,轻轻呼出温热气息,“你还抱得动我吧?”
  他没有看见……当然即使看见也会假装没有,晏雪唇边那一抹阴谋得逞般细碎佻达的笑。
  算了……他闭上眼睛,灵巧地将自己沉进爱念与情欲编织出的那张柔软而深沉的网,放任自己沉溺成爱人怀中鲜活跳跃的一尾银鳀。蚕丝般肌肤在灵巧贪婪的手指爱抚下渐渐布上温柔绯红光泽。
  被轻柔放下的时候,他喘息着反手抓住床头,缓缓放松了自己。
  这个白痴,随他去吧。就算是又落了他圈套,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该死的,就不能别说得那么教人心酸么。真他妈的白痴。就算是拿过心理学硕士又怎么样。混帐。真是混账,偏会无故惹人伤心。
  
  —Inuki—
  
  再醒来,已是午后了。阳光慵懒透过窗纱,在地板上印出透明金箔般淡淡阴影。我盯着那影子看了很久,虽然醒过神那一刻真有些不晓得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悠闲安稳,才会有这样莫名其妙怔怔发呆的时候。
  而他在我身边,还静静睡着。沉睡的晏雪和醒着的他非常不同。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身上一直依附着的某种东西脱离了自己,感到某种轻松的同时也失落得近乎寒冷。究竟是轻松还是寒冷,我分不清。依附着我的那种感觉,那是他么,这个爱我的人。他睡着的时候,不被他喧闹厮缠的时候,我有一点冷。
  除了不可思议,仍是不可思议。多少年没有这样在一个人身边醒来,这感觉太安稳温和,我几乎难以适应。感觉上,仿佛他仍在替我做梦,睡意踏着泉水般的气流静谧安宁地掠过,空气里充满在午后沉迷的懒洋洋味道,有一点迷蒙和黯淡的味道。
  如此不可思议。和我裹在同一张毛毯下的身体。他的脸庞和我刚刚睡过的枕头那么靠近。他沉浸于睡眠便略显陌生的俊朗轮廓,充满了那种专属于混血儿的精致和动荡光泽。手在我能够命令它之前便探了过去,我忍不住用手背轻轻摩挲他下颏上淡淡青色影子,新生的须根微微刺手,很痒。他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清亮得仿佛一望见底的蓝色瞳孔,像两泓灼烫而温和的泉。他握住我的手,一点点吻我的掌心。
  他那样笑,一定就没好事。果然他用力顺势拉我,倒下的时候正给他翻身压住。他不说话只是笑,笑得活象偷吃了什么好东西,带几分天真得意味道。早知道他玩这一手,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只是忍不住想要抱怨他几句,真受不了他那副贪婪不知餍足的样子。若我是什么食材,还不早给他囫囵吞了。
  手心给他摩得好痒,想抽回来,却连他一起带了过来。我轻轻咳嗽,只来得及说他一句,“你不累啊,你……”便又给他逮着了温存空隙。
  白痴,他怕是早等着这一刻的。
  也就随他去了。
  日光温柔如丝。窗幔半开半合。宁静如此。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悠悠地吻遍我每一寸肌肤。我放松自己。身体像皱缩花瓣被春夜细雨静静渗透,一点点舒展开来。愉悦而安宁的承接。从未想过,会这样和一个人缠绵紧致,不可分离。从没有这般信任过一个人,依赖过一个人。相信一切的幻觉都不会被打破,一切的碎片都可以被弥补,一切的伤痕都可以被安抚。他吻我背上的刺青,我甚至都没有拒绝。这个人,他是真的爱我。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忍耐克制。每吮吸一点,占据一点都极尽精细,仿佛生怕就此打碎了我。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地珍惜过了。珍惜,那两个字,活生生地包容过来,竟是如此不同。如此地,惹人沉溺,禁不住想要呻吟起来。在他怀中我是渴水的鱼,若说不知餍足,也许我比他更加贪婪。想要他的感觉如此强烈,令我自己都心生恐惧。我知道我是真的离不开他了。
  只有他,是我全心全意不必提防的那个人。
  
  晏雪靠在床头,若有所思,指尖插在爱人长发间轻轻揉动。颜苏同偎在他胸口,合着眼轻斥,“你老实一点!”
  晏雪笑了笑,拍拍他肩头,“给你看件东西,同。”
  他说着摊开掌心。
  一只精致的戒指。样式沉重粗犷。黄金雕刻的胡狼头像栩栩如生,口中含了一颗碧盈盈祖母绿。颜苏同好奇地看着,随手取过来把玩。他抬起手,对了傍晚淡淡夕阳,宝石映出一股烟雾般淡漠奇艳光彩,射进他漆黑明亮的瞳孔。
  晏雪注视着他一瞬间被击中的神情,那种突然流露出的孩子气的恍惚,禁不住笑出声来,“美不美?”
  “嗯。”
  晏雪拿过戒指自己比了比,又摘下来递给颜苏同。颜苏同随手也戴上,在无名指上略宽,戴中指正好。他刚要取下来,却被晏雪攥住手指。
  晏雪笑嘻嘻瞧着他,“真的很好看啊。”
  他把颜苏同抱高一点,一下下轻捋他的手指。柔韧性极好的手指。指甲的形状浑圆完美。薄薄肌肤在浓郁如酒的夕阳里闪烁柞蚕丝般细柔光泽,衬托着那枚古意盎然的戒指。
  “很适合你呢,同同。”
  颜苏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随晏雪捻弄着手指,懒洋洋又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这大概是东方的东西。说不定是八国联军在中京城胡作非为时候流落出来的。”
  晏雪双手包住颜苏同手指,拉过来吻了吻。他目光清澈温柔,一点点沿了优美指尖滑落。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外公给她的陪嫁。”
  他不再说下去,只露出一丝轻柔狡猾的微笑。颜苏同转过头来看他,一触及他诡秘调皮神情,陡然又扭转了头。
  他良久没有应声,只默默握紧了手指。淡而轻薄的红晕一点点自清秀颧骨下蒸起,漫过脸颊。他半晌不敢回头。
  晏雪的脸颊轻轻摩挲颜苏同头顶。“我答应过她。有一天,这个会戴在我心爱的人手上。”
  白痴,谁稀罕啊。
  颜苏同轻轻动了下嘴唇,那句抱怨却终究没有出口。
  “同同?”
  他没好气地应着,“干嘛?”
  “啊,那个,不感动么?”晏雪委屈地叹了口气,“剧本到这里都会安排一个deep
kiss的吧?”
  颜苏同微微僵硬地转过去看他,“你又想讨打?”
  晏雪呵呵大笑,“果然白滥桥段唬不了人啊。”他陡然收紧手臂,便俯下身去,不由分说地噙住了火冒三丈的爱人。
  被张牙舞爪地挣脱之后,他仍然维持着那个优雅而可气的开怀大笑,俯在颜苏同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可是同同,我是说过不会骗你的啊。”
  颜苏同再次僵硬一下,突然抓起晏雪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就算是你这个白痴也该知道的吧。
  无论是暴戾胡狼还是嗜血的豺,恼起来,都一样会咬人的。
  
  You needn’t enjoy yoursore.
  Your heart belongs to me now.
  
  
  正菜?同心生结
  
  不知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过疯狂想念一个人的感觉,那种痛,把心整个都撕裂。
  
  —Olivier?Russell—
  
  2008年的时候我在西西里岛,巴勒莫,开了家夜总会。前年父亲过世,我回了一趟波士顿。葬礼之后,母亲劈头给我一顿痛骂,然后我们去吃法国菜,她一个人喝掉一瓶红酒。
  第二天她便远行。乘邮轮环游世界,我想她余生大概是不想下船了。
  他们在剑桥城的房子已经卖掉。市区里有从前给我置下的公寓。想想也差不多三四年没有住过。
  开门之后我吓一跳。随即明白,父母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房间洁净如旧,想是有钟点工定期打理。母亲神机妙算,我想她知道我定会回来。临行时她送我一把银行保险柜钥匙,我签字领取,是她用惯的那只珊瑚盖首饰匣。
  里面是她年轻时心爱的珠宝。我那个戴着伯爵衔头的外公给她的陪嫁。还有祖母送她的龙眼珍珠项圈和翠玉匾簪。我看得头晕眼花,很想说,老妈,你不用这么急。不管你是想改嫁还是升级做恶婆婆,都没这么容易。
  前者你是个心高气傲的,缘分不到也是不能。后者,我无力成全。
  母亲是做惯了伯爵千金的,又回她本来身份里去。父亲遗产全数扔给了我。我在美国停不到半个月,便又去了欧洲。
  没人知道我为何巴巴地跑到黑手党大本营来,干这营生。我自己都不晓得。
  也许只因这同我从前岁月迥差千里。从前,从前我是个FBI。曾经的联邦政府医务官。而今我只是HITOMI夜总会的老板,灯红酒绿下,空余一双蓝色的眼,如旧。
  我想我只是忘不掉那个人,那些事。这一生,拼尽这一生,我能不能原谅,能不能忘掉。我不知道。
  后来,我终于可以知道。
  
  那家夜总会的招牌,HITOMI。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意思。
  夜很深的时候,或者,凌晨接近关店的时候,调音师会放一张单曲。清朗沉润嗓音,用听不懂的东方语言,唱出恋恋于浮光的调子。高音时辗转清扬,而老板会走出来,细听,或者捧一杯酒,沉吟。
  HITOMI的老板是个年轻混血男人,三十出头年纪,容貌颇美,笑容极好看,却不常出现。店里大小事务有一对美女掌管。缪斯乔是领班,短短的寸发染成酒红,身材好到喷火,常穿了吊带丝缎长裙,妩媚游走,一笑花枝乱颤,手腕却出名的狠。而经理是长发冷艳的美人,哀绿绮思。地道英国女子,有绝秀轮廓,清晰姣好唇线,却几乎从不笑的,一径雪白衬衫黑缎领结,笔挺男装,傲骨清姿。
  来HITOMI的人都晓得,这两个罕见的女子是一对。有人喝到忘形,便直勾勾盯住她们大叹,难怪我们找不到好妻子,真是可惜。
  言到此也罢了,再多说,会给扔出去。
  没有人晓得,HITOMI,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2008年的夏天有很多事默然发生。战火点缀下这个蓝色星球的皮肤依然千疮百孔。雨林依旧倒下,生物依旧分分钟灭绝。而泰晤士河清澈胜过往昔,奥运欢歌奏响在期待已久的中京城。幸福和哀绝永远与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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