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故事之燕飞————smokingdog
smokingdog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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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在议论,不愧是‘铁面神探’的后代,你看多么镇定多么坚强……却听见王妈妈的抽泣,苦命的孩子啊……那是伤到了极处,伤到了心里,脸上就显不出来了。

王其实登时就傻了。

穿着孝服的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我爸爸不喜欢看人哭。”

这才发现,泪水已经糊了满脸。

……

追悼会后,王其实到警局胡乱找了个借口,撤回了意向书。这让王妈妈松了一口气,毕竟干刑警确实太危险了。警局考虑到老王家已经有了一个刑警,也就没勉强,偏偏还是舍不得放走他,于是安排王其实去档案科挂了个闲职。继任队长王志文对弟弟的任性很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其实不是他任性没出息,只是王其实不愿意被他哥领导。从小到大,他这个老哥就一直被所有人视做他王其实的楷模,不容许他有一点和他老哥的光辉形象有冲突的地方——小学老师说‘你哥哥当年可是全校第一名啊你怎么回回倒数第一?’;中学老师说‘你这样下去将来怎么得了以后能赶上你哥哥一半就不错了’;好不容易在警校终于出了点风头,老师说‘很好很好继续努力你很快就能追上你哥哥了’……

您琢磨琢磨王其实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细琢磨一下我们不难从老师的评价里品味出王其实的努力,从小学的‘最末’到中学的‘一半’,再到警校的‘很快就能怎么怎么样……’——可以说,在整个漫长的青少年岁月里,王其实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跟在他老哥屁股后头追啊追……

所以王其实决定要转行。他本来以为可以在老队长手下和王志文一较高低,就算较不了高低好歹也可以跟他别别苗头。可是现在老队长牺牲王志文继了任,要他王其实屈居在他哥哥手底下听凭他颐指气使指哪打哪……那还活什么劲儿啊您说是不是!

档案科的工作不算清闲,但是很枯燥,每天千篇一律的全是那点事,时间长了还真有点闷得慌。空闲的时候,王其实喜欢到局长太太开的那间小酒馆去坐坐,每天下午局里那帮老家伙都要聚在那里唱戏,唱得怎么样不好说,不过那胡琴拉得是真地道。一段《夜深沉》,纠缠压抑,抑扬顿挫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怨交织,整个世界都乱了。每每听到这里,王其实都觉得,自己的心境和这曲子简直就完全地融为了一体,一唱一和,纠缠不清。

那一年警局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是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都有很大关系的——住房制度改革。

市局在那一年被厅里定为房改的首批试点单位,政策给得很宽松,很多人只花了很少一点钱就拿到了房子的产权。可是就这样,有些人还不满足,于是就出现了超标准超待遇购产权的,反正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一大截,能多买点就多买点……结果被人捅了上去,厅里派了人下来清查,把超标准的房子全收了回去。

城门失火,池鱼遭殃,本来和这件事八杆子扯不上关系的燕飞,就在这一事件中被收了房子。上面说燕飞的父母早死了,他本人又在外地读书,这房子早就应该交回去——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点道理,可是细琢磨一下就不是滋味了。王其实通过他老哥跟上面求情,结果局里说,早就跟燕飞联系过了,他没意见。

这下王其实真是着了慌,赶紧给政法大学打电话,燕飞倒是很平静:“你帮我把那屋里的东西都处理了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留下的。无非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收就收了吧。”

“那怎么行!那房子是你的家啊燕子,真要是收了回去,你不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燕飞在电话那边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你不是说你家就是我家吗?怎么,反悔了?没关系,反悔就反悔吧,我也不一定回去,反正我就一个人,在哪儿呆着也都一样,哪儿不能成个家呢,是不是?”

“不!燕子!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反悔过,真的!我……”王其实说不下去了,也不能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说下去……怕是就收不回来了。

燕飞没说话,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在电话的两端,等着对方先开口,一直等了很久。终于,燕飞轻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滴滴滴!电话的忙音惊醒了王其实,一个寒战,那一声电话,仿佛是挂在了胸口上,疼。

王家算是住房改革的受益者,王志文分了个小套间搬了出去,王家二老搬出了警局大院去了新建的居民区。而王其实则留了下来暂时住在了燕飞的房子,打算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

帮燕飞处理东西的时候王其实收拾出了很多奇怪的小玩意:弹珠、糖纸、画片、小手枪……燕子把那些东西收藏得很好,整齐地码在箱子里放在床底下。有很多东西王其实舍不得扔,全都收敛起来搬回了自己家。翻着翻着王其实翻出了一个自行车铃铛,很眼熟,越看越觉得眼熟……王其实反复研究了半天,一拍大腿骂了起来:

“燕飞你个坏东西!你可真是缺德透了你!我就知道我没冤枉你!”

骂完了以后王其实开始笑,抱着那个铃铛傻笑了一天,差点没被他哥给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11

相对于王其实在档案科的沉闷,新任刑警大队长的王志文却是风生水起如日中天。这位被视为是老队长当仁不让的接班人的‘新一代人民警察’(摘自本市早报),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很是热闹,接连带队破了好几个大案子,立了个二等功,还上了报纸,煞是风光。

俗话说‘树大招风’,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舒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有人在背后给王队长使绊子穿小鞋传闲话,弄一些乱七八糟的状况来搞得王志文应接不暇焦头烂额——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亲弟弟、没心没肺的王其实,毕竟这威风本来至少应该有一半是他王其实的。好在刑警大队是老队长调教出来的,手下功夫没的说,官面上的道道也知道一些,再加上局长大人给面子,也就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乱子。而王其实同志,渐渐地也就看得开了,懒得跟他哥斤斤计较——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斤斤计较……

在档案科一混就是几年,就在王其实好不容易适应了混日子的生活,打算在档案科养老的时候,王志文王大队长,遇到了上任以来最棘手的一个案子。

喜欢读报纸看新闻的读者也许能对那个案子有点印象,那个轰动一时震惊全国的冷冻碎尸案,其恐怖和残忍程度几乎追上了老包队长当年那个‘人肉叉烧包’——当然了,只是‘几乎’,至少这回局长大人没吐出来。

当某街道派出所送上一些碎肉块到市局做鉴定的最初,谁也没有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个早起锻炼的老头出于高度的甚至是有些过敏的警惕,把散落在草丛里的一些冻肉块送到了派出所。那些肉切得非常碎,以至于凭肉眼很难分辨出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肉,不过大家的潜意识都倾向于是猪肉,甚至有那么一两个不识好歹的小年轻还开玩笑说要带回家熬汤……可是,刑警队长王志文在第一眼,仅仅是第一眼,就凭借其丰富的办案经验和极其敏锐的嗅觉神经,判断出,这个东西,不简单!

结果这个东西果然不简单,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当场就吓趴下去几个,市局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全面侦破。

通过几天大拉网的地毯式搜索,在全市各个不同的地点,又搜寻出零散的一些尸块,经检验,是同一个人的。除此之外,毫无线索。

王志文把尸块送到了省厅,想请有关方面的专家对尸块进行一个权威的分析。结果,被人家阴阳怪气地损了一通:“哟!王队长你还真是够能难为人的啊,就这么几块烂骨头,分析?能分析出个什么名堂!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王志文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后来还是老厅长帮了忙,指定省厅检验部门接了这个烫手山芋。谁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家随便找了个还没毕业正在省厅调研的学生就把王大队长打发了。

王志文这回真是拆了省厅的心都有,不过也只敢在肚子里抱怨几句,算了,打落门牙和血吞,另外想主意吧,早知道就不上省厅讨这个没趣了。

过了几天检验结果被送了过来,王志文翻开一看,当即就跳了起来,二组组长被吓了一跳,赶紧抢过来翻一翻,登时一拍桌子:“天才!这小子真TM天才!”

尸体检验报告写得非常详细,提供了被害人的性别、身高、体重、大致年龄和身体特征,死亡原因、死亡时间等必要的因素,死者是在服下安眠药物后进入昏睡状态时,被人剥下衣服捆绑后塞进冰柜活活冻死的。报告推断出分尸的工具应该是木工用的电锯,还根据被害人的体形和被捆绑的姿态,推断出凶手使用的冰柜的大概尺寸,并且罗列出了一系列相对应的冰柜品牌和型号。报告甚至把本市出售过这些冰柜的商场名称都列了出来,并且还附上了一份详细的清单。

王大队长以冰柜为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很快地抓住了嫌犯,奏凯还朝,又是大大地风光了一把。

风光过后王志文没忘了那份报告,这次他学了乖,没敢自己露面,而是撺掇着局长大人帮忙说情,想要把那个实习的学生要到市局来。

结果局长大人死活不帮这个忙:“你当人家傻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那是铁定能留省厅的主,凭什么跑市局来?下放啊。”

不过说归说局长还是给指了一条明路:“当然了,如果他自己愿意来,估计省厅也不好不放人……就看你能不能请得动人家了。”

于是,王志文就来求王其实了。

王其实受宠若惊,二十多年了,老哥这还是头一回有求于他,岂止是‘惊’,简直是‘恐怖’……

所以王其实很退缩,他觉得,能让他老哥都对付不了的问题,肯定很麻烦,很棘手,很困难,很难办。

结果他哥哥说:“没关系,你就试试看?大概也就你能劝得动他了。”边说边还堆着笑,捧圣旨一样把那份检验报告捧给他看。

接过来一看王其实就明白了,那份报告上的署名是:燕飞。

……

怪不得呢,王其实有点郁闷。这些日子王其实给燕飞打过无数次电话,估摸着燕飞研究生即将毕业,想问问燕子今后的打算。结果次次人都不在,说是出去实习了找不着人。王其实做梦都没想到燕子原来就在省厅实习,回本市这么些日子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还真是有够绝情的……绝情?王其实的脸有点发烧,口误,口误而已。

王其实跟他哥说这个忙恐怕我帮不上,燕子大概不会给我这个面子。你想啊,省厅待遇多好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还钻不进去呢,我一句话就能把他给劝出来?那不是扯淡嘛。

“能,你肯定能,燕飞最听你的话。”王志文的态度很认真,拍着胸脯说只要事情办成了,条件随便你提!

王其实动了心,捏着下巴颏说好吧好吧我考虑考虑。其实不考虑他也知道,这口气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咽得下,说什么也得跟燕子好好算算这笔帐不可!

王其实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到了省厅,很轻松地就找到了燕子,看起来‘冷冻碎尸案’的影响力果然不小,省厅上下好象就没有不认识那个新来的实习生的。

远远地看见燕飞走出来,熟悉的长发,瘦削的肩膀,苍白的脸上淡淡的表情,藏在眼镜片后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楚,长长的白大褂随着风上下翻飞,王其实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好多年了,就像梦一场啊……

王其实夸张地冲过去抱住了燕飞:“哥哥啊,你可想死兄弟我了!”边‘哭’边装模作样地往燕飞身上胡乱抹着鼻涕眼泪。

燕飞一把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

12

王其实讪笑着收回手放在了后脑勺上,燕子还真是够不给面子的……好在早有心理准备,王其实揣着明白装糊涂,亲亲热热地一口一个‘哥哥’,张罗着要给‘哥哥’接风洗尘——这要是不知道的看见了,八成以为省厅改了家属接待站了……

“嗨!我说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不跟兄弟我打个招呼!我就知道你准是客气,怕麻烦我是不是?你看你,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走,跟我回家,咱妈可想死你喽。”

燕飞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别乱认亲戚,你哥叫王志文。”

王其实厚着脸皮继续装傻:“管他叫什么呢,走,燕子,咱喝两盅去,我请客。”

“不去,我加班。”燕飞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王其实死皮赖脸死缠烂打。

“不知道,你慢慢等吧,要是等不及了就先回去。”燕飞转身往大门里面走,“啊……好困。”

“行!燕子你放心,我一准儿等你,我不回去。”王其实大声冲着燕飞的背影表决心。

省厅是常来常往的,王其实一点没觉得不自在,轻车熟路地跟传达室老头打了个招呼,悠闲地拣了份杂志看起来。等啊等啊等到下了班,燕飞没出来,王其实估摸着他是要加班,于是继续等下去。等啊等啊等到黑了天,传达室老头要换班,一抬眼皮注意到王其实:“哟!你还没走啊?”

“是啊,您忙您的,我等个人。”

“等人?等什么人?人都走光了啊。”

“不可能,我一直盯着呢,没见他出来啊。”

“你到底等谁呢?”

“燕飞,您认识不?”

“嗐!你说新来的那个小伙子啊,他出不来了,他就住在后面办公室。刚才我上去巡检,他屋里灯都黑了,八成睡下了……嘿!你跑那么快干吗?回来!要进去先登记啊!”老头冲着王其实的背影不满地唠叨:“没规矩!”

王其实听话地回来了,态度非常诚恳地承认了错误:“那什么……嘿嘿,他,住哪间办公室?”

……

王其实差点没把门砸烂了,燕飞终于开了门,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睡眼,黑沉沉的脸,皱巴巴的白大褂——显然,已经睡了不是一会半会了。

“干什么!”燕子的火气很大。

“你说我干什么!巴巴地等了你一天,结果你小子居然给我睡下了!TNND你涮人也没这么涮的啊!到现在老子连饭都没吃呢!”王其实火气更大。

燕飞眨巴了半天眼睛,迷迷瞪瞪地问了一句话,几乎叫王其实闭过气去:“你是谁啊?”

“你说我是谁!去,把眼镜给我戴上,仔细瞧瞧!”王其实恨不得揪住燕飞的脖子用力摇一摇。

燕飞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哟!瞧我这记性!怎么把你给忘了,等我一会儿啊。”说完砰地把王其实关在了门外。王其实这个恨哪!

好在这一次没让他久等,不一会儿燕飞就开了门把王其实让了进去:“进来吧。”

燕飞已经洗了一把脸,梳了头发,戴了眼镜,脱掉了白大褂,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不好意思啊刚才没睡醒,没认出你来。加班弄得太晚了,困得不行,弄完就睡下了,忘了你还在外面呢。坐,喝茶不?”

“不喝。”王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燕子居然能把他给忘了,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饿了吧?我这儿只有方便面,吃不吃?”燕飞找出酒精炉,拿出一包康师傅。

“吃!饿坏我了。”王其实心有不甘地直嘟囔:“就算你没戴眼镜看不清楚,也不至于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亏得我大老远地跑来,别的不说,你都对不起你鼻子上头那副眼镜!”

燕飞的金丝眼镜架是王其实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当时燕飞因为用眼过度导致视力大滑坡,王其实听说以后赶紧去商店挑了副最好的眼镜架给他寄过去,现在燕子戴的就是那一副。燕子曾经在电话里抱怨说没见过这么俗气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爆发户用的……却还是一直戴到了今天。

燕飞随手塞过来一杯热茶:“得了,别生气了,算我不对还不行吗?”

“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不对!”王其实接过茶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好烫!

燕飞看他一眼:“王其实,几年不见,你学会撒娇了?”2294071奏得牵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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