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故事之燕飞————smokingdog
smokingdog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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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说呢。刚想再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燕飞生命里最惊险的一次经历,饶是这么个早已看淡了死亡的法医,也依然是每次回忆起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燕飞应聘的是龙华集团下属的医药公司,负责药品开发的项目。说起来正好和他的本行有些联系,所以燕法医干起来还算轻松。经过几个星期的培训,燕飞基本上已经摸清了整个医药公司的各方面情况。虽然还不能确定该医药公司是否正如大家所估计的那样,假进口设备和材料之名,行肆意走私之实。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该公司也涉嫌贩运毒品。

燕飞在一批进口的药物原料里发现了海洛因的痕迹,虽然只是少到几乎可以无视,但是,没能逃过燕法医的‘法眼’——别忘了他本行是干什么的。

燕飞迅速调出了这批货的资料,不过资料很明显地不齐全,所以根本无法知道货物的去向——这也是必然的,没人会傻得把什么都记下来。不过还是有收获的,燕飞根据各个仓库的每一个批次的存量推断出,医药公司内部应该有个秘密的货物囤积点。否则,不可能每一个仓库都没有这批货的痕迹。

所以燕飞冒着风险对公司的每一个角落进行了搜索,这种行为很是危险,一旦被发现,那就绝对是死路一条,燕飞心里也打鼓。

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骂自己一声‘贱骨头!’,明明没有一点关系的事情,偏偏要上赶着往里凑。说起来倒是很好听,什么‘一身正气’,什么‘为民除害’……P!管他走私还是贩毒,爱谁谁,要不是因为那个王其实……

对,就是王其实。这就是燕飞要进专案组的唯一原因,其他的全是扯淡。别说龙华集团搞的都是些地下交易了,哪怕他明火执仗地把警局一把火点了,只要没烧到法医科,燕飞保证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医药公司的药品库是机密重地,其地位大概和武侠小说里邪教魔头练功的密室差不多。这里是公司配制新药的地方,涉及了药品开发的绝密资料,所以一向都戒备森严。燕飞从进公司那天起就一直对这个地方很重视,借着工作的机会进去试探过好几次,却什么也没发现。

经过好几个礼拜的观察,燕飞发现,能进出药品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身份却完全迥异。虽然大部分是负责药品相关的人员,却也有一些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混杂在里面,而每次这些人进出的时候都搞得很神秘,看来这里面的猫腻不小。

一个偶然的机会,燕飞在靠里的那面墙上的消防箱上发现了少量的药粉。这个现象很可疑,因为在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去动消防箱,更不会把药粉漏在那里。所以,燕飞断定,那个他苦苦搜寻的地点,应该就在消防箱附近。

事实证明,燕飞的判断很准确,消防箱背后,是一个很隐蔽的小暗门。而这,正是燕法医打电话给王志文,想说的正事。

可惜的是正事没说成,反倒惹了一肚子气。眼看着保安出现在门外,再打电话是来不及了。偏偏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燕飞一咬牙,打开了暗门……

我们通常能在电影里看到类似的场面: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其身份一般不是大侠就是地下党——发现了敌人的秘道,然后……然后,我们的燕法医却远没有人家那么幸运,不但没发现什么金银财宝武林秘籍什么的,反倒被人家五花大绑捆上一堆炸药扔在了下面等死。真TMD够霉的!

那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角落上方的很小的通风口透进来微弱的光亮,可以隐约听见外面的人声嘈杂。燕飞凝神判断,这个位置应该在三号仓库的木工房附近。

那帮坏蛋把他捆上就爬出去了,没多久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楼的倒塌声、人群的哭喊声……乱成一团。绑在身上的绳子勒得胳膊直发麻,可是又不能动,燕飞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有几分沮丧了。

汗水,滴答滴答,从额头上落下来,滴在了眼睛上,迷住了眼。顺着脸庞滑进了嘴角,有点咸。再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好痒。

很难受,心跳声在嘈杂中反倒更加地清晰,砰!砰!就像曾经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即使是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孤独,却还是不能不害怕,这能把人逼疯的孤独!

燕飞闭上了眼,想起了王其实。

18

那个从小混到大的家伙,欠揍的,没心没肺的,王其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满心、满眼、满脑子,就全是他,就只有他。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孤独的生命里,唯一可以亲近的人吧。

那个在桃树上一笔一画地刻下心事的少年,少年心事几人知……其实,这心事是如此简单!

只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孤独一辈子也没关系。可是那个人,偏偏要戳破,要说出来,要在那个最寒冷的冬夜,冷冷地刺上一刀!

说什么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兄弟……口是心非的混蛋!没有担当的懦夫!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白长了一双眼睛!

燕飞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狠狠地骂,骂的全是粗话,很低俗下流的那种粗话——我们温文尔雅的法医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只有在骂王其实的时候才会这样,从根本上丧失了那种‘管杀不管埋’、‘损死人不偿命’的天才。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王其实干的那些缺德事……燕飞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红到发紫,汗水流淌得更欢了。热,闷热!似乎那炽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沉重的喘息,恍惚的呢喃,撕心裂腑的哭泣……就犹如一把尖利的钻头,执拗地要钻透耳膜,一直钻到心里去,一直把心口钻得火星迸裂!

燕飞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拿他没办法。几乎能有一万个点子,可以把那个不知好歹的混蛋折磨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每一个都不能用——下不去手,NND!

所以从出了医院至今燕飞都没给王其实一个好脸儿,连正眼瞧他一次都不肯。与其说是因为生他王其实的气,不如说燕飞是生自己的气——那么过分的行为自己居然都下不去手实施报复,这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头顶上一声巨大的坍塌声,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大量的尘土。燕飞意识到,上面的库房坍塌了,出路被堵死了。自己,大概真的是要葬身此处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其实也是有点心疼的,当看见那个人花白了的头发,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可怜相……那痴情热烈又带着几分委屈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两个人的眼神碰在一起,又迅速地逃开,一切都不一样了。似乎是互相地试探,彼此小心翼翼地要保持最合适的距离,想逃开,却总也逃不开,再近的距离也还嫌远……虽然还是怨,还是恨,却在内心的最深处,有着小小的窃喜,小小的满足——那种爱着珍惜着对方、也被对方爱着珍惜着的窃喜和满足。

只是放不开骄傲吧,才会把两个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这会儿,那个人正在想着他;也许这会儿,那个人就在外面,两个人只是隔了一面墙,却就此,失之交臂,咫尺天涯。

鼻子酸酸的,眼睛很难受,泪水和着汗水一道奔流,燕飞轻轻叹了气:“王其实……”

就在这个时候上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枪声,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下来:“里面的人听着,想活命的就放下武器给我爬出来,你们跑不掉了!”

燕飞笑了,笑得很满足,自己想要的,终于,终于,还是来了。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瞎嚷嚷什么,还不快下来帮我一把!”

大楼外,正焦急地指挥营救工作的局长一拳砸碎了玻璃:“燕飞!王其实!你们是要我的老命啊!”

……

王其实这次是拼了性命往里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见着了燕飞。当那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密密麻麻缠绕的引线,身后的那个人带着心疼和愤怒地数落和咒骂,燕飞居然一点没发火,笑眯眯地由着那人念叨,虔诚地倾听着两颗心脏的跳动,砰!砰!同样地有力,同样地节奏,一声一声,犹如倾听最动人的乐章。

是的,从那以后,若有人问起,你最喜爱的音乐是什么?

燕飞的回答,永远是,心跳的声音。

从地下室出来后燕飞才看见王其实满头满脸的伤,头顶上那个大口子,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法医官,也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所以,当王大队长揪着他的脖子向他要弟弟的时候,燕飞难得老实地听着训,一句都没回嘴。

王其实躺在救护车上嘴也没停着,翻来覆去地说着胡话,星星!我看见星星了,真亮啊!

车窗外,红彤彤的大太阳映红了护士小姐的苹果脸。

燕飞说,王其实,你TMD再不撒手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不撒手!就不!

你!算了……

躺在病床上王其实也没忘了问一声:“燕子还生我的气吗?别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飞说你给我老实躺着,好好养你的伤!

王其实于是沉沉睡去,朦胧间听见了一声叹息——你还不知道么,我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生你的气……

桃花满天红,燕子在呢喃,燕飞用护士的电炉子煮着炸酱面,香气四溢。热乎乎的炸酱上厚厚的一层黄油,翠绿的黄瓜丝细得来能穿针眼,独头蒜砸成了泥,用凉水一沏,浇在面条上,真真香死个人!

王其实流着哈喇子看报纸:“燕子还是你的手艺强啊!对了,你看今天的早报没有?简直是胡说八道嘛,居然说爆炸事故的责任和许龙许华那哥儿俩没关系……我看我哥这回麻烦大了。”

“没看,没兴趣。”

“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咱俩差点死在里头,你居然说你没兴趣……”

“我干吗要有兴趣?”燕飞白了他一眼,把碗递过去,“尝尝!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浇点醋?”

“唔……好,好吃。”王其实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埋头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燕飞看着王其实的吃相,满足地笑起来,收拾着电炉子,随口哼起了西皮摇板:“万千貂锦赴战阵,血肉身躯抵刀兵。无端烽火连年起,多少儿郎丧胡尘……”

王其实听明白了,燕飞的意思是——管他谁跟谁呢,打得再热闹也不关我的事。

“我说,燕子,你这样……不太好吧?”王其实迟疑地开了口。

燕子收起了笑容,回过头来瞪着王其实:“怎么了?”

“没什么……”王其实赶紧改口,“那个,面条还有没有?我还想吃一碗。”

“没了!”

“燕子……”

燕飞拍他一巴掌:“留着肚子,晚上咱们包饺子!”

19

燕飞买了新鲜的猪肉,碧绿的韭菜,嫩得能掐出水的韭黄,青翠欲滴的小葱,细细地剁碎了,和上香油、味精、鸡精、胡椒粉和盐,还打了一个鸡蛋,味道就一个字——绝!

刚蒯出面粉打算和面,门就被包仁杰砸开了:“燕大哥,快!快去看看,出大事了!”

局长突发脑溢血住院,王志文被隔离审查,上级指定包仁杰代理刑警队长——许氏双兄弟,果然手眼能通天。

燕飞叹了气:“你们队长没口福啊,本来还说包得了饺子给你们送上一盘呢。得了,我留着自个儿吃吧。”

包仁杰急得汗都下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吃饺子!”

“人是铁,饭是钢,我吃顿饺子怎么不行了?”燕法医两只手和着面,对答得从善如流。

你……包仁杰没了词,他永远说不过燕飞。

“没事儿,你们队长最多关个几天就出来了,他那也是活该,干吗要去鸡蛋碰石头,纯粹吃饱了撑的。局长呢……唉,老头儿高血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也帮不上忙,反正一堆大夫围着呢,着急也没用。至于你们刑警队,不还有你吗?我看这个代理队长,你能行。”

“燕飞你开什么玩笑!”包仁杰这下是真急了,连称呼都省了。

燕飞放下手里的东西,到水池边把手弄干净,走到包仁杰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字一句:“有件事你要搞清楚,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

……

刑警队翻了天,燕飞和王其实这边倒是一点没受影响,安安静静地养着病。三天两头换着花样做好吃的,把王其实当良种猪侍侯着。除了炸酱面包饺子,燕法医还有不少的当家菜拿手菜,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端上桌来您看看——红的是番茄,绿的是青椒,黄的是鸡蛋,黑的是木耳,白的是玉兰片,再加上火腿、黄瓜、香菜……王其实的福气大了去了!这不?刚刚一个礼拜,足足胖了十多斤!

本来这么美妙如世外桃源般的日子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将是一件对几方面都有好处的事情——可惜的是有关方面偏偏不安生,把专案组整垮了还不放心,一定要把燕飞这个潜在威胁也排除掉才罢休。

所以这‘有关方面’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省厅调查组找来了燕法医进行亲切友好的慰问,顺便通知,考虑到燕飞同志你手术初愈的身体状况,组织上本着关心部下爱护部下的精神,决定调你去警校搞教学。

燕飞说多谢组织上的关怀,我一定,一定,不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要把工作干得更好,更出色,更上一个台阶!

出了大门燕法医的脸就变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哼!

于是燕飞把警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通报了王其实,然后去看望了局长老大人,顺便再把小包叫出来商量了一下……结果就闹了个鸡飞狗跳王八撒尿,真刀真枪,文武带打,那叫一热闹,整个就是一出问樵闹府,打棍出箱。

然后,然后……我们的燕法医,找了个视野广阔的远角包厢,沏上一壶菊花茶,悠悠闲闲地,看起了戏。

什么局长队长龙华公司,统统靠边儿呆着去,燕大爷懒得瞧。

王其实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当初那个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最是善良、最是心软的小燕子,当真是活活冻死在那个最最寒冷的冬夜了吗?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只有这偶尔从燕飞嘴里蹦出的苍凉悲切的几句唱,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除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天呐,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听到这里,王其实笑了,燕子,还是当年的那个燕子啊。虽然看似是变得冷漠变得自私了,其实,那颗心,没有变,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一腔热血的纯情少年。

……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费笔墨了。总之,全局上下后来都知道了,法医科那个姓燕的,那真是……缺德到家了——用二组组长的话说,那叫‘猴子偷桃’……

不过还好,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经过以王大队长为首的刑警队一干人等艰苦卓绝的斗争,那个什么龙华集团的案子终于被拿下了。虽然主犯——许龙和许华那俩双胞胎——逃出了国,不过这已经和市局没关系了。而在这一系列过程中,同志们之间的感情也得到了‘升华’,工作效率明显提高……漂亮话还是留在表彰会上念吧,这里咱们就不罗嗦了。

大家伙在局长太太的小酒馆开起了庆功会,局长大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把老婆经营多年的一点底子全端出来请了客。同志们放开了肚子胡吃海塞,要把这么些年被老头敲诈的血汗钱找补回来。王志文有生以来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颇有点‘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意思,端着酒杯非要给燕飞敬一杯……

结果燕飞说什么也不喝:“我也就是看在小包的面子上拉你一把,说实话,那俩双胞胎看着比你顺眼多了。”

一句话当即让刑警大队长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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