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正要开口，经理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游子健，你来一下。"陆铭对他点了点头。
进到他的办公室，闻着那熟悉的带着烟草气息的空气，游子健盯着他英俊的脸庞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他已经看不出来的伤痕。
陆铭却丝毫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是公事化地递给他一份文件："这些卖场，这几天你跟王旭去跑一下。"
余光看到他并没有离开，陆铭抬起头问："还有什么事？"
游子健稍稍失神，送上了做好的计划："麻烦您过目一下。"
陆铭笑了笑："你的效率很高啊。"
迟疑着，游子健还是开口了："那天...我喝醉了，是不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过分？"陆铭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放心，你没有强迫我上床。"
游子健脸上有一丝尴尬："我的意思是，那天我喝醉后是不是动手打人了？"
"你还记得？"陆铭双手交握在膝盖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是陈思捷告诉我的。"
"没什么。一点小误会。你把我错当成另一个人，所以痛扁了一顿。当然我下手也不轻。"看到他的表情微微一僵，陆铭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和余徽会有这么大的矛盾，需要动拳头来解决。"
短暂的尴尬后，游子健说了声"抱歉"便离开了经理室。
直到下班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确定那天除了酒醉的暴力外，自己还有什么失格的举动。
回到住处，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余徽笑着说："饭已经做好了，一起吃吧。"
游子健微微皱眉。其实本来是想在外面吃过饭晚些回来的，结果思索着那天酒醉的记忆，便不自觉地走回家门前。这样也好，总不能一直躲着，早点说清楚早点轻松些。
安静地吃完饭，在他为自己乘汤的时候，游子健开口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余徽握着汤勺的细瘦手指微微一僵，有两滴汤汁顺着碗侧流了下来。
他抬起头，白皙清痩的脸上露出一个酒窝："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让我先说？"
游子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子健，其实之前我一直想跟你说以前的事情，可是每次都没能说成。"余徽笑了笑，"大概我潜意识里也害怕你知道后更讨厌我吧。其实我跟严珏东..."
"我不想听他的事情。"游子健打断了他的话。
余徽抿了抿唇："子健，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还有我的要求，也让你挺苦恼的吧。明明自己背叛了离开，却厚着脸皮跑回来，说什么妄想要重新开始的话。
"
余徽静静地看着他，"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狡辩。只想跟你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任何人的替代品。跟你在一起的五年，是我过得最快乐最开心的日子。我..."
突然一阵刺耳的响声。是游子健猛然起身，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
他的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叹气般地说："本来，我也一直以为，那五年是我过得最开心最有意义的时间。就算后来分手了，想到至少之前那五年还是真心相爱过，也算是种安慰。可是现在..."游子健自嘲地笑了笑，直视着眼前这个人。这个自己一直爱着的人，就算被他背叛也忘记不了的人，这个最喜欢他微笑时的酒窝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了很多，变得让自己快要不能把他和曾经爱过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深呼了一口气，游子健撇开头："余徽，你毁了我五年的记忆，五年的感情。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说完这些，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余徽疲惫地趴在餐桌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也不在乎浅色的毛衣上沾到油腻。
那五年的记忆，也是我们一起创造的吧？为什么...不能再一起创造呢？
真的...不行了吗？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一到办公室，游子健就往经理室走。走得太急，差点撞到捧著花篮的Lily。
帮忙接过她手中的花篮，游子健笑问："追求者送的花？"
Lily撇撇嘴："要是那样就好了。是陆经理订的，准备送给客户。"然後笑笑地看了眼游子健，"是因为对方病了，陆经理要去亲自探望一下。"
游子健尴尬且无奈地笑了下。
他跟陆铭的关系闹得声势浩大，几乎无人不知，还累得陆铭被施压，自己则是差点丢掉工作。想想还真是有些讽刺。
进到经理室的时候，陆铭正在穿大衣。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了。
自从上次醉酒的事件後，两人的关系便自然而然地疏远了。或者，是从更早的时候就远了。现在想来，游子健也不确定他和陆铭到底算作怎麽样的关系。说是情侣却比情侣少一些。毕竟除了身体以外，他们对对方都不算了解。
思绪被陆铭的话打断。
"有什麽事吗？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嗯，有点事情，也不急。等你回来再说吧。"
确实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要陆经理的一个签名而已。
对於今早出现在病房的探视者，余徽感到有些讶异。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他的病情，只是好奇他抽空到来是为了什麽。
对方礼貌地放置好花篮，客气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麽花，就按我自己的喜好挑了个花篮。"
余徽笑著点点头："谢谢。"比起花来说，更介意的是他这个人本身。
"身体怎麽样了？"陆铭很自然熟络地坐在病床边。
"好多了。谢谢关心。"
陆铭笑了笑："本来昨天就想来看望你，结果因为公司的一些事情耽误了。"
余徽客气地回应："不好意思，还麻烦你抽空过来。有什麽事情就请直说吧。你也挺忙吧？"
望著眼前苍白瘦弱的人，陆铭微微扬了扬眉毛。不错，挺有意思的人。
"我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还麻烦你不太合适，但是是关於游子健的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吧。"陆铭扶了扶眼镜，"其实，他工作上遇了挺大的问题。之前还为此停职了一周。"
余徽没说话，他在回想之前游子健的表现。以为他的沈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陆铭继续解释："之前他拿给你试用过的样品机，你还有印象吧？那款机型被另一个公司盗用了，而子健是唯一参加测试却把产品给别人试用的人。所以，也成了出卖情报的最大嫌疑人。"
"你应该清楚，游子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余徽看著眼前的男人，轻声但又坚定地说。
陆铭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可是却没有帮他洗刷嫌疑的证据。而且，关於他前一个公司殴打客户的事件，也让他受了不少影响。"
提起之前的事件，余徽微微皱了皱眉。对於当时自己给游子健带去的麻烦，他一直很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他应该还在继续著之前的那份工作吧。毕竟那份工作他一直很喜欢很用心。
"你们...准备怎麽处理这件事？"沈默了几秒，余徽问。
"本来，上面的意思是想要追究他的责任，很有可能把他调职到分公司。但是按游子健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像上一次一样主动递出辞呈。不过，现在有挽回的机会。如果他负责的这款机型的非洲援建项目竞标成功的话，公司大概也不会再追究原先的事情。但是，我想这件事要他完成有一定的困难。"陆铭笑了笑，"倒不是我对他的能力怀疑。而是网络供应商，他可能跟对方谈不拢。那个人你也认识。是严珏东严先生。"
余徽微微一愣，随即了然般地点点头："你想让我去拜托严珏东？"
陆铭耸耸肩："不是我想，只是看你方不方便帮帮游子健。其实对於他们网络供应商来说，用哪家手机供应商的产品并没有太大差别。而且，我们的产品绝对有这个实力。我想你的要求，他至少会考虑一下吧？"
看著眼前精明的男人一副吃死自己的样子，余徽反问："你就这麽笃定我会帮得上忙？我想他本人也不希望我插手吧。"
"但是我想你还是会做些什麽的吧？算是弥补？"陆铭笑了笑，"你重新回来不是因为还爱著他吗？"
等到陆铭走了，杨乐才重新回到病房里。
听了整件事情皱了皱眉："你真的打算去找严珏东帮忙？不是说不再联系了吗？"
余徽笑著叹了口气："没办法，厚著脸皮去找他一趟吧。他之前也说过要还欠我的，我想他会答应吧。"
杨乐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他还得清吗？"
"我不是...也还不清游子健吗？"
"行了，你以前可没这麽善良这麽自责的。"之所以这麽说，多半是不想看到他沮丧的表情。
余徽垂著眼睫笑了下："没听过吗？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放屁！"杨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老实点好好治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实在不想从他口里听到什麽"生"啊"死"啊的。这些话就像是某种禁忌。好像说出来，眼前苍白瘦削的人就会真的消失一样。这样的想象，哪怕只有那麽一点点，都让杨乐受不了。
坐在床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放心吧。游子健还是在气头上。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你。不让也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这麽生气了。"
看著此刻他那种勉强微笑的表情，杨乐微微皱眉。他有那麽一点点的後悔。是不是当时应该帮他说几句好话，而不是像个旁观者那样客观？
余徽偏头望向窗外："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他真的愿意跟我重新开始，又会怎麽样呢？让他待在我身边看著我一天天消瘦下去？让他看到我的头发一点点的掉光？让他看到我治疗时吐得不能控制的狼狈样子？万一...我好不了，难道还要让他看著我咽下最後一口气吗？"自嘲地笑了笑，"这样对他也很不公平吧。"
看到他这副样子，杨乐连骂都骂不起来。声音也放软了很多："你的人生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你就不在乎我们了？不在乎你的店了？不在乎你那些喜欢偷懒的店员？"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没有游子健，也会有更适合的人。"
余徽笑了笑，却没有点头。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进病房里，在洁白的被单上投上一层让人眼发花的光亮。
想起以前跟游子健一起躺在公园的草地上晒太阳的情景。就那麽并肩躺在太阳下，懒懒地睡上一个下午，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为什麽，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忍不住轻轻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这样被阳光耀得睁不开的感觉，也是种奢侈的舒适。
当游子健将那份调职申请表放在陆铭面前的时候，後者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你想调去非洲的援建项目？"
看到他点头，陆铭笑了笑，连看都没看那份调制申请就扔了回去："不用了。之前的事情已经解决，你没必要主动申请调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