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五 血缘恨——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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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生娘亲与爹亲就如此怨恨着他么!
  这种日子要过多久才是尽头?天地不公!为何他的命运就该如此坎坷?他并不贪图无上权力,并不想要流芳百世,也不渴求荣华富贵为何竟落得这般境地?
  若天不愿让他活下去,那他便活给他看罢!
  若皇兄因着父皇遗旨不能杀他,那么,他就靠着父皇遗旨,离开此地!
  好饿,好难受!
  警惕的望望四周,南宫罔尽力爬到灵台前的祭台旁,伸手够上方的祭品。
  够不着!
  他咬紧牙,尽力探过去。
  若不进食,如何能活得下去。这殿中如此寒冷,身上又带着鞭伤与那夜的伤口是否祭品已无谓,只要只要能够得着只要能果腹只要能让自个儿活着就行了。报应他不信,不信!
  指尖擦过盘中的水果。
  就差一些了!
  没发觉灵台已倾斜,南宫罔猛地用力,抓住一盘果子。正当他欣喜之时,灵台上的遗体已经翻下来,正正压在他身上。
  他回首,那张惨白的面容近在咫尺。仿佛那双饱含恨意的眼随时会睁开,仿佛那艳丽的嘴角立刻会翘起来,仿佛那美丽的脸庞刹那间便会扭曲。
  恐惧让南宫罔忘了一切。
  甚至,忘了此刻他无法躲避。
 
  第三章 驱逐与重返
 
  早已不清楚震荡着心绪、饱含恐惧和悲伤的呐喊声是自哪个角落里迸发而出的,亦不清楚视线中惨白的面孔是哪个人的
  南宫罔挣扎着,挣扎着,忘记了所有。
  为何要逃、为何惧怕的缘由他已经寻不着,心中只道自个儿若再不离开,便会崩毁,他十年构筑的所有,便会分毫不留的崩塌。
  然而,不论他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
  那张令他不想再瞧第二眼的脸,仍然几乎要贴上前来,双手双腿仍旧无法动弹。
  额上传来微微的疼痛,他也不曾注意到,只是全力的摇动着身子,意图将眼前那张恐怖的面容驱赶到黑暗中去。
  为何会如此害怕?为何要如此害怕?
  明明她已不可能再伤害他。
  她已不能以那般冷漠的目光遥遥的望着他,亦不能挂着奇异的笑容端坐在受罚的他身旁,亦不能癫狂的赤身扑上来要挖他的双眼,亦不能伸出枯瘦的手扼紧他的颈子,亦不能
  这死去的女子,他的母后不会再活过来继续恨他了罢。就算在九泉之下还在怨恨,就算她对他的厌恶仍然处于极点,轮回转世,恩恩怨怨应当忘掉了罢。
  不必慌乱不必惧怕无人能再伤他了不是么?
  心底细细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倏地,南宫罔平静下来,琥珀似的眸子里溢满了本不该有的静谧。
  他环顾四周,大概在外头守夜的宦官已经前去禀报了,殿中更是寂静无比。原来这便是他的命运被最亲的人杀死,不是生下他的人,便是有着最亲近血缘的人。不过,命运是何人定好的呢?神么?容不得半点反抗的么?横竖都是死,为何人不能违逆上天一回呢?他突地轻轻笑起来,而后眸光渐渐轻柔。他就以如此温和的目光望着身上的尸首,望着那惨白的脸,涂着胭脂的艳红的唇。
  曾经多想仔细的对着这张脸孔,曾经多想在她怀中偎着
  事到如今,不都好了么。
  母子俩离得如此近,几乎没有距离。
  母后南宫罔笑着轻轻一叹,琥珀眸子流光溢彩,再无半分先前的失措与恐慌,亦无半分以往的阴郁与哀伤。他十分平静,甚至可称之为意外的平静。
  就在此时,灵台边,闪出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
  南宫罔听见声响,望过去,那女子身着素衣,脚步有些纷乱,正是前些时日见过的蓉妃!
  蓉妃小心翼翼地四下顾盼着,慢慢地靠近他,柔美的脸上满是泪痕:王爷她在南宫罔身旁跪下,一手紧抱住怀中襁褓,另一手无半分迟疑的伸向尸首,意图将压在他身上的太后推开。可,大约是惧怕,抑或气力本来便小,尸首只是微微向一旁倾了倾,便再也不动分毫。蓉妃落下泪来,收了手,抱紧了怀中正睡着的南宫央。
  王爷妾身
  蓉妃娘娘,快离开罢。南宫罔合上眼,道,语气中含着难以形容的平和。
  蓉妃抬眼,带着惊惧的摇着螓首:不!妾身怎能将王爷留在此地?
  护着央儿要紧。我无妨,你且去吧。
  远远的传来嘈杂声,南宫罔微微皱起眉,睁开琥珀色的眼,之中隐隐带着几分从未见过的霸气与强悍。蓉妃怔了怔,咬着唇。方才她下定决心来这殿中时,已是想着最坏也不过是死。然,此刻瞧着这冷静的少年,不禁被镇住了。虽心疼这不过十岁的小少年,但更多的却是突如其来的信任。若往后央儿能得他的照顾,她便放心了不知为何,虽然他此刻狼狈至此,她心底就如此相信着。
  只不过,他又要受苦了罢。
  蓉妃娘娘,快走罢!
  蓉妃娘娘,
  刀剑盔甲的敲击声愈发近了,南宫罔催得急了,蓉妃方缓缓站起,泪汪汪地取出怀中藏的一些点心,就放在他嘴边,然后双手搂紧正睡得熟的南宫央奔了出去。
  南宫罔笑看着太后那张僵硬的脸,慢慢的咬着嘴边的点心,有一两个滚到尸首边,他也毫无惧意的吃掉。
  觉得有了些气力后,他便开始猛烈的挣扎。
  什么都不必怕了连死都不必怕了,还怕什么?何况若是不引开侍卫军的注意,蓉妃便麻烦了罢。他从未想过这时候还有人冒着危险前来探望他可蓉妃
  应该仔细看看央儿的睡脸,他还不曾瞧过,难得的机会
  可能往后便没有机会了罢。
  灵台剧烈地摇晃起来,终于直直的朝着南宫罔砸下来,他偏过脸,紧闭上眼。
  随着一声闷响,石与木制成的灵台裂开,而身上并不觉着太疼痛。
  睁眼望着为他挡住重压的尸首,南宫罔冷冷一笑,拖着寒铁长链,自碎石木块盖住的尸体下爬出来。
  待皇帝赶到,十八王爷已如一头猛兽般挣脱了镣铐,一双忿恨却仍然带着不可思议的平静的眸子,逼退了所有侍卫。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太后遗体上布满了灰尘和细小的伤痕,皇帝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而这时候,南宫罔竟轻轻笑出了声。
  于是,在元始帝的震怒之下,十八王爷被押进天牢等待处死。
  一干臣子与皇后纷纷上谏,抬出先皇遗旨为十八王爷请命。然,数番直言均不达上意,皇帝怒火更甚,以至于一时朝中人人自危,劝谏之声渐少。最终,几位顽固的臣子也自顾不暇,十八王爷的生死,已无人在意。
  南宫罔并不清楚朝廷中的一切,也不知居然有不少臣子曾为他谏言皇帝。他被锁在天牢之中没有几日,便因守灵时所受寒气太重而高热病倒。狱卒知他是将死之身,自然不将他的病情放在眼里,见他食不下咽,数日只进清水,也仅是冷眼看着,不闻不问。因而,身体极度虚弱的南宫罔成日只能蜷在牢中角落里,意识恍惚。
  自从被锁在灵堂中,南宫罔对生死便已看开。但他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不知死的可怖。如今病重,且无人理会,他自是很惧怕,然而,心中的不甘远多过了恐惧。
  他不想死。
  至少不想在这脏乱的牢狱中死去。
  不想让他人决定自个儿的生死。
  为何世上会有让人活便活,死便死的力量?只要得到那力量的人,就可指鹿为马、混淆是非、罔顾伦理道义,因一己之私置他人于死地如此的力量,谁不想得到?
  他想要
  很想要
  要活着,要让那是他爹亲亦是他兄长的人看着,他如何夺取他的权力,他的江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罔也记不得自己喝过多少次水,迫着自己将尝不出味道、看不清模样的饭食吃下,便在恍然间听见有人唤他
  十八王爷。
  是宣圣旨处死他么?这语气却也不像。
  十八王爷。
  那柔声细气的声音是牢前那清瘦的影子发出的么?是近侍?难道,那人肯放过他了?不是要听母后的话,让他陪葬么?怎么如今?
  南宫罔试着站起来,却只能挪动身子。而仅仅是挪动,他也能听见自己沉重的、似乎在骨子里回响的喘息,感觉到全身由内而发、几乎要融化血肉的高热。
  十八王爷啊呀
  有声音似乎是人的脚步声
  南宫罔费力的半睁着眼,想瞧清楚进来的是些什么人,却看不仔细。所有的人都朦胧得仿佛他与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的浓雾。
  王爷,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您且随老奴前去入浴
  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了。召见如今召见作什么?难道要亲手杀了他么?不愿假他人之手?
  恍惚中,南宫罔笑。
  他自是不知,这笑容,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过了一会,终于自那朦胧而又美丽无比的笑容中回神的众近侍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几乎是半搀半抬的,将他带离了天牢。
  在无比温暖的浴池中洗净身体时,南宫罔的神志清醒了些,年轻的近侍们给他换了衣裳,端了药和点心过来,他也都没有反抗。并非他不怀疑这些举动后的深意,只是现在没有任何体力,想要挣扎也无法挣扎,还是等见那人的时候再尽全力罢。
  正想着要如何才能逃生,又被扶出浴池,几双手伸来,撑住他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就这样被带着走,虽然力图要想出逃生之路,但南宫罔的意识依然不免发散开来。倏地,几双手撤去了,南宫罔自然而然的便要瘫软在地,又被一人扶起。他只得抓住那人的衣袖,像攀住浮木一般。就听得和方才一样的柔细声音道:十八王爷,太后棺椁已入了地宫,四十九忌日也过了,圣上的火气也小了不少。王爷性子若不那般倔,向圣上认个错,圣上一宽心不便好了么?到底,王爷和圣上的血脉之亲,哪个比得上?圣上心软,自是疼您的。
  血脉之亲?
  这近侍是什么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世。宫中居然还有人知道他是禁忌之子南宫罔抬首,要看清这近侍的面貌,然而,视线却仍模糊不清。
  转而想到这近侍的话。
  心软?
  那人会心软么?让他如何忘记,那暴风雨之夜,他提着剑追杀他的模样?那无辜侍女的头颅飞过他身旁,鲜血四溅还有还有雍的母妃雍的泪水
  无意识的咬紧唇,咬得出了血,南宫罔也并未感到疼痛。不相信不相信都一样的,即使是他的皇弟亦是他的皇儿,他也会同母后一样,要杀他至少,会以看他痛苦为乐
  心里肆虐的痛苦,似乎在自嘲。一个十岁的小少年,绝不可能不在乎自个儿从未得到的,来自爹娘的疼爱。这之前,是只能以恨意支持自己的性命,然而,被区区一位外人点中心里希望却始终无法得到的,最后一丝奢望,也被自己抹煞了。
  十八王爷,到了。
  被轻轻一推,自己也松开了手,身体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南宫罔喘着气,努力支起上身,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仍然热得惊人,虽然比不久前好了些,却仍然给他连血肉都快融掉的错觉。他睁大双目,在迷茫一片的视野中搜寻着人。
  隐隐的明白这御书房只有他和他两人,他却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眼睁得好累他垂下眼,再度睁开时,眼前是一件紫袍。气息这气息南宫罔的呼吸越发急促那夜,也是这样的气息皇兄不,父皇身上的气息要杀他的气息
  他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却似乎没有预想中那般痛恨、那般刺骨。
  倏地想看清楚他的神情,南宫罔却知道这不过是妄想自己已经没什么气力了,光是抬首就费力,何况抬首也瞧不清这人的脸色。
  是真不那么恨他了么?不若母后那般
  想起那近侍先前对他说的话,南宫罔浑身微微的发抖。事到如今,他还在期待什么?他曾经提剑要杀他那根本不似人的冷酷神色,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你可知错了?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是原来是灵殿的事么他怎么有错?他怎会有错?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为何这两人自己违背了禁忌,却让他来承受一切?他不甘!不过是生下他而已,便能决定他的生死么!他不甘!
  我没有错
  倔强的答话,因身子虚弱而有些底气不足,然而内里的含义谁也不可能弄错。南宫罔倏地觉得浑身更热了,如火烧一般的感触从背脊一直延伸到脑内,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你有些郁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遥远和不真实。
  良久之后,却没有剑砍下来,只是沉默。
  南宫罔尽力的维系着四散开的意识,喘息的回响让浑身更觉沉重。
  紫袍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听着脚步声远了,南宫罔提起精神,在这御书房,他决计不能倒下决计不能示弱
  突然,一卷金帛丢在了他身下。南宫罔伸手,费力的展开细看,发觉这竟是南宫国的地图,湖泊山川、城池河流都以墨线绣上,非常清楚明白。而在北境东面,临近濮阳国的抚定、谷羿两城与城池之间的山川,还有谷羿附近的羿湖,都以朱砂笔圈起。
  这便是父皇遗旨中要留给你的封地,如今朕也不能忤逆父皇的意思。
  什么?
  他竟给他封地?!
  南宫罔轻轻一笑。怎会如此简单就饶过他?不是曾想要他的性命么?不是将他关入天牢么
  自然,若你能到那里,那封地便是你的。
  声音再度冷冷的传来:今日起,你便不能再踏进皇城一步。
  要将他逐出皇城么?!果然,果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放过他的不是么不过,比起死来,被独自驱赶出皇城算什么?独自忍受屈辱去自己的封地算什么?他不至于天真的想到此行会有侍从与婢女照顾这回是想听天由命,让天决定他的生死么?
  南宫罔不能自已的笑出声来,虽然脑里一片混沌,但惟有一个信念清晰无比要再回来,回这芊泽城,夺去那定人生死的权力!
  你恨朕?那人突然问。
  南宫罔不答话。
  紫袍又出现在眼前,他的手伸过来,南宫罔心一凛,想躲开,然而他的指尖却只是轻轻的擦过他的颊边,不知有意或无意的拂过他的眼睫。
  恨朕,就回芊泽来,报复朕!
  
  他在说什么?
  来不及细想,数名侍卫便冲了进来,将他架了出去。那紫袍离他越来越远,南宫罔动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十分屈辱的模样被下等的侍从押着、拖着,狼狈的穿过各个宫殿,来到正殿的青石朝拜场时,无数露骨的,带着幸灾乐祸、轻蔑的目光凝结在他身上。
  是,或许是该被嘲笑的罢。百余年来第一位被皇帝驱逐的皇室成员,且以如此可耻的姿态。
  
  嘲弄罢,嘲弄罢。
  唇再度咬得出血,南宫罔心中冷冷的笑。正如那人所言,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夺取这些人引以为豪的一切!
  越过城门的时候,南宫罔看清数个熟悉的身影皇后带着一干妃子皇子,站在凤辇边,都冷冷的目送着他,仿佛送灵一般。被推出城门外,城门缓缓关上时,他隐约的自城门的间隙中瞧见南宫雍和蓉妃的影子。瞧不清楚他们的面容那视线却都如此温和
  那不过短暂一时罢了,很快,他们便被关上的城门阻隔。
  南宫罔坐在皇城门前,坐了许久许久,终于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他生长十年的宫殿群。
  元始帝十年秋,皇帝下旨,将十八王爷封为羿王,同日逐出皇城。十八王爷南宫罔一时之间成为皇族的耻辱和笑柄。然,辗转艰辛,六年后,元始帝病薨,绝美的少年羿王率强兵南下,一举攻破芊泽城,处死昏庸无能的新帝。在众人以为他要君临天下之时,他却拥立元始帝第二十皇子,年仅六岁的南宫央为帝,封号丰晟。幼帝登基第二日,便下诏令南宫罔为摄政王,全权处理政务、军务;元始帝第六子年仅十四岁的南宫雍为勤王,参政议政。从此,南宫摄政王以种种谣传与震慑力,名扬天下,与四帝(濮阳天命帝、慕容日晖帝、公孙仪禅帝、钟离有为帝)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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