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三 深宫怨——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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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慕容鄢月,不曾后悔么?

丰晟帝始终是个与她年纪相差许多的孩子,而那孩子,喜欢的是摄政王。

陷落在皇后的身份里,她的心绪是怎样的呢?

夕雾想想,如今他若向南宫雍提出让慕容鄢月归国,他应该也会答应,不过……眼前的温娴女子会答应么?

他才要出声,慕容鄢月柔柔的声音便响起了,与七年前相比,并无二致。

“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公子。公子近来可好?”

“不错。公主呢?”

“奴家在此为亡夫祈福,日子虽然清淡,却也不错。”慕容鄢月淡淡的笑着,眉眼中没有半分自怨自艾之色。

“公主不愿意回慕容了么?”

“奴家已看过两份孽缘,还要看第三份么?”

夕雾挑眉,带着些疑惑。

她轻轻一叹,垂下温柔的眸子:“奴家在七年之前,亲眼见过天命帝为着翼阳王伤神,那份哀伤,那份痛楚,纵使是身外人也看得心酸。而两年多以前,天命帝身亡,翼阳王不知所踪,这不是孽缘么?”
“翼阳王并非不知所踪,他被延嘉帝逼得殉葬了。”夕雾道。在六年之前,慕容斐曾告诉他韩朝背叛天命帝的事情,那时他有所隐瞒,他提的是半年之前,实则已过了一年有余。直到最近两年他才知道真相。而那时蓄意隐瞒的缘由已不知道,也不在意了。
慕容鄢月浑身轻轻一震,随即,泪水落下。

夕雾微微有些吃惊,转而想到什么。

“正如公子所想。十一年前,首次见到翼阳王,奴家便许了心。而七年之前,奴家更是不敢有半分妄想,亦被天命帝之情所动。因而皇嫂问奴家可否嫁与丰晟帝,奴家也没仔细想便答应了。虽然如此,这七年以来,奴家却从未后悔过。先帝待奴家如同亲姊,摄政王也对奴家十分照顾。”
“但是,料想不到,奴家又见证了一场孽缘。”

看她擦泪的夕雾正想将怀中的汗巾给他,一位侍卫模样的男子突然闯入,神色有些不善。

慕容鄢月稍加解释,那男子才默默退下,临了,望了夕雾一眼。绝非池中之物的眼神。

夕雾轻笑,立起来:“公主想说,夕雾与先帝也是孽缘一场?公主想说,夕雾必定也不得善终?”

“奴家只是猜测。毕竟,现下的世道伦常,绝无可能让弑帝者独活。”

“夕雾早便有此觉悟,公主不必担心。那么……就此别过了。”

“公子……徽儿他……好么?”慕容鄢月想了想,带些担忧之色问道。

夕雾走出门去,末了,才低低的道:“不好。”

听得此话的慕容鄢月怔怔,半晌后,幽幽一叹,对着殿中央凋谢的花朵款款拜下。皇族,皇族,看起来是世间最无忧无虑、最雍容华贵的族群,世人却不知,他们却也是世间最无奈、最可悲可叹的族群。皇族之人,注定是为了一个国家而活,所以,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次日,夕雾带着摇微、慕容潇启程回慕容凌宜。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南宫三万军队。

行了半日后,由于慕容潇染了风寒,不能受颠簸之苦,唯有稍作休息。

摇微留在马车中悉心照顾慕容潇,夕雾下车来,眺望四周的景色。

“公子。”归风远远的唤他,声调有些奇特。

夕雾闻声过去:“什么事?”

“此次三万军士的统帅想面见公子。”仍然有些奇怪,不过是面见罢了,归风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夕雾想着,逐渐看清了归风身后着一身铠甲的人,绝美、绝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交错着。

玉树临风的南宫大兴帝瞧见他,露齿一笑:

“呵呵,朕突然想到……从未见过慕容国的风景,还望首辅大人带朕一游。”

夕雾斜觑他一眼,冷哼一声。

“难道首辅大人不愿意么?朕昨日可尽心尽力,领着大人游玩了不少好地方呢。而且,大人事后向朕提的请求,朕也没有为难的答应了。”

“那样的请求,皇上理应答应才是。”请他答应‘若慕容鄢月要求的话,随时放她自由’,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管怎样,大人欠了朕一个人情,怎能不还?” 听起来越发像小孩子耍无赖。

“好说好说。”

……

归风静静的看着主子与大兴帝的一举一动,默默的转身离开。

 
 

 

慕容皓命三年正月初五,首辅大臣百里夕雾借兵归来,南宫大兴帝领兵亲临。皓命帝接到他们即将入凌宜城的传报后,久久没有做声。

直到入凌宜城的前一刻,少年皇帝才出现在城门之上,居高临下,冷漠无比的看着在冬日寒雨中笑得千娇百媚的美人,和美人身边穿着皇袍的英俊男子。
“他就是那个小皇帝么?很有气势。”

南宫雍抬首,望着慕容徽半晌,对着身边的夕雾道。

夕雾知道,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南宫雍很可能会立刻拂袖而去。这般无礼的态度,帝皇是绝难忍受的。于是他笑:“小孩子不懂事,皇上别计较。”

“朕清楚。不过,皓命帝可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他的眼里可是明明白白的。”

夕雾下马,仰着美丽的脸,透过朦朦的雨幕,温柔的看着慕容徽。

“皇上,微臣已借兵归来,三万精兵,由大兴帝亲率,稍事休息后便可前去战场了。”

少年冷着脸:“首辅大人辛……苦了。”辛苦二字格外加重,听起来讽刺无比。

夕雾脸色煞白,却仍是笑着。

南宫雍皱眉看他勉强撑着的模样,没有多言。若是此时他有任何不当的举动,恐怕皓命帝会当场将他驱回南宫罢。他可不愿什么事都不做便离开慕容。这样一来,欠下人情的反倒是他了。
“公子,公子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宫再说话罢。”摇微自后扶住夕雾,不着痕迹的将他与南宫雍隔开来。

夕雾也就顺势咳嗽数声,虚弱不堪的靠在摇微肩上:“陛下,圣上与京畿守官成大人自会好生招待,夕雾倦了,这便告退。”

南宫雍笑笑,点头答应了,心里暗忖着夕雾倒有个灵巧的侍女。

夕雾与摇微坐入慕容潇的马车,迅速离去。慕容徽此时正步下城门,冷冷的看着马车驶过,双眸中有几分担忧,更多几分怨恨。不久,他便与出城相迎的成亦持一同来到南宫雍跟前,神色已软化许多。
南宫雍微带着几分提防,笑脸相迎,对这少年帝皇合适的应对丝毫不讶异。

接风洗尘宴后,南宫雍在凌宜皇城外最近的行宫住下了。不过两三天,他便领着三万军队前去慕容西方。

三个月后,南宫慕容结盟军小胜,将叛军再度赶回千湖州。

大兴帝回驾凌宜,当日皓命帝再度宴请,次日,首辅大臣百里夕雾便前去探望。

“皇上不是有许多得力的将军么?政事不宜耽搁太久,还是回去罢。”甫相见,夕雾便认真的道。

南宫雍的笑容僵在半途,见四周只有摇微,他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亦真亦假的抱怨:“朕还不是舍不得美人你么?”

夕雾轻轻一叹。这三个月来,他以色事人的碎语又在朝廷上下传开,大臣们看他时的眼神更是不堪,他也就借病不上朝,尽量不与他们来往。但是,宫廷之中的杂言本就多,这些不知添油加醋多少倍的秽语竟传入了潇儿的耳中。不过五岁的孩子懂得也颇多,竟扑在他怀中哭着安慰他。
别人不打紧,潇儿也是他从小疼大的,舍不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为了这个耿耿于怀。

“朕可不是说笑。你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朕一离开,你还不立刻判个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么……”夕雾偎在他怀中,合上眼。

“夕雾,朕知道你是盼着死的。不过,只要你一死,朕便领兵入侵慕容。你想,如今朕带着三万精兵就驻扎在凌宜,要颠覆这国家易如反掌。”

“皇上,别威胁我。”

“好不容易遇见个尤物,朕怎会轻言放手呢?”阵阵笑后,南宫雍贴上夕雾的唇。夕雾启口,任他侵入。

摇微垂首退下,合上殿门。

不久,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便时断时续的传出。摇微看一眼旁边静静立着的归风,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归风谨遵圣上遗旨,一直保护、监视公子,不让他自残。不管公子做了什么,不管公子想做什么,归风决计不会伤害公子半分。所以,摇微姑娘尽管放心。”归风像看透了她的担忧,转身向她作个揖,沉声道。
“归风,不恨公子么?”

归风沉默。

摇微有些哀伤的背过身去,看着华美的宫殿,听着殿内的躁动声。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公子的错,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公子该死。可是,为什么呢?若是先帝杀了公子呢?天下人还要拍手称庆,说是皇上终于改邪归正了。没有一个人会责备先帝,会觉得先帝做错了。难道……就因为先帝是天子,而公子,不过是男宠而已么?
这男宠的身份,不正是先帝与皇后给予的么?

大兴帝愿意护着公子,再好不过。虽然他们也不过是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罢了……
云雨之后,夕雾在南宫雍的怀中蜷着,蹙起一双秀眉。

此行还是不能将他劝走,看来他是执意要在慕容久待了。

徽儿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冷,偶尔甚至还不掩憎恶……这样的目光,总是令他觉得仿佛在冬日被推入冰窟中一般,彻骨的寒冷。如此下去,恐怕不久他便能如众人所愿,死在徽儿剑下了。
这时候有人肯如此护着自己,竟不知是福是祸。

“皇上要在此待到什么时候?”他懒懒的出声问道。

“怎么,要赶朕走了么?”南宫雍眯眼笑。

“皇上不处理政事,不打紧么?”

“谁说朕不处理政事了?许你有贴身侍卫,就不许朕有了么?”

夕雾轻哼一声,转身面对着他的脸:“我可是认真的。皇上觉得,什么时候可以攻下西夕岛?”

“那位九王爷的领地么?首辅大人,慕容是不是惹上高人了?不论朕怎么与席将军商量围截拦堵,叛军总有法子看出漏洞,伺机脱逃。不然,这三个月就能将他们逼回西夕岛上去了。”
“不知……延嘉帝算不算?”

南宫雍瞠大眼:“朕倒也想过,但是……延嘉帝不是……”继而想到夕雾曾经的作为,他挑眉微笑:“确实也不奇怪了。那……可能要两三个年头呢。”

“一定能胜么?”

“一定。”

“如此甚好,夕雾就以这身体,向皇上道谢了。”妩媚的笑起,夕雾蠕动着身体,吃吃笑着,咬住身边人的颈子。

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再度响起,久久不曾平息。欲望所散发出的淫糜气息,漫溢了整个行宫寝殿,肆无忌惮的吟哦向寝殿四周蔓延。

次日,首辅大臣与大兴帝来往过密的消息,在凌宜城内已是尽人皆知。但,在上朝之时,夕雾仍然平静得很,仿佛听不见大臣们的窃语与意有所指的嘲讽。慕容徽忿怒无比的视线他也当做没看见。
他回宫之后,摇微与归风知道,夕雾累了、倦了,再也无法承担一切——他已打算要舍弃所有。
如此三年过去,慕容首辅大臣淫荡放浪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慕容的每个角落。所有慕容百姓都不知道他的放荡是为着这个国家,他弑君也是迫不得已,他们只道让这样的人在朝廷之上,已是慕容举国上下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百里夕雾的死,已成定局。

 

 

 

 

 
16

慕容皓命五年六月初,白玉麒莲盛开的时节,西夕岛上负隅顽抗的叛军终于尽数被灭,九王爷引颈自刎。慕容国内欢声震天,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六月末,白玉麒莲仍然怒放着,南宫大兴帝即将率军回国的传闻遍布全国。盘亘在慕容上空三年之久的另一朵乌云也将散去。

大兴帝归国那日,皓命帝率众臣送行。

已经长成为一个修长俊俏少年的皓命帝,神色依然冷峻,看着大兴帝的目光复杂难懂。大兴帝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和众多臣子暗地里的打量,不为所动。他倚在棕色的马匹边,一面应承着京畿守官成亦持的谢意,一面眺望着城门内,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无人怀疑,大兴帝等待的人,亦是如今慕容国上下最痛恨的人。

以色媚上的无耻男子,弑君不轨的可恨男子,首辅大臣百里夕雾。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三匹白马自城门内急急的冲出来。

在接近两位君主十丈开外的时候,三位骑手身手矫健的自马上跃下,为首的一位目中无人,大步的走向大兴帝。

紧紧随过来的赫然是扮作男装的秀丽女子和二皇子慕容潇。两人对皓命帝行礼后便退在一旁。

皓命帝神色阴沉,盯着对面着银灰色纱袍男子的一举一动。
“三年,也够了。”夕雾轻声道,浅浅的笑,仍是媚惑无比。

“真的够了么?……罢了,既然是你的希望,朕也不好勉强。”南宫雍道。眼前的男子已经是将死之人,再多的怜惜,再多的不舍,也无法留住他了,他自是明白得很。
“望皇上看在这三年……,今后与慕容交好。皇上是位英明的君主,希望夕雾的恶名不要污了皇上才好。”

“即使死了,你还要护着这国家么?”无奈的一叹,更多的是了然。

“是。夕雾为了另一个人,势必要守护这方土地。”既然是那人的托付,他必定不能违背。

“好罢,朕会在每年的今日,命人为你烧上两柱香的。”南宫雍利落的翻身上马,马儿甩蹄喷气,准备踏上归途。

夕雾没有退后,只是笑。

就在南宫雍要拨马时,他突然拉住了缰绳。南宫雍回首,看着他娇媚而悲凉的笑容,双眸微黯,俯下身来。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皓命帝与百官的面,两人拥吻。

淫乱无比……放荡不羁……

祸国殃民的妖孽百里夕雾,做了一件千年之后仍然无人敢做的事,也是一件让他最终走上绝路的事。

吻后,夕雾舔舔唇,笑了,风情万种。他依然拉着缰绳,回头唤摇微。

摇微自白马上解下三坛酒,与归风抱着上前来。

“这是我曾与皇上对饮过的酒,玉麒麟,皇上不是说喜欢么?那就送给皇上,最后的三坛。”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让此刻正气得脸色青白的慕容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很宝贝么?为何要送给朕?这可是日晖帝亲自酿制的酒啊。”既然要做戏,索性就陪着他做,反正已经三年,不差这一回。南宫雍也提高了声量,故作惊讶道。
“正因为宝贝,才要赠给皇上。”

“既然如此,朕就收下了。”吩咐侍从将酒接过,南宫雍深深看了夕雾一眼,拨马奔远。庞大的军队随之迅速迁移,马蹄扬起的灰尘,几乎遮住了天空。

夕雾笑看着,看着,倏地转身望向慕容徽,敛去了笑容,面无表情。

慕容徽按着腰间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剑上系着的明黄色剑穗子在风中飘动。百官开始骚动起来,已经有人呼喊着圣上手刃妖孽,渐渐的,呼声越来越大,竟然掩盖住了马嘶与马蹄声。
慕容潇脸色惨白的奔过来,拉住夕雾的手,恳切的望着天子冰冷的双眼。

夕雾反手握紧他的手腕,突然奔向白马。摇微紧紧跟上。

三人上马,并没有入城,而是朝着凌宜正北方的山区而去。

“皇上!妖孽要逃掉了!”官吏之中有人喊道。顿时守在慕容徽身边的数名侍卫举起弓弩,蓄势待发。

“放下!”

天子冷冷的道,话语中蕴着的怒火让百官不敢再吭一声。

“他会回来的!”丢下一句后,皇帝径直上马,飞骑回了皇城。留下百官,被皇帝的威势吓得冷汗涟涟,迟迟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南宫军队掀起的尘土,北方——三匹白马渐渐的消失在高大的城墙后。

那天稍迟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从未时一直到深夜,没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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