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二 续前缘——猫咪果冻
猫咪果冻  发于:2009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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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轴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池盛开的清荷,笔触虽然略显匆忙,却别有一番韵味。然而,满池的花虽美,却不过是衬托而已。在荷花池上空,白衣长发的仙子轻灵飘起,又仿佛正盈盈落下,那清冷的姿态,脱俗的气质,无不淋漓尽致,无不惹人心怜,无不令人惊叹。在这仙子绝妙的身姿前,纵然是再出尘不染的清荷,也要甘拜下风。

画的确是张绝好的画,但是,南宫罔突然觉得,这画远不止是画面美而已。

“天命十三年中秋。”韩朝指指画轴边的落款,简单得很,连一句诗词也没有提上。落款旁边盖了印章,印迹清晰可辨:濮阳曦。

“原来是天命帝的画。做皇帝的好象都空暇不少啊,吟诗作画,种种文人墨客的生计,样样都不落。”

韩朝把画卷起来,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画轴抢了过去。

南宫罔怒气冲冲的正要揪那人的领子,看清楚来人后,火气登时去了九分,手到半路也马上缩回来,哈哈陪笑。

“啧啧,背着我开棺啊?胆子倒是不小。”狐狸般笑着的濮阳熙慢吞吞举起画轴,任它任意垂展开来。

他身后笑着的钟离颜瞥一眼那画,笑容有一瞬间的失色。

“是曦!我们原本要一起开的!谁知道他吃错了什幺药,一晚上不睡,硬是一个人把好事全占尽了!我也很不满的!”

“那你们不也打算自己开棺?冤枉了你吗?”

“头儿, 话不是这幺说的啊。我们忙活了半夜,什幺事都没做成。”

“好了,你去睡睡,我想出分离外棺、中棺、内棺的办法就叫你们起来。”

“真的啊。”

“真的。”

南宫罔很快出了鉴定室。濮阳熙收起画轴,放回韩朝手中,笑。

韩朝看看他,冷冷的垂下头,帮怀里的濮阳曦换个姿势。

“什幺叫做寂寞,你知道吗?小朝?”

又是狐狸一样的笑容。

韩朝抿抿唇:

“你们来很久了。”

“是啊,足够听到你点化小罔那句话了。告诉我啊,你知道什幺叫做寂寞吗?”

韩朝扶起还是沉睡不醒的濮阳曦:“去睡了。”怎幺会不知道?寂寞、孤独、痛苦、哀伤、猜疑、心酸……,一千年等待的日子里,所有常人该有的情绪他都有了。从此明白七情六欲的苦楚,明白无情无意的伤害,明白茫然等待的焦躁。花了一千年,他才理解曦的难过,才知道后悔的滋味。即使,比起曦来,他的伤痛算不上什幺,他的爱也算不了什幺,但是,这已经是他的全部了。全部的情感。

“这画就是寂寞,就是孤独,就是心伤,就是绝望,你明白就好了。”濮阳熙背过身,走向打开的玉石棺,凝视着棺内安然的遗体,“一千年了。我亲手将他放进这棺内,现在要亲手让他离开。曦儿他……”

“没有。”韩朝淡淡的看钟离颜一眼,说。

“没有吗?是曦儿不愿意接受这份记忆?还是说?他的记忆已经消逝了?”钟离颜轻声问。

“有那幺多情愫,他怎幺甘愿消逝?”濮阳熙沉吟一会,“前不久,他对我提过,从小就做一个梦。听起来,这梦和一千年前大有干系。”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份记忆已经埋在他的意识里,只不过他没想起来罢了。”

韩朝站在密码玻璃门前,抱着濮阳曦腰身的手不自觉的搂紧了:“记忆那幺重要吗?不要这份记忆不好吗?濮阳曦就是濮阳曦而已。”

“小朝,你很少说这种话。生气了?”

“他很痛苦。”为了这份记忆而痛苦的话,不如不要,否则和以前他受的折磨又有什幺区别?

“痛苦吗……”

目送韩朝搀着濮阳曦离开,濮阳熙突然笑了。

钟离颜默默的看着他,秀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颜儿。你说,如果那时侯能看到这样的小朝该有多好?不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子,不是无心无情的冰人……。”

如果那时侯的韩朝像现在,有了人心,有了人情,那时侯的他还会喜欢他吗?还会放开他吗?曦儿……,还会那样伤心吗?失去了全世界的痛苦,连九五之尊的权威也不能减了那伤痛半毫半分。他领会不了,永远也不会真正明白。

“其实,我不过在想,如果曦儿知道前世失去小朝带给他多大的伤害,今生,他就不会再放开他了。就这样而已。”

“曦儿他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也知道失去朝会怎幺样。你放心吧。”伤痛的痕迹烙在生生世世的意识里,永远不会淡去,就和她一样。
此时,实验室里,韩朝怀中的濮阳曦翻个身,突然睁开眼,一双蓄满了哀伤和爱恋的眸子,就这样望着韩朝清冷的睡容,一眨不眨。

“苍天在上,在下濮阳曦终得以偿愿……。朝,我再也不离你半步。”

 

睡着的五个,直到中午才陆续醒过来。濮阳曦被南宫罔一脚踢清醒之后,习惯性四处寻找韩朝,却没在实验室发现他。

“朝呢?”他问仍然将脚搁在他背上,正揉着眼睛的南宫罔。

“我睁眼就只看见你。”南宫罔哈欠连天,懒洋洋斜他一眼,“你张口闭口都是朝,他不烦,我们都烦了。现在你又不是他的什幺人,老粘着他不惹他厌才怪呢。”

濮阳曦哼哼冷笑两声,抓住他的脚,朝前用劲一摔——鉴定室里的钟离兄弟只听见一声巨响,而后濮阳曦以百米神速狂奔进来,远远的,他身边还带着南宫罔的大吼。

“你又惹火山了。”钟离烨冉皱起眉头,推推眼镜。

“他是定期喷发,我有什幺办法?”靠在门边改密码,濮阳曦笑,对着门外大吼大叫的南宫罔做鬼脸。

“你来找朝吗?我们俩醒过来之后就没看见他。”钟离释扬放下高倍数的放大镜,伸展四肢,“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头儿也不见了。”

濮阳曦正敲打着微型键盘的手微微抖了抖,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心底突然涌上来的紧张是为了什幺。他沉默一会,走到玉石棺旁边,看里面的遗体。

“还是老样子,大姐说,等濮阳寄和欧阳先生来了之后再想办法,我想他们武艺这幺高,抬金棺应该没什幺问题。”钟离释扬看他那幺专注的看着水晶棺里,以为他对剥离一事非常在意,顺口就安慰安慰几句。

濮阳曦却只是看着,一句话也没回。

看了接近二十分钟后,他一言不发的出了鉴定室,怒火没消的南宫罔也觉得他有些奇怪,安静的目送他离开。
头儿和朝。

奇怪!自己在想什幺?他们会有什幺关系?

濮阳曦坐在院子中央的草地上,双眼直直的盯着实验室的门。在他这个方位,可以看到实验室周围一切的景物,但是,他却没在意周围,就看着半掩的门。

记忆中好象有一段模模糊糊的影象,扰乱他的心绪却挥之不去。

头儿是爷爷收的最后一个学生,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爷爷的研究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和自己差六岁,就像亲哥哥一样照料自己的人。那年,和家里决裂,只将理由告诉了他,连爷爷也不清楚实际情况。

自己这幺信任的头儿,最近为什幺……

好象在隐瞒什幺?

想起来,头儿早就有了延嘉帝的记忆,好象就在当上教授前后吧,他叫自己的名字时,不再说“曦”而是“曦儿”。

难道,是因为长得和天命帝相象的缘故,头儿才这幺关心自己吗?

不会不会!

濮阳曦锁紧眉,突然瞄见濮阳熙和韩朝匆匆的自实验室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一面走一面说着什幺。

他站起来,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在他们周围张开了一张无形的隔离网。

他想叫住他们,却没有张口。

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甚至让他说不出话来。

朝已经有了前世的记忆!有了那绝俗的男子的记忆!

而头儿……是那时的延嘉帝,是……天命帝的兄长!

他们……,都是属于天命帝的!
韩朝冷冷的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濮阳熙随即也发现站在草地上发呆的濮阳曦。他们不约而同的朝他走来。

濮阳曦注视着他们,突然想起第一次将韩朝带给濮阳熙认识的时候。

那时侯,濮阳熙失神了。

一向喜欢和他嬉闹笑骂,事实上冷静出奇的濮阳熙,在看到韩朝时,呆楞住了。

以往都没有想过,为什幺头儿看见朝的时候,会那幺不自然?

现在,突然明白,那也是一种情愫。所以头儿对朝一直那幺温柔,而大姐,总是在看见头儿温柔的样子后,伤感的离开。

是延嘉帝的情愫吗?

白衣胜雪的过去的朝,究竟掠去了多少人的心?

 

9

就在濮阳曦慌乱想着濮阳熙对待韩朝细心温柔的点滴时,正纠缠于他思虑之中的两人,已经来到他跟前。

“曦儿。”濮阳熙笑盈盈的伸手搭在他肩头上,看起来心情愉快。

濮阳曦转而看着韩朝,韩朝也正望他,清清冷冷的模样,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怎幺在这里?要吃午饭了吧,走……”见两人对视,颇有旁若无人的意味,濮阳熙笑容更深刻,轻轻拉住濮阳曦的上臂。

韩朝转身要离去。

濮阳曦稍稍用力,抽出手臂来,直视濮阳熙幽深的双眸:“你不高兴就别强忍着了。”

“怎幺这幺说?”濮阳熙笑容不变,伸出的手收回,自然的垂在体侧。本要离开的韩朝却停了下来,冷冷的转头看着他们。

“你期待的,是天命帝的重生不是吗?”濮阳曦觉得自己此刻如果很激动,倒是很符合原本的性格,但是,不知为什幺,他却还是平静得很,连说话的口气都平平常常。

相较之下,濮阳熙的回答倒显得语气更重:“你的意思是以往我对你的关心都是假的吗?!”

“你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朝,难道你不是吗?”

韩朝依然冷冷的,别过美丽无情的脸:“头,不要和他废话。”这时候的濮阳曦心情起伏大,说什幺他也听不进去。

濮阳熙盯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挂记了千年的人,眉微微抽动着,转身就走。韩朝马上随后离开。

濮阳曦看着他们这样一言不发的相继离去,突然竟觉得他们是如此的契合。这种认知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真没想到,曦儿反应这幺强烈。”

关上实验室门,濮阳熙轻叹,瞟瞟站在旁边,还是顶着一张运动神经坏死面孔的韩朝,“小朝。换句话说,他这时候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像双重人格?”

“曦不知道他,他知道曦。”

“幸好你听见曦儿自言自语,不然,我们还不能对症下药。”

韩朝走下螺旋梯,十几步之后,顿住,也没回头,也没有其它动作,清清冷冷的声音淡淡的从唇中流出:“不需要。”

濮阳熙弯弯眉,眼中闪过几分玩味:“当初要不是颜儿倾力帮我,我现在可能被关进疯人院了。你不希望曦儿被他父母借口抢走吧。一旦曦儿的记忆出现混乱,不定冒出多少重人格来。”

“……不需要。”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幺办法?”

韩朝散发出的寒气越发重了,濮阳熙却像乐得享受,慢吞吞的靠近他:“小朝,不要太固执。”

“只有消除他的不安,他才能接受这份记忆不是吗?你打算怎幺做呢?”

“有办法。”这狐狸,好象逼他承诺什幺似的。韩朝冷冷的继续向下走。

“噢,我明白了。”暧昧的语调,含笑的面容,无不显出此刻濮阳熙的好心情,“我会在适当时候,送你们几件礼物,也算是为人兄长、为人师尊的一点心意。”

“不必。”

“呵呵,用不着这样嘛。哪,最晚在下个月,你们一定可以得到这份惊喜。”

“你自己用。”

“专属于你们的礼物啊,我怎幺能用?放心,你一定会满意的。”

“……”

“保证在去慕容州之前就会到货。”

慕容?去那里做什幺。想来也没什幺好事情。韩朝站在玻璃密码门边,揪住正趴在门上往里探看的南宫罔。

“朝,我们什幺时候才开始剥离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问他他怎幺知道?韩朝无言,松开手。

濮阳熙笑着一把将他俩拉到自己身边:“放心放心。今天下午就能开始了。这幺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几个小时。”

“头儿,我可不是你啊,怪人。”

“你敢说我是怪人?你敢说你就不会有前世?”

“就算有,谁知道是什幺人啊!”

“说不定呢……”

人型狐狸一脸奸诈相的诡笑起来。

南宫罔龇牙作不屑状。

韩朝淡淡的看着他们,微微皱眉。如果说要帮罔也找回前世的记忆,他一定会反对。……那样的回忆,宁可不要还好……

但愿头儿不过是一时兴奋过度,提提罢了。
午餐时,濮阳曦缺席了。钟离兄弟想去找一找,被钟离颜叫住,也就只有算了。

下午休息过后,濮阳寄和欧阳醉终于赶来,顺带也把沉着脸的濮阳曦带回来,于是剥离正式开始。就按照最简单的方法,濮阳寄和欧阳醉抬起金棺与水晶棺,再将金棺与内棺分离。很快,万事俱备。但,就要揭开天命帝的金面具,得知他的真面目,鉴定室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紧张。

濮阳熙笑笑,没有迟疑的探手入棺内,缓缓的接近那精雕细琢的面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揭开谜底时,他却只是带着些恋恋不舍的意味,五指轻轻拂过。

“小朝,你来幺?”濮阳熙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激动、是悲伤抑或是怅然……

韩朝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站得最远,靠在门边的濮阳曦:“不。”

“真的不来吗?”濮阳熙回头看他,再瞄瞄面无表情的濮阳曦。

“我来!我来好了!”见推来推去的几个人明显在拖延时间,南宫罔冲到水晶棺前,伸手就要掀开面具,手腕却马上被濮阳熙捏住,疼得他大叫起来。

“就是不让也不要体罚啊!”

“你手脚也太快了。怪得了我吗?”濮阳熙依旧是笑容满面,却不自觉透出一种威严,这分明不是为师的威严,而是——帝王。

南宫罔、钟离兄弟一时间被他的气势镇住,马上又觉着有些熟悉。不过,怎幺想也想不出曾经在哪儿见过。

“这样吧,折中。让颜儿来。”

既然老师都这幺说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对意见。钟离颜小心翼翼的上前,托住遗体下颚上的面具部分,慢慢的,慢慢的抬起来。在场每个人,都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望着她的动作。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光后,终于,听见钟离颜舒了口气。。

实际上,面具剥离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连钟离颜本人也没料想到。她将面具抬起后,好象没有任何皮肉粘连,就像遗体已经完全腐化了一般。可是……金丝外袍却没有一点腐坏的迹象,难道是……

她将面具取开——

“啊!”

“天哪!”

“靠,怎幺会这样?!”

韩朝本不打算看,但听前面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他突然有些动心,也有些伤感。他回头看依然冷冷的濮阳曦,蓦地拉住他。濮阳曦想挣脱,但终究心软,任他拉到水晶棺前,两人仔细的看遗体的脸部,也被惊住了。

原来,那脸,竟然没有一丝腐化的迹象。

安然闭着眼、憔悴的脸,就像刚睡着的病人。那眉,那眼,丝毫没有死去的寂无。

“曦儿……”濮阳熙低低的呼唤着,像要惊醒棺内的人,又像不忍心打扰他。

“不会吧,和曦简直一模一样!”钟离烨冉把濮阳曦拉过来,上下仔细打量,“双胞胎啊!”

“双胞胎也有不像的嘛,我看简直是克隆人。”

“南宫罔你给我闭嘴!”克隆人?没错,他是天命帝的翻版,头儿和朝都把他当天命帝的翻版!他濮阳曦就是濮阳曦而已!可他们……可他们没有一个把他,把真正的他放在眼里!
濮阳曦狠狠的剜住南宫罔,南宫罔自然也不示弱,两人像是毛发竖起的狼,即将扑过去撕咬成一团。

钟离兄弟和韩朝奋力将他们拉开,濮阳寄和欧阳醉、钟离颜也赶忙过来劝阻,濮阳熙却像根本不在意,仍然看着棺内的遗体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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